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天使奥斯卡
王夜叉所部之军,在幽燕边地也算小小有一点名气,素来也有能战之名,这个时候,也还有悍勇之士涌上来,拼命用长矛攒刺。宋军骑士却迎着长矛直上,不管人马中了多少矛,凭借着最后的冲力,还能带着身边的檀州军一起从吊桥上滚落到护城河中!那将方腾踹下马的胜捷军都头,是跟着萧言冲过易州的老人。他的战马颈项,马腹,都中了七八矛,被这些长矛死死顶住,长嘶着软倒。他也坐不定马鞍,跟着倒下。檀州兵顿时涌上来,接着又倒卷回去,这都头已经从马背上跳起,手中马槊狂舞,生生杀出一条路来!他身上已经不知道中了几下,却恍若不觉,直冲到吊桥吊索那里,手中长矛脱手掷出,将两名檀州兵连成一起,穿了一个透心凉,接着大吼一声,已经拔出佩刀,奔到粗粗的吊索那里,狠狠一刀砍下,绷得紧紧的吊索发出了“啪啪”清脆的破裂声音,上头那截顿时飞舞向半空。无数人涌了过来,无数把兵刃交相戳在他的身上,那都头半跪在地,犹自挥舞着长刀,口中不断的溢出鲜血,还在发出最后的吼声!“过河以来,萧宣赞所领,俺们就没败过!这次也是一般!”二十骑冲来的宋军骑士,只有七八骑冲过了吊桥。桥面之上,所有檀州兵都被扫空,桥上桥下,全是人马尸首。那胜捷军都头,已经挂着长刀,保持着半跪姿势,低头战死在吊桥桥头!
胜捷军残存骑士,已径直逼檀州城门,而檀州士卒,已经被这些大宋精骑疯狂的冲击摧破。虽然手中持着兵刃,却拼命的朝着城门口挤去,那些将领无论怎么呼喊,都被冲得立足不定,只是跟着朝城里面卷去!
在这一刻,就听见一声大吼,还有马蹄如雷响动之声,董大郎已经赶到,一马当先,就冲上了吊桥桥头!
剩下的七八骑宋军甲士,鼓起最后的气力掉头,呐喊着又迎向桥口,要在檀州和董大郎所部之间,挡住他们这宝贵的一瞬时间!董大郎铁锏在手,一个宋军骑士直直冲来,董大郎也已经红了眼睛,身子一让就让过了刺来的马槊,左手一把抓住槊杆,用力一扯,接着就是铁锏挥落。“当”的一声闷响,那宋军骑士戴着铁盔的脑袋整个就瘪了下去,谁都不知道这铁盔里头,这颗大好头颅给这一锏打成了什么模样!董大郎劈手已经抢过马槊,任那宋军骑士尸身落入吊桥下面,扬手就将马槊掷出,这一下势大力沉,另一个迎上来的宋军骑士胸口护心镜就如纸糊的一般,“扑”的一声被戳了一个对穿。那宋军骑士身子在马上软倒,犹自紧紧的沉裆夹着马背,这匹战马忠实的尊奉着已经死去的主人最后动作,直直的朝董大郎撞来,董大郎一锏下去,这匹战马的马头,都被削去了半个!人血马血,溅了董大郎一身。战马尸身却仍然撞了过来,迫得董大郎坐骑后退。剩下宋军骑士,都用自己人马身体做为盾牌,朝着董大郎迎了上来!董大郎的眼睛,就如身上血痕一样都变成了赤红的颜色。饶是勇猛如他,仍然被这仅存的几名宋军骑士也迫得在吊桥上寸进不能,在他身后,大队大队的骑兵都已经奔到了城壕边上,却在这吊桥上面被堵住。人喊马嘶的声音连成一片。
在这些宋军骑士身后,这些檀州兵和兵变将领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宋军骑士的死斗,连上前接应董大郎都忘却了,在这一刻,他们心底才下意识的浮现了后悔的念头。大宋有人,是誓死也要夺得这幽燕之地的,他们选择女真,到底是对还是错!董大郎猛的掉头厉呼:“列阵,列阵!挡住后面冲来的宋军!”
接着又朝城中瞋目大喝:“还等什么,接应俺们入城!宋军就在身后!”在他身后猬集着的大队骑兵,顿时散开,掉头向着马扩他们拼死扑来的方向。每个人都已经紧张到了极处,在他们眼中,宋军骑军每个,人都伏在马背上,卷起漫天烟尘,呼啸而来,在最前面的宋军将领面目都已经依稀可辨。每匹宋人战马,马腹都已经是鲜血淋漓,这是每个宋军骑士,都在用尽全力踩着马刺的明证!这些董大郎的心腹老卒,并未曾亲眼见到这支兵马在萧言的率领下,以同样一往无前的气势扑向萧干数万大军的场景。但是在这檀州城下,每个掉转马头过来准备迎敌的人心中都被这场景震慑得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燕地,还是俺们的天下么?就算女真,能从这支束军手中,抢走这燕云之地么?”那些檀州兵变将领,终于反应了过来,大声呵斥着,用马鞭抽,用刀背打,总算让自己麾下士卒从震惊慌乱当中反应了过来,举着长矛兵刃从背后直扑了上来。城门左近的墙头,也有越来越多的人马拼命涌过来,几乎全是弓弩手,城墙上一片拉弓上弦之声。只要再击退了这几百宋军,这檀州就算保住了。大家的富贵,也就保住了!
两边兵马,都涌向吊桥上剩下的最后几名死战的宋军,转瞬之间,他们的呼喊声音就被淹没在漩涡当中,董大郎一饷,敲碎了最后一名犹自在抵抗的宋军甲士头颅。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听见一声呼喊,似乎夹着心头热血喷涌而出,在他背后响起:“掷矛!拔刀!冲过去!纵死不退!”董大郎愕然回头,就看见宋军大队骑军,终于冲至了眼前,最前面的宋军骑士,纷纷直起身子,尽力后倾,将手中马槊长矛,遮天蔽日的投射而出!而最前面的那名宋军将领,两眼瞪得大大的,仿佛眼角都已经开裂出血,只是死死的看着他董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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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 第一百一十四章 挽天倾(九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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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不论交战双方当中的任何方。都没有想引罚;到如此的地步;
檀州城中,已经起了大大小小的火头,黑烟冲天而起。夹杂着战场上的烟尘,直冲入云霄当中?檀州内外,惨叫惊呼哭喊声音,仿佛将这燕云卷得更大,散布全城。
在这样的景象下,连天空上的秋日,都变得黯淡无光。挣扎着向西面渐渐斜落下去。
王夜叉这个前燕山贼竭力保全住的这个乱世小小桃源。终于在他死,后,经历了这场空前的劫难。
城中檀州军马已经完全混乱了,不管是属于兵变一方的,还是王夜叉心腹部下,都已经乱成了一团,在檀州城中大烧大抢。到处都是人影乱窜,更多的火头随着他们的动作升了起来,檀州街头上,百姓流民也同样哭喊着跑来跑去,没头苍蝇也似的到处乱撞,却在哪里,都能遇到这些大多已经失却控制的乱兵。百姓尸身,道路上面,比比皆是,更有衣衫破碎的女子,被这些乱兵狂笑着架着就走。
檀州四门已经全部打开,到处都有人潮在越城而出,但是除了正在交战的那个城门口,每个城门口都有乱兵堵住,只要逃难百姓流民撞到此处,男子不由分手的兵刃加之于身,然后翻拣尸身上的细软财物,女子一把抓着发髻就抢过来,老丑的丢进城壕,青年的扔在一旁,刀枪环逼看管,随时等抢掠够了,就离开此处,随便去什么地方?
除了百姓遭劫,这些乱兵,同样也自己互相攻杀。把住城门的某个。乱兵小团体抢掠得太多,将城门把得太久,总有另外一群看得眼热的乱兵涌上去,要分一杯羹,或者干脆将他们从城门口这个地方赶走。双方都抢红了眼睛,要得这么一个好位置,动辄就是一场拼杀,失败者丢下几具尸体叫骂着涌进城内,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值得烧抢之处,胜利者留在这里,用加倍狠辣的手段对付这些逃难百姓。直到被新的乱兵赶走。
檀州大郡,加上流散而来,王夜叉尽力保全住的燕地百姓,怕不有五六万之多。这个时候再经城中烧抢劫掠,也有密密麻麻的人头涌向城门口,看到城门变成如此的修罗景象,不少人就爬上城墙,闭着眼睛朝下一跳!侥幸落城不死的还要越过壕沟,宽深的护城豫内,尖桩之上累累都是尸首,城壕积水,已经成了红色,垂死者尚在哭喊挣扎。
每个身处其间的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在短短一天,这原来尚是避秦之地的檀州,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模样!战事,也同样还在檀州那个双方已经流了太多血的城关上展开。
几名兵变将领,手中还能掌握的死士兵马,尚有七八百之数?而董大郎搜拢自己的骑步两军溃卒,也还有五六百人马?
要是平原会战,在董大郎的骑兵折损了快一半的情况下,就算加上了檀州这些变兵,也未必抵挡得住完整的马扩所领的骑军的冲击。
可是现在,马扩所领的这数百大宋精骑,已经丧失了冲击的空间,累经大战也接近极限,都是在竭力支撑,战场范围就那么狭双方一时间就打成了相持,在檀州面北城关互相攻占,双方都在缓慢的流血当中,谁也一时吃不下对方。
大宋兵马,几乎都集中在城关左近,人人下马,依托着他们已经控制住的城墙死守。而城内是变兵,城外是董大郎的残兵,交相向他们攻击,想将这些宋军清扫出檀州。而宋军就死死守在这里,城上人用弓弩,用石块,用各种各样的守具拼命向城墙两边下头倾泻,不时还要抄起兵刃,和沿着城墙两边涌过来的士卒在城头激战。
在城关入口处,董大郎所部残存骑兵居然还发起了三两次冲击,有一次几乎都杀进了城门里面,还是马扩从城墙上跃下,翻身上马,带着几十骑及时反击,才又将他们杀过了城壕!
眼看从外面是怎么也打不进城中了,还要忍受城墙上面的火力杀伤,这些城外的董大郎士卒转身就从其他城门入城,在城门口还和那些乱兵发生了小小的厮杀。那些乱兵以为董大郎所部骑军是来抢这块风水宝地的,还想阻拦,却转眼之间就被杀散。
这些董大郎的心腹老卒只顾着入城加入战线,可是那些各地豪强拼凑起来的步卒们,却几乎是才一入城,就加入了对檀州的烧抢之中。能跟着加入战阵的,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可是局面就随着这些董大郎心腹老卒的加入,顿时就显得不同了起来。这些老卒都是百战余生,几乎个个都能起着基层军官的作用,这个时候,厮杀到了现在,他们也就当是为董大郎出最后一把气力了,天下之大,他们还能去哪里?
几个兵变将领麾下到是有七八百心腹死士,多是他们的宗族子弟,这些人是打不散的。可是往日里和地方豪强械斗一场取胜,就能当自己是天下强兵。何尝见过这天下精兵到底是什么模样?在城墙上面朝着宋军控制地段一阵攻杀据守,反而给疲惫的宋军杀得站不住脚了,纷纷朝后退?
直到这些老卒从其他城关加入,顿时就起了稳定军心的作用。他们将这些檀州士卒结成临时的战阵,城墙左近厮杀地方本不是很大。前面上去用短兵刃搏杀,后面用长兵刃夹杂着弓弩援护支撑,一波杀退,另一波又上。双方战士尸体不断从城墙上滚落。董大郎在城下带着寥寥数十名骑兵和百余檀州军战卒,控制着宋军向城内扩张的通路。
厮杀一阵,渐渐稳住了局势,还在向着城关大门处缓慢发展,得尺则尺,得寸则寸。双方“叮萨烈,又卜了个台阶,血不断的顺着城墙流下,一驯佩城头土壤吸进去,战至最后,城墙上面已经又湿又滑,不时有人失足,扭打着从上面落下,只要一时不得摔死,在城下还翻滚做一团!数柄长矛齐齐从后面抢出。将几个逼过来的檀州士卒迫退,一个退得迟了一些,胸口就开了一个碗大的窟窿,惨叫着一头栽下。余江举着盾牌冲上去,一把将跌在地上的汤怀拉起来,从后面飞过来几支羽箭。朵朵的落在盾牌之上。余江却不管不顾,将马扩硬扯了回来。
刚才马扩带头扑上,硬生生砍翻了几人,又用盾牌推了一个董大郎的老卒落城。不小心脚下一滑,就重重摔倒。他体力几乎已经消耗殆尽了。这一摔竟然就难得爬起,后面檀州军士卒瞧出便宜,扑上来就想砍杀,要不是余江援护及时,马扩恐怕就要不幸!
余江才将马扩拖回来,马扩翻身而起,想在地上摸一把兵刃,再度杀上去。余江用力扯着他,大声呼喝:“马宣赞,先缓一口气再上去!”
马扩已经杀得对周遭事务失却了正常的感知。只是怒喝:“你到了俺这边,那头如何?俺不打紧,檀州却是要紧!”
余江一指城墙那一头,扯着嗓子大喊:“汤虞侯在!这一轮扑杀,汤虞侯在那边也顶住了!敌手也要回口气,马宣赞,你也跟俺退下去休息”。
马扩直着眼睛朝余江所指方向看去,才看到汤怀立在城墙另一头,他手中握着他的步弓,用弓梢狠狠的将一名退避不及的董大郎老卒抽下城头。其他敌军。早就退后了十几步,在那里重重喘息。等着下一轮的扑杀。
宋军将士,同样精疲力竭,他们扶起倒在城头的伤号,将他们朝后拖到箭楼里头。双方都不在上前拼杀,只有零星羽箭互相来往,人们都已经杀得麻木了,对这种零星羽箭来袭,谁都没有弯腰躲避的意思。
再朝城下看去,董大郎亲领的人马朝着城门口的又一次扑击也被击退。董大郎也早没有了在吊桥上面凶悍的气息,汤怀两箭将他射落,摔倒壕沟当中,尖桩已经将他甲叶没有遮护周全的地方挂得稀烂,浑身上下伤口,现在都用脏兮兮的战袍裹着。现在他也已经下马,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不再下令再度扑击而上,只是用狼一般的目光,狠狠盯着城头上面的马扩几人。
两人目光一碰,都是恨不得咬牙切齿和血吞了对方的凶狠。但是战事演变到这一步,两军都已经遍体鳞伤,精疲力竭,谁也一口吞不下对方。只能这样缓慢的持续流血。这场战事,已经从清晨开始,一直厮杀到头顶太阳就要西斜!
马扩看到暂时又到了双方都要喘息一阵的时候,这才无话,被余江扶持着踉踉跄跄的退到了箭楼左近。箭楼里面,全是宋军伤卒。几个。伤势轻一些拿着各种城头备下的防火器具在戒备,火箭射入,就要第一时间扑息火头。伤卒们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谁也没有大声惨叫,只有低低的呻吟之声?
看到马扩身影出现,一个还能动的伤卒,竭力支撑坐起,问道:“马宣赞,俺们援军到了么?檀州现在还在俺们掌中,俺们做到了,现在就看萧宣赞的援军的了!”
马扩无语,他从古北口开始,就一直等待萧言的到来,从那里一直等待到了檀州!大宋精骑,不可不谓忠勇,在敢于死战,敢于一马当先的统帅身后,他们从来都是义无反顾,至死方休。但愿萧言,不要负了他们这一路的孤军苦战!
他极目向南看了一眼,只看见寂静无声的幽燕原野。宋军营寨也在不远的地方,敌我双方,都没人顾及到这处已经完全空了的营寨,只有宋军旗帜,犹在猎猎飘扬?
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们这一支打着大宋旗号的军马,还在苦战!
萧言啊萧言。你也该来了,俺们已经等得太久!
檀州城中,现在烟火炙天而起,到处都是哭喊,到处都是尸首,这座曾经还算平和的州郡,已经彻底糜烂。一阵阵烟气夹杂着尸臭就这般扑面而来。
马扩倒也没有太过于同情这座州郡百姓的命运,他自小生长兵间,什么样的惨状都已经见过。他现在只关心着眼前战事的局势。双方僵持,已经成了既成事实了,短时间内,两支筋疲力尽的军马都没有吃掉对方的能力。现在能决定战局的,就是谁的后续援兵最先来到。
女真军马,谁都知道离檀州并不遥远,可自己却完全不知道,萧言的人马到底离这里有多远!
他在那里重重的喘息,旁边余江不出声的递过!个水袋。
马扩一愣,方才接过了,仰脖喝了一口,又放下来叹道:“留给伤卒吧
话还没说完,他心头却又掠过一个和眼前战事并不相干的念头:“方腾方参议,现在又在什么地方?但愿这个。汴粱子能够无恙,就算俺们殉了城,他也能将从古北口到檀州的这孤军血战消息,带给大宋,带给萧言,带给官家”。被马扩念到的方腾,现在正在单人独骑,朝南疾驰。
在二十骑宋军率先抢到城门,一直拖延到马扩大队到来之际,方腾已经一眼就看出眼前局势,靠着二十骑宋军牺牲,马扩终于抢回了时间,要不就顺利夺下檀州,至少也有打成僵持的局面!
董大郎和马扩,他们所有底牌现在都已掀开,剩广二二比就是将十血战而只最后决定檀州命纭的。怀是谁援军最先到来!
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参加这场战事无非也就是多一个累赘。唯一能做的,就走向南寻找在他算中必定会到来的援军。接引他们,尽快加入这场战事,底定檀州局面!
可是当他背着檀州方向疾驰,却有无数次想掉头回顾,策马回去和马扩他们同生共死。那二十骑宋军孤身迎向坚固的檀州城墙,迎向无数的檀州守军,身后还有董大郎的数百铁骑拼死而来的景象,一次次的在他心头闪现。
那些一向被大宋士大夫小视。甚而嘲讽的大宋军人,义无反顾的姿态,让他深深震撼!
这大宋,到底是这些士大夫在支撑,还是这些百余年来,一直在边地默默牺牲的战士们在支撑?
马扩离开古北口的愧悔难当心情,方腾现在才深刻的理解。萧言要是并没有援军到来,那他离开他们独活于世,这一辈子的后半生,将为怎么样的情绪所折磨!
萧言,萧言,如果你是那应运之人,如果我方腾没有算错,你就快点出现!
他已经拿出了全部气力,尽力的将自己平稳的放在马背上,随着这从古北口就一路跟着他的忠实坐骑颠簸起伏,战马也已经跑得浑身是汗,长长的喘着粗气。方腾也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颠簸出来了。可无数次极目四顾,都没有看见这檀州左近,有半点大军奔来的踪影?
一路狂奔,他已经出去了二三十里,头顶太阳已经西斜。眼前仍然是朝着远处铺开的幽燕大地,田地抛荒,坞壁在远处林立,檀州升起的烟火,让左近百姓全部缩入了坞壁当中,天地之间,空空荡荡,仿佛仅他一人一骑而已?
他猛的勒住了坐骑,战马长嘶一声跳跃几下,这才立足,可以感觉到战马胸腹剧烈起伏着,汗水如瀑布一般在顺着皮毛朝下滑落。方腾看看西斜的太阳,掉头回望。檀州已经遥远得如同一个小黑点,只能看到一丛丛烟柱不详的升起,上接天际。
似乎还有喊杀之声,顺着幽燕秋风,隐隐约约的飘了过来。
在这里还接应不到来援军马的话,只怕就来不及了!女真兵马,绝对不会离檀州太远。他们这个时候。也许已经逼近了檀州!可以想见,马扩他们现在已经竭尽了全力,不管檀州战局发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只要这些女真军马一旦加入,他们也回天无力!
既然如此,那自己还不如回去和他们同生共死!虽然不能操刀,可是拉着一个女真勒子同归于尽,总能做到吧?大宋这场战事至今,但有殉国的战士。没有捐躯的书生。从自己这个不合时宜的汴梁子开始,总能震醒一些人罢?
马扩淡淡的嘲讽一笑,就准备掉头回去。临行之际,他最后向南看了一眼,就是这么一眼,他的浑身都已经僵住;想控制自己的心神,却怎么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泪水,就这样拼命的滑落下来。
方腾转瞬之间就感到自己的失态,有的人在生死之间。变得心肠更硬。方腾却觉得自己那种在汴粱富丽岁月养成的嘲讽冷淡性格,在这一趟出生入死的历程当中,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他胡乱的用衣袖擦了一下脸,想平静一些,但走到了最后,却声嘶力竭的大吼起来:“直娘贼的萧言,你这个囚橡的现在才到!你怎么才到,你怎么才到!你知道有多少健儿,为了等到你来,已经捐躯幽燕边地,临死最后一玄,都在朝南而望!去你娘的,你到在后面呆得安稳!”
在方腾视线当中,就看到南面天地之间交界处,一面面旗帜跳荡而出,当先一面大旗,上面字号正是一个斗大的萧字,哪怕相隔这么遥远,方腾在这一刻,也看得清清楚楚。在大旗之下,无数顶铁盔也跃出了地平线,在他们掀起的漫天烟尘映衬下,一丛丛红色的盔缨,飘拂如血,这些骑士,仿佛无穷无尽的从地平线南面涌出,就朝着檀州升起的无数从烟柱方向。直直驰来!
区区前后数百孤军,在燕山内外,在长城之数,在幽燕边地,在檀州左近,苦苦厮杀支撑了这么久,终于将萧言等到了!
这是大宋骑军,全师而来!在七渡河北,一支军马,同样逼近了檀州城。
风向正好朝北,将檀州城升起的丛林也似的烟柱朝北吹动,南风夹杂着城中的尸首烧焦的味道,还有满城的哭喊的声音,朝这里不断的飘来。
黑灰被风带得远远飘向北面,如雪一般纷纷落下。
落在这成散漫队列,不紧不慢的朝檀州赶来的女真兵马头上?
每个人都在朝南而望。议论纷纷。
在这些女真兵马身后身前,还夹杂着一两百当地豪强拼凑出来的骑军,后面还有拼命赶路跟上杂乱步卒,女真骑兵跑得并不甚快,这些步卒拼死拼活,总算跟上。议论得最多的,也还是他们,每个人都直愣愣的看着檀州城头的厮杀,看着落在身上的黑灰,听着远远传来的惨叫哭喊声音,还有厮杀碰撞之声?不住的交头接耳。
“王夜叉是跟的哪方?这厮镇在檀州这么些年,可是苦了俺们!凭什么要俺们交粮纳草。收留那些流民?又没给俺们坞壁种田扛活!”
“管王夜叉跟着谁呢?反正这檀州已经不姓王了。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在那里大烧大抢,这笔财可是发得不轻!”
“檀州肥啊怕不有几万人在里头吧?现在瞧瞧,能跑出来的没有几个!多少大户都躲进檀州城了,听说单单一户,那身家,就比打开
别说这些大户家花骨朵也似的闺女了”经过流民女人,俺也弄了三两个”饿得没有三两肉,又黑又脏,弄的时候还抓着个霉饼子入娘的往死里面啃,花粮食养三两月,才略略有点模样,要是破了檀州,随手抢一个回去暖被窝,也比这些女人强上十倍!就算弄得腻了。拿出去换,也值十斗八斗的豆麦,怎么也亏不了!”
“拉倒吧,现在城里已经成这种鸟样,王夜叉的兵近水楼台,早就捞得饱了。更别说杀进去,还要尽着女真老爷拿好的,俺们跑了这几十里,还能捞着什么虚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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