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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月关
于俊亭负着手踱了几步,沉吟道:“提溪之南,那距水银山已经很近了。”
戴崇华点点头,道:“近在咫尺!”
于俊亭倏然回头,对侍立一旁的文傲道:“马上叫海龙那边停止对凉月谷的挑衅,如今情形不明,莫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文傲答应一声,匆匆下去安排。戴同知也起身对于俊亭道:“知府那里,还等着我的消息,不能久耽,我先回去了。”
于俊亭答应一声,又嘱咐道:“先了解一下那支生苗部落有多少人,为何出山,意欲如何,不要轻举妄动。”
戴崇华答应一声,转身要走,忽又想起一事,回身道:“对了,监州大人叫我接触那叶小天,据我现在的了解,此人没有问题,少年得志,他的野心也是有的,应该可以为监州大人所用。”
于俊亭现在心系提溪司那边突如其来的生苗人马,无心就此事多做咨询,便颔首道:“你继续接触他,了解的仔细些才好。”
戴崇华点头离去,不一会儿文傲安排了急赴提溪于家的信使,又回转大厅,于俊亭道:“眼下,还不大明白这支生苗部落因何迁至提溪,不过如果他们要在此落脚,很难说不会影响我们的大计。你再使人向杨天王通报一下这件事情,我们的筹划暂且停下,事关重大,出不得一丝意外!”
叶小天和李经历待戴同知离开后,也就长街分手,各自回了各自的府邸。叶小天一进门儿,若晓生就凑过来禀报:“老爷,哚妮姑娘和耶老爷子回来了,他们还带了一位引什么勾的老爷子,嘿嘿,他们的名字太怪,小的没记住。”
叶小天目光一凝,道:“哦?他们在客厅?”
“是!”
叶小天举步向客厅走去,到了客厅闪目一看,就见一位黑袍老者正坐在那里和耶佬说话,叶小天和他虽接触不多,但八大长老的名字他都是记在心里的,一看此人就想起,这是和耶佬同时晋位的那个引勾长老。
引勾佬正和耶佬闲聊,忽见叶小天进来,急忙趋身上前晋见,此时厅中并无下人侍候,他便大大方方向叶小天施礼道:“属下引勾,见过尊者!格哚佬部已迁至提溪候命,属下受众长老所托驻于该部,听候尊者谕示!”
叶小天微笑道:“引勾长老辛苦了,我的谕示只有一条:‘在那里,站住脚!’”(未完待续)





夜天子 第22章 糖衣炮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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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溪之南是青屏山,自此向南翻越重重山岭,便是思州府了。此思州与两百年前的思州已经不是一回事,当时的思州囊括了四府之地,统称思州府,而今的思州辖地只有当初的四分之一了。
青屏山上,准确地说是青屏山半山腰上,格哚佬部落正在大兴土木,建设他们新的家园。格哚佬这个老丈人很给力,叶小天叫他在提溪左近山中扎下营寨,他则直逼山脚。
前方就能看见水银山了,水银山前的于家和水银山后的展家、杨家都已派出探马窥伺他们的动静,只有凉月谷果基家没有动静,格哚佬部落的人对他们的探头探脑不闻不问,只管用心建造着自己的寨子。
要说起来,凉月谷果基家原来也是生番,并不在思州、思南两府的辖治之下,属于天不收地不管的山中野民,不过他们渐渐迁徙到世俗界并被地方土司纳入治下,经历了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持续了大约一个世纪。
这样一来,他们的转变就非常缓慢,别人的认识、认同和接受是一步步缓缓改变的,他们的生活方式也是一点点改变的,没有人觉得突兀,适应过程很自然。像格哚佬部落这样呼啸而来的还是破天荒头一回,难怪周围各大部落都觉得有些失措。
张胖子只觉得自己今年特别倒霉,事情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也不是本历年呐。怎么就这么衰。戴崇华和御龙商量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去与格哚佬部接触,最后戴崇华只好自告奋勇。亲自前往。
戴同知是张铎的心腹,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那这个使节不是他就是御龙,也跑不到第三个人身上去。而且他和于俊亭又野心勃勃地预谋对付张铎,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也怕生出变数,这才主动请缨。
张胖子可不管去的是谁,总之有人替他解决问题就好。马上就授权戴同知全权代表他同这支突然从十万大山深处迁出来的野人部落接触,探明他们的心意。以便做出应对。
叶小天这里却悠闲的很。清淤挖渠的事已经步入正轨,自有刑厅小吏代为负责,刑厅现在每天能接一到两桩案子,太大的案子没有。大多是民事纠纷、经济纠纷,处理起来比较轻松,又逐步提高了刑厅的存在感,不致让人忽略了他叶推官的存在,恰恰好。
叶小天便把空余时间腾出来,陪同引勾佬饮宴、游赏、观光。叶小天地位太高,引勾佬受他热情款待,还真的是从心里感觉不自在,诚惶诚恐地在叶小天陪同下逛了几天铜仁府。山珍海味、锦衣玉食,却有种活受罪的感觉。
叶小天也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便让苏循天和毛问智代他陪同引勾佬和耶佬到处游玩。这两位爷,一个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魔头,一个是深牢大狱也能自得其乐的妖精,陪两个土都埋到脖子的老头子找点乐子,那还不是轻松自如。
引勾佬在铜仁府虽然玩得逍遥自在,却也牵挂着格哚佬的部落是否已经扎根落脚。急于返回提溪,为此一再向叶小天请辞。叶小天只是不放,执意要尽地主之谊,经引勾佬再三请求,叶小天终于松了口,让他明日便可返回格哚佬的部落,今日便是他在回提溪前的最后一天了。
今天苏循天和毛问智又很热情地来邀请引勾佬出游。引勾佬连续多日出外游玩,虽然所行所至赏心悦目,身子终究是有些乏了,但是听说今日所去之处不必离开铜仁城,再加上盛情难却,便又跟着他们出了门。
待他和耶佬乘着轿子,跟着苏循天和毛问智转过几处街头,赫然发现前方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又有无数的符箓旗帜迎风飘扬,竟是到了一处道坛。
轿子落下,苏循天和毛问智一人陪着一个,把引勾佬和耶佬引下轿子,随着那络绎不绝的人群往前走。
苏循天道:“两位长老,今日有一位长风道人在此举行罗天大醮祈福法会,铜仁及周边许多信徒都来赴会,十分热闹,咱们正好瞧瞧。”
引勾佬昔年曾游历过天下,倒也听说过罗天大蘸祈福法会,这是道教中最为隆重的法会之一,道家《无上秘要》称:“三界之上,渺渺大罗”。“罗天”是指三界之上的大罗天,是天外之天,最高最广之天。
“醮”是道教祭祀三清、四御,五星列宿等天神地祗的一种仪式。以“罗天”为设醮之名,是说请降的神灵数量之多,品位之高,参与醮仪的道士和朝香祭祀的道教徒人数众多。
不过毕竟不是同道,引勾佬觉得参与别教法会,哪怕只是旁观,都是对蛊神的不敬,所以从未参加过。如今已经被苏循天和毛问智领了来,再加上做了长老后心态与往昔有所不同,略一踌躇,便不曾反对。
罗天法会供奉一千二百位尊神,延请了铜仁府周围所有有道的全真分别主持九*坛,众多信徒香客皆来参与,盛况空前。法坛四周人头攒动,挥袖成云,主坛就是由近来在铜仁风光无限的长风道人主持的。
此时的铜仁府,还鲜有人知一支生苗部落迁徙到了提溪,即便知道,在这些普通百姓的心中,也不会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更不会觉得这对他们的安宁和太平会产生什么影响。
长风道人筹措大笔资金办这罗天大蘸祈福法会,乃是出于王宁的授意,如果依着他的性子,早卷了这笔钱溜之大吉,花光之后再换个地方装神弄鬼了,奈何现在他在王宁的控制之下,只能乖乖任由摆布。
王宁在全力地神化长风道人,他知道播州的杨应龙、铜仁的于俊亭,俱都是崇信道教的人,所以要倾心打造一个活神仙出来,为他们所用,他所图的并不是一点点眼前利益,而是有更长远的规划,试想他们能隐姓埋名潜伏葫县那么久,做什么事会没有耐心呢?
长风道人虽然不乐意,可小命捏在人家手上,也只得乖乖听命。他出场的时候比其他道人都要威风,前方还是十六名弟子开道,身后紧跟着清风、明月两道僮,甫一出场,众多信徒弟子便纷纷顶礼膜拜,黑压压跪倒一片。
引勾佬眼见这道人一出场便有这般威风,讶异之余,眸光中便隐隐透出一些羡慕。苏循天偷偷瞄了他一眼,摇头晃脑地赞叹道:“长风道人真是威风,便是咱们铜仁的张知府出巡也没这般威风吧!”
毛问智道:“别说知府了,就是皇帝出巡也没这么威风啊。再说了,皇帝出来,跪的未必都是愿意跪的,只是不敢不跪。大家可是心甘情愿向长风道人下跪的,这才是活神仙!”
苏循天道:“听说那佛家的大德高僧出门,也是无数人礼赞膜拜,威风的紧呢。不管到了哪儿,不管信不信该教,地方上的名流,官府里的大人,都是礼遇的很,要知道得罪了他一个,可是得罪了无数的该教信众啊。”
毛问智道:“嗨!你说俺大哥,那也是……那啥,他要是亮出身份来,是不是得有更多的人礼拜恭敬?”
苏循天自从向叶小天密报他姐夫蓄谋对付叶小天的阴谋之后,就被叶小天引为了绝对的心腹,如今业已知道叶小天的真正身份。听了毛问智的话,苏循天“嗤”地一声,道:“凭什么?”
毛问智不服气地道:“凭什么,你说凭什么?这长风道人虽然有名气,可在道家天下名观那么多观主中也排不上字号,俺大哥那可是……,就不说俺大哥了,就眼前这两位长老,那也是教里排前八的前辈,长风道人在道家排得上前八吗?就是这两位长老,也比长风道人尊贵几分啊。”
苏循天拉了拉他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却让引勾佬和耶佬依旧听得清清楚楚:“你这个呆子,别胡言乱语的。蛊教躲在深山老林里,除了山中那些苗人,谁知道他们是老几,又怎么会恭敬礼遇。”
引勾佬和耶佬听了苏循天这番话,老脸上登时有些不自在。
叶小天早就觉得蛊教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通过教义把山民们约束在深山里,比起王侯将相、地方豪强,简直逊毙了。在山窝窝里充大王,统治者们没有得到太多的物质享受,又让信奉他的人困顿艰苦,简直是害人害己。
要活得有滋味,就得走出来,融进去。山珍海味,锦衣玉食,叶小天如今都叫他们享受过了,再让他们亲眼见到别人的威风八面,不怕勾不起他们的*,人只要有了*,就一定会有改变自己的动力。叶小天的糖衣炮弹,可是一颗接一颗,不要钱地往下砸。
长风道人披八卦道衣,仗七星宝剑,踏上高台,行罡斗步,关告投文,上达天庭:“一启天尊:教化众生。尊道德,戒贪欲,守清静,纷争杀伐不起,百姓安居乐业。二启天尊:演说经纶。开道缘,启智慧,识天机……”
长风道人在上面演的有模有样,引勾佬和耶佬却已无心看下去,两人掉头他顾,漫步走去,一颗种子已经在他们心底悄悄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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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减肥,肚子被人家揉得面团似的,早餐只吃一个鸡蛋,午餐只吃一块牛肉,晚餐只啃一堆西红柿,饿得我现在两眼冒绿光~~(未完待续)




夜天子 第23章 大人物的一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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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引勾佬离开了叶小天的府邸,离开的时候,铜仁的繁华已经在他身上打下了烙印,长风道人的风光同样在他心底打下了烙印。或许这烙印还不够深,但这只是第一步。
所谓腐蚀,就是要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入彀才算高明,如果让人引起警惕,那就落了下乘,叶小天自有后手,只要他的心防已经有了缝隙,叶小天就有办法把这个缝隙撬得越来越大。
格哚佬的部落奉叶小天的令谕大迁徙时,神殿按叶小天的吩咐给部落拨付了一批金子,这笔金子也由引勾佬带到了叶小天府上,这是从深山金矿里采撷的金砂原矿。
这处矿产藏在深山之中,由于生苗部落居住在四周,素来不为外界所知。这个矿的金砂纯度很高,几乎不用再加提炼。但是如果拿这么纯的金砂原矿出手购物,恐会引起有心人猜疑,所以叶小天没有急着出手。
在引勾佬赶到铜仁的当天,他就派人去知会了清浪街的“大亨杂货铺”,请大亨到铜仁一见。叶小天想把这批金砂交给大亨,由大亨帮忙暗中采买农具、种子、布匹、油盐、粮食等物。
在格哚佬的部落能够自力更生之前,有了这些东西,就能最大程度地保障他们的生活。叶小天的目的是想引领这些虔诚奉他为主的山民走上文明、富足的生活,而不是在山里过半野人的日子。
他本以为大亨会来得很快。没想到大亨姗姗来迟,引勾佬离开一天后,大亨的信使才赶到。告诉他自家少爷正在路上,原来大亨之所以这么慢,是因为他把家也搬来了铜仁。
以前大亨就跟他说过,铜仁城比葫县大,更适宜他大展拳脚,有心搬到铜仁去,只是磋砣再三。始终难以成行,如今叶小天先行了一步。大亨终于也下定决心,搬来了铜仁。
好在大亨早就做着搬迁到铜仁的准备,屋舍等地方已经由他设在铜仁的分号代为办理完毕,此时搬来也不显仓促。两兄弟终于在铜仁再度聚首了。
六龙山七玄观。王宁和洪百川依旧下着棋。
王宁布下一子,对洪百川道:“令公子搬到铜仁来了?”
洪百川点点头,道:“这孩子早就有心迁来铜仁,只是一直没有成行。他搬来才好,我便有了借口过来和儿子同住,省得时不时的就得借口忙生意,赶来铜仁这边。”
王宁苦笑一声,道:“是我上了杨应龙的大当,真以为他经营东北的要害之处乃是葫县。才让大哥做出错误的决定。谁想到他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真正着眼处乃是铜仁。”
洪百川道:“怨不得你。看他对葫县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谁会想到其中有诈?田氏不也上了他的当么,否则田家何必一再派人前往葫县。只是,如今他已和铜仁几家土司搭上了线,希望我们还来得及掌握他的一举一动。”
王宁道:“我们终究是迟了一步,现在再想在他们中间楔钉子。插内线,已经来不及了。大哥想利用一个道人,为的就是这个?”
洪百川也布下一子,微笑道:“不错!很久以前的帝王将相们,在做出重大决策或者出兵远征的时候,都会求神问卜,以预测吉凶。而现在的许多帝王将相……还是一样要求神问卜的,呵呵……”
洪百川所言倒是半点不假,地雷、雷击,有点天象变化,皇帝就要咨询钦天监,下罪己诏,大赦天下,涉及到一些重大决策或者军国大事,岂有不求神问卜的道理。
王宁憬然道:“原来如此。”
洪百川道:“只要长风道人能被他们看重信任,早晚有求他占卜的一天。寻常的消息我们或许得不到,但是一些重大消息我们却一定能够知道,而我们所需要的,不就是真正重要的消息么?”
……
此时的贵阳洛旺河,正在举行龙舟节。河滩上是一条条完整的杉木挖成的龙舟,舟长七八丈,宽度却仅三尺,雕有龙头凤尾,龙头上顶着男根、鸟形、或鱼形的标志,以示祈子求嗣、鱼水之欢等等。当然龙角上也会刻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等吉祥话。
岸上摆着一张方桌,桌脚上绑着去掉了树叶和枝皮的树枝、雨伞、红布、纸钱和一把青草,方桌上供着白米一升,褪了毛的白公鸡一只,香炉前还有三杯水酒。
一个白袍老者手持三柱香,向天默默祷告着,旁边的巫师一探手,左手抓着白公鸡,右手抓了白米,抛洒向一条条龙舟,口中念念有词地祭奠龙神,施法已毕,便挥刀斩下鸡头,把鸡向排列整齐的龙舟一抛。
那白袍老者见状,便把大手一挥,威风凛凛地喝道:“开始!”
鼓声如雷般响起,沙滩上无数摒息观看的观众顿时发出海啸般的呐喊声,*着上身,扎着红腰带、红头绸的小伙子们一个个鼓起腱子肉,抬起龙舟飞也似地冲进河水,趁那龙舟还凭着惯性向前滑动时便麻利地跳上船,划起了船桨。
白袍老者笑呵呵地走向搭在沙滩上的三层看台,看台上搭着棚子,棚子上还系着红绸,这就是主办龙舟竞渡的贵阳大豪们观战的地方。
白袍老者一到,看台上的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因为这白袍老者姓安,他是土司之王。如果说贵州一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土司就是一百多条神龙,那么他就是龙王。
安老爷子在三层看台上百余权贵豪强肃穆地注视下坦然走向他的位置,走到一半时,他忽然站住了脚步。在他左手边是一对璧人。男的丰神如玉,女的笑靥如花,正是田彬霏和田妙雯兄妹。
一见老头子站住。田氏兄妹忙向他行了一礼,齐声道:“老爷子好!”
安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看他们兄妹,道:“听说有一支生苗出了山,到了提溪司境内?”
田氏兄妹对视一眼,田彬霏讶然道:“我兄妹不知此事啊,老爷子从哪儿听说的?”
安老爷子笑眯眯地点了点他们,道:“你们两条小狐狸。要和老头子耍心眼吗?铜仁那个小胖子应该吓坏了吧,你们田氏是他的旧主。那个小胖子一定会求到你们头上的。”
田妙雯眨眨眼,乖巧地问道:“那……如果真有生苗出了山,张知府问计于我们兄妹的话,老爷子觉得。我们田氏该怎么办呢?”
安老爷子笑眯眯地道:“张家的小胖子胆子小,你们兄妹的胆子可不小,难道也被吓住了?安慰安慰他就好了嘛,生苗出山,依老夫看,未必是坏事,顺其自然就好,顺其自然就好啊!”
田妙雯还待再问,安老爷子已经继续向前走去。三人这番言语声音并不高,岸上观众正发出如雷的呐喊声为参赛的龙舟队伍加油,是以并无他人听清三人究竟说了些什么。
安老爷子是何等身份。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田氏兄妹又岂会等闲视之。安老爷子入座后,众人也都一一落座,田彬霏和田妙雯对视一眼,都是一脸茫然。饶是他们一个聪明绝顶,一个兰心惠质。也不理解安老爷子话中的深意。
土司王特意止步,对江河日下,渐已屈居四大天王之末的田氏两兄妹亲切说话,看在他人眼中,也只当是老人家对田氏的没落有恻隐之心,所以特别关照,谁也没有想到三人所谈的竟是在许多铜仁人眼中也不值一提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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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同知去了提溪,戴李叶三人组便少了一个人,时常聚在一起的就只剩下李经历和叶小天两个人了,二人本就相熟,官职地位也相当,倒是相处非常融洽。
这一日吃罢酒,又推拿一番,李经历觉得精神奕奕,不好好发泄一番实在对不住他日渐痴肥的身子,便兴致勃勃地欲往烟花柳巷中去一展身手。叶小天不好此道,二人便中途分了手。
叶小天看时光还早,此时衙门里又没有要紧事,便信步来到西城,查看清淤进度,这清淤确实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完成的事情,要把那郁积了五百多年,粘性极大、吸力极强的腐泥从地下用人力一锹一锹地掘出来,极为耗费时间。
清淤工地不远处一片空矿地面上,已经被裕记圈起了一大片临时的厂区,丁掌柜的几乎把他在郊外的砖瓦行暂且停工,全员转移到了城内。
叶小天带着侍卫信步走进砖瓦行,就见一进门左右两边就是两个浅坑,几个小孩子牵着水牛,在坑里踏来踏去,泥猴儿一般。
这些从地底挖出的淤泥适用烧砖,但是也不是完全不需要“和炼”,因为它还需要加入一些其它的东西搅成一体才能制作砖胚、瓦胚,只不过因为是粘性十足的淤泥,只需稍加和炼,不需小半天的搅和。
叶小天一瞧这么多的童工,有的磕磕绊绊走道都还不太利索,不禁皱起了眉头。再往前去,就见有更多的孩子在从事搬砖的工作,虽然他们年纪小,力气小,可是蚂蚁啃象,搬运的砖瓦实也不少。
丁掌柜的满面笑容地送一位富绅出来,这富绅家里要起一座新宅子,刚刚在这儿订了一批砖瓦,一见叶小天来了,丁掌柜的赶紧向那富绅告一声罪,便向叶小天迎过来。
叶小天蹙眉道:“丁掌柜的,你怎么……用了这么多的少年人?”
丁掌柜的笑道:“是啊!都是些父母忙于生计,无人看管的娃娃,成群结伙地跑到砖瓦行来捉迷藏、玩泥巴,我看他们无事可做,又影响做工,干脆就让他们帮忙做事情了,每日能领几文工钱回去,他们的父母都高兴的很。”
叶小天本来对丁掌柜役使儿童有些不满,不想丁掌柜的竟当成恩德炫耀。仔细看看那些孩子,一个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家境可想而知,想必他们能做工赚家用,爹娘的确是很满足的。
叶小天向一个流鼻涕的小童招招手,那小童见那个给他们发工钱的大善人对这个年轻人都很礼敬,马上乖巧地跑过来,叶小天弯下腰,问道:“你在这里做工挣钱,你爹娘同意么?”
小童擦了擦鼻子,很自豪地点点头,道:“嗯!爹娘说,我长大了,能给家里挣钱了,很有出息!”
叶小天笑笑,又问:“那你挣了钱,打算做什么呢?”
小童道:“我要读书!我爹说,要想有出息,就得读书识字,可是现在家里穷,请不起先生。”
叶小天想到年幼时他家里也请不起先生,上不起私塾,父亲把他兄弟俩带到大牢,为了让那些犯官们教他们识字,便陪着笑脸给犯官们跑腿的经历,不禁心中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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