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森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弃吴钩
 她走出凤凰火,阳光透亮,灿烂地落在她的肩膀。
 谭史明坐在警车里,朝她招手,说:“周瑾,归队了,有新线索。”
 ……
 警车陆续开回重案组,审讯还在继续,目前还没有太大的进展。
 物证鉴定科的通知重案组,派人过来一趟,谭史明要安排进一步的调查方向,就命令周瑾过去。
 “江教授在物证鉴定科,以后你就负责跟他对接。”谭史明顿了顿,用手指敲着桌子,警告她,“只许碰关灵的案子,‘8·17’一案有别人在跟。这件案子影响不小,上上下下的人都在盯着,不止你关心。”
 周瑾左耳进右耳出,摆手:“知道。”
 知道才怪。
 她挂上证件,来到物证鉴定科。
 江寒声早早就到了,少见地没穿得很正式,白衣黑裤,眉目透着几分神清气爽。
 他安静地坐在椅子里,正在看卷宗和部分物证。他一旦做起某件事情,就会出离的专注。周瑾进门,他也没有抬头。
 周瑾拎了个小塑料凳坐到他身边去,喊:“江教授,发现什么啦?”
 江寒声回神,见是周瑾,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嘴角,问她:“吃饭了吗?”
 周瑾说:“不饿。”
 江寒声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说:“一起去吃饭吧。等一等监控室的结果,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周瑾眼见到了饭点,下午还有硬仗要打,不能饿着肚子,但她也不好意思拉着江寒声吃外卖。
 周瑾想了想,说:“你能吃辣么?附近有个川菜馆,还挺干净的。而且能点盒饭送到组里去,他们还没吃呢。”
 江寒声点头:“我都可以。”
 两人一拍即合,周瑾马上打了个电话给于丹,问要不要带盒饭回去。
 于丹忙得直打哈欠,抱着咖啡惨兮兮地说:“救世主,我快累没了,就不跟江教授假客气了。破破,送个……”她问了问人数,“九份。”
 周瑾答应。
 她按掉手机,伸着懒腰说:“走。”
 “周瑾。”江寒声唤住她。
 周瑾回头,“怎么了?”
 “扣子,好像掉了一颗。”他伸手,替她扯了扯微敞开的领口。
 周瑾想到在凤凰火的事,下意识地后撤一步,躲开他的手。
 江寒声愣了愣,彼此沉默了几秒钟,他才貌似寻常地说:“出外勤了?”
 周瑾决定撒谎:“恩,不知道怎么掉的,没事。”
 他应该看出得东西很多,譬如隐藏在证据下的真相;不该看出得东西也很多,譬如周瑾会对他撒谎。
 江寒声目光浅淡锋利,很快又柔和下来,他牵住周瑾的手,低声说:“以后小心一点。”
 
钢铁森林 16
 两人来到川菜馆,周瑾先让老板打包九份盒饭送到重案组。
 因为他们是这家店的老主顾,彼此间都熟,就按着老规矩,两荤两素做好,再让服务员辛苦跑个腿。
 重案组那群人,常年被连轴转的工作锤炼,早就一身钢筋铁骨,百毒不侵,在吃喝上是很好打发的。
 可江寒声不同,他干净,英俊,白玉似的皮肤透着清冷,从里到外都颇为讲究。两人为数不多的约会,都是江寒声安排餐厅,档次自然比这川菜馆高。
 周瑾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立着菜单,小心瞧了江寒声一眼。
 江寒声正用纸巾擦拭着自己面前一小块区域,擦满意了,又拆掉两套餐具,仔仔细细地用白水烫冲过两遍,而后将其中一套推到周瑾面前。
 周瑾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睛:“江教授。”
 他应声:“恩。”
 周瑾说:“我要是说,其实我习惯一次点四个菜,四个菜打包分三顿吃,你会不会介意?”
 江寒声微微一愣,顿了半晌,低声说:“周瑾,我的工资还可以,你不用这么省。”
 周瑾说:“不是省,我怕浪。”
 “……”
 他有些难忍:“可以商量吗?”
 周瑾表现得很大度:“当然。”
 她师父谭史明虽然脾气硬,但格外尊重有知识涵养的人,所以即便江寒声比他年轻那么多,他依然一口一个“江教授”地叫,可见真把江寒声当天降神兵。
 鉴于这个情况,她应该多照顾一下他。
 况且周瑾心里还打着小算盘。师父不让她调查“8·17”一案,目前在重案组中,江寒声是她唯一的情报来源。
 她对江寒声态度殷勤,手撑着下巴,眼睛黑亮,说:“师父让我负责跟你对接,以后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机会可太多了。民以食为天,我以你为先。”
 江寒声又愣了一下,看她轻弯的笑眼,里头似有促狭的光。
 他明白周瑾在说玩笑话,可也慢慢地从中品出些别样的滋味。
 江寒声唇角有笑意,说:“我认为我们两个人点三个菜的话,或许正好。我的饭量也还可以。”
 周瑾恍然:“哦,也是。”
 他们现在是两个人。
 等餐的时候,周瑾提起来工作:“关灵的案子,到底找到什么线索了?”
 江寒声回答:“这起案件应该属于激情杀人,而非有预谋的犯罪。不过现在还不能肯定,要等进一步核查。”
 周瑾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定性,一时不太认同。
 她提出质疑:“凶手选择作案的时间是在凌晨深夜,作案地点又是人迹罕见、比较偏僻的通河沿岸,加上最近的阴雨天气,以及杀人后再抛尸的行为,这些都在干扰警方取证。这不像是激情杀人,更像提前做过计划的。”
 江寒声直接抛出问题:“那他为什么会选择警枪当凶器?”
 周瑾略微思索片刻,用手指敲向自己的左手臂,“一年前,赖三的左手被人打废了。他性格一向狂妄,做起事来下手特别黑,这种人少不了仇家。我猜他携带枪支,就是为了防身。”
 “我同意。不过也正如你所说,枪是为了防身,不是为了杀人。”江寒声目光冷静,说,“如果提前做过计划,对付一个关灵,赖正天大可以选择更普通的凶器。”
 周瑾张了张嘴,没回答上来。
 这时,服务员上了道菜。
 上菜的这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腼腆羞涩,脸颊轻轻发着红。
 她先跟周瑾打招呼,问:“周警官,你来了,怎么没见其他人?”
 “都忙着呢。”周瑾将目光挪到她身上,见她穿着统一的红色制服,笑问,“你这是正式来上班了?”
 这女孩子是川菜馆老板的女儿阿娟,与重案组有点特殊的渊源。
 阿娟在本地上大学时,跟着社会上的人学会吸毒品,自己的生活全都花在这上头。她没了钱,又怕频繁跟爸妈要,会让他们发现这件事,就决定自己跑回店里偷偷拿。
 不知道算她幸运还是算她倒霉,正赶上重案组刚破获一起杀人案,聚在这里庆功。
 周瑾见她鬼鬼祟祟的,眼神不太对劲,盯了好长时间,就在她摸钱柜子的时候给她当场抓了。
 组里有人从前干过缉毒,一眼就看出她毒瘾发作。
 这动静闹得不小,等老板和老板娘出来了解情况,才知道自家孩子究竟走了什么邪路,尤其是她妈,抱着她一顿骂,又是哭又是捶。
 阿娟活了二十多年,大概没见过自己爸妈还会有这么脆弱和悲伤的时候,心里愧疚后悔,流着泪跟他们磕头认错。
 这案子转交到派出所,该调查调查,该教育教育,处理得还算圆满。现在她已经戒了毒瘾,毕业后就来店里帮父母照顾生意。
 阿娟笑着点头,目光往江寒声身上瞟,她脸上烧得更红,声音细软地问:“这位警官是新面孔,我以前没见过呢。”
 周瑾心想,她没见过江寒声很正常,随口介绍道:“这是江教授,他不是我们组的警察。”
 “喔,原来是这样。”阿娟笑起来,跟江寒声打招呼,说,“江教授好。”
 江寒声礼貌地颔首:“你好。”
 阿娟笑着对江寒声说:“我让后厨加了道水煮鱼,你们吃完再走?”
 周瑾刚想要婉拒,没想到江寒声先说:“不用了,周瑾怕腥,不爱吃鱼,谢谢你的好意。”
 阿娟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就从这句话中听出两人关系不一般来。她抿着唇,识趣道:“好,那你们慢用。周警官,我先去忙了。”
 周瑾点点头。
 等她一走,周瑾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鱼?”
 江寒声只是微笑。
 周瑾也不太在意这个小插曲,思绪还陷在关灵的案子里。
 “刚才说到哪儿了?”
 她习惯性地照顾人,先为江寒声夹了一筷子菜,继续说:“赖三用枪,的确是不太明智的选择,但这样就能认定是激情杀人么?”
 “换个角度想想。”江寒声说,“赖正天在深夜时间约关灵去通河附近,关灵为什么会去赴约?”
 周瑾蹙眉。
 江寒声:“根据红云的口供,赖正天曾性侵过关灵,并且使用暴力手段长期胁迫她卖淫。我相信对于关灵来说,赖正天就是她的恐惧。”
 在危险的时间,危险的地段,去见一个危险的人,关灵怎么敢独自前去?
 周瑾问:“她有不得不去的理由?赖三可以威胁她。”
 江寒声表示不认同:“关灵是自愿前去的。”
 至少在尚悦宾馆的监控中可以看出,她在等出租车的过程中,不存在紧张、焦虑的情况。
 周瑾:“自愿?”
 江寒声点头:“你还记不记得,尚悦宾馆的经理曾经说过,关灵告诉他,以后不再做这行了,要回乡下老家。”
 这时,周瑾的手机响了,打来电话的是小杨。
 他一开口就兴冲冲地问:“江教授跟你在一起吗?”
 周瑾:“在。”
 “他真是神了!”小杨大为激动,忍不住声调上扬,“你告诉江教授,我们按照他要求的,把案发时间前后,所有经过通河岸,直达海济高速的私家车全部查过了。”
 海济高速?
 小杨说:“有一辆面包车,司机是专门拉私活儿的,经常往返于海州市和红岩县之间。”
 红岩县是关灵的家乡,想要从海州市回到红岩县,那么海济高速就是必走的一条路。
 因为案发时间是在深夜,车流量较少;加上沿着案发地段,也就是通河岸,车辆往北直行,可以直接到达海济高速的入口,沿途没有分叉路。
 这样一来,排查交通监控的工作量大大缩小,很快就有了新发现。
 小杨说:“如果江教授说得是真的,那天晚上关灵本来打算回老家去,那这个司机大概率就是来接她的人。”
 听完这些,周瑾才明白过来。
 按照江寒声的判断,赖三不是有预谋的犯罪,而是激情杀人,那就说明,从一开始,赖三并没有想要杀死关灵。
 关灵手中握着他的把柄,或许很致命,赖三只想尽快平息这件事,为此,他甚至开出了让关灵满意的条件——比如,他愿意放过她,安排车辆送她回家。
 这一点,从尚悦宾馆经理的口供中也可以得知。
 当晚关灵一个人打车去郊区,不是因为要见赖三,而是因为她想回家。
 “现在司机还在市里,赵哥他们已经去找了。”小杨哭嚎道,“妈的,查得老子都快疯了,我现在就想回家睡觉,睡个三天三夜!”
 周瑾笑起来,不由地呼出一口气,大有拨云见日的轻松感。
 她挂下电话,将小杨的话转述给江寒声,再问:“你是怎么想到的?”
 江寒声想要解释。
 他没有参与现场勘查,只能根据各方人证、物证而做出初步推测,在得到验证之前,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完全正确。
 江寒声作为顾问,仅仅是提供侦查方向,余下还需要大量的、重复的、枯燥的调查工作进行配合,才能够验证对错与否。
 现在从交通监控录像中,警方找到了当晚来接关灵的司机,才终于能证明他的推测成立。
 只是江寒声刚要说话,就被冲鼻的辣椒呛了一嗓子。他侧身回避,手抵着嘴唇咳了好久,又慌忙灌了几口茶水,才渐渐消停。
 他耳朵红透了,脸颊也薄红,乌黑的眼里泛着光泽。
 周瑾终于察觉到他的不适:“?”
 江寒声喉咙疼,声音也哑:“对不起,周瑾,有点太辣了。”
 周瑾:“…………”
 
钢铁森林 17
 周瑾看他难受的样子,心里复杂难言。她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递给江寒声,问:“你不能吃辣?”
 面对周瑾的质问,江寒声只好点头。
 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升起,周瑾有些生气:“怎么不告诉我?”
 “对不起。”他再道歉,唇轻微抿着。
 她更恼火:“我不是要听你道歉。”
 江寒声什么都应付得来,唯独应付不来周瑾的怒意。他罕见地流露出一点无措,解释道:“我记得,你喜欢。”
 周瑾忽然定了一下。
 她从来没告诉过江寒声自己怕腥,可他知道;她也没说过自己喜欢吃辣,他说他记得。
 可喜欢吃辣的不是她,是蒋诚。
 她孩子时期性格娇纵,占有欲强,暗恋上蒋诚,连着他身边的桃花也要一起斩掉,因此成日里像个牛皮糖一样黏他。
 蒋诚出去跟同学吃饭,她也要跟。满盆的红辣椒,没吃几口就辣得眼泪汪汪,舌根麻痛,喝水也不管用。
 蒋诚瞧着她大笑,摸小狗一样胡乱揉她的头发,说她不自量力。
 她看见他笑,再辣也可以忍,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等回头再吃淡的东西,反而觉得没味道。
 “也没有很喜欢。”周瑾淡淡地回了一句,低头看了眼时间,还算充裕,决定道,“我们换一家。”
 江寒声连忙说:“我没关系。”
 周瑾见他不肯动,一向轻淡冷静的目光中又有歉意。
 “你没关系,我有关系,行了么?”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江寒声身边,握住他的手,“走吧,江教授。”
 周瑾的手纤细,皮肤有些粗糙,但骨架很软。出乎意料的触感,让江寒声愣了愣,他一下就被她拉起来,“周瑾?”
 周瑾自顾自地考虑:“但浪真的不好,还是打包吧。今天晚上指不定要通宵,我就当宵夜吃。”
 江寒声听不进去她在说什么,一味地点头。手背上覆着周瑾的温度,他忽然想起昨晚,周瑾的手指抚摸在他背脊上的感觉。
 江寒声气息有些不稳。
 周瑾见已经劝动他,正要回手,江寒声追回来,捉着她的手反拢在掌中。
 江寒声很少有波澜起伏的情绪变化,就算心情非常愉悦,也是略弯一下唇角,譬如现在。
 周瑾感受到他手掌宽厚的力度。
 江寒声说:“我听你的。”
 周瑾笑起来,调侃道:“你真让人省心。”
 ……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下午,天色渐渐黑下来。
 江寒声还有其他工作,没办法一直待重案组,与周瑾吃过饭后,两人就分了手。
 周瑾回到重案组,办公室里来了两名穿着制服的新面孔,于丹正在接待,一问才知道是郭山派出所的民警。
 于丹说:“江教授让问一问赖三被打那件事的来龙去脉,这两位是当时出警的同事。”
 周瑾跟他们一一握手,“我是周瑾,辛苦你们过来一趟。”
 两人笑着寒暄,“市局重视这案子,少不了咱们配合,都是应该的。”
 他们去了招待室,简单讲了一下当时的状况。
 大概一年前,赖三跟人打架的地方就是在郭山派出所的辖区内,在一个黑漆漆的死胡同里。
 因为那条胡同正在改建施工,没有人,也没有灯,有路过的市民听到里头撕心裂肺地哭喊,才仔细注意了一下情况。
 他见到五六个人围着一个人打,声音听着心惊肉跳,害怕闹出人命,就赶紧报了警。
 派出所接到报警后,两位民警大约十分钟就赶到现场,将参与打架的人员火速控制住,直接带回了派出所。
 “被打的就是赖正天,因为当时他的胳膊受伤严重,给送医院去了,我们先审了打他的那些人。”
 “对,领头打架的那男人姓胡,他家里有个妹妹,在郭山实验高中上学。有次晚自习回家,她正好碰上赖正天,那小子喝醉酒犯浑,就把她强奸了。那女生事后害怕,一直没敢告诉任何人,直到有次情绪崩溃,闹了回自杀,她家里人才知道发生过这样的事。不过因为案发时间隔了太久,很难取证,所以……”
 民警也很可惜地叹了口气,“她哥哥也是实在气不过,就找了几个混社会的人,把赖正天拖到胡同里揍了一顿。我记得,他是有条胳膊被打断了吧?”
 周瑾点头:“对。左手。”
 另外一个民警抽起烟,嗤地乱笑一声:“其实,还不光胳膊……”
 他尾音拉得很缓,语气暧昧,意味深长地跟同事交换了个眼神,不过当着周瑾的面,他们没有直说。
 周瑾看出来不对,就说:“你们尽管说,现在任何一个小线索,或许都对破案有重大作用。”
 “也不是不能说,就是挺……”一人回答,“简单讲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女生的哥哥,从社会上找来的那些混混,都挺喜欢奸男人的。其实那天我们到现场的时候,赖正天裤子都没穿好……”
 他抿着嘴,有些哭笑不得。
 周瑾脸色终于起了一丝微妙的尴尬。
 他咳了几声,敛起情绪,继续说:“我猜就是因为这个,赖正天后来才会一直声称,那天晚上根本没有人打他,是他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我们这边也没办法立案,就当打架斗殴处理了。”
 周瑾:“…………”
 等送走两位民警,周瑾回头就给江寒声打了个电话。
 在电话里,她将基本情况告诉了江寒声,“你为什么会想调查这件事?”
 江寒声正坐在办公桌前,搅拌着新磨好的咖啡,视线从屏幕上一堆血淋淋的照片上回。
 他沉吟片刻,才说:“既然是激情杀人,关灵一定做过或者说过令赖正天无法忍受的事……什么事能够激怒他?”
 关灵手中的“把柄”?周瑾暗自摇摇头,不太可能。
 关灵和赖正天已经达成协议,她不会放着眼下的生路不走,再得寸进尺地冒着生命危险,去激怒赖正天。
 那么还有什么会是赖正天的痛处?能让他在一怒之下,不顾后果地拔枪杀了关灵。
 很快,周瑾心里浮现的答案,与江寒声冷静的声音叠合在一起:“他的左手。”
 赖三有贺武这个表哥当靠山,一直以来横行霸道,连作奸犯科的事也不怕,从来没有人敢欺负他。
 他是绝对骄傲自信的人,却在那一晚过后,成为一个残废。
 不过令江寒声意外的是,赖正天当晚同时遭遇了性侵犯。
 他想起在笔录中红云的口供,对周瑾说:“红云曾经提过,在蒋诚……”
 他顿了顿。
 大约沉默了两三秒钟,江寒声没有多少温度的声音再次传来:“在蒋诚离开海州市以后,赖正天出于报复,长期对关灵实施虐待。”
 周瑾飞快地查找着红云的笔录,再次确认江寒声的话。
 “从专业的角度来讲,这种强烈的施虐倾向,起源于多方面的动机,但过程中通常都伴随着性的释放,也就是发泄性欲。”
 ……
 蒋诚,蒋诚。
 江寒声想起来他去重案组,那个叫于丹的女人告诉他,周瑾去了凤凰火。
 想起来周瑾回来时,领口不见了的那枚纽扣,以及她撒谎时直视他的眼神。
 ……
 江寒声无法专心,干脆摘掉眼镜,手抵着眉心,闭了会眼睛。
 半晌,他才继续说:“赖正天遭到同性的性侵,相当于被剥夺了男人的尊严,虐待关灵,其实是他对自己的抚慰和补偿。”
 周瑾恍然,“你的意思是,关灵很有可能提到这件事,才激怒了赖三?”
 “就算不是,这件事也能成为击溃赖正天心理防线的利器。转告谭队,审讯的时候可以试一试。”
 她从他的尾音中听到了些许疲惫,嘱咐说:“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江寒声停顿片刻,在挂掉电话之前,问:“晚上还回来么?”
 周瑾随手在笔记本上写下审讯的关键,回答:“不回。大家都在忙,这里正缺人手。”
 江寒声“恩”了一声,再说:“周瑾。”
 “我在听。”
 “结婚戒指,你放到哪儿了?”
 周瑾仔细想了想,说:“在我家。”
 她在一线做事,戴戒指不太方便。江寒声跟她求婚后,她就将婚戒放在衣柜里,没戴过一次。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江寒声说:“没事,你忙。”
 
钢铁森林 18
 深夜,审讯室。
 赖正天满脸疲惫的仰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不听不看,偶尔回答一句,也是在挑衅审讯的警官。
 周瑾透过单向玻璃,仔细审视着赖三的举止。
 房间里的警察一人抱着一桶方便面在吃,一边吃一边埋怨说:“这小子真能耗,要不是关灵就跟他有过节,我都开始怀疑咱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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