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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杜士仪今生今世忙于积累知识积累钱财都来不及,这声色犬马之所却还是第一次来。这位甫一出场异香拂面,粉裳白衫的都知娘子人果然国色,兼且颦笑之间慵懒而迷人,张简竟是三两下便已经双颊泛红,显见没有应对这种烟花场的经验。而这时候,杜士仪便只听一旁的姜度懒洋洋地说道:“怎样,这楚莲香如何?京城豪门贵第饮宴,常使人出席以壮声色,平日里很少在坊间这地儿露头。今天他们可是都托了你的福……杜十九郎,干得好!”
见姜度亲自斟酒执杯相敬,杜士仪顿时含笑接过,二话不说一饮而尽。然而,姜度一个好字话音刚落,就只听他身后传来了一个娇软的声音:“这位新郎君便是今岁解头杜十九郎么?”
“正是杜某人,见过都知娘子。”
杜士仪抬起头时,便只见楚莲香已是在姜度身边跪坐了下来,目光闪闪地端详着自己,当即少不得称呼了一声。而楚莲香随即嫣然笑道:“今日能得诸位等第郎君光临,蓬荜生辉。酒食立时可上,可料想诸位郎君连日试场辛苦,雅令费神,既得见当初首制那一套酒令的杜十九郎,不若先以俗令起始如何?”
今日这喜庆的当口,不论名次如何,立时就和别人较劲别苗头也着实煞风景,一时众人闻声自是答应了下来。而楚莲香冲着杜士仪这边厢三人行过礼后,便盈盈起立回了主位。她既是大半个主人,这席纠的职司自然不让别人,而杜士仪乐得偷懒,继续讨了那上去灌酒的觥录事自己当,窦锷和姜度对于楚莲香都熟悉得很了,当即全都摆手示意自己只看热闹。这令行数轮,就只见众人罚饮酒的比比皆是,桌上饭食不动,酒却如流水一般去了许多。
在欢喜甚至狂喜的氛围中,酒作为助兴之物的成分就完全高过了其作为消愁之物的成分,而在酒兴的帮助下,会乐器的都免不了被赶鸭子上架,至于不会乐器的,下场跳一曲便成了最简单的事,就连窦十郎亦是和张简以羯鼓相和,姜度干脆用他那绝对说不上美妙的嗓子唱了两曲,只可怜琵琶相和的杜士仪几次被那鬼哭狼嚎给骇得乱了指法。然而,这在平康坊南曲是最司空见惯的,不但楚莲香自始至终面带微笑,妙语连珠串和其间,就连其他陪酒的歌妓也都是打叠了全副精神,到最后上烛的时候,姜度便想都不想地说道:“只管把最好的套路都上来,让大家尽兴一夜!”
欢饮到了酣处,一时男男女女无不放浪形骸。窦十郎窦锷早就搂着一个姿色可人的年少歌姬到后头歇息去了。而杜士仪借醉躲了好些名堂,这会儿靠着凭几装睡的他冷不丁瞧见姜度嘿然一笑,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悄悄出了门,他趁着其中两个士子正纠缠楚莲香之际,便退席追了上去。
果然,姜度站在院子中轻轻晃了晃脑袋,旋即就叫来了从者吩咐道:“备马,今夜我到表兄李十郎那儿叨扰一晚上!”
等到那从者应声而去,杜士仪便大大打了个呵欠。等到姜度回转身来,他便笑着说道:“姜四郎倒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今天这一场你花费最多,可到头来,你倒仿佛是最没兴致的那个人。”
“我怎么不高兴?虽说不比你们这些寄希望于明年岁举题名的家伙,可让柳家小子栽了这么一个大跟斗,我当然高兴!”姜度没好气地使了个白眼,这才饶有兴致地说道,“倒是你真把自己当柳下惠了,那许多女子暗送秋波你都仿佛不闻不问?”
“就和柳惜明之前所言,此次能有这样的结果,时也命也。”杜士仪却不回答这话,耸肩一摊手,这才走上前去说道,“要是没有那接二连三的事情,我按部就班去应府试,未必就能有如今的声势。说来说去,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为了和我过不去,他还特意去走了王大将军家的门路,与王大郎一度走得很近,结果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解头也好等第也好,全都无望!这便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他的针法虽能稍解癫痫时的痛苦,但至少一天一夜内,柳惜明是别想有什么应对了!
“唔?好一个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姜度倒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眼神闪动了一下,哈哈大笑后便一甩袖子道,“不过哪有性命那么夸张,只是前程就别想了!好了,横竖今日庆功宴也开过了,回头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办到,至于你今夜是留是回去,不关我的事!我可走了,来日再会!”
夜半乱敲门,这对于李宅中人来说,极其少见。毕竟,这会儿夜禁时分,虽则坊内巡夜的武侯没那么严格,可谁会早早到了坊中,却在这夜半才来拜访?因而,当李宅前头人去应门查看,须臾之间,动静就从前头一直惊动到了后头,到最后李林甫不耐烦地坐起身时,那口气自然很不好。
“深夜何事?”
“阿郎,是姜四郎酒醉叩门。”
李林甫一时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姜四,好端端的大半夜来敲门,却不知道是去北曲何处妓家鬼混了!给他收拾一间客舍,明日再说话吧。”
然而,门外的仆媪却并未退下,而是有些为难地说道:“可姜四郎仿佛兴高采烈,还说要寻阿郎痛饮几杯。”
这家伙有完没完?
瞅了一眼枕边睡眼惺忪的妻子,李林甫只得没奈何地起身,又唤来婢女服侍穿衣,等到大半夜地他到了前院客舍,却见姜度不进屋子,只在院子里兴高采烈地直转悠,他不禁没好气地训斥道:“四郎,大晚上你不要睡觉,可我明日还有事务!”
“什么事务,谁不知道,表兄你这太子右中允闲得很,太子才多大?”见李林甫脸色有些不好,姜度便不由分说拉着他进房,在门前踢掉了鞋子,他径直选了一方坐具盘膝坐下,立时神秘兮兮地说道,“表兄可知道,今天京兆府解试发榜?”
李林甫如今虽清闲,但舅舅楚国公姜皎处他是常去的,更何况在源乾曜面前混了个脸熟,这种消息就更加不会不知道了。想了想姜度如此高兴的理由,他略一沉吟便试探着问道:“料想杜十九郎不过是对你有过援手之恩,你这么高兴应不是为了他夺下解头吧?”
“知我者,表兄也!”姜度说着便使劲一捶身下坐席,目光炯炯地说道,“柳惜明当初就不怀好意,想支使我为他扬名,我自然事后狠狠抹黑了他的名声,可谁曾想他竟然那般卑鄙,竟是在我的坐骑上做文章,还打算一石二鸟把杜十九郎拖下水,我让他去岁京兆府解送无望,已经是便宜他了!哈哈,想他今年势在必得,可结果不但为杜十九郎占了头名,而且自己还落在榜末,简直是大快人心,值得浮一大白!”
“柳惜明竟在最后一名?”李林甫确实没太关心一应名次究竟如何,一时倒也有些吃惊。关中柳氏毕竟也是世家豪门,于奉敢这样打柳家的脸?
“不错,就是今岁京兆府解送的最后一名,这简直比榜上无名更丢脸!而且,杜十九郎今天在他面前说了好些话,把人气得坠马几乎背过气去。却原来今岁王十三郎不能应考,十有八九也和此人有涉!”说到这里,姜度鄙夷地冷哼一声,这才若有所思地说道,“杜十九郎倒是还对我说,这柳十郎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他为求夺魁,和王大将军长子王守贞眉来眼去,谁知道却依旧这般下场……啧,不是我说,此前那案子说不定也有他的份!”
“嗯?”姜度是有心抹黑,李林甫听着却心头大动,这会儿蹭地便站起身来,目光急切地问道,“此言当真?那柳惜明真的和王大郎过从甚密?”
“杜十九郎应不会打诳语……怎么,表兄也是觉得这讯息有用?”
见姜度打了个酒嗝,目光却是炯炯的,李林甫来来回回走了几步,一对黑眉险些拧在了一起。这一瞬间,此前那案子中某些不明之处,他一下子完全明白了。
难道是这柳惜明居然敢胆大包天,用这样的一石二鸟之计?他以为关中柳氏还是当年光景吗?证据如何不重要,要紧的是此番事情差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需得和舅舅姜皎好好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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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一百六十三章 驱虎吞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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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九是十八皇子的满月宴,紫兰殿中自然办得热热闹闹。王皇后尚在父丧之中,李隆基也无心让这一对如今已经几乎针锋相对的后妃再碰面,索性连其余嫔妃都吩咐只送礼不用亲自来贺,却是向自己那些兄弟们都遍撒了帖子。除了岐王告病不来,只送了一份厚礼,宋王薛王申王都携了王妃进宫,各种各样的金玉玩器装了几匣子,就算十八皇子李清每天换一样都足够两三个月不重样。
这样的场合不请王皇后,唯有自己以十八皇子生母的身份陪着天子一块庆贺,武惠妃自然心中喜悦,这坐蓐中遇到那桩糟心事的焦躁愤怒,也为之消解了许多。尤其是宋王妃元氏对襁褓中的十八皇子赞口不绝,夸成了三清前的奉宝童子,更是让连失了几个孩子,如今身前的十五皇子李敏亦病恹恹的她眉开眼笑。然而,午后满月宴散去,她恭送了李隆基回宫,十五皇子李敏的乳媪便诚惶诚恐地来见,道出了一个让她面色大变的消息。
“十五皇子又病了。“
等到御医赶来,看着众多宫婢内侍再加上御医围着小小的十五皇子忙碌不已,武惠妃只觉得今日幼子满月宴的喜悦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悲从心来。王皇后至今一无所出,以至于身为倡优的赵丽妃所出之子竟是册封了皇太子。尽管赵丽妃已经色衰爱弛,不复当年受宠,可有个册封为太子的皇子在,异日一辈子就有依靠了。可是她分明深得圣眷,左一个右一个孩子的降生,却始终不能养住,这和不会生的王皇后有什么两样?
“惠妃,楚国夫人来道贺了。”
通籍宫中的命妇并不多,这其中,霍国公王毛仲的两位妻室虢国夫人郭氏和韩国夫人李氏,楚国公姜皎的夫人楚国夫人杨氏,是诸王妃公主之外最有头有脸的。楚国夫人杨氏和武惠妃之母乃是堂姊妹,因而武惠妃自然素来与楚国公姜皎亲近,但凡杨氏出入宫中时,便一定会到武惠妃这儿逗留一会儿。如今武氏式微,武惠妃亦谨慎地绝不擅自交连外臣,自然对姜皎曲意交好,此刻虽则心头依旧伤心郁结,可她还是强打精神点点头吩咐道:“快请。”
天水姜氏关中世族,姜皎又得圣眷,杨氏既然是来贺十八皇子满月,出手自然极其大方,几样金麒麟之类的吉祥饰物之外,尚有一块天然呈现祥云纹理的无瑕美玉。杨氏一说这是因缘巧合得到的珍品,最能庇佑孩童,武惠妃想到病着的李敏以及自己失去的其他孩子,顿时异常感念,连忙亲自用绢帕收好放入了怀中,眼圈已经是不知不觉地红了。
“除了阿娘,也只有姨母会惦记我。”武惠妃看着偌大的宫殿,想想之前的热闹,如今的冷清,一时便忍不住垂泪下来,“之前那样诋毁我的大案,便是轻而易举地不了了之,今日十八皇子满月宴,可十五皇子竟是又病了,难道真的是我招惹老天爷厌弃了么?”
二十出头的武惠妃在宫中妃嫔中并不是最年轻的,也并非艳冠六宫,然而,那种楚楚可怜的外表,以及和外表丝毫不相称的柔韧手腕,让她对于男人来说极能挑起征服欲。此刻见她梨花带雨掩面抽噎,就连杨氏也忍不住生出了深深的怜惜,慌忙上前握着她的手道:“哪有这种话!不过是一时时运不济,逝去的皇子和公主实在太过丰神俊秀,因而冥君方才引在座前,惠妃千万不可太伤感。要说之前那案子……”
杨氏说着不禁顿了一顿,心中踌躇丈夫姜皎以及外甥李林甫交待自己的那些话,不禁犹豫从何起头。这时候,武惠妃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遂冲着侍婢瑶光使了个眼色,见其须臾便带着其他人退了下去,她便立时正色说道:“姨母,你又不是外人,若有话请尽管说。”
“惠妃还记得,那朱雀大街的疯人谶语案是怎么结的?”杨氏见武惠妃冷冷点了点头,她便索性直截了当地说道,“虽则都归结到了那个左羽林的校尉肖乐头上,可人和杜十九郎就真的有这么大仇,非得如此大动干戈?”
说到此事,武惠妃登时脸色一沉:“我自然不信这么巧。”
“这就是了。听说这肖乐之姊是葛福顺的媵妾,和王大将军长子往来极其密切,而巧合的是,王大将军长子,和杜十九郎仿佛有些冤仇。”
因肖乐而及王毛仲,这是宫中王皇后和武惠妃都曾经想到过的一点。然而,王毛仲得宠于天子,和她们也谈不上利益冲突,所以武惠妃此刻不禁蹙紧了眉头。然而,杨氏接下来说出的一句话,立时让她整张脸都绷紧了。
“王大将军为人公允严峻,但其长子王守贞却与关中柳氏之子柳惜明近来却在鬼鬼祟祟地来往。柳家小子和杜十九郎固然有些小小的龃龉过节,但最要紧的是,他的姑母柳婕妤,在宫中亦是颇为圣人敬重!”
武惠妃霍然站起身,来来回回走了几步便突然站住了,面色一瞬间变得铁青:“没错,你说得一点没错,她有这般动机!前时我和她都是婕妤,然而我晋封惠妃,她晋封九嫔之中的充容时,却被阿王硬生生拦了,她这心里决计是恨得咬牙切齿!倘若我和阿王斗得你死我活,焉知不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好伎俩,好伎俩……明着是冲杜十九郎,实则是为了她,我几乎都被蒙骗了过去,阿王那样自诩聪明机敏的人,也被她糊弄了过去!”
杨氏见状连忙起身劝道:“案子已结,再说没有证据,不过我家楚国公闻听消息后如此觉得而已,惠妃还请不要太过激动,徐徐图之,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姨母说得对,我不过为惠妃,是不能对柳氏一个婕妤如何,可那阿王可险些背了这么个黑锅,她岂会善罢甘休?好个柳婕妤,不止是她会用计,这借刀之计,我也会用!”
傍晚时分,当柳婕妤踏入含凉殿的时候,不禁被那种扑面而来的凉意冲得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座北临太液池的宫殿夏日固然凉风习习,入秋之后便显得阴寒刺骨了,到了冬日,就连烧火取暖的木炭也要比别的宫殿多五成不止,也只有那些要皇后气派的方才不管不顾。心里如此想着,当来到殿中屏风前的皇后宝座时,她却立时把那些腹诽全都藏得好好的,恭敬而不失温婉地深深施礼拜道:“皇后殿下。”
尽管此前晋封就是王皇后拦下的,但柳婕妤不曾丝毫表露出来,此刻亦是如此。所以,当她只觉得膝盖都已经硌得生疼,上头人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她不禁打心眼里生出了深深的恼怒。皇后虽说出自王氏,却并非太原王氏,也并非琅琊王氏,离名门望族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可关中柳氏从南朝便开始声威赫赫,哪里是王氏能够比拟的?
“柳婕妤一定心里在想,我这个皇后已经无宠,膝下又无子女,却还非要摆中宫架子,让你一直跪地不起,骄狂跋扈不问自知,是不是?”
这乍然钻入耳中的一句话登时让柳婕妤浑身巨震。她几乎本能地抬起了头,见王皇后倚靠在宝座上,平素那笑容丝毫不见,面上尽是寒霜,她不禁咯噔一下,一瞬间就想到了前时那个让她几乎魂飞魄散的案子。好在她自幼便学礼仪进退,面色很快镇定了下来,俯首行礼后便从容说道:“皇后殿下言重了,妾不敢。”
“不敢?指量我和武惠妃水火不容,故而支使一个疯子在朱雀大街上闹事,你柳氏中人早已经是胆大包天了!别以为案子已经结了,便可以逍遥法外坐享其成,也别以为杀人灭口就能一点破绽都没留下!你要是真的做得这般滴水不漏,怎会有人捅到我面前来!”
尽管先后传到自己耳中的两个消息都不可证来源,但王皇后并非没有见识的深宫妇人,此刻紧紧盯着柳婕妤,见其额头已然见汗,她心中顿时信了七分。知道柳婕妤随行宫婢内侍都被自己的人挡在外头,这番情景这番对答不入第三人之耳,她便面色阴冷地哂然一笑。
“这儿没有外人,你若是不肯承认,那么很简单,我直接禀告了三郎!就是把京城闹一个天翻地覆,这结果也总能够水落石出!要知道,自从当年柳?]触怒则天皇后,因大逆罪被诛杀,阖族受到牵连贬为奴婢,尽管如今他一族昭雪,又不和你一支,可终究关中柳氏已动了根基。若武惠妃亦是一朝成功,你觉得她会放过你?关中柳氏就等着连根拔起吧!”
惊得花容失色的柳婕妤终于听到了这话里话外的一线生机。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挪动着刺痛的膝盖向前数步,这才深深叩首道:“皇后殿下,妾身真的不知道怎会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传言!妾身蒲柳之姿,能够入宫已经是万千之幸,不敢奢求其他。皇后殿下仁慈宽和,妾身一直都敬服有加,若是能为皇后殿下效犬马之劳,妾身自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尽管柳婕妤仍然没有承认此事与己有关,但这措辞谦卑的臣服之语,无疑表明了态度。此时此刻,王皇后不禁哂然一笑,右手中指那鲜红的丹蔻一时深深陷入了座下软垫之中。
她当然恨不得让柳氏粉身碎骨,可是,她更需要人来抗衡武惠妃!
于是,她沉默片刻便傲然笑道:“听说你家侄儿今岁京兆府解送只得最后一名?等第方才有岁举及第之望,他这名次未免太过低了。江南西道衡州有一义学,颇为有名,不如让他去好好学一学,也免得贻笑方家!若是没个出息,也不用回来了!”
要想让我继续信你用你,便把你那做下此事的嫡亲侄儿,远远放逐到那岭南之地去!正好她那死去妹夫的嫡亲弟弟,因被厌弃,这些年千辛万苦做了些政绩,如今不过才升到衡州刺史!
面对这般提议,柳婕妤一时恨得咬牙切齿,许久方才字斟句酌地说道:“皇后殿下,十郎是不懂事,可我家兄长只有这一个嫡子……”
“嫡庶之分,就真那么要紧?”王皇后冷笑着打断了柳婕妤的话,口气异常冷冽,“三郎亦非嫡子,当今皇太子也非嫡出,至于朝中,苏相国当初不过混迹于仆佣之中的孽庶,如今官拜相国,谁人敢提他的出身?柳家若是将来让你那侄儿掌管,将来只有一个下场!”
面对这赤裸裸的警告和威胁,柳婕妤顿时分外心惊肉跳。而就在这时候,王皇后撂下了最后一句足以成为压垮骆驼最后一根稻草的话。
“能够查知此事,将其捅到我面前的人,不外乎就那么几个。你以为你那侄儿留在京城,还会有命在?”
此时此刻,柳婕妤的脸色已是一片死灰。她咬着嘴唇沉吟良久,这才曲首拜道:“妾谨遵皇后殿下吩咐就是。”
然而,想想如此就舍弃了侄儿,她又心中不甘心,随即抬起头来说道:“皇后殿下,妾斗胆直言,柳家十郎固然罪该万死,然则若非王家大郎胆大包天,怎至于如此地步?而且,若非杜十九郎恃才傲物……”
“够了!”王皇后厉喝一声,见柳婕妤闭嘴不敢多言,她便冷冷说道,“你以为还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不用多说了,退下!”
等到柳婕妤花容惨淡地行礼退下,王皇后方才攥紧了拳头。把消息捅到她这儿的,前后两拨,料想不过是武惠妃和王毛仲。既然能用这法子收伏柳婕妤,未必就不能把王毛仲收归己用!要知道,唐元功臣之中,最受李隆基信赖的便是王毛仲。而柳婕妤,她将来自然会让其和关中柳氏那些瞧不起她的人死无葬身之地!至于那杜士仪……不过出身京兆杜氏的一微不足道书生,何需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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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一百六十四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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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有所预料,可是,当这一日窦十郎窦锷突然不告而来,有些不自然地在自己面前坦陈,一番查下来,当初支使人在饮食中动手脚的,正是柳家从者,而那个幽国公窦家贪财犯下此事的奴仆已经被悄悄杖杀,从此之后窦氏将会把柳氏子弟拒之门外,王维仍然大为惊怒。
京兆才俊,有的是狂傲不羁卓尔不群的人,也有的是出言不逊性格激烈的人,可用这样卑劣手段的人却闻所未闻。一贯脾气极好的他等到窦十郎无奈赔情离去时,也忍不住伸手捏拳在身边重重一捶,就更不用说性子比他更急的王缙了。
一时间,就只见王缙犹如困兽一般在屋子里团团直转道:“怎么能便宜了这卑鄙小人?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十五郎,不要耿耿于怀了!”王维深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平静了下来,“他虽机关算尽,最终仍然不过落在京兆府解送的最后一名,可谓是脸面丢尽,总算也有自己的下场。”
“可就算是最后一名,凭着关中柳氏的名声,万一今年省试的试官又一时昏头,拔擢了他及第呢?”王缙哪里听得进兄长的这般安慰,怒气冲冲地走到门边上,狠狠敲打着门框道,“这种人要是留着,今后免不了还会算计阿兄,就算没有阿兄也会有别人受害,不行,不能这么就算了!”
王维正要开口喝止焦躁的弟弟,却只听外头又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王十五郎说得没有错,除恶务尽,否则若令其死灰复燃,则兴许还会引火烧身!”
正惊愕的王缙见面前那门帘一掀,继而杜士仪那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他不禁眼睛一亮,连忙不由分说把人拉了进来,又前所未有地殷勤搬来了坐具请其坐下,这才诚恳而又虚心地说道:“杜十九郎来得正好,人多主意多,阿兄这人就是性子太恬淡了,如此受人算计竟是不肯出头!你既是请动了窦十郎,查出了前事,那能不能再给阿兄找回一个公道?我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只希望让那柳十郎真正得一个教训!”
“王十五郎真的如此想?”见王缙连连点头,王维则是无奈摇头,杜士仪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继而便关切地问道,“王兄如今调养得如何了?”
“都是十五郎死死拦着不许我多活动,实则早就没事了。杜郎君你不知道,他这执拗起来简直是比石头还硬,怎么都不听我的!”说到这个,王维的脸上说不出是好气还是好笑,“我一个月倒有大半个月在茹素,平时身体也康健,在他眼里竟是和妇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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