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天使奥斯卡
想着这一年来的无数血战,无数次险死还生。其间自己所经历的恩怨情仇,萧言一时竟有些痴了。
按照行军编组,前军出完,就是萧言及岳飞还有貂帽都亲卫出营。算是居中坐镇。正在等候前军陆续而出之际,就看见前面鱼贯而出的队列略略有些混乱。几骑人马逆流而行,向着萧言疾驰而来。当先一人,正是韩世忠。
正感慨着的萧言一怔,现在还能有什么变故不成?连作为先锋的韩世忠都掉头回来了?
眼看得韩世忠奔近,这条一向惫懒的陕西大汉却是满脸抑制不住的狂喜之色,下马就大礼参见,这对一向在礼节上面马马虎虎的韩世忠来说,当真是罕见罕闻之事。
“宣赞,俺们遣往高粱河南的哨探,已经接到汴梁而来的使节,此刻正直入俺们军中”
萧言顿时就是大喜过望此刻汴梁而来的消息,还能有什么?最大可能就是自己和老种想要的结果自己硬着头皮提前出兵,谁知道这老天爷竟然转了性子,竟然在自己出兵的同时,等到了汴梁消息
他抑制住心中喜悦,大声下令:“快将汴梁天使,迎接入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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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之间,出营队伍就让开一条道路。这些正行军的队伍,此刻都停了下来,看着一支浑身又是泥又是水的人马驰向萧言。众人紧紧拱卫着的,就是几个已经抱着马脖子直不起腰来的家伙。
萧言等人,已经翻身下马,在雨中等候来人。眼见得驰近,那常嗣昭最先下马禀报:“萧宣赞,神武常胜军左厢第四指挥甲都都头常嗣昭,幸不辱命,在高粱河南接应到汴梁使节,带入军中,天使及随员,幸无伤损”
他在那里禀报,身后就响起一个有气无力的尖利声音:“幸无伤损?咱们这条性命已经去了一大半要是这大营再远上个十几二十里,活的天使你们见不着,只能捞着一个死的”
萧言等人正在做行礼准备,听到这个声音都是一怔。这等天使,当真是少见。当下一个个都是面面相觑。还是张显反应快些,当亲卫头子伺候上官已经成习惯了。忙不迭的命令貂帽都亲卫将那脸色又青又白,几乎被雨水泡得发皱了的内宦使节扶下马来。
那内宦使节背着装有旨意的锦缎包着的皮筒,下了马叉着腿站不住,胳膊搭在两名貂帽都亲卫甲士的肩膀上头,斜着眼睛看着萧言:“你就是萧言?在汴梁现在也算是能达天听的名字了…………老实告诉你,咱们这趟传旨,是要在你们头上捞足好处的。几万贯的数目,都未必称心。现在已经没这个气力了,就想传了旨意早点回头,小娘养的还来这倒霉地方告诉你,西军和你都得了彩头,现在是就领旨还是怎么?”
萧言连同他麾下诸将,本来都这颗心还是提着。虽然萧言早就和老种熟商良久,已经对自己举动引起汴梁到底会做如何反应有了不少把握,更不用说还有小种此刻正在汴梁使气力,也已经和老公相勾连上了。方腾更是断言,汴梁不来消息则已,来则必是朝廷对现在猬集在燕地武臣集团暂时让步的旨意,同时也是老公相复位的张本。可是在旨意未曾切实到来的时候,谁也不敢说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此刻这个性命去了半条的活宝内宦一句萧言得了彩头,顿时每个人提着的这一颗心都放了下来,人人喜逐颜开燕云战事善后,终于有了一个说法。而大家也绝不是倒霉的那一方
萧言一直憋着的一口气,长而轻的慢慢吐了出来。这些日子,他面上言笑不禁。有的时候还能为其他不算太要紧的事情纠结一下。可汴梁消息如何,无时无刻不如一块沉重的湿透压在他的心底
他根基太薄弱,行事太险,用力太大。稍一不慎,就是万劫不复。而此刻终于遂了心愿
此间事了,他再不是大宋某位权臣可以随意拿捏的对象,在这个大宋,他也算是真正初步站稳了脚跟。而前面,更有无限的广阔空前,让他可以奋力向前,最后成为可以决定历史走向的重要力量
为了这个目标,他已经舍弃了许多。已经变得完全不象以前那个油滑的小白领。甚至也变得心狠手辣,不惜牺牲成千上万的性命。有的时候他也在众人背后觉得茫然,忍不住想退缩,甚至有些痛恨现在的自己。可是从此刻起,自己就再没有了纠结的理由,再没有退缩的余地,只有奋力向前
萧言略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笑道:“天使大人,此刻下官正要领军出发,扫平燕地乱军,还大宋一个清平燕云之地。军间岂是仓促接旨的地方?等扫平乱军,下官护送天使进了燕京城,会同西军诸将,再以全份仪注,恭迎官家旨意。汴梁辽人权贵遗财甚多,自然有足够心意报效,让天使不会觉得白吃了这么一趟辛苦…………下官就要前去破敌,请天使在营中静候下官捷报”
那内宦倒是无可无不可,也不在意围在这里的诸位军将脸上喜色,点点头道:“如此也罢。打得漂亮一些得了彩头再不卖力,那就说不过去了…………你说的心意,到时候可别成了虚话,咱们赶来这一趟,可是着实不容易”
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再管这位使节和那些禁军扈卫了。自然有人护着他们送入帐中。随着这使节而来,差不多是给骗到萧言军中的刘春以降那百余西军骑士,立在那里,颇有些不尴不尬。四下看着这些铁甲骑士,看着这一副兵强马壮的景象。此等杀气,就是西军的精锐主力,只怕也有不如
萧言一笑翻身上马,策马疾驰而出。韩世忠岳飞张显等将领,连同貂帽都亲卫紧紧跟随。萧言用尽平生气力大喊:“朝廷颁赏已至我神武常胜军万胜扫平这最后残敌,我带着你们凯旋班师,荣归大宋”
无数军将士卒群声应和,吼声撕破雨幕,直入头顶天空:“我神武常胜军万胜凯旋大宋,凯旋大宋”
呼喊声中,已经接地连天的下了两天的大雨,这个时候也渐渐住了,乌云在大风下向外卷开,在头顶苍灰色的天空中绽开大大小小的缝隙,阳光从这些缝隙中洒下,如一道道连接天地的光柱,照耀在这数千精骑的身上,照耀在奔向大军前方的萧言身上。
韩世忠紧紧跟在萧言身后,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这老天爷,真是贱的。萧宣赞整日对之骂不绝口,现在要紧关头,什么好处都送上来了老天爷,以后俺老韩说不得也要对你不恭敬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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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雨幕的那一头,耶律大石比萧言更要早起不知道多少。或者说,他这一夜根本就未曾入睡。
整个复辽军中军大营昨夜在雨中忙乱了整整一夜。比起萧言所部那些打老了仗的精锐,他们这一夜的准备工作就显得杂乱了许多。整整一夜都是人喊马嘶,人马错杂成一团。虽然经过整练,看起来也的确比复辽军其他渠帅所部严整了许多,但是一到这等叫劲的关头,就显露出底子来了。差点还引起营中扰动,还好军将约束得严,总算控制住了。收拾战马,补充干粮,轻装军资器械,编组队伍,做好随时出营的准备,安排好一旦出营的行军次序。让耶律大石麾下这些军将彻夜都在奔走,扯着嗓子互相呼喊。有的倒霉的士卒还被赶出了军帐,在雨中淋了半夜。
除了耶律大石以外,少有人明白为什么周遭一切都是平静如常,无非就是一队宋军骑士趁着大雨穿过复辽军纵深,向那个萧宣赞驻军处奔去,就让大石林牙如临大敌。将全军立刻动员起来,冒着大雨做随时拉出营野战的准备。如此大雨,大军行动不便,还能打什么野战?
更出奇的是大石林牙还命令马上制备出七日干粮,每人都要携带上。出营野战,哪有打足七天的道理?各人乱事起后多少都积攒起的一些家当,反而都要丢在营中轻装。这个道理怎么也想不明白。
制备干粮一事营中火夫就算是倒了大霉,如此大雨,生火不易。往日敷衍每顿热食就费了大气力,这个时候生火要炕足七天的饼子。火夫们折腾到天亮还没算完。人人都给熏得灰头土脸,大营当中四下都是潮湿柴草炕出来的烟,连军中士卒不少眼睛都给熏红了。加上昨夜军将的奔走呼喝之声,就算运气好在军帐当中歇息,也是一宿都没捞着觉睡。
至于轻装,更是笑话。大家有点财物都是随身带着,谁也不会放在军帐当中。这个时候宁愿干粮不带,也要将家当揣在身上。不少人盔甲之下,鼓鼓囊囊的穿了七八身好衣服。连正常行动都变得不怎么便利。
直到天明以后,复辽军中军营盘还是一片喧嚣杂乱,烟雾腾天,外间看来,还以为走了水了。如此大雨能烧了营盘也算奇事一桩。该做的准备工作,不过只完成了一半略多。就算大石林牙威望素深,大家还都是牢骚满腹,怨声载道。
耶律大石往日最注重抚循军心,但是昨夜至今,对这般喧嚣杂乱却是视而不见。只是督促麾下军将加快速度行事。这些军将偶尔发发牢骚,他也就当没有听见。从始至终,都是面沉如水。
张显那一队兵马,杀破复辽军纵深,直向萧言所在。这个信号,对于耶律大石这等出色统帅而言,已经是足够足够了。
就算预感萧言大军出动在即,这还不算什么。耶律大石从掌握复辽军开始,就一直准备着应对这一必然要发生的事情。可最让耶律大石讶异的是,萧言麾下军马,竟然是如此之强
再精明的统帅,再未曾实际领军和对手捧上一场之后,也难以对对方实力做出最为精准的判断。萧言领军作战之始,耶律大石已经去位。虽然萧言战绩,耶律大石都很清楚。对于他不足千人惊走萧干大军,最后更在高粱河畔以重骑大破他辛苦整练出来的辽军最后主力已经是非常高看,认为萧言绝对称得上有统帅天分,麾下那支拼凑起来的宋军骑军大队也是难得精锐。可是耶律大石也有一份自傲在,如果是他而不是萧干领军,他和萧言对上,那还胜负未知
可是此次张显溃围而出,耶律大石接连调动自己麾下几乎全部骑军前去围杀。这些骑军多是辽东难民屯军的底子,绝对算不是乌合之众。可是激战竟日,回报上来的伤亡竟然有一百五六十骑,而给予宋军杀伤不过寥寥二三十。敌人冲出去之后,回头更有大队接应军马冲入,一下就将围住宋军余部厮杀的自家大队冲散,将宋军被围余部再度接应而出。萧言麾下这些骑军,简直是来去自如,自家人马连抗手的余地都没有
如若萧言麾下那几千骑军都是这般精锐,自己就算辛苦整练出一点人马。又如何能是对手?
本来耶律大石还有一点信心,自己练出了四千多军马。已经算是一支不弱的力量了,再有复辽军其他渠帅为辅翼。就算实在还没有这个力量与宋军在燕京城下争胜,自己要将这练出来的四千多军马大部带出远走还是问题不大的。
现在看来,竟然连这一点都靠不住了。天知道萧言经过了多少场胜负就在一线之间的拼死恶斗,才历炼出这么一支让耶律大石都感到震惊的强军出来
正因为如此,耶律大石才一得到宋军溃围而出的消息之后,就让自家军马开始做准备。只要萧言那里一旦发动,自己立刻拉上大队以出去野战迎敌的名义就走,最后能拉走多少就是多少,一切就都看运气了
他麾下这四千人马,一旦紧急拉动,就显出了毕竟编练未久的老底子出来。耶律大石也只能沉住气等候,在他心中,还有一丝侥幸。如此大雨,以骑军为主的萧言所部,未必就能马上出动罢?就算马上大军而出,这等大雨也要削减他们近半冲击威力,自己也许还有足够时间让全军做好准备,到时候能多带着一些军马突围冲出
耶律大石在自己军帐当中早就坐不住,天色微明就爬上了营中望楼。黑着一张脸看着脚下纷乱的一切。眼前大雨如注,耶律大石却巴不得这场让麾下儿郎抱怨万分的大雨下得更久一些。
可是气数这东西,说起来真是奇怪得很。在耶律大石默祷当中,眼前这场仿佛天漏了一般,永远不会止歇的大雨却渐渐停了下来。接着乌云翻卷而退,阳光顿时就从云缝当中撒了下来。在雨水中已经泡了两三天的麾下儿郎,这个时候都停下手中动作抬头望天,情不自禁的发出一阵阵的欢呼
看着从云缝当中洒落下来的阳光,耶律大石在这一刻顿时就觉得一颗心冰冷,紧紧握住望楼栏杆,死死的向萧言大军所在方向望去。甚至都无心去关顾自己军马到底准备情况如何了。
也不知道在望楼上等了多久,也许是极长时间,也许又是短短一瞬。从西北方向,似乎卷起一阵喊杀之声,远远的飘过来。这声音之微弱,让稍稍感觉到的人,只会觉得自己耳朵听邪了。而就是这等微弱的声响,却在这一刻耶律大石心底卷起了狂涛巨*,他握住望楼栏杆的手因为用力已经发白,胸中只转着一个念头。
萧言来了,萧言来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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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五十六章 破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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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辽军渠帅吴俊,原来算是一个小小坞壁当中堡主的亲戚。人长得五大三粗,有几分勇力。算是做了管领这坞壁当中不足百人丁壮的头目。原来燕地宋辽交战,他们这个坞壁不当于要冲,侥幸算是生存下来。
结果复辽军乱起,大队大队乱军那真是细大不捐,前行道路上面只要是个地方就得打开。搜刮其间的粮食这些乱军才能生存得久一些。吴俊所在堡寨被破,堡主不知道死在哪里。吴俊念头转得快,带着麾下残存几十名丁壮宣布就此被裹挟了。
在复辽军生存,自然谈不上算是什么好日子。吴俊带着自家堡寨的几十个儿郎,在其间苦苦挣扎求存。这剩下几十名弟兄甚是抱团,紧紧依着他的号令行事。一番沉浮下来,以身边这个小团体,吴俊居然也聚拢了二三百号勉强可以上阵厮杀的男丁,再加上依附他们生存的一两千流民百姓,糊里糊涂的居然也算是一方渠帅了。
不过他这个渠帅,就算在复辽军中也算不上前面的,甚至连中间都够不上。在燕京城左近立寨都轮不到什么好地方。赫然就给排挤到了离萧言大军最近的前面。
每日看着视线勉强可及的那萧言所部连绵的严整营盘,每日吴俊都是心惊胆战。那些顶盔贯甲的披甲骑士在营寨处左进右出,那种剽悍轻捷,杀气腾腾的样子。让吴俊和他麾下所部都觉得一旦打起来,自己这个破烂营寨支撑不了一刻。
吴俊也不是没动过向宋军投诚的主意,可是试探着派人马过去。宋军游骑顿时将他们前行道路遮断,还杀伤了几个。剩下的人只得连滚带爬的逃回来。所幸这些宋军也不甚追赶,仿佛根本没有将他们这点人马放在眼里。吴俊自然不知,萧言当日就是刻意纵容复辽军将声势闹大,如何愿意招降纳叛,先对这些复辽军下手
投降这条路走不通,每日宋军哨探还大摇大摆的穿过他的营寨旁呼啸而过。每日吴俊麾下这些人马只能在寨墙上干瞪着。吴俊想移营向燕京城靠近一些,哪些渠帅岂是吃素的,闹得差点要火并。吴俊也只有心一横在这里安顿下来。
乱世里头,人都过得苦。当日在自家小小坞壁里头,吴俊虽然号称堡主一人之下。但是也是吃用艰难,大家都是一半粮食一半野菜的胡乱填饱肚子。其他享用更是谈不上。此刻被裹挟进复辽军中,又被安顿在这么一个危险地方进退不得。可是吴俊享用,却比当日在小小坞壁当中强了不知道多少
正经粮食自然随便他这个一方渠帅吃到饱,隔三差五说不定还能掳掠到一点肉食。给他送来的都是精肉,没有半分下水
乱世里头吃不过就是这么回事了,哪里都是粮食艰难。可是其他却是丰盛。多少高门大户破家,多少王孙公子沦落。在这个世道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吴俊破破烂烂的军帐当中,里面陈设无一不是华贵之物,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的堆放。上好的锦缎衣服,名贵皮裘,一叠叠的放在那里等着发霉。辽人花大价钱买来的宋人器物,镶金错银的到处乱扔。每日床头,总少不了一个甚至两三个花不留丢的小娘子陪寝。有几个吴俊最宠爱的,据说还是什么辽人高门贵女,现在也只能强颜欢笑的讨好他这个粗黑汉子。
这等日子,就算以前在吴俊梦中,又何尝见到过
人这般日子过得久了,也容易豁得出去了。反正都是有今天没明日,老爷就这么着罢。你宋军天兵天将也似的军马哪天杀过来,也不过就是一条命。还不如尽着现在快活
吴俊也不护食,有了什么好处也不忘了跟随自己一起在复辽军中挣命的儿郎。大家也就陪着吴俊在这里等死。运道好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挣扎出一条性命出来。现在多想那些,又有什么用场
这位乱世里面糊里糊涂成了一方渠帅的小人物,所过的醉生梦死的日子,就在大宋宣和五年三月底的这一天,而告结束。奔腾的神武常胜军大队骑军,最先踏破了他的营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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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三天的暴雨一下,因为手下偷懒而导致排水不畅的营地当中,几乎都变成了一片泽国。营中渠帅吴俊还是天色才亮的时候要起来起夜,一脚就踩进水里。冻得他都跳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家中军大帐都变成了鱼塘。顿时这股气就不打一处来。自己都什么不管,只顾这些日子过得快活了,也没亏待手下心腹,居然对自己居所都这么不上心
气极的他顿时招呼亲卫,胡乱伺候他披上了一身衣服。踩着名贵缎靴就踏水而出,走一路骂一路,一直骂上寨墙,当真是声震四下。
“俺就是对你们太厚道了寨栅缺了没让你们去补,壕沟浅了没让你们去挖。日常巡守,你们爱去不去想去打粮,有了缴获了,想着俺送上来一点意思意思就成,再不争多论少。花不留丢的小娘,你们眼热了,还不就随着你们借过去用上三两日的,再不追讨?现在一个个瞪鼻子上脸,如此大雨,俺大帐旁边排水沟塌了也不去疏浚,让俺大帐变成了鱼塘要不是俺几次上阵都拼死,博了几个先登,打开坞壁分了最大一份,你们怎么有现在舒服日子?现在一个个都不上心了,让俺连踏实日子都过不成一个个都入娘的给俺滚起来修补寨墙,挖深壕沟,出去打粮,有的是差使给你们干要是慢腾腾的,俺帐中军棍,多少日子没发利市了,谁先来领教领教?”
在他破口大骂声中,他麾下儿郎一个个从破破烂烂的营帐中懒洋洋的出来。身上衣甲披一块挂一块,跟乞丐也差不了多少。人人被大雨泡得发白,拿起各种各样的器具装模作样的准备干活。
几个昨夜在帐中躲雨大睡的手下,这个时候扛着破烂兵刃就赶紧溜上了寨墙。看着麾下儿郎多少还算卖自己一点面子,吴俊渐渐气消,声音也小了一些。这才注意到自己气冲冲而出,披着的是一件女人衣衫。身边士卒这个时候也上来讨好:“元帅爷,您瞧瞧。这场大雨突然停了老天爷对淹了元帅爷大帐也觉得过意不去,元帅爷一发威,顿时就雨住云收,这还不是元帅爷的威风?”
吴俊哼了一声,念了一声佛:“老天爷也是能乱说的?直娘贼,这场大雨住了也罢,泡得人都要发霉了天气晴了,营中粮食看着就要见底。你们这帮懒骨头也该出去活动活动,总得给大家找一口吃的,当真是一个个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有多金贵”
正在准备收摊的时候,就听见自己身后西北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震天也似的呐喊这呐喊声一旦响起,就未曾停息。越来越大,如闷雷一般贴着地面滚滚而来,一时间都仿佛都撞得人在这寨墙上都站立不定
吴俊讶然回望,就看见雨后能见度极高的视野之内,那就当在自己面前的宋军大营当中。一队队披甲骑士鱼贯而出。展开队列,马槊长矛如林一般的高举,锋刃反射着一道道投射下来的阳光。这大队大队的骑士,张开正面,向着自己这个方向缓缓压来。
当面骑士,就足有二三百。而同样张开的骑军集团,足有四个。延绵出去七八里。在这四个骑兵集团组成的正面之后,更不知道有多少披甲骑士跟上。杀气腾空而起,似乎单单这杀气,就能将自己这座小小营寨彻底摧垮
吴俊久在复辽军中,复辽军名义上是承辽国军制,所以也多少也知道一些。知道这一个骑兵集团就是一个骑兵指挥的建制。满编是三百骑军左右。这个在宋辽都是一般的。正面张开四个骑兵指挥,以骑兵的机动力,最大可以控制十里左右的正面。这样一个阵容杀入复辽军中,这个十里正面范围之内,所有复辽军营寨就只有次第没顶。遭受这样的打击,复辽军虽然声势浩大,也只有告土崩瓦解
这大队骑军如一面铁墙一般推进,前行数十步就高呼一声万胜。眼见得逼近自家营寨不过两三里处,随着走在前面的军将各自一招手中兵刃以为号令。这座滚滚向前,准备粉碎当在面前所有一切的铁墙,顿时就加快了速度。天地之间,这个时候都是马蹄如雷之声,视线所及,都是战马铁蹄翻卷起的大团泥土。四野各处,都是被惊动的流民百姓哭喊奔走之声。在寨墙上自吴俊以降,所有人都呆呆的反应不过来,在这等空前的威力之下,甚至连逃下寨墙躲避都忘记了
大队骑军转眼就冲进这个小小营寨,雨后不管寨墙上守军还是寨墙下的骑军,都无法使用弓矢。那些骑军顿时就是一阵投矛掷过来。这些投矛比长矛短一半,每名骑军背上都负有几只。跟随的备马上还有更多。不过就是一轮几十支投矛,寨墙正面顿时就没人站着了。那位乱世里面侥幸沉浮的渠帅吴俊,小腹上正正中了一支,将人都扎透了。大张着嘴捧着那支投矛,头上脚下的就滚落寨墙之下。可是此时此刻,还有谁来搭理他
当先骑军顿时就越过了几乎不成障碍的壕沟,站在马上就能够着寨墙,翻身直上。跳入寨中。这小小营寨之内,已经完全无人想到抵抗,不管是丁壮还是在营中的女眷,都哭喊着四下乱窜。那几名骑士已经跳下寨墙打开寨门,数十名骑军顿时就从寨门处冲入,其他军马绕过营寨继续向前。不管是寨内还是寨外,这些骑军的目的似乎也不在于杀伤多少,而是驱赶当面尽可能多的人,不顾一切就朝后溃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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