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森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弃吴钩
 他正琢磨怎么把周瑾的照片嵌进去,回头送给她。
 不一会儿,江寒声艰涩地开口:“我,我考上公大了。”
 “哦?恭喜你。”
 周川抬眉,内心是诧异的,没想到江寒声会选择这个专业方向。
 他叹笑道:“我以前就是公大的,这么说我们现在就算师兄弟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谢谢。”停上片刻,江寒声掌心捏出一层热汗,问,“我能见见周瑾吗?”
 “她不在家。”
 周川望了他一会儿,拉来一张椅子请江寒声坐下。
 江寒声有点紧张,“我不是想……我就是……”
 周川抬手示意,打断他的话,叹笑一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别紧张,不然搞得真像女婿登门来见家长了。”
 江寒声脸上一红:“……”
 周川说话从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寒声,你可能还不明白,我那个妹妹脑子太笨,又是个一根筋,装得下这个就装??不下那个。”
 “……”
 “她现在还需要上学,我希望你先别来打扰她。”
 周川语调沉稳,说这样话也没有任何尖锐感,更像是一种商量。
 江寒声道歉:“是我唐突了,对不起。”
 “你小小年纪,怎么说话跟老古板一样?”周川又纳闷,又忍俊不禁,觉得江寒声这样子还挺有趣。
 他手里没有停,低下头,又试了两次,终于将周瑾的照片嵌进去。
 周川呼了一口气,手指在怀表上搓了搓。
 看着照片里的人,大约正感叹,这个毛丫头哪里来的魅力,招得人家一考上大学,就迫不及待地找上门?
 江寒声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只能告辞。
 临走前,他放下手中的礼盒。
 周川不打算要,说他一个小孩子又不赚钱,学大人送什么礼?
 江寒声解释,这些东西是他父亲买的,仅仅是为了感谢以前住在栀子巷时,周家对他的照顾。
 江寒声态度十分诚恳。
 周川在他身上看到一种天真的气质,不是幼稚的天真,而是纯粹。
 周川拒绝不了,也只好下。
 临出门前,他唤住江寒声,犹豫了一阵,最终将那块怀表递给他。
 “礼尚往来。”周川一笑,“恭喜你考上公大,以后有机会再过来,我请你喝酒。”
 江寒声看到了怀表里的那张照片。
 他接过来,先是疑惑,紧接着像是明白什么,将怀表紧紧握在手里,道:“谢谢。”
 周川说:“客气。”
 江寒声走在栀子巷中。
 “啪”地一声轻响,打开怀表,视线穿过静止的照片,仿佛看到青稚的少女鲜活起来,抽离,漂浮,就站在栀子巷的尽头。
 逆着光线的地方。
 他仿佛有种预感,恐惧淹没了他所有的意识,他喊:“周瑾,你过来。”
 她静静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江寒声疾步靠近她,这条路漫长得好像走不完。
 他看到她背后多了一个男人。
 高大的,挺拔的,如同一片阴影笼住周瑾。
 男人的手掠过她的肩膀,锁骨,最终狠狠掐住她的下颌。
 他用舌尖舔了舔唇角,像蛇一样吐着蛇信子,侧首,细细亲吻着周瑾的脸颊。
 别碰她,别碰她,别碰她!
 别碰她——!
 他忍着剧烈的痛苦,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
 男人用可怜的目光看他在原地挣扎,口吻仿佛在商量一样,问道:“这是你的女孩吗?”
 江寒声一脚踏空,猛地坠下去,恐惧激得他打了个哆嗦,猝然倒抽一口气。
 醒了。
 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可他浑身发冷,背后渗透了细密的冷汗。
 一只温软的手,遮在他的眉骨上。
 周瑾的脸凑到他的眼前,诧异地问:“你怎么了?”
 她摸着江寒声鬓角全是汗,被他刚刚惊醒的样子吓了一跳。
 江寒声迷茫着,一口气憋在胸腔里,难以呼吸。
 周瑾说:“我们到了。”
 他苍白地点点头,过了片刻,握住周瑾抚在他额头上的手,搁在嘴唇上吻了吻。
 他薄唇冰冷,她的手却是温暖的。
 江寒声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周瑾任他牵了一会儿,等厮磨够了,就说:“下车了。”
 江寒声没松手。
 再度睁开眼睛时,他两颗眼珠像浸过水的刃一样,泛着锋利的光亮。
 江寒声突然道:“还有一个办法。”
 周瑾:“什么?”
 “五年前跟戚严共处的那段时间里,或许还隐藏着一些未知的线索,只是我没注意到。”江寒声回答,“我想试一试。”
 周瑾还不太明白,“怎么试?”
 江寒声:“催眠。”
 他是公安系统里唯一一个与戚严有过正面交锋的人,何况他们还在同一屋顶下相处过六天。
 通过催眠,将他的意识引领回到特定时期,一个高度的催眠状态可以帮助江寒声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细节。
 周瑾却有点担心:“这样可以吗?”
 江寒声勉强笑了笑,认真道:“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找到线索。”
 周瑾拧起眉,严肃地纠正道:“我不是在问线索,我是在问你。”
 
钢铁森林 62
 像灼热的箭穿透心脏,江寒声一愣。
 周瑾嘴唇动了动,不知道怎么说才能避揭人伤疤,犹豫片刻,索性伸手过去,直接抱住江寒声。
 “寒声。”
 周瑾下巴抵着他的肩膀,摸到他后颈凉凉的,全是汗。
 她轻轻地说:“查案的事该我们去做,你别勉强自己。”
 周瑾的手指在他发间摩挲着,像安抚孩子一样。
 她一贯是这样的,表面是硬的壁垒,芯子里塞满柔软。
 摸不到柔软的时候,就渴望着能有摸到的那一天;等真摸到了,那柔软又像白细干燥的沙,来势汹汹地淹没过来,几乎让人窒息。
 江寒声万分甘愿死在柔情之下。
 他闭上眼睛,一把回抱住周瑾。无论如何,他还是感到幸运,至少在这一刻,周瑾爱着他。
 “没有勉强。”江寒声说,“周瑾,我想再试一试。”
 他再次重复刚才的话,做出这样的决定,并非心血来潮。
 周瑾明白了,说:“谢谢。”
 ……
 趁国庆休假,省厅做催眠侦查的专家到江寒声的邮件,专程飞到海州市。
 催眠师经人带领着进到公安局。
 刚在走廊里行走了不到半分钟,他就嗅到这里到处弥漫着紧张的气息,从他身边路过的警员皆是脚步匆匆,似在执行紧要的任务。
 他身为外来人员,不能多问,只是谨慎地观察着周围。
 路过一方宽敞的会议厅,他的视线匆匆掠过,见到里面聚集着不少人。
 这里就是“8·17”专案组临时成立指挥中心。
 指挥室中,谭史明等人正在监控着金港码头的动态。
 他们提前做了缜密的侦查与布控,围绕着码头周围,布下天罗地网;同时在制高点配备狙击手,联合特警队、刑警队的英人员,一起执行这次网行动。
 现在,货船还没有接近码头。
 谭史明看了一下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又对了对手表上的时间。
 下午五点二十一分。
 距离交易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
 一阵口哨声。
 吹着钢琴曲的,轻快的口哨声。
 海风吹拂,将口哨声轻轻快快地送进海浪中去。
 一个男人戴着墨镜,脚踩着一双黑色长靴,利落地束起裤脚。
 他将身后的琴盒揽上肩膀,拿起望远镜,迎着海风眺望四周。
 ……
 催眠师在警员的带领下,上了三楼,进到特定的房间。
 江寒声已经在等了。
 两个人握手后,他主动给了江寒声一个拥抱,“好久不见啊,寒声。当年你突然离开省厅,连招呼也不打,这么久不联系,没想到你小子现在摇身一变,当上大学老师了?”
 江寒声笑笑:“最近工作还忙吗?”
 “就没清闲过。”他说,“最近我们科室在针对警队人员做心理测试,也是响应上峰的意思,关心关心警察的心理健康嘛。哦,这课题还是你老师提出来的,王主任这回可把我们害惨了,连假期都没得休——”
 江寒声说:“麻烦你亲自过来一趟。”
 “这话就见外了。”他说,“以前我女儿得病那一阵,咱们还没什么交情,你给添上那么一大笔手术,我都记着……”
 江寒声说:“这才是见外。”
 催眠师朗朗一笑,索性不再提,“好好好,不说了。”
 两人寒暄过后,很快进入正题。
 玻璃是单向的,在另一侧房间里,周瑾一直观察着江寒声。
 室内很安静,很安静,淡蓝色的灯有些发暗,柔和地铺陈下来。
 “看着这块怀表。”
 他拿出一块崭新的怀表当辅助工具,悬荡在江寒声眼前。
 “放松身体,慢慢集中注意力在它身上。现在,你的目光已经固定在上面,你一直盯着它……”
 “很久,很久,你变得很累,眼皮越来越沉,它慢慢变成了一条路,你在路上行走,不停地奔跑,你很累了……”
 他声音轻柔,说着诱导词。
 江寒声有超乎旁人的敏锐,是很好的受术对象,经过两次催眠就入到深度睡眠状态。
 “现在你又回到了那个地方,在一个没有人的仓库里,那里应该很脏,气味难闻……”
 有一股很臭的味道。
 江寒声眼前一片黑暗,已经分不清时间和地点。
 嗅觉是最长久的记忆,他还记得那一股味道,尸体的腐臭味。
 尸体?
 对,还有其他人在仓库里,不能叫“人”,而是一具在闷热的天气里很快就发臭的尸体。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被扔在看不见的角落里,头毫无生气地垂着,胸口赫然一个血洞。
 已经死了两天?还是三天?
 他是跟江寒声同在一个仓库里,不幸被杀害的人。
 这个人的身份?
 什么身份?
 江寒声不记得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这个人也是被抓来的。
 “8·17”劫枪案以后,警方迅速封锁海州市,加强在各个关卡的巡防。
 包括戚严在内,一共有四个人,被困在封锁范围内,没能及时脱身。
 在抓到江寒声之前,他们已经四处潜逃了半个月,最近才找到这所废弃的仓库暂时藏身。
 他们需要食物,维持身体机能,通常会派一个人出去。
 其中有个人出去觅食的时候,车在野路上扎了胎。
 他正觉得快到穷途末路之际,有一辆越野车从远处开过来。
 他拦下了那辆车。
 车上有一对旅游的小情侣,他好声好气地借了个备用轮胎。
 情侣很热情,大大方方地借给他,甚至还搭把手,一起帮他换好了轮胎。
 原本付过钞票,双方都能安枕无忧的。
 谁知道那男的是个车迷,围着车身打转夸了半天,又说要去看看后车厢的宽敞度。
 一打开车门,他看到一把黑黢黢的枪。
 “他们被带回了仓库,你当时也在,可你被蒙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
 江寒声呼吸逐渐沉重起来。
 “那么,你能听到什么?”
 “……”
 “口哨声。”
 一阵口哨声。
 吹着钢琴曲的,轻快的口哨声。
 
钢铁森林 63
 一双黑色长靴,随着口哨声,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江寒声目不能视物,但他知道回来的人是戚严。
 紧接着,有一个男生在呜呜地叫。他被堵住了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拼命地呼救。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女孩子,也在恐惧地哭泣。
 突如其来的纷乱打破了仓库的宁静,他不再吹口哨,只剩下脚步声在江寒声耳边回荡,声音格外清晰,仿佛将那两人的呼救、哭泣都踩在脚下。
 “嘘——”戚严手指竖在唇上,说,“不要再吵了,这样很不安全。”
 那对情侣跪在地上,双手被反绑住,互相支撑着对方,在黑洞洞的枪口下瑟瑟发抖。
 他们撕心裂肺,戚严从容不迫,这种强烈的反差令人毛骨悚然。
 戚严抓到了新的人质?
 做出猜测后,江寒声迟钝地仰起头,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滚了一滚,咽得干痛。
 这是他被绑架的第叁天,却是第一次觉得有些绝望。
 因为他没有能力再救任何人。
 咚、咚、咚——是头猛磕在坚硬地面上发出得声响。
 那个男生在向戚严磕头,尽力咬清楚字眼,一遍一遍求他饶命。
 看他这个可怜样,在旁的冯和狂笑不止,对戚严说:“戚少,这小子为他女朋友求情呢。”
 戚严正坐在垒起来的货箱上,把玩着手枪,没有搭理他。
 冯和说:“我们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转悠了快一个月,真快把我憋坏了。戚少,你看……”
 他用手枪指了指那女的。
 其他两个同伙看到冯和的暗示,暧昧地笑起来。其中一个人骂:“你他妈的是不是死了也忘不了干那事?”
 冯和腔调油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戚严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
 冯和将枪往后腰一别,抓住那女生的头发,把她往垒起来的货箱后面拖。
 女生尖叫起来,声嘶力竭地反抗、挣扎。
 江寒声耳朵嗡嗡作响,脑海里天旋地转,抿抿干裂的唇,说:“戚严。”
 他声音很低,却很有穿透力,硬是将满仓库刺耳的尖叫压了下去。
 戚严面无表情,抬起手,示意冯和停下。
 他身子往前一倾,感兴趣地注视着江寒声,说:“原来你会说话?”
 江寒声说:“别伤害、无辜的人。”
 他嗓子哑得厉害。
 一块砧板上的鱼肉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冯和觉得江寒声的要求过于荒谬可笑,哈哈笑道:“我搞她,你能怎么样?”
 冯和没管他,下手继续拖拽那个女孩子。
 “砰!”
 突然的一枪,打在冯和脚下的地面。
 包括那女生在内,所有人顿时住了声音。
 冯和脸色一变,等反应过来时,吓得心有余悸,背后冷汗转眼就下来了。
 “我……戚……”
 戚严用发烫的枪口抵上额头,掠了掠,光线透过枪身,在他眼窝处投下一小块冰冷的阴影。
 他沉声说:“我没让你动。”
 冯和陡然松了手,愣在原地不敢动。再大的性欲,也被这一枪吓萎了。
 戚严问:“你想救她,是吗?”
 “……”
 “也对,你们做警察的,总以为自己能救得了所有人。可实际上,你们谁也救不了。”他走过去,枪口抵上江寒声的后脑勺。
 没有任何反应。
 叁天了,江寒声被毒品折磨得生不如死,也没有表现出来任何的崩溃与恐惧。
 这让戚严很不开心。
 他斜了斜枪,将手里这把枪的枪身细细看过,笑道:“江先生,给你一个机会,怎么样?我们来玩一场游戏。”
 戚严指使冯和过来,给江寒声松绑,又解掉蒙在他眼睛上的黑布。
 江寒声轻眯着眼,适应仓库里的光线。
 不远处,摆着一张用货箱拼接出的长方形桌子。冯和将原本放在上面的食盒拎走,将桌面迅速清理出来。
 有个匪徒推搡江寒声,喝道:“叫你过去!还会不会走路?!”
 江寒声有洁癖,嫌恶这里脏,更嫌恶眼前这些人。
 “别碰我。”
 江寒声眼中分明没有戾气,也没有凶狠,仅一点浅淡的锋利,可那个人却莫名其妙感到无形的压迫。
 他顿了顿,下意识看向戚严,等他发号施令。
 戚严摆手示意,让他们撤开。
 尽管已经疲力尽,江寒声神色依旧坚定,他拖着发沉的双腿,走到戚严的对面。
 戚严拿出一把警用手枪,当着江寒声的面,一点一点拆卸开,零件就像碎片一样散落。
 拆卸完毕,他将另一把完整的手枪直接推向江寒声。
 江寒声反应还算敏锐,稳稳地按住。
 坚硬冰冷的手感有些陌生。
 江寒声的手腕在忍不住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毒品侵蚀着他的身体机能。
 似乎正是这个原因,戚严一点也不害怕枪械落在江寒声手里。
 他游刃有余地说着:“我听电视上介绍,江先生还是公大毕业的高材生。熟悉枪吗?”
 江寒声问:“你想做什么?”
 “我们玩一场,就拿——”
 他像是一个即将开始游戏的孩子,兴奋得搓了搓手指,左右寻找着,指着一块长方形的锈迹斑斑的铁板,让人立起来。
 他继续说:“就拿这个当目标,把枪支零件组装上,然后朝它开上一枪,啪!……如果你能比我快,就算你赢。”
 他目光黑亮,承诺道:“你赢了,我就不动那个女的。”
 江寒声沉沉地说:“我不会拿人的性命做赌注。”
 “是吗?那太遗憾了。”戚严食指中指缓慢并拢,做出枪的手势,对准那个女生,“她本来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因为你,她现在就要死了。”
 女生已经恐惧到极点,像是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凄厉地喊着:“求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求你了,救救我!求你……”
 江寒声心底清楚,他不能接受戚严的任何条件。
 他之所以能在这群穷凶极恶的匪徒手下活过叁天,就是因为戚严还没有从他身上获得心理满足。
 一旦戚严失去再玩下去的兴趣,就意味着他离死期不远了。
 一个人抬起枪口,朝向女生,扳响击锤。
 江寒声一咬牙:“等等!”
 戚严打了个手势阻止,随即无声地笑起来。
 他点点下巴,示意江寒声拆枪。
 江寒声抿起唇,将枪支重新推给戚严,将注意力集中在他手上,说:“再拆一次。”
 “怎么?”
 戚严眯了下眼睛,很快察觉江寒声的意图,嗤笑:“你要现学?”
 江寒声不吭声。
 戚严却不介意,拆得慢条斯理,确保江寒声能看得一清二楚。
 而后,零件被送到江寒声的手边。
 江寒声握住发抖的手腕,视线在每个部件上飞快地掠过。
 “开始。”
 复进簧、枪管、发射机、插销、套筒,铁质机械飞快碰撞,声音清脆又冰冷。一枚子弹入匣,推进枪身,“咯拉”一声后拉套筒,上膛,扣动扳机——
 砰!砰!
 连续两声,震耳欲聋!
 子弹巨大的冲击力将铁板穿透,击飞在地!
 整间仓库骤然沉默了一阵。
 黑漆漆的枪口冒着丝缕硝烟,枪后是江寒声冷俊苍白的脸。
 他垂下手,紧绷到僵硬的背脊稍稍松了一松,低声说道:“我赢了。”
 戚严对结果心知肚明,脸色变了变,眼底慢慢凝成森寒。
 他要来一把枪,不由分说,朝着那对情侣中的男生连续开了叁枪!
 变故突发,乍起的枪响震得江寒声胸腔轻微发颤。
 “啊!啊——!”
 女生突然大叫起来,神彻底崩溃了。她连滚带爬地到恋人身边,趴在他身上,嘶哑地哭喊他的名字。
 也许这让她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没多久就原地昏迷过去。
 江寒声看到眼前的惨象,闭上眼睛,仿佛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漫长的痛苦。
 江寒声说:“戚严,你不守信用。”
 戚严说:“我只答应你不动这个女人,可没说不杀那个男的。”
 江寒声:“……”
 “江先生,如果我是你,刚才那一发子弹就该打在这儿,反正也不能活着出去了,能杀一个是一个。”戚严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你没能抓住。”
 从未有过的愤怒冲击着江寒声的理智,他忍得眼睛赤红,一咬牙,困兽般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扑向戚严!
 江寒声紧握枪身,重重砸向他的额头。
 冯和等人见状,火速将江寒声拽开,喝骂着对他拳打脚踢。
 “住手,住手。”
 戚严沉重地喘着气,用手肘支起上身,让他们停手。
 比起肉体痛苦,戚严更享受折磨一个人的神,现在看着狼狈不堪的江寒声,他心情反而痛快起来。
 鲜血顺着戚严的额角流淌下来,他用手抹去,伤口越痛,他笑得越厉害。
 “就该这样,无能下贱的反抗才最有意思。”
 ……
 室内,江寒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臂颤抖,身体一阵短暂的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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