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臣扶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沥沥在木
 申弛的目光有些冷了,扬手撤走了来势汹汹的戍卫。芸珞莲步轻移,也跟着走了出去。
 等到了王府前,芸珞朝着申弛一挽手,“奴婢恭送申大人,申大人慢走。”
 申弛跨马甩头往前,仿佛方才的种种丝毫没有损坏他的英明神武,心底里却暗暗记下了一笔,准备到王后跟前再置喙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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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芸珞挽着罗帕,柔柔的望着下了车辇的烈亲王。
 易卅得知了申弛吃瘪的消息心底大快,原本凛冽的眉峰都亲和了几分。
 “芸珞,那人现在何处?”高坐于正殿内的男子隐去了锋芒,却依旧品得出字句间的盛气凌人。
 芸珞一听提到自己,即刻弯下腰,声线温柔得仿佛能够滴出水来,“主子,奴婢这就唤人将人提来。”
 芸珞端着不悲不喜的姿态,眼底却因为易卅多瞧了她一眼而恃宠而骄、沾沾自喜。
 易卅勾唇静候,底下人却面面相觑,互相挨着,却都低头不发一语。片刻之后,有婢女忽然凑到芸珞的耳畔说了几句,吓得芸珞顿时双膝跪地,瘫软之时又煞白了一张美人脸。
 “说。”易卅竖起眉来,视线狠厉地扫过芸珞和那名在他眼皮底下窃窃私语的婢女。
 芸珞紧咬双唇,略显圆润的婢女颤颤巍巍地伏在地上,眼眸里全是紧张和惶恐。
 “回……回禀主子,那柴房看押的人失……失踪了!”
 “废物——”易卅闻言,心里的怒火腾地一下就燃了,狠狠一拍椅搭,正暖着的茶盏被扫落在地,啪的一声,热水和瓷片四散飞溅。
 芸珞的脸颊被飞来的瓷片划伤,哆哆嗦嗦地爬过来,泣不成声道:“还,还望主子恕罪。奴婢,奴婢定当找回那人,绝不令主子失望!”
 “请主子饶命,奴婢还不想死啊!”
 芸珞不要命地磕头求饶。
 易卅的视线从她头顶扫过去,尔后落到立于两侧的婢女身上,阴沉地道:“在场一干人等,不想死的话,就将她带下去,杖责一百。”
 满是倒刺的棍棒,杖责一百已是乱棍打死的悲局。
 那些与芸珞交情匪浅的婢女纷纷抿唇,最后,还是有人主动走了出来。
 无论谁死,都好过自己死——
 芸珞看着青薇走上前的身影,心都凉了。
 冰寒彻骨,肝胆俱裂。
 “啊……”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正殿外。
 丹陛前,不断有奴婢捂着双唇,一阵冷汗。
 青薇替主子处置了芸珞,顺理成章地顶替了她的位置,成为了主子身边的当红人。
 易卅露出一抹笑,应声退出正殿的婢女们挽手告退,颤抖的双肩掩不住惊恐万状的心神。
 “给本王找,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人给本王找出来!”
 易卅淡淡的睨了一眼青薇。
 青薇敛身,露出一抹极其冰冷又娇艳惑人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了,上传一章以资鼓励!^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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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分蒙尘
 八月底,湘川城里全城戒严,风声鹤唳的场面令满城的百姓暗地揣测有人得罪了烈亲王府,因为,柔利位高权重的狠辣王爷似乎派遣护卫四处搜查,无论老幼,若行迹可疑,必投入府衙大牢,经过一番严刑拷打。
 旦夕之间,湘川城内户户闭门,小巷里叫卖走动的小贩也躲着来回巡查的城中守卫。
 市井之中乱成一团,烈亲王无故抓捕城中百姓的消息不胫而走,竟在须臾之间传入了深宫内闱。
 按照朝瑰对外宣称的罪名,傅望之一直被幽禁于章云宫内,所以,在易卅的暴行传至朝瑰耳中时,他就端坐于一侧,手里的茶盏因烈王府内看押之人失去踪影而轻微颤动。
 那日,傅望之缓步而行,穿过长长的广巷,临路过琼邬苑,苑门半敞,里面的玉簪花全数开了。
 这些自纪国培植过来的花品,冰姿魄人,芳香馥郁,就丛丛簇簇地生长在袅袅如云的绿叶里,隔远望去,纯白花瓣,簌簌颤动,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缅怀与怅然。
 此时此刻,柔利的王后娘娘又穿上那件年少时的湖绿色高腰长裙,臂弯里挽着一缕阮烟罗,烟笼墨发,伫立于苑内花海中,似乎刚刚攀上豆蔻年华。
 “朝瑰,你可有那人的消息?”
 傅望之踏入琼邬苑的那一刻,瞥见满目的玉簪花,仿佛一瞬间便回到了数年前,那时,依旧是玉簪花盛开的时节,年少轻狂的少女独自站在花树下,弹射枝杈上歇脚的鸟雀,迎面却被树藤绊倒,玉簪花飘至她的发髻间、绸带上……
 傅望之又想起了身在纪国的荏苒光阴——
 朝瑰回眸,情不自禁地转身走来。
 “扶良哥哥,还记得曾经与我说过的话么?”
 隔着咫尺之遥,朝瑰淡雅宫妆,仿佛将以往的骄横跋扈都悉数敛进久为人妇的眉目中,铅华褪尽,只剩下雅致美好。
 傅望之一怔。
 “无论何时何地,我身在何处,必待朝瑰如初,绝无半分欺瞒与疏离。”
 悠然走近的女子抬起眼睑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吐若幽兰。
 不错,那时,胸中一泓鸿鹄之志的少年的确如此许诺,但如今,人已沦亡。
 他始终对她怀有戒备,不可推心置腹。而同出纪国的两人,仍不忘旧情,扶持关照,情分可嘉。
 “扶良哥哥,我待你如斯,你却能如此狠心瞒我?”
 朝瑰垂眸,似悲似恸地笑了,笑得很苦。
 傅望之哽着嗓音,那些当年的少年意趣,浸透岁月蒙尘,在这国与国之间,偌大深宫内,被涤荡得面目全非,就像是陈年碧玺里蕴含着或浓或淡的哀愁。
 朝瑰最终还是知晓了祁辛的身份,通过深宫死士、他国细作。
 “朝瑰……”
 傅望之伸出手,想求她留得情面放过如今昏迷日久的祁辛。他清楚地知道,柔利与周饶亦敌亦友,稍有不慎便趁机让彼此得了机会趁虚而入。
 傅望之除了与朝瑰坦言此事的前因后果,别无他法。
 他在这恍若纪国暮春之景的琼邬苑缓缓开言,道出了自己的身份,也挑明了两国联手的利弊。
 而今的两人,却像聚首谈判的两国来使。
 傅望之恭谨地朝她揖手,一盏茶罢,朝瑰还是应下了他的请求,只是,她不承诺出面助祁辛肃清内闱、当朝复位,她只是告知了他有关祁辛的下落,尔后,平安地护送他们出湘川城。
 不过,这也算是朝瑰作为一国之母,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单单凭借着她与他的交情和乱世顺时而动的权谋。
 傅望之再度谢过,跟随内侍监避开耳目离开的时候,朝瑰的眼眸里闪烁着幽芒,眼底的笑却陡然变得荒寂和凉薄。
 又只剩下她一人了——
 旁人只道她如何尊贵,手里掌握着只属于王宫的特权,可以翻云覆雨、无视贵贱,以显示做一国之母的平易宽厚。然,她更想逾越身份,跟随扶良哥哥而去,纵使隐居山林,粗茶淡饭亦无悔无怨。
 傅望之远眺着身后的朱红高墙,看上去一派奢华绮丽,其实谁人能知其间潜藏的步步陷阱、处处杀机。
 双脚踏入深宫的暗道,不再逗留——
 傅望之心念着祁辛的藏身之所,一路往前,直至刺眼的光束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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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微敛起双眸,傅望之抬手遮挡,身前,沐浴在阳光下的男子粗布衣衫,正靠着门槛恣意朗笑,漆色瞳仁,恍若蕴含一抹即将召回盎然春意的明媚。
 “望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我——”
 “祁辛……”
 ☆、湘川再聚
 面前的男子就站在深宫暗道的尽头,正是大病初愈的祁辛。
 傅望之快步走近左右瞧了瞧他,祁辛只是魅惑一笑,漆黑眼眸,此刻犹如正待捕捉猎物的野兽,凝视着梦中心念之人,眼底猎食的光芒又化作了丝丝缕缕的柔意。
 傅望之关切的拍了拍祁辛的肩,“你没事便好。只是这柔利气候不佳,你大病初愈,不该擅自走动。”
 不知何时,在傅望之的眼里,眼前之人不再是周饶高高在上的国君,更像交情匪浅的知己好友,久而久之,也少了一份拘谨和寒暄,反而多了几分恣意和真挚。
 傅望之略带责备的关怀令祁辛心头涌起难得的暖意,来柔利的这些日子,他一直被囚于烈王府的荒废柴房里,深陷梦魇,魇住他的,除了难以拂去的王位之争还有对他忽冷忽热的傅望之。
 梦魇中的傅望之,清冷的月光顺着紫玉冠映射下来,泛起一层蒙蒙的银白光芒,此刻只披着一件宋白单衣,衣襟半敞,露出的肌肤绘下诱人曲线,几缕墨发滑落在胸前,莫名地让人脸红心跳。
 祁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定定地,仿佛眷恋着朱墙琉璃瓦月檐下,那张温如匪玉、俊美魄人的侧脸。
 祁辛握住他的手,略微蹙眉,颇显无辜和委屈,“我还不是日日盼着望之能来寻我。一听闻望之的消息,我就情不自禁地过来了。望之可忍心斥责我这个昏迷数日,还遭人欺虐的可怜人?”
 手腕上的宽厚手掌略带粗糙的薄茧,不似舞文弄墨之人这般细腻白皙,却偏偏拂在他的心上,轻轻痒痒地描摹着一丝不可名状的陌生情愫,怪异且撩人。
 傅望之轻缓地抽出左手,似乎并没有易卅摩挲手背时的那种厌恶,但光天化日之下,君子之仪还要时时维护。
 “祁辛,我们先离开这里。湘川城中如虎穴龙潭,朝瑰允诺可护我们顺利出城。”
 傅望之走在前面,眸色清冷似月。可祁辛还在回味方才拨动心弦的蛊惑触感,更令他欣喜的是,望之并未冷漠地排斥时有的亲密接触。
 望之的心底,定然是认可他的。
 所以,他已有向他表露真心的机会。
 想到这儿,祁辛便一扫近日来的阴霾,薄唇蓦地浮现出一抹微笑。
 “你笑甚?”傅望之忽而回眸。
 祁辛顿时迈开步子,大步流星,“没什么,我笑望之近来消瘦了些许。”
 祁辛朝他挑眉,傅望之不明深意,只是笑意和暖地送走了一路陪护的内侍监。
 “傅公子且拿好这枚宫符,它能保公子安然出城。记得出城时要走北门,那儿有人接应。王后娘娘的嘱咐老奴一字不差尽数告知,还请公子保重。公子,老奴这就告辞了。”
 不算老迈的内侍监恭敬躬身,不卑不亢,又处处得体。
 傅望之接过宫符,看着内侍监,心道朝瑰得此忠仆,乃是命中大幸。
 “公公慢走。”
 傅望之就站在原处,远眺了良久,直到祁辛远远地唤了他三声,他才回过神来,跟着身前人走进了密林。
 “祁辛,我们不是应当即刻启程,离开湘川城么?”
 密林愈来愈深,傅望之心头疑惑。
 祁辛与他并肩往前,聆听着他口中的“我们”十分受用。
 “我们还得捎人。”祁辛微眯着双眼,眼底似有别样情绪。
 待到天色渐晚,两人已走出了密林,过了竹桥,便瞧见早早等候在大青石上的男女。
 男子抱剑立于青石一侧,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好护住了青石上神色惫懒的打盹儿少女。
 傅望之走近一看,这女子正是远在周饶的丹阳公主。
 “公主殿下怎么到了柔利?”漆色瞳仁一缩,他的侧脸上难掩惊诧。
 闻声抬眸的丹阳瞪圆了杏眼,正欲朝他扑过来,身侧的护卫莫青却得心应手地提溜起她,得到了祁辛的赞许。
 “莫青拜见王上!马车已备好,请王上吩咐。”
 眼前的莫青正是带着丹阳逃离假王上追杀的十二队死士中的一名,现如今得王上任命,成为了丹阳公主的贴身护卫。
 莫青与丹阳一路辗转,不得已乔装打扮逃出潜阳城,却被难民潮冲散。了一番周折之后,莫青在柔利城中的花柳巷里救出了丹阳,而丹阳亦从寻花问柳的恩客中探知了烈亲王偶得“绝世美人”的消息,得知了祁辛与傅望之的下落。
 莫青夜探王府,凭借难逢敌手的轻功,在下人房不远处的柴房里救回了王上,又飞鸽传书,顺利地与走出山洞的攸廿将军接头,得到了压制“千鸩”的丹药,这才有了能站在这里、完好无损的祁辛。
 在傅望之不知情的日子里,发生了种种极为重要的事情,每走一步都惊险万分。
 傅望之跟随众人坐上了马车,莫青在车帘外驱使快马,而百般聊赖的丹阳偏偏就爱挤在车内的两人中间,时不时的颠簸让她沾了不少傅望之的便宜。
 “丹阳,坐到一旁去!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女儿家,成何体统!”
 眼底噌噌窜起火苗的祁辛,脸色难看地抓过丹阳还欲往身侧人怀里探的手,就差将人扔出马车了。
 祁辛一怒,傅望之与丹阳都愣住了片刻。
 傅望之只当丹阳闹着玩儿,自然不会在意小姑娘揩油的这件事,可是祁辛却暗自不快,甚至早就红了眼吃了飞醋。
 “王兄,你这是羡慕嫉妒恨!”
 丹阳好不容易夺回了自己微红的手腕,低头扯着裙裾,小声埋怨道。
 祁辛这下可就真怒了,仿佛被人揭了短,作势要赶她出去。
 但丹阳一个柔弱女子,自是不能在外受凉,感染了风寒可就难办了。
 傅望之伸手安抚身旁的祁辛,“丹阳年纪还小。不懂事的小姑娘,还望王兄体谅。”
 话音一落,丹阳就冲着祁辛做了个鬼脸,古灵怪,这下可把傅望之逗笑了。
 美人一笑,看得祁辛心旷神怡,远比周饶王宫里那些夫人侍君来得悸动。
 “王上,快到湘川城北门了。”
 良久,祁辛的目光才从身侧移开。
 ☆、义无反顾
 湘川城北门出入的百姓很少,能瞧见的都是官轿和马车,再则便是跨马交易的商客。
 鱼龙混杂又身份不一,不好区分,就算摸底也得时时掂量着轿中人的身份,一不小心,便得罪了人,落人话柄。
 北门的守卫近来最是战战兢兢,再加之烈王府的护卫时常在此转悠,巡查五次,每次时隔一盏茶的功夫,来了只站在城门口,凡不明身份者必当场扣押。
 “现在过去目标太大,烈王府的护卫应该得了上面的命令,现下却是不走了。”
 祁辛抱臂思忖了片刻,众人隐在小巷里,闲置的马车看上去更容易暴露行踪。
 傅望之也敛着目光远眺北门,北门的守卫只认身份,手握宫符自然能平安出城,然烈王府的护卫在此滞留,难横生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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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迟则生变,他们不能在湘川城呆得太久,以易卅亲自带府卫巡查,这样,就不能混淆视听,借此出城了。
 “王兄,那个女人是谁啊?”丹阳藏在傅望之身后,一直没吭声的她却手指着城门口那流云青裳的女子。
 那女子出落得干净漂亮,走远了看就觉娇娆可人,待到近身,还不得惊鸿一瞥。这女子正是擢升为易卅贴身侍婢的青薇。
 傅望之不识,祁辛没心思再管旁人。半炷香的时间之后,前去打探的莫青回到了小巷。
 “王上,莫青已探明烈王府护卫滞留的原委。那女人名叫青薇,没什么手段,洞察倒是惊人,这一招‘守株待兔’亦用在了其余三门,四门一有异动,即刻将人拿下。”
 由此可见,烈王府的护卫倒是挺足,而易卅也下了一番功夫。
 这样,就有些难办了。
 “惨了惨了,这下可是插翅难逃了!”丹阳眸中有些慌乱,上前抓住祁辛的手臂,“王兄,我听说烈亲王就是个疯子,被他逮到还不得剥层皮……”
 丹阳又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祁辛略微烦躁,莫青直接拿住了她,示意她噤声。
 傅望之微微颔首,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这谋算自是不错,力求万无一失,但仍有瑕疵。”
 “望之是说,声东击西。”
 “傅大人此言有理,就让莫青去办吧!”莫青拱手,一副大义凛然、英勇就义的模样。
 丹阳忽然恍白了脸颊,心底咯噔一下,攥紧了莫青的手臂不松手。
 让莫青一人涉险,傅望之于心不忍。而祁辛已然在考虑这个决断的可能性,帝王无情,更何况莫青原本就是十二队死士的成员。
 为保王上,莫青自当万死不辞——
 “王兄,你当真要牺牲莫青?”丹阳眼里掬着泪,敢怒不敢言。
 傅望之摇头,示意丹阳切莫多言,以火上浇油。死士的宿命,这是何等悲戚又无能为力的事实。
 莫青已然单膝跪地,准备临危受命。
 “王兄,你已经将他指给我做近身护卫了。莫青不是你宫里的那些死士!”
 丹阳本就不是这乱世中的人,就算是王也不能擅自定夺他人的性命,莫青的命,是他自己的。
 丹阳忆起了近日来莫青为她所做的一切,这样的一个好人,凭什么活不过明日。更何况,她……她还想跟他厮守终身,执手偕老。
 “丹阳,你不要再说了。王上的命令,岂容你置喙!莫青心意已决,为王上肝脑涂地乃我等毕生殊荣,还请公主殿下成全莫青!”
 莫青手提长剑经过丹阳的时候,庄重地朝祁辛与傅望之行礼,最后一眼,只仰首望天,似乎不愿再多瞧丹阳一眼,他害怕,只一眼,他就会惊惧死亡。
 丹阳挽着裙裾,手指快要嵌进肉里,她拼命地咬着唇,视线紧随着决然而去的莫青,恳求的目光再移到了祁辛的身上。
 可是,祁辛眼底冷冽的眸光深深地刺痛了她。
 为什么……
 只道是,最是无情帝王家。
 傅望之有些触动,扶着丹阳的手一滞,却也不能责怪祁辛残忍。放眼望去,这乱世,何处不是草菅人命。人命,始终不及王权。为王权,莫青可以死,他可以死,就连祁辛也会义无反顾……
 末了,丹阳无声噙泪,傅望之看出了她对莫青的情意,无人知晓,其实背对而立的祁辛压抑心底的不忍,终是不曾出言宽慰。
 莫青去了东门,力图引开北门的护卫。良久,当隐在小巷的三人都快以为他失手之时,北门终于有了动静。
 “青薇姑姑,东门有异动!”匆忙前来的护卫快马加鞭,一句话惹得青薇冷笑连连。
 “终于,藏不住了。”
 “王爷有令,撤回其余三门护卫,全力追捕东门逃犯!”
 青薇眼底划过一抹光,很快便纵身上马,追去了东门。
 “北门的护卫撤离了。”已然成功的计谋却让三人难以欢欣。
 但时间紧迫,三人坐上了马车,祁辛拿了宫符驱车往前,悠悠地排在了出城的队伍后。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北门的守卫操戈上前。
 祁辛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暗哑,“这位官爷,我家主子不方便见人。这是宫符,还请官爷过目。”
 守卫拿了宫符,上下瞧了瞧,再前后翻了翻,确是宫符没错。
 宫符是身份显赫的宫里人常用的,这马车里可能是哪位得宠的夫人,亦可能是哪位出宫办事的内官。无论哪种,他都担待不起。
 “放行!”守卫了宫符,摆手便让马车出城。
 等过了护城河,马车上的三人才松了一口气。
 马车一路扬尘而去,等远了湘川城,丹阳却是嗫嚅出声,再也忍不住伤心欲绝的情绪,傅望之揽着她的肩,安抚地顺了顺她的背。
 良久静默,马车里只有女子抽泣的声音,引来官道上的路人频频回首。
 回周饶最安全的一条捷径,需要两个日头的路程,等到了一处溪流畔,马车才停下来歇脚。
 “丹阳,吃点东西垫垫胃吧!”傅望之见丹阳郁郁寡欢,一直面朝来处,像是等着什么人,不肯搭话。
 祁辛烤完另一条鲜鱼递给傅望之,“她不吃就算了,省得我下河捞鱼。”
 祁辛面上不快,嘴里说着无情的话,眼底的关切却隐约可见。
 没人能劝得了丹阳,丹阳就坐在溪流畔静静出神。
 “公主,我回来了。”远远地,似乎有欢欣雀跃的嗓音回荡在耳畔。
 丹阳惊诧回眸,以为自己听错了。
 “丹阳……”
 这下,丹阳当真回头看见了完好无损的莫青,难以抑制的欣喜。
 “莫青回来了!莫青回来了!……”她大声地唤他的名字,马车里小憩的两人跳下马车,竟被丹阳的情绪感染了,眼底略有湿润。
 “莫青,你,回来就好。”
 傅望之瞧见了祁辛眼底掠过与丹阳相同的情绪,祁辛,也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心猿意马
 “属下到了东门,还未有所动作,就听闻东门出现了一辆横冲直撞的马车,那马车里确有一昏迷之人,被烈王府的护卫拦下,当场暴毙。”
 莫青扬鞭,车轱辘压在草地上,沿路抹开了车辙的痕迹。
 莫青这次能大难不死,确是朝瑰的计谋救了他。傅望之提及他陷入僵局得柔利王后出手相助的事情,祁辛也对朝瑰有所改观。
 柔怀王昏聩无道,倒是有一个善于谋略的好王后。
 丹阳一听朝瑰,便觉得这女子实乃女中豪杰,不由得歆羡非常。顿觉女子也当挑大梁的她,心底决意以后一定要去柔利王宫见见朝瑰,交个朋友,毕竟她也算是间接救下了莫青。莫青的救命恩人,也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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