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逃兵

    “啊”

    最后一口酒下肚，冯锷舒服的摸了摸肚子，有点涨，这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感觉吃饱了。

    “多谢团长的招待，你的好意我明白了，我回去睡了”

    冯锷站了起来，根本没有收拾桌子的觉悟，拱拱手准备告辞。

    “行吧你听进去就好，去吧”

    张昌元挥挥手，感觉今天白费了，还不如去盯着补充兵训练呢。

    军营里面没那么多蜡烛，又是冬季，到处都点燃了篝火，冯锷感受着冬夜的寒风，浑浑噩噩的脑袋变的清醒了一点。

    军营里面，给士兵准备的营房都是大通铺，简陋的木板上铺着干草，一人一床棉被，一间长长的营房中间有一条进宫两人并排走过的通道，两边就是一溜的床铺，一溜床铺就是一个连，这样一个营两间营房就足够了。

    两盏油灯挂在营房的墙壁上，给漆黑的营房带来了一点昏黄的微光，随着门帘被寒风卷起，营房里面传来了哈哈大笑声，残兵们没有睡觉，正在进行他们的扯蛋游戏。

    床边摆着整齐的鞋子，残兵们坐在被窝里，感受着被窝的温暖，三个一伙五个一堆的吹着天南海北的风闻趣事，对于这些残兵来说，这两天的日子就跟天堂一样，按时吃饭，没有训练，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只是今天的军官让他们有点担忧，不知道冯锷的许诺还算数不

    “哥几个，别扯了，今天那个副团长是啥意思啊难道不打算让我们弟兄离开了”

    一个弟兄探起身体，朝旁边的弟兄询问。

    “不知道，冯大哥说了去留随意的，再说了，现在还不是没到必须选择的时候吗马连长，你说是不是”

    一个弟兄问着半躺在墙壁上的马华，作为87师的上尉连长，他在这帮残兵中的威望还是很高的。

    “我相信冯锷，梁瑞，歇了两天了吧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马华喊着另外一边，同样半躺在床上的梁瑞，作为宪兵团的军官，他的身份其实非常特殊。

    “嗯，歇的差不多了，该去找我们自己的部队了”

    梁瑞点点头，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朝那里走，如果十一师让他们离开的话，肯定会告诉他们该往哪里走，也许还会为他们准备干粮。

    “冯锷这一天夜不知道干啥去了，等他回来的吧”

    马华朝梁瑞点点头，他准备跟梁瑞一起向冯锷提出来。

    “呼呼”

    随着冯锷掀开门口的帘子，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谁啊干嘛呢”

    门口的弟兄正在谈笑风生，一股冷风从他被窝的口子钻了进去，好不容易变得暖和的被窝变得冷冰冰的，这个弟兄一脸不耐烦的转头喊着，骂人的话正在嘴里酝酿。

    “都没睡呢”

    冯锷抬起头，看着营房里齐刷刷望向门口的残兵们。

    “连长”

    一脸郁闷的残兵只有把骂人的话吞进肚子里，尴尬的笑着。

    “没事，你们继续。”

    冯锷直接朝里走，他的床铺位置在最里面，是这个营房最暖和的位置。

    “嗯”

    随着冯锷在过道往前走，弟兄们眼巴巴的看着他，然后看向梁瑞和马华。

    “正好，大家都没睡，给你们说个事。”

    看着马华和梁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冯锷笑了一下，就在旁边的床铺边上坐下，先开口了。

    “今天来找你们的是六十二团的副团长，原来是我的营长，他来的目的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吧”

    冯锷看着残兵们，笑着说道。

    “冯大哥，我们”

    梁瑞着急的说着，他怕冯锷直接用话把他们堵死。

    “我都知道，你们绝大部分人都想回自己的老部队，对老部队的感情我是明白的，不用说了，我对你们的承诺仍然有效。”

    冯锷举起了手，阻止了梁瑞说话，他想一口气把想说的说完，他要阻止自己改变想法的冲动。

    “明天，明天我就会会让张副团长给你们打听你们原部队的驻地，然后让后勤尽量给你们准备干粮，闵大个子，把我们所有的钱都拿过来。”

    冯锷一口气说着，然后闭上了眼睛，说实话，一路上挣扎着战斗、奔逃，对于这里的每一个弟兄，冯锷都舍不得，舍不得他们离开，最好的战友情就是战场上的生死不弃。

    “都在这里了。”

    闵大个子拎过来两个布袋子，里面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正是他们集资的大洋，当然，更多的是他们那些手表、怀表、碎金子、首饰换回来的大洋，这还得感谢那帮商人，全部给他们换成了大洋，而且没有压价。

    “有多少”

    冯锷随口问着。

    “四百三十七个弟兄，每个弟兄可以分到两个，包括你。”

    闵大个子提醒着冯锷。

    “嗯，分了吧不管走不走的，每个人两个，伤兵弟兄的留出来。”

    冯锷对两口袋的大洋根本不动心，挥手让闵大个子开始给弟兄们发钱。

    “枪，甭管是汉阳造、中正式、捷克式还是快慢机，你们想拿什么拿什么，步枪配三十发子弹，机枪两个弹夹，快慢机我现在也没拿到子弹，你们自己随意拿，都是弟兄们从南京生死一路带出来的，不是我冯锷自己的；我就一个要求，别他女马在路上给劳资卖了，这些家伙从南京带出来不容易，它们应该用在打日本人的战场上。”

    冯锷指着墙角摆放整齐的枪支说着，他并没有打算把所有的好枪留下，十一师的补给他也看过了，至少中正式和汉阳造是不缺的，甚至是捷克式也补充了很多，至于那两具掷弹筒，现在完全成了铁皮筒子，因为一颗榴弹也没有了。

    在哗啦啦的金属声响中，两袋子大洋很快就散光了，留下的一部分被闵大个子拎在手上，放在了床上。

    “好了，我说的就这么多，我冯锷，绝不会自食其言，都早点睡吧最快后天，你们就可以出发了，路上可能就没这么好的休息环境了。”

    冯锷挥舞着双手，让所有的弟兄们早点休息，发完了钱，所有的弟兄们一脸不好意思，他们是真没想到能分到大洋，虽然这是当初从他们身上拿过去的。




第二百四十章 送别！
    对于十一师来说，想打听他这些部队的番号并不困难，不管是87师还是88师，又或者是教导总队，他们都能很轻易的联系上。

    残兵们不愿意留下，彭善又不愿意惹众怒，那就只能放人了，为了表明十一师的善意，还特地命令后勤给他们准备路上的干粮。

    十一师军营，篝火通明，三百多个残兵坐在军营里，参谋主任彭战存代表十一师欢送这些即将离开的残兵。

    “弟兄们，日本鬼子攻占南京，为国之大殇，南京城里发生的事情，想必这几天你们多少都听说了一些；没错，那些传闻是真的，鬼子对南京的市民、伤兵和降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你们能从铜墙铁壁一样的南京突围出来，我佩服你们，欣赏你们的勇气和行为，今天，我代表十一师欢送各位勇士，希望他日在战场上，大家仍然是托付生死的弟兄，干了”

    彭战存举起酒碗，大声的呼喊着。

    “干”

    所有的残兵举起酒碗，一咽而下。

    “你们吃好喝好，然后好好休息，我就不陪了，估计你们有很多话要说，告辞了”

    彭战存喝完一碗酒之后，挥舞着手告别，这帮残兵有自己的故事和话要说，他估计他在这里有点碍眼，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彭战存离开了，这里全是从南京出来的逃兵，感受着离别的气氛，气氛有点沉寂。

    “弟兄们，从南京一路走到这里，我许下的承诺已经兑现了，现在，让我们敬那些倒在路上的弟兄，没有他们的牺牲，就没有我们的今天；也许我们就会和南京的人一样，在鬼子的屠刀下哀嚎，变成一具具发臭的尸体。”

    “弟兄们，一路走好”

    冯锷站了起来，大声的呼喊着，眼角含泪，朝着南京的方向举起了酒碗。

    “敬弟兄”

    所有的残兵站了起来，大声的呼喊着，怀念着那些倒在路上的弟兄们，枪林弹雨中，肩并肩的战斗就在眼前，沉默前进中，弟兄们仍然在相互掩护，只是含泪的严重，那些弟兄们的身影正在慢慢的远离。

    “再来”

    每个人的脚下都变的有点湿润，有酒，也有泪水；当然，不可能一碗酒都倒在了地上，今天晚上的酒是兑了大量的水，但那也是酒，弟兄们喝下了大半之后，重新又满上了。

    “弟兄们，是谁带我们逃离了南京”

    马华端着酒碗，站了起来，大声的吆喝。

    “冯锷”

    “是谁带着我们一路浴血，活到了现在”

    “冯锷。”

    “又是谁始终在鼓励我们，给我们寻找回家的路”

    “冯锷”

    一句句，一声声，让弟兄们的热泪再也憋不住，一个个朝着冯锷大声的呼喊着。

    “我们一起，敬冯锷”

    马华大声的呼喊着，酒碗遥举。

    “敬冯锷”

    弟兄们一起呼喊，然后齐刷刷的举起了酒碗，他们佩服这个带头的上尉，让他们逃离了那个牢笼般的南京，逃离了那个血雨腥风一样的地方，也让他们活了下来。

    “弟兄们，我们抗日战场上见，不同的队伍，不同的战场，可是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就是把小鬼子打出中国，赶回东洋；敬你们”

    冯锷同样的举起了酒碗，仰头喝干。

    “铁血的汉子，重承诺的军人，劳资不走了冯锷，你以后就是我大哥”

    高玉荣大踏步走了出来，走到冯锷的面前，举起了酒碗，也许是因为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也许是刚刚想起了那些路上的枯骨，眼睛红红的，死死的盯着冯锷。

    “去留随意，要走的，我不会挽留，要留下的，我表示欢迎。”

    “好兄弟”

    冯锷用力的拍打着高玉荣的肩膀，手臂沉稳有力。

    “我也不走了。”

    “我不走了。”

    随着高玉荣大声表态，一个又一个弟兄站了出来的，大声的呼喊着，可是很快就没有人再跟随，冯锷看了看，大部分是杂牌部队的弟兄，而且数量也不多，十个出头的样子。

    热闹的聚会总有到点的时候，随着弟兄们一个个哭过、笑过之后，那些让人难以忘记，像是发生在昨天的战事，就像深夜的寒风一样，很快的让这帮热血汉子抛在脑后，该走的迟早会走，只是让大家留下了很多记忆片断，将成为残兵们永恒的回议。

    “啪、啪、啪”

    当起床号响起的时候，残兵们一个个默默的整理着自己的背包，在墙角拿起武器，开始默默的走出营房，他们今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没人动捷克式和快慢机，汉阳造和中正式成了弟兄们的选择，就连拜访子旁边的子弹也没人多拿，他们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冯锷的愧疚。

    “集合”

    冯锷就站在军营外，看着弟兄们一个个走出军营，也许是离别的伤感让他们颓废，一个个弟兄仿佛抽空了精气神一样，冯锷不想这帮老兵以这种状态踏上归途，大声的呼喊着。

    “集合”

    马华和梁瑞同时呼喊着，然后站在了自己的位置。

    “报告连长，队伍集合完毕。”

    马华立正之后，敬礼，然后大声的报告，他的前面站着的正是全副武装的冯锷，就跟他们从南京出发的时候一模一样。

    “目标徽州；跑步前进”

    冯锷还礼，大声的呼喊着，他今天上午已经请假，送这帮弟兄的同时，也要去给家里发一封平安电报。

    “是”

    “两路纵队，向后转，跑步走”

    马华大声的呼喊着，强忍着留下来的冲动，命令弟兄们开始行动。

    “啪嗒、啪嗒”

    整齐的脚步声响起，这个时候军营已经醒了，可是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

    “弟兄们，一路走好，我就送到这里了；现在你们的目标是回自己的部队，一路保重”

    徽州城门口，冯锷朝所有的弟兄们敬礼。

    “连长，保重”

    弟兄们挨个敬礼，然后从冯锷的身边大踏步离开，直到最后一个士兵消失在冯锷的眼中，冯锷终于放下了右手，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无声的滑落，生死与共的战友离开了，踏上了不知道前途在何方的征程。

    抗日战场血雨腥风，冯锷不知道这次离别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也许会跟那个傻妞一样，再也没有相见之日了吧



第二百四十一章 彭善的优待！
    残兵们进入了刚刚打开的徽州城门之后，凭着手中十一师出具的文书，他们在徽州城各奔东西，踏上了归途；冯锷整理了一下情绪，踏进了城门，找寻着电报局，给家里发了一封电报，向家人报平安，顺便让人把自己的书带来。

    对于德国陆军，冯锷一直非常有兴趣，从一战开始，他们的战斗力就在世界前列，哪怕一战被打趴下了，可是正在进行的西班牙内战，让世界重新认识了德**队，战斗力仍然是那么强悍。

    冯锷试图通过学习德国人的军事著作，找到现阶段下提高战斗力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