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褪佛记

    “三藏法师”掌灯扯动着嘴角，“那是乌鸡国”

    唐三藏瞥了一眼，“贫僧是和尚，不是百晓生哪里就知道了”

    猪八戒此时走了上来，看了看不远处的乌鸡国，道“该不会又是什么族群之地吧真不想去。”

    猪八戒口中的“族群”自然是指阿修罗一族，这一点众人都知晓，连走在最后方的六耳猕猴都是冷哼一声。

    “哪里有那么多族群之地”唐三藏摆摆手，“除去八部天龙，你还听说过其他族群”

    唐三藏明显是在讽刺猪八戒，猪八戒却煞有介事的思索起来。

    不一会儿，猪八戒还得出了结论，“地府算吗”

    唐三藏摇了摇头，“地府和人界乃是天道必存，一为起始，一为终结，算不得的。”

    猪八戒还要想，却发现唐三藏正笑看自己。

    猪八戒抖了个激灵，咂嘴道“懒得想懒得想”

    掌灯看了一眼猪八戒，对着唐三藏问道“人间为起始，地府为终结。可不管是人是鬼，都算不得太强势，为何却没有其他族群”

    唐三藏转过身子，行至一棵大树下盘膝而坐，道“如果不是天道必存，他们也早就被抹去了。因为”

    唐三藏顿了顿，“因为东西太多就不好归置了嘛他们又懒”

    掌灯听后皱起眉头，心中默念“他们他们是谁”

    唐三藏仿佛知道掌灯还要发问，于是抢先说道“还有一点你说错了。地府乃是起始，人间才是终结之地。”

    掌灯果然还要再问，却又被那沉默寡言的沙悟净抢先了，“不去了吗”

    唐三藏如同兽类一般用背脊磨蹭着树干，龇牙咧嘴，道“歇歇再去吧还不嫌累吗贫僧是走不动了，要么谁驼贫僧”

    猪八戒听后赶紧一屁股坐倒，“哎呦喂，累死老猪了歇着吧”

    掌灯眨巴眼睛，而后对着唐三藏说道“我背你呀以前也是我背的你”

    掌灯话还没说完，猪八戒伸手一拉，硬是把掌灯拉倒在地，“你都站不稳了，还逞什么能你要真又力气，把老猪驼起来吧”

    掌灯忽然间明白过来，唐三藏和猪八戒是故意的。至于为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几人都在草地上歇着，只有六耳猕猴挂在了树枝上。

    沙悟净独自站在山崖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坐在附近的林子里。

    夜已深，火堆上烤着两只乌骨鸡，这可是乌鸡国的特产，是唐三藏利用陷阱抓到的。

    在抓捕乌骨鸡的时候，唐三藏很耐心的在陷阱边等了一个多时辰，掌灯有些纳闷的问他，“三藏法师，为什么你不直接去抓呢”

    唐三藏把眼朝附近的林子里看了看，道“陷阱往往比行动更有用”

    掌灯不明白，也往那林子里看了看，只看见了沙悟净独自盘坐。

    唐三藏开始撕扯乌骨鸡的大腿，边甩着鸡腿上的黄油，边抱怨着“油真大”

    吃了一会儿，唐三藏问掌灯，“掌灯娃娃，佛法该如何修行呀”

    掌灯愣住了，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佛，从古至今都没有具体定义的。也因为如此，任何解释都能行得通。

    之前，唐三藏在和苦面尊者对佛之时也问过一次类似的问题，“贫僧问你，佛法的大意是什么”掌灯那时候的回答是“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唐三藏见掌灯久久不回话，便道“欲行，而行或者是欲行，不行，哪个是佛”

    “有选择那就简单多了总比空想来得实在”掌灯如是想。

    可不一会儿掌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看来有时候做选择还不如空想呢”

    “嗯”唐三藏斜眼看着掌灯。

    掌灯最怕唐三藏这种眼神，掌灯觉得这种眼神像是像是

    掌灯说不出来，也许是因为唐三藏那对狭长的凤眼比较传神吧

    “应该是欲行，而行，佛讲究心念，心中想做便去做就是了。佛会顺从心中所想。”掌灯还是做了一个选择，为什么还附带那么多解释，因为掌灯并不多么坚信这个选择。

    唐三藏听后轻笑一声，问“如果有一座山，挡住了你去往邻乡的路，你怎么办”

    掌灯并不多想，“绕或是凿。”

    “绕不过凿不开呢”唐三藏把掌灯的路全都堵死了。

    掌灯咬咬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总归有办法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唐三藏扔掉啃得光秃秃的鸡腿，道“贫僧说你不懂佛”

    “为何”掌灯有些不服起来。

    唐三藏又开始撕扯那只被陷阱抓到的乌骨鸡，“假如有座大山横在面前，它挡住了去邻村的路。佛并不会选择绕开，因为佛祖是很懒的，所以他成天坐着呀就连佛像也都是如此所以凿开就更不可能了”

    “佛会选择不去了，打道回府，去修习不去邻村也能心安理得的法子。这才是佛的选择”唐三藏又斜起了眼睛。

    掌灯想要反驳，但不知该如何说话，正在踌躇之际，林子里却传来一道声音，“却不见得”

    唐三藏听到声音后笑了起来，反问道“哦可否一讲”

    林子里的沙悟净并不去在意唐三藏，而是看向掌灯，“你我乃是同路人，不以无为修心。教你一个不沾血腥也能吃到肉的办法。”

    “啊”掌灯看向林子，“吃肉无为”

    沙悟净并不出声，唐三藏为掌灯解释道“古时，佛道分两支，一支无为，一支有心。而后有心一支却消失了，你道为何”

    掌灯并不答言，沙悟净也是静静听着。

    “那时候，和尚也是有穷有富。富和尚呢，整天参禅打坐、明悟己心。可坐吃山空，富和尚们渐渐的没有那么多可供挥霍的钱财了，于是他们首先取消了肉。再后来，越来越穷，又取消了酒。最后，他们取消了女色。”

    “所以啊，现在的戒律清规都是那时候定下的，因为那些富和尚都没钱了。明白了吗，和尚从一开始并不是酒肉不沾的，而是被迫于金钱真可笑，和尚们口口声声唾骂金银如粪土，却不知他们最看重的戒律就是由金钱定下的也就是说他们坚持的都是一些粪土污秽，真是阿弥陀佛了”

    掌灯无奈的扯动嘴角，这很明显就是编排出来的。掌灯算是明白了，这三藏**师的编排能力才是最厉害的

    “可还是不知道有心一支是如何消失的”掌灯回到了刚才的问题上。

    唐三藏还在暗自咂摸着刚才的故事，似乎没有想说明的意思。

    沙悟净皱了皱眉头，开口说了起来，“要想不沾血腥就吃到肉，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掌灯离开一些唐三藏，因为唐三藏正甩着黄油。

    “追找一头猎物，追它。”沙悟净的说话比唐三藏简洁的多，“一直追它，不让它休息，不让它进食，不让它停留，直到它累死。”

    “啊”掌灯还是觉得唐三藏的故事靠谱些，“万一自己先累死了怎么办”

    “人，是最擅长的奔跑的物种。虽不是最快，也不是最强，但这种奔跑会让人类上瘾，所以才会一直跑下去。”沙悟净的解释也同样也简单，“追死猎物你就能吃到肉，如若你提前累死了，那就只能被别人吃了。”

    唐三藏听后忽然说道“你明白了吧”

    掌灯愣愣的看着唐三藏，不明白唐三藏问得是什么。

    忽而，唐三藏大笑起来，道“这回你总该明白有心那一支是怎么消失的了吧全都是累死的被自己累死的哈哈哈哈”

    夜已经很深了，众人都已睡下。因为无人添柴，火堆也熄灭了。

    这个夜晚并没有丝毫静谧的意思，因为不远处的乌鸡国时刻传来“呜呜”的哭嚎声。夜晚，该是妖怪们放肆疯癫的时刻。

    掌灯一直没睡着，唐三藏和沙悟净的话让掌灯很难受，可掌灯不知道原因。他觉得有些事情该有些仪式，就像莲台剃度一样，就像祭祖扫坟一样。可有些事情好像没有仪式，甚至还有些是将错就错。

    掌灯也说不出这样有什么不对劲，可心里就是解不开，很难受，像是多了什么又像是少了什么。

    就在掌灯胡乱思考之时，一丝气息涌动而起，而后飞快消失。掌灯因为一直睁着眼睛，所以看见了那一抹紫黑色的气息从林子里蹿出，直奔不远处的乌鸡国。

    “哎”唐三藏的叹息声传了过来，猪八戒似乎也砸了咂嘴。。

    掌灯起身一看，唐三藏正站在山崖边看着那抹奔向乌鸡国的紫黑色气息。

    “真是阿弥陀佛了。”唐三藏摇着头，“停一停不好吗并不是谁都能靠奔跑来获取猎物的，别累坏了傻徒儿”




第九十六章 皮子投路
    天快亮时，那一抹紫黑色的气息回来了。沙悟净似乎并没有刻意隐瞒的想法，那抹气息大剌剌的飞回。

    唐三藏几人虽都闭着眼，可掌灯知道他们都没睡下，因为自己也是如此。

    “现在还是不要去看他吧”掌灯觉得此时还是不太过注意沙悟净比较好。可脑袋不听话，掌灯还是转了过去。

    沙悟净在笑。掌灯是这么觉得的。

    沙悟净的脸很简单，简单的只剩下皮包骨。照理来说这样的脸孔应该做不出“笑”这个表情，可掌灯就是觉得沙悟净在笑。

    “呼哈”唐三藏伸着懒腰站起身来，“天气还不错该有好事来相配”

    早晨的林子缭绕着雾气，因为在山上，所以感觉离日头特别近，稍微摆摆手便能让浓郁的雾气在日光下画出道道彩虹。

    猪八戒等人相继起身，掌灯也是跟着几人来到了山崖边。

    可能是经过一夜的折腾，乌鸡国安静下来，翻涌的妖气平息了。

    但众人都知道，这是暂时的。

    “走吧”唐三藏用树叶上的露水擦了擦光头，准备下山。

    “等等。”说话的是六耳猕猴。

    唐三藏等人并不答言，只是看着六耳猕猴。

    六耳猕猴伸出手，指向掌灯。

    掌灯慌了起来，浑身上下摸索着，可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应该存在的东西。而后，掌灯突然明白过来，从怀里掏出了长明灯。

    “是这个吗”掌灯怯生生地问着。

    六耳猕猴点了点头，道“你们该考虑考虑他的事情了，他已经耽搁不起了。”

    唐三藏先是疑惑的皱了皱眉，而后点点头转向掌灯，“悟空”

    掌灯举起手里的长明灯，一道比晨雾稍稍浓郁一些的金光晃荡而出，孙悟空现身了。

    其实“现身”二字不太恰当，孙悟空只是勉强的凝出半个身子，胸膛以下就是晨雾了。饶是如此，孙悟空的面容还是模糊，毛发已从金色褪成棕黄。

    “何事”孙悟空的话语饱含中气，似乎依然巅峰。

    “没事，叫你起床呢”唐三藏打了个哈哈，摆摆手示意众人下山。

    孙悟空似乎并没有听见六耳猕猴之前的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唐三藏。

    唐三藏深知孙悟空的脾气，只好再回身说道“为师是在考虑该如何送你去地府，哈哈哈哈不用多久了，想必你也急着去游玩一番，只是地府那些人不太欢迎你就是了。”

    孙悟空点了点头，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别”唐三藏伸手打断，“别说什么辛苦你、麻烦你之类的话，为师可不爱听你要么笑两声来听听或者骂八戒几句”

    “喂”猪八戒不干了，“大清早被人骂，这一天都会倒霉的猴子，你要是敢开口，老猪把你这灯打烂了”

    “嘁”孙悟空呵斥一声，隐去了身形。

    唐三藏和猪八戒的脸色瞬间沉下，几人默默走向山脚。

    掌灯心中十分不安，初见孙悟空之时虽然也是残魂，但那时的孙悟空依然傲视一切，睥睨之色尽在眼底可刚才

    “大圣”掌灯一愣，“应该叫胜佛才对”

    “这字真难看”猪八戒对城门上的“乌鸡国”三个大字阐述了自己的结论，“估计还没我写得好看”

    “啊”掌灯不明白猪八戒说的“估计”是什么意思。自己写的字自己还吃不准吗还要用“估计”二字

    唐三藏解答了掌灯的疑惑，“因为你的猪天蓬根本就不会写字。”

    城门处并无看守，城门大开，城墙里的街道开始出现摊贩。

    唐三藏五人此时特别不自在，因为街道上的妖怪居然比凡人还要多，这只是其一。最奇怪的是，他们居然和平相处，不时还彼此点头微笑。

    “啪”唐三藏伸手给了猪八戒一个耳光。

    “为什么打我”猪八戒一脸懵然。

    “疼吗”唐三藏问。

    “疼啊。”猪八戒煞有其事的点头。

    “原来不是做梦啊”唐三藏笑呵呵的摸着光头。

    “那你为什么偏偏打我”猪八戒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挨上一个耳光。

    “你看”唐三藏指着掌灯，“这是个小娃娃，不能动手打吧”

    猪八戒点了点头。

    “你看”唐三藏指着沙悟净，“这是你师弟吧，也是为师最喜爱的徒儿，不能动手打吧”

    猪八戒点了点头。

    “你看”唐三藏指向了六耳猕猴，“如果是你，你敢打吗”

    猪八戒摇了摇头。

    “走吧为师今儿个请你们用早膳”唐三藏拉着掌灯跑向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