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纾顾寒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晚来风急
她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许山海。”
”李棟。”
”从今天起,你们能不一直跟着我吗”
两人齐齐回答:”不能。”
凉纾抱着手臂盯着两人,有些无奈。
一路回来,这两人一直跟着她,若是坏人,凉纾现在恐怕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他们装的倒还挺自然,一般人估计很难发现。
但她是凉纾。在没当顾太太之前,她本身就是混迹在虞城最底层的人,追踪跟反追踪几乎是每天都在她周围上演的戏。
本来没想要出来亲自揭穿这两人的,但凉纾觉得这事已经给她造成困扰了。
许山海说,”太太,您别误会了,我跟李棟只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自己能保证我的安全,我向你们保证,这样可以吗”
”太太,您还是别为难我们了。”
当保镖的,凉纾知道,多半是一根筋的人。
她往前走,一边说,”离我远点儿。”
……
一月二十日,正是北方的小年。
离陆瑾笙公布订婚信息不过才过去短短两日。
小年夜,陆家人齐聚一堂。
长长的餐桌上,陆家成员分别位居两旁。
主位上坐着陆家的一家之主陆老爷子陆礼贤。
他右手边的位置被空出来,其次依旧是陆家老二陆青松和内子夏鸣玉,对面同样的位置坐着陆家老三陆昌勇和内子柳勤。
剩下的陆家小辈依次按照往下排开。
桌上满满一桌中式菜色,但是临近七点也无人动筷,餐桌上更是鸦雀无声。十分寂静。
冬日的夜,即便是室内再恒温,桌上这些菜也凉的快。
陆礼贤坐在主位,手里拄着拐杖,半阖眸,带着沟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姿态很明显是在等人。
七点一刻,陆家成员明显有些坐不住了。
有十来岁大的小女孩眼巴巴地望着餐桌上的菜,轻轻地扯了扯身侧女人的衣服,咽着口水小声说,”妈妈。我饿。”
夏鸣玉往旁边一瞅,老爷子身旁那位置还空着呢,她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却不敢跟陆礼贤甩脸子,只好伸手揪了揪女儿的脸蛋,尖声尖气地道,”吃吃吃,就知道吃,等这么一会儿还能饿死你不成!”
小女孩被她的动作吓到,眼眶里瞬间包着眼泪,却碍于夏鸣玉的脸色,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对面,柳勤啧啧两声,”小孩子饿得快,哪里比得了我们大人,我们再久都坐得住,小孩子可不一样,二嫂你也用不着这么骂她呀我看着都怪心疼的。”
老三陆昌勇跟柳勤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孩子。
起初还以为是柳勤的问题,那些年天天跑医院,各种药房都试过了,还是没用,柳勤的身体倒是没什么问题,这个问题也就暂时搁置了,反正两人总不可能离婚。
后来偶然一次陆昌勇和柳勤同去医院检查才发现是陆昌勇的问题。
豪门里这种事大多忌讳,那以后倒是没人敢在陆家老三夫妇面前提孩子这茬了。
不过后来陆昌勇跟柳勤倒是在福利院收养了一个小男孩,现在正十七八的年级,还在读书。
陆昌勇不甘落于人后,也怕自己将来在陆家没有地位,便一刻也没有停,这大过年的还送孩子出国进修,这会儿都不在家,春节也不会回来。
柳勤没有孩子,相对的也对夏鸣玉的女儿生出些爱护之心,见她这么骂人,自然要出来维护一番。
这一来一回,女孩子便哭的更大声了些。
夏鸣玉瞥了老爷子一眼,随后吊着声音喊来佣人,”阿香,还不赶紧将小姐抱下去,先随便拿点儿东西糊弄一下,一直哭哭哭,像死了爹妈似得!”
旁边陆青松狠狠瞪了夏鸣玉一眼。
夏鸣玉心头有气但不敢明目张胆的撒出来,狠起来是连自己都一起骂了。
陆礼贤是个传统的人,大过年的,见不得嘴没忌讳的人。
他睁眼,略浑浊的眼神朝夏鸣玉直直地射过来,虽样貌老态龙钟但说话依旧中气十足:”一天到晚就死啊活的,这陆家你待着不乐意,那就趁早滚出去。”
夏鸣玉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绞着,看了一眼陆礼贤,刚想开口说话。
对面的柳勤先一步开口问道,”爸,这马上都要七点半了,饭菜都要凉了,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看瑾笙什么时候能到家呢”
陆礼贤眼睛又是一闭。双手拄拐,”不用。”
有人先开口提了陆瑾笙这一茬,夏鸣玉便也有说话的机会了,她斜眼睨了一眼那个空位,”爸,说起来,陆家二公子前日公布了自己订婚的消息,这事他跟您商量过吗”
二儿子陆青松跟着也说,”这事瑾笙做的确实有失偏颇,这么大的事,家里人怎么能都不知情呢”
”是呢,关键是这个时间太紧,来来回回这两日陆家都快要忙疯了。”
陆礼贤打开眼皮,龙头拐杖在地上敲出清脆的响声,席间顿时收了声,没人敢再说话。
”都给我闭嘴!”
接着餐厅里响起脚步声,除了陆礼贤所有人都循着这道脚步声望去,还穿着一身正装的陆瑾笙自餐厅入口过来,那身上散发着的阴鸷气息,是在座的陆家人都不曾有的。
夏鸣玉没什么好脸色,冷哼一声,”吃个饭跟请神一样。”
陆青松再度瞪了瞪夏鸣玉一眼,”少说话!”
这厢,有佣人将椅子给他拉开,陆瑾笙坐下。
陆礼贤斜眼看了眼陆瑾笙,随即冷哼,”公司的事忙到你连饭都来不及吃”
三嫂柳勤见缝插针,”爸,你看瑾笙一天天这么累,公司的事务多多少少扔点小头出来给他三叔,昌勇现在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是可以为瑾笙为陆氏分担些。”
”三嫂是会体贴人,要不要我将鑫耀一起给三叔,他喜欢收这个烂摊子我乐意之至。”
说这话的时候,陆瑾笙正接了佣人递上来的毛巾擦手,微微低着头,动作显得慢条斯理,侧脸线条冷漠凌厉。
柳勤被他摆了一道,拿起筷子又放下,只觉得格外堵心。
陆昌勇按了按柳勤的手,看着陆礼贤,”爸,瑾笙,勤勤随口说的,您别往心里去。”
某人擦完手了,将毛巾一把扔在托盘里,”三嫂多跟三叔学学,吃饭的时候少说话。”
”爸,您得管管啊,瑾笙这职业病还没改呢,对自家人还这么夹枪带棒的!”柳勤将目光转向陆礼贤。
陆礼贤虽然人老了,但是走过的路比他这些儿子儿媳吃的米还多,也懒得参与,只拿起筷子说一句吃饭便将这茬给绕过去了。
陆家用餐时有自己的餐桌礼仪。
食不言寝不语是基本。
只要陆家老爷子不说话,基本上其他成员也不会说话。
晚餐至尾声。厨房端来水果,这个间隙,氛围就轻松很多了。
陆礼贤还在喝汤药,见陆瑾笙有起身离席的打算,他放下碗,抬眸问了一句,”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个她虽然没有具体的姓名。
但是陆家人都知道这个”她”代表的是谁。
这会儿,除了小辈,陆家成员都还在席间坐着呢,陆老爷子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只见陆瑾笙唇勾了勾,”您还是自己问她吧,”椅子被挪开的声音,陆瑾笙起身,”我吃好了,您慢慢坐。”
”站住!”陆筠峥跟着也起身。
陆瑾笙顿住,随后回身眼神淡漠地看着陆筠峥。
”跟我到书房来一趟。”老管家上前扶着陆筠峥朝楼梯口走去。
不多时,陆家餐厅里只剩下些陆家成员。
这会儿柳勤手上的水果也吃不下了,她将手上的水果扔到面前的盘子里,拿过一旁赶紧的方巾擦擦手,”这么久了,原以为老爷子早就已经将她给忘了,没想到都这个时候还能想起她来,我真是觉得晦气!”
坐在柳勤左侧这位不是实实在在的陆家人,追溯起来是陆老爷子亲兄弟那边的,也算是陆家的旁支,前两年老爷子兄弟没落,剩下的陆家人也都接了过来住着。
这女人不知道凉纾这个人,但对她的事多少有耳闻。
她倾身过来,拿出绢帕捂着嘴,小声地问,”这说的是就是……那个人”
其他陆家亲眷点头,”是她,之前她每年都还要回陆家过年的,这已经连着两年不曾回来过来了,哪曾想到这都第三个年头了老爷子还惦记着,那个女人大家连提起她的名字都觉得让人晦气,不知道老爷子怎么想的。”
夏鸣玉冷笑了句,”这小丫头片子有本事啊,害死大房,听说后来的陆遥也是因她而死,但人家笼络住一个老爷子就行了,我们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我们这些人再气也没事,横竖这陆家还有个更恨她的人在。梁奚音都死了十来年了,我不相信凭陆瑾笙的手段她今年还能完好无缺地从陆家来从陆家走……”
有女人跟着夏鸣玉一起笑,”听鸣玉这话,那狐狸精今年要遭罪了”
柳勤舒出一口气,”估计得被人扒掉一层皮……陆子安带着媳妇远走国外,陆家除了老爷子还有谁待见她,就恁凭老爷子在,他之前哪次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然当年她也不至于受不了离开陆家。”
陆家的男人们这时早就离席了,席间只剩下一群女人的声音。
夏鸣玉心情有些不好,啪地一声将手里的手机扔到桌上,十指慢慢掐着太阳穴。阴阳怪气地道:”好不容易清净了两年,这下又得鸡飞狗跳了。”
顿了顿,夏鸣玉又转了话锋,”得了得了,这次陆家的除夕宴恰逢陆瑾笙订婚,到时候看他们怎么跳吧,咱们当个配角就行了,就是不知道那小丫头片子的骨头如今长得多硬了。”
”是啊,你还别说,她走了,咱们的乐子都少了。”
……
陆瑾笙后一脚到书房,老管家守在书房门口,见他上前,忙压低声音开口,”老爷这两日身体欠佳,麻烦二少爷待会儿尽量克制些,他老毛病犯了,心脏一直时好时坏的。”
男子不过微微一顿,随即推门进去。
风格略沉闷的书房,陆礼贤坐在用料厚重的太师椅上,那椅子样子庄重严谨,宽大夸张。装饰繁缛,唯有一点,就是颇具历史感。
但于陆礼贤这样的人来讲,却不算夸张。
这样的椅子,脱离舒适,而更趋向于尊严,更能让他在陆家树立威严。
体现威严这东西还不仅仅是这一把太师椅,比方说书房吊顶镶瓷、镶珐琅的宫灯以及墙上那块巨大的和田玉雕刻成的双龙玉佩。
陆礼贤在等陆瑾笙。
见他进来,老爷子眯起只剩下一条眼缝儿的眼睑更加往下垂了些,他说,”你倒是比我一个老年人都走的慢。”
陆瑾笙看着他,开门见山,”您找我有事”
陆礼贤打开眼皮,瞧了他一眼,又重重地哼了一声,拐杖又在地上咋砸的蹬蹬地响,”你的婚事……你跟谁订婚呢”
”那个明星我告诉你陆瑾笙,你想都不要想!”陆礼贤浑浊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他一动不动看人时,还是渗人的。
可陆瑾笙不怕啊。
他左手手指放在紫檀木质地的书桌边缘,姿态居高临下,”如果我坚持呢”
”那你就做好那个女人永远都不能入陆家族谱的准备!人前你依旧是陆氏风光无限的陆总。但人后,大家私底下都要低看你,到时候我看你能不能顶得住压力!”
说到底陆礼贤能拿他怎样,不过就是企图拿陆家的一些东西网住他。
可陆瑾笙表情都未变化,男人嘴角甚至带着笑,”爷爷该是这陆家最了解我的人,这些东西怎么阻止的了我”
陆礼贤闭了闭眼,”那你就非得去娶个戏子回家这样,我们各退一步,你娶个我喜欢的或者你喜欢的大家闺秀,婚后你要怎样我不管你。”
”有关订婚的事宜,我只是通知您,而不是跟您商量。”
”陆瑾笙!”陆礼贤蓦地从椅子里站起来,左手拄拐,右手指着他,嗓音依旧中气十足,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狰狞。
陆瑾笙收回搭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外一只手则垂在身侧微微握成拳。
陆礼贤气得脸上沟壑纵横的肉都在抖动,指着陆瑾笙的那只手微微颤抖,说,”你执意要这么做,那就别管我将你在陆氏的权利分出去,你三叔目前为止都闲赋在家,正好就……”
”随您安排。”陆瑾笙打断他的花,说完便抬脚准备出去。
”给我站住!”
”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陆瑾笙满脸嘲讽。
陆礼贤喘着气,伸手捂住胸口的位置,心脏该是有些负荷。
他盯着陆瑾笙,心头只能升起一股股无力感,他说,”你让阿纾今年早点回来住,就说我有东西要交给她。”
陆瑾笙幽暗深刻的眸突然氤氲起来,凉薄的唇微微抿着,嗤笑道:”你这陆家吃人,她避之如蛇蝎,您还奢望她能早点回来”
”吃人,谁吃人”陆礼贤踱步出来,手里已经多了一份文件,”你才是吃人的那一个,她怕你。”
文件里面的内容若是公开,恐怕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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