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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丁丁冬
她低了头强忍着要哭的冲动,唐棣看她一眼,摆手道:“时候不早了,四儿回去歇着吧,我来为仲瑜烹茶。”
“回去吧。”小公子冲她笑笑。
回廊外听到小公子说:“四儿的声音和四姑娘的很像,在我想象中,四姑娘也有四儿那样一双眼睛,明亮而灵动,是以,我不自觉得善待四儿。”
她脚下加快,从弈楼后门进入小道,再忍不住,靠着墙滴下泪来。
“就知道你得躲起来哭。”一人提着灯笼走了过来,递给她一块帕子,带着他特有的清香。
她一把抢过去蒙在脸上,用力抹着眼泪。
“别哭了,也别抹了,抹白了可就露陷了。”他的声音又是那样的软。
她顿时止了眼泪,袖子里抽出一块粉扑,在脸上扑了几下,咬唇看向他。
“行了,不会露陷了,回去吧。”他轻声说道。
“山东是不是有个齐河县?”她的声音硬梆梆得,也只能问他了。
“有啊,山东德州齐河县,孙大人就是齐河县人,也就是说,那儿是仲瑜的故乡。”他看着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二姑娘说,她们的大姐姐,远嫁在山东齐河县,她还说,和她们不是一个姓。”她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我就是好奇。”
“那就满足一下你的好奇。”他笑笑说道,“孙太太先嫁在山东德州齐河县,生有一个女儿,丈夫得肺痨死了,再嫁县衙钱粮师爷的公子,成亲后,夫妻二人到泰安做了买卖房舍的掮客,十五年前泰安发生蝗灾,他们一家逃难到了杭城,之后的事,仲瑜刚刚说过了。”
她咬一下唇又问:“先嫁的那家姓什么?”
“那倒没问。不过,这些和你进孙府有何关系?”他问道。
“我自有目的。”她抬头看向他,“你能不能不问?”
“你先问我的。”他嘴角浮起笑意。
“我就问一句,谁让你说那么多。”她说着话抬脚就走。
他追了过来,将提着的灯笼塞进她手里,站定脚步看着她的背影挑了唇笑。





美人靠 姑姑节③
回到青云轩,崔妈妈在里面坐着,瞧见她进来,笑说道:“可算回来了,让我好等。”
“崔妈妈请你去她家吃饭。”二姑娘问道,“可是在弈楼吃过了?”
二姑娘一副希望她吃过了的表情,可机会难得,她摇头道:“还没有。”
“那正好,跟我走吧。”崔妈妈过来一把攥住她手。
二姑娘唤一声四儿,欲言又止。
崔妈妈笑道:“知道二姑娘离不开她,你放心,明日一早定全尾全须得回来。”
“去吧去吧。”二姑娘摆摆手。
到了崔妈妈家的小院,一位老婆婆出来开了院门,看到乔容有些惊讶,崔妈妈笑道:“我干闺女。”
乔容福了一福,老婆婆点点头,对崔妈妈道:“屋子拾掇干净了,饭菜也做好了,你既回来了,我走了啊。”
崔妈妈笑说声好,老婆婆进屋解下围裙,慢吞吞走了。
乔容看着她的背影,头发花白弯腰驼背的,笑说道:“这位婆婆年纪很大了吧?干娘怎么不找个小丫头侍奉?”
“年纪虽大,会做饭,也爱干净,主要是可靠。”崔妈妈笑着招呼她进屋。
乔容跟进去,不动声色观察,屋中干净爽利,布置简洁,一如崔妈妈的风格,东边用碧纱橱隔出卧房,碧纱橱外开间乃起居所用。
进门对着窗一张方桌四把椅子,椅子后靠墙摆着条案,条案上居中放着宝瓶铜镜,宝瓶里插着鸡毛掸子,两边有几个瓷罐,对面窗下一张方几两张圆凳,西边别有天地,两边垂下青色纱幔,纱幔后是一张坐榻,坐榻上摆着炕几,炕几上隔着烟袋烟斗,还有一对青瓷的棋盒。
乔容心中一动,笑说道:“干娘的家比我想得还要清新别致。”
“白日里进府侍奉,夜里回来睡觉而已,什么别致不别致的,都用不上。”崔妈妈嘴上说着,脸上露出受用的笑容。
乔容说声干娘稍等,快手快脚去厨房打了水来,侍奉崔妈妈洗手洗脸,自己也洗干净了,一切拾得不留痕迹,这才过来。
崔妈妈坐在餐桌旁笑着唤她坐下,罩子揭开,乔容吸一口气笑道:“这位婆婆做的饭菜可真香。”
“那就多吃些。”崔妈妈笑道。
吃几口饭菜,乔容笑着指指靠墙的条案,舔一舔唇道:“瓷罐里装的可是酒吗?刚刚拿掸子的时候,闻到一股子酒香。”
“瞧你那馋嘴样。”崔妈妈笑道,“干吃饭也没意思,不如喝些酒助兴。”
乔容起身去拿,崔妈妈指着几个瓷罐说道:“青色的那个里面是杨梅酒,黑色的是我们山东的兰陵酒。”
“我只喝过杨梅酒,没喝过兰陵酒。这兰陵酒好喝吗?”乔容洗着杯子笑道。
“杨梅酒也就是夏日里解渴用的,算不上是酒,兰陵酒才是真正的酒。”崔妈妈拿过黑色瓷罐倒了一盅,笑着递在乔容面前,“要不要尝尝?”
乔容闻一闻皱了眉头,手在鼻子底下扇着风,吐一吐舌头:“乖乖,闻着就辣。”
“尝尝,尝一小口。”崔妈妈手依然举着。
她皱眉嘬一小口,呛咳着落下泪来,告饶说道:“又辣又涩,我还是喝杨梅酒吧。”
崔妈妈看着她笑笑,吱儿得一声,抿了半盏下去,嗯一声笑道:“还是这酒痛快。”
说说笑笑边吃边喝,乔容不时劝酒,看她晕生双颊眼眸发亮,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正要开口询问,突听外面有人嚷了起来,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恼怒说道:“老爷今日又不来吗?都多少日没来了?把我一个人关在这儿,白日里都不让出去,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一个略微老成些的声音解劝道:“这不刚送来两套首饰好几套衣裳吗?老爷外面忙,家中又有一大家子,姨太太得体谅老爷。”
“他家中的太太是不是个母老虎?要不怎么不敢让我进他家的门?”女子尖声说道。
“姨太太别居有多清净,何必跟一大家子人搅和?你想进门,就得给老爷生儿子才行。”
“一个月就来三趟,怎么生儿子?”
“一个月三趟不少了,有些个做小的,一个月轮不上一回……”
崔妈妈脸色一变,起身关了屋门,对乔容道:“隔壁不知什么人,背着太太纳了外室,隔几日不来,那女人就吵闹不休,别听,再污了你小孩子的耳朵。”
“我只顾着专心陪干娘喝酒,什么都没听到。”乔容笑嘻嘻说道。
崔妈妈点点头:“这样才对,别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耳朵里拾。”
她再坐下时,不知为何,脸上有些不悦,也不用乔容劝,闷声不响连喝几盏酒下去,眼神变得迷离,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哼一声说道:“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乔容斟酌着说道:“是有很多不好的,可也有好的啊,咱们府上的孙大人就很好啊,他和太太那么恩爱,刚搬来那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非要拉着太太的手,太太含羞,偏不让,跟两个小孩子似的,朱大娘提起来羡慕不已呢。”
崔妈妈嗯了一声,“你没见过太太年轻的时候,美艳动人,听说大人当年只看一眼就迷上了,偏偏人家不只美貌,还见多识广,懂得的比大人还多,大人能有今日,全靠着太太。”
乔容附和笑道:“没错,咱们太太又美丽又高贵,举手投足都是杭城人的做派。”
崔妈妈笑了起来:“太太打小在杭城长大,自然通身都是杭城人的气派,当年她一个寡妇,又比大人长好几岁,大人为了娶她,偷偷给了她那公婆许多银子,家中积蓄折腾去大半,成亲后被父母发现,给赶了出来,不得已到泰安谋生。”
“就像是戏文里的患难夫妻,历经磨难苦尽甘来,难怪大人和太太那样恩爱。”乔容笑说道。
“可太太再美,如今已是年过四旬,跟年轻姑娘没法比,这大人啊,难有些别的心思。”崔妈妈又喝一盏,“可太太还蒙在鼓里,依然顺着他爱着他。”
说着话端起一盏酒,晃悠悠踱步到纱幔后坐榻旁,弯下腰轻抚着那一对棋盒笑道:“太太你放心,奴婢会帮你看着他的,在西河直街的时候,好几次都是奴婢拦下来的……”
说着话猛然住口,警惕看向乔容,乔容没听到似的,好奇而专注望着棋盒旁边的烟斗:“干娘也爱抽水烟袋吗?我在寺庙里的时候,住持师太每日都抽水烟袋,常常叫我给她点烟换烟袋。不过,她的烟杆是竹子的,没有干娘这个好,干娘这个烟杆黄澄澄的,烟嘴儿碧油油的,真好看……”
说着话起身过来摸了一模,又敲上一敲:“是什么做的?”
“烟杆是铜的,烟嘴儿是玉的。”崔妈妈笑容里带些得色,“听说乔财神用的也不过如此。”
“玉的烟嘴儿?”乔容瞠大了眼,“干娘真有钱。”
“我买不起这样的好东西。”崔妈妈拿起来瞧着那烟杆笑道,“是别人留在我这儿的,我得空的时候也抽几口过瘾。”
“干娘这会儿要抽两口吗?”乔容笑道,“我来侍奉干娘。”
“好啊。”她盘膝坐到榻上,一袋烟点起来,咕噜噜抽着,舒服得微眯了眼,发出几声轻哼,眼神惺忪茫然,似在梦游一般。
乔容给她换着烟袋,瞥一眼那棋盒笑问道:“干娘可是困倦了?”
她摇摇头,声音慵懒说道:“我呀,想起了一些事,还在想一个人,这烟袋是他的,那两盒棋也是他送给我的,这院子,他只来过一次……”
这个她,说的是太太吗?乔容想着。
“窗下那张方几上刻着棋盘,是我专门为他挑的,他那次来,与我在窗边面对面下棋……”她接着说道。
乔容忙借机说道:“原来干娘会下棋,干娘太厉害了。”
“不过会走几步。”她笑一笑,“学起来太难,学了好多年,总是他赢。”
“崔妈妈的棋可是太太教的?”乔容笑道,“听二姑娘说,弈楼的匾是太太题的,因为太太擅棋,取名弈楼。”
一张坐榻用纱幔阻隔,远远瞧上去,像是一座神龛,上面供着烟袋烟斗和一对棋盒,刚进门的时候看到这些,乔容以为那是她对一个男人的念想。
可她刚刚抚着棋盒说的一番话,让乔容觉得,她崇拜着孙太太信赖着孙太太,她甚至为了维护她,替她阻挡孙大人渔色,她断定,这两样东西是孙太太的,于是,趁着她酒后昏聩,终于将这一句话问了出来。
“那个字,是下棋的意思?”崔妈妈手中烟袋杆抖了一下,乔容的心也跟着一颤,难道这句话问错了。
“二姑娘那么说,我有些不信,看不出太太会下棋,弈楼是给小公子住的,定是因为小公子擅棋。”乔容笑道。
“二姑娘说的没错,确实是太太擅棋。”崔妈妈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这天底下就没有太太不会的,太太什么都会。”
心中的猜疑的得到证实,漂浮多日的心落了下来,她如释重负,看崔妈妈一袋烟抽完,忙凑过去换烟袋。
“不抽了。”崔妈妈摇摇头,端起手边那盏酒喝下去,酒杯交在乔容手里,突然哎吆了一声,手捂着额头道,“四儿,我头疼的厉害。”
“是不是酒喝太多了?”乔容忙道,“我给干娘煮些醒酒汤去。”
去厨房煮好醒酒汤端过来,崔妈妈从坐榻上挪到了窗边,窗户大开着,凉风呼呼直吹。
“干娘仔细头疼。”乔容盛一碗汤端过去,关上窗户笑说道:“这醒酒汤的手艺是我跟人学的,喝下去酒就醒了,干娘喝一碗试试看。”
崔妈妈喝一碗下去,两手捧着头说道: “不行,更疼了,兰陵酒酒劲太大,醒酒汤不管用,还得拿井水冰着,四儿你去后院井边打一桶水来,趁着冰凉的时候拧了帕子,敷在额头上就好。我每回喝多了都得那样,别的法子不灵。”
乔容忙提着灯笼进了后院,后院是一所小花园,假山凉亭花香馥郁,顺着石头小径寻到井边,刚要过去,一个人从身后猛扑过来,将她扑倒在地。
她张口喊一声救命,那人死死压着她,膝盖在她后背上一顶,两手紧紧摁住她头,她的脸被摁在井边的湿土里,憋闷得不能呼吸,死命扑腾几下,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美人靠 姑姑节④
头顶阴风直吹,身子似乎悬在空中,又好像被什么顶着,胸腹间堵得难受,混沌中有人一下一下在她腰间猛掐,她困惑着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张张口想要说话,嘴被什么塞住了,身子动了动,才发觉手脚都被捆着,动弹不得。
“醒了?”是崔妈妈的声音。
她嘴里呜呜了几声,崔妈妈哎吆一声笑道:“想说话?不能让你说,巧嘴叭叭叭的,干娘听了又得心软。”
她转一转脖子试图抬起头,砰得一声,头顶撞在坚硬的石头上,闭了眼集中神,发觉自己是头朝下呆着,她挣扎起来。
“别动,再乱动可就掉井里去了。”崔妈妈的笑声里带着讥讽。
井里?双脚悬空,肚腹处又湿又冷,脑袋朝下,阴风不时扫过脸颊,原来自己趴伏在井沿上。
她要做什么?我那句话出了纰漏?
“四儿啊,要怪只能怪你太善解人意,又送帕子又做鞋,还给我磕头叫我干娘,我一高兴带你来家里吃饭,这一吃饭,你又哄我喝酒又给我点烟,你这孩子可真是,每一样都做在我心坎里,我太喜欢你了,一高兴跟你说了我的秘密,这秘密本该烂在肚子里的……”她叹一口气,“看你当时的模样,应该是没听明白,可你那么机灵,回头仔细一琢磨,就琢磨明白了,你又跟二姑娘要好,万一你说给她听,我可就完了。”她的手轻抚着她的腰背,“所以说四儿啊,干娘再喜欢你,也不能留着你了。”
乔容身上若有蚂蚁在爬,她难受得扭动着身子,想要躲开她的手。
她的手不动了,紧紧摁在她腰间说道:“干娘心里有很多秘密,对谁也不能说,只能一个人藏着,藏得久了,想起来心里发苦,夜里又总是做噩梦,梦到小鬼索命,梦到太太不要我了……”
说到太太不要她了,她的手指痉挛一般缩着:“今日索性跟你说一说,说出来,心里也能痛快痛快。”
谁要听你的秘密,乔容恨不能捂上耳朵,又一想,也许她的秘密和孙太太有关,她一动不动趴着,嘴里呜了一声。
“想听是吧?”她拍一拍她,幽幽说道,“我喜欢太太,可也怕太太,她一双利眼,似乎能看到我心底里去。那年在泰安她看到我,她问我,我儿子缺一个乳娘,你要跟着我吗?她那样看着我笑,我明白她的意思,我将女儿搁进丈夫怀中,站起来跟着她就走,我听到女儿在哭,可是我饿怕了,我想活下去……”
这个女人竟然扔下自己的女儿,跟着孙太太来了杭城?乔容心惊肉跳之余,想起唐棣说的话,若孙太太不是好人,崔妈妈也不会是好人,你会惹来麻烦。
好吧,我承认你是对的,你总是对的。可是你告诉我,我这会儿该怎么办?
那个女人压抑得抽泣起来:“我活下来了,可我天天做噩梦,梦见我女儿追着我哭,哭声又尖又细,跟线一样缠着我的脖子,我喘不上气来,我跟太太哭诉,太太带着我去做了一场法事,太太对我说,行了,他们得了超度,转世投胎去了,你就放心吧。可我还是做噩梦,太太就说,你这是心魔,既做了就不要后悔,你跟着我,我保你这辈子头戴金银身穿绫罗吃香喝辣,你呀,重头再来一次,你还得这么做。”
就是说,这个女人自私,孙太太看准了她自私,救了她一命,让她死心塌地做孙家的奴仆,乔容厌恶得直咬牙,一口咬在嘴里塞着的帕子上,没使上劲儿,气得两腿使劲扑腾着,扑腾几下往下一栽,那个女人一把薅住了她。
“我还没说完,不能让你掉进去。”她哭得更加哀戚:“后来我想再成个家,太太没说话,却拉着脸好些天不怎么理我,我知道太太怕我有了牵挂,不能一心为着孙家,再不敢提起,可是,我是个人啊,我才二十多岁,我想要个男人,老爷他……”
她止了哭泣,声音柔和说道:“老爷来到杭城后开了眼界,眼睛总往年轻漂亮的姑娘身上瞟,我为着太太去劝老爷,老爷就说,你从了我,我就听你的。老爷他高高瘦瘦的白净净的,我没想到老爷能看上我,没想到我能和太太共同伺候一个男人,我推让了几次,可越推让,老爷他就越……”
乔容这才明白,她抚着棋盒说的他,是孙大人,而自己一厢情愿想成了孙太太,乔四姑娘啊乔四姑娘,你说不急,可你还是心急了,这是头一回来她家,知道孙太太打小在杭城长大就行了,下一回,再下一回,来得多了,知道的就越多。你因心急,想要知道的更多,问出了不该问的话,以致功败垂成,乔容懊恼不已。
她兴奋起来:“我怀上过一次,不用老爷说话,我自己喝了滑胎药,为了不让太太生出疑心,一日没歇就侍奉太太去了,身子没养好,落下了毛病,再也不能生了,老爷知道后,夸我懂事。他对我更好了,他教我抽烟,与我共用一个烟袋,他还教我下棋……”
“我很高兴,我用心学,我总算会了一样太太不会的,我也有比她强的地方,可我再怎么学,也总是输给老爷,他喜欢赢棋,赢了会高兴得哈哈大笑,他说最讨厌输……”
“今日才知道太太擅棋,才知道老爷喜欢我什么,他在太太面前低眉顺眼的,一向得意的棋艺都不如太太,时日久了难厌烦,我对他卑躬屈膝,我总是输给他,他在我面前高高在上,他自然喜欢。”
她都不知道太太擅棋,那太太究竟擅棋还是不擅棋?乔容更加懊恼,舌头试着去顶嘴里塞着的帕子。
她又在抚摩她的肩背:“四儿啊,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太太擅棋?你若不说,我一直醉着,明日酒醒之后不记得跟你说了什么,自然不会将你如何,你那样一说,我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过来,趁着你煮醒酒汤的时候,我坐在窗边吹了吹凉风,就更清醒了,我一时拿不定主意,有些舍不得你,可我仔细想了想,更舍不得现在的一切,太太信赖我,小公子尊敬我,大人疼爱我,隔一阵子来一趟我的院子,关上院门,就我们两个,说说笑笑亲亲热热的,太太心机太深,恐怕不能长寿,她又长我十来岁,等她去后,说不定大人能将我续弦……”
她美滋滋得:“这样一想啊,只能将你舍下了。可是,干娘是真舍不得你……”
她的眼泪又落下来,乔容拱着身子嗯唔几声,她拍拍她:“怪只能怪咱们缘分短暂,你去后,就说你给我打水醒酒,失足掉进去井里了,太太为了贤名,肯定会厚恤你的家人,不过你那些家人不像话,就给你表姑母吧,以后每逢初一十五,干娘都去寺里给你上香,在菩萨面前许愿,让你早日超生,转世在一个好人家……”
她竟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听起来真有几分伤心。
舌头已经麻了,嘴里的帕子纹丝不动,她伸着脖子,头一下一下撞着井壁,像是在砧板上的鱼,丧命前总得试着扑腾几下。
脑袋撞得生疼,发出的声音却很小,几乎可以忽略。
她懊恼至极,早知今日命丧于此,还不如在延溪嫁给延公子,用鞭子抽着他让他上进,考取功名做官,十年二十年之后再给父母报仇。
如今要一命呜呼了,还谈什么报仇?
唐棣啊唐棣,你都知道那么多了,可会替我报仇吗?
我总说不让你管我的事,因为你替我报了仇的话,我就不知道自己该为什么活下去了。
算了,死了也好,死了就能见到父母,就能像以前那样和他们在一起,我想他们了,很想。
她的眼泪落了下来,顺着额头淌下滴在井水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崔妈妈手下突然用力,死死摁住她腰,骗腿坐了上去,俯下身死死压着她,腾出的两只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口鼻。
完了,最后一丝希望没有了。
本想着她要制造我失足落水的假相,总得抽出嘴里的帕子解开我的双手双脚,无论做那个,我都能趁机试着逃脱。
谁知这个女人想得如此周全,竟然要再度使我晕厥,然后抽出帕子解开我的双手双脚,再拎住两只脚往下一扔……
她害怕了,怕得魂飞魄散,没了半分自我解嘲的洒脱。
她在心里大喊,救我,谁能救救我?
唐棣,救我。
唐棣,你无所不能,你救救我。
我会报答你的,我跟着你去京城作证,告诉大学士的孙女,我没有和你订亲,也没有什么信物,是我为了自保胡乱捏造的,然后你成就你的良缘,我回来接着报仇。
捂着口鼻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用力,她两眼一翻,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她的身子越来越轻,轻得飘了起来,她看到崔妈妈抠出她嘴里的帕子,从井沿上站起身,扯下绑着她双手双脚的绳子,两手握住她的脚腕,用力往起一拎,她倒挂在井中,她狰狞笑着松开手,她掉了下去,井底传来扑通一声闷响。
口鼻之中有水灌了进来,头皮酸麻,头发竖了起来。
她挣扎着扑腾着,有人在耳边埋怨她,乔四姑娘啊乔四姑娘,让你学着洑水,你就是不学,这下好了,被人扔井里了,你冷不冷?
我冷,她打着牙磕说道,又怕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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