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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陈玄礼这才明白,阿兹勒竟是不打算就此去见李隆基,而是想要率军直接往长安解围他张口想说保护天子乃是重中之重,可想到昨天晚上杨玉瑶自刎的一幕,他自己亦是以下迫上,他顿时又噎住了。下一刻,他就只见阿兹勒向自己拱了拱手,随即当着他的面连下军令,须臾,就只见这支兵马有条不紊地行动了起来,上马的上马,整兵的整兵,那种没有说话声,只有兵器碰撞,人与鞍摩擦声的气氛,竟是压得陈玄礼心头沉甸甸的。
直到现这样一支兵马整编完毕,仿佛随时就要开拔,陈玄礼方才一下子意识到,就算阿兹勒等人不肯留下来护卫天子,却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那就是急缺的口粮一时间,他也顾不上自己这个龙武大将军的脸面,赶上前对正要上马的阿兹勒说道:“杜将军要去援救长安,忠义武勇,我钦佩不已。只是我等奉圣人出长安时太过匆忙,以至于补给……”
补给?看情形肯定是李隆基下令太过匆忙,又不许走漏风声,以至于陈玄礼他们根本就没带足粮秣
阿兹勒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随即故意踌躇了片刻,这才点点头说道:“陈大将军的难处,我知道了。只我等身为前锋,带的口粮也并不多,我这就令军中分一半给你”
陈玄礼没想到阿兹勒分明对天子没有多少敬意,撂下这里便要驰援长安,却还肯分润口粮给禁军,登时喜出望外。可等到阿兹勒吩咐麾下将卒分出口粮时,他便听到了前锋营将卒的无数怨言。那怨言并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李隆基去的。什么丢下京城万千子民逃命,什么不顾惜禁军勇士的性命,什么昏招迭出以至于前方丢城失地……总而言之,粮食是给的,可往日大逆不道不敢出口的言辞这会儿却肆无忌惮地倾泻了下来,直叫陈玄礼勃然色变。
可他这时候哪有脸去指责别人?更要命的是,如果没有粮,禁军恐怕会全都逃散尽了
随着阿兹勒这两千余人尽数开拔,陈玄礼命人把粮袋搬了回去,一时禁军中的欢呼此起彼伏。尽管阿兹勒留下的口粮只是两千人份一天所需,可不管怎么样,总能让禁军稍稍糊口,而且听说朔方和安北大都护府的援军已经不远,只要捱过这点时间,又不必忧虑叛军追来,谁能不高兴?甚至昨晚上一团混战中的伤者,也没了多少怨言,而之前被俘扣下的人,也已经放回来了。
然而,安北前锋营对天子的那些不满,却几乎如同光一般在禁军中大肆传播
李隆基原本已经预备好了,当外间援军主将来见自己时,该如何褒奖,如何施恩,如何笼络,可他万万没想到,阿兹勒竟然过马嵬驿而不入,径直领兵去解长安之围了身为天子,他一路来被歌功颂德,阿谀奉承包围,昨晚刚刚被人逼宫,现如今有遭人轻视,他心中的怨怒已经到了极点尽管理智告诉他还需隐忍,可等到韦见素受陈玄礼所托来送午膳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让朕饿死了不是最好?”
韦见素刚刚来时,还看到杨国忠被缚在旗杆上的惨状。尽管人还活着,可将卒们只不过是因为暂时有东西吃,心头怨怒稍减,并不是真的就肯放过杨国忠。所以,见天子分明心情大坏,他不得不放下手中的膳食,上前低声劝谏息怒。好容易他才把天子劝了暂进膳食,外间突然传来了一阵嚷嚷。
“走水了,走水了”
李隆基蹭的一下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惊惶。刚刚那些被逼迫被轻视的愤怒全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是了,现如今文武将卒对自己离心离德,而宗室全都在这里,即便李亨已死,可只要下头人有心,从诸王之中拥立一人,逼迫自己退位,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而这把火是不是便想要将自己和韦见素一块烧死在这里?
他一把抓住了韦见素的手,声音颤抖地说道:“韦卿救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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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虚惊之后大军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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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是杨国忠一脚把陈希烈给踹了下去,然后举荐了自己为左相,但韦见素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什么铁板钉钉的杨党。他性子柔弱,不喜与人争斗,这是事实,可杨国忠为人霸道,他却不希望自己被青史定位为奸相走狗,因此在某些问题上也曾经力谏。可是,对于安禄山的这场叛乱,他的估计同样不足,没想到其这么快席卷河北,而后河南之地也以最快的度沦陷,紧跟着便是从洛阳到潼关,堂堂帝都长安竟是都危在旦夕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并不赞同弃长安西逃,那天黎明他被杨国忠以君前议事为名请到了宫中,紧跟着便身不由己地被裹挟到了禁苑,然后从延秋门出长安,浑浑噩噩一路过了西渭桥,金城县,来到了这马嵬驿。忍饥挨饿也就算了,昨天晚上经历了那么一场可怕的兵变,当乱军突然闯进来的时候,他甚至认为自己快要没命了所幸被拖出去的他遇到了陈玄礼,最终没有和杨家人那样被扔在光天化日之下示众,否则即便最终活命,他也没脸再为官了
此时此刻,听到李隆基这一声韦卿救朕,在最初的愣神之后,韦见素也立刻面色大变,一下子想到了某个最坏的可能。他连忙上前搀扶着李隆基想要往外逃避,可谁知道这位天子连日以来担惊受怕,原本还算壮健的筋骨眼下却根本不听使唤了。情急之下,自己也已经年近六旬的韦见素只能咬咬牙,弯下腰来把李隆基背起,跌跌撞撞冲出了屋子。等到了外头,他方才现,外头固然是一片鸡飞狗跳,可看那正在着火的地方还在更远处。
闹了老半天,却是虚惊一场
当陈玄礼亲自过来禀报的时候,惊魂未定的李隆基听到最后,差点没背过气去。他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阴谋,原来是一家子皇子皇孙逃难的时候,前日在市集上买了一大包胡饼,早先怕拿出来叫人哄抢了,后来饿得吃不消了,方才在屋子里偷偷生火烤着吃。只可怜这些龙子凤孙们什么时候背着人偷吃过这种贱东西,还不能让仆役看到,到最后便闹出了火烧马嵬驿的笑话来
一想到自己竟是因为这所谓的走水,差点以为是禁军已经决定拥立皇子,谋害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大唐天子,李隆基那憋了许久的火气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死死瞪着陈玄礼,厉声问道:“是谁擅自举火?”
“回禀陛下,是延王。”
延王李玢乃是李隆基第二十子,其母柳婕妤当年因为侄儿柳惜明的事,和杜士仪最不对付,此后更是连累幽闭宫中,早些年就去世了。不过,这位皇子却不像娘家人那么记仇,甚至有仁爱好读书的美名。当然,他和其他皇子亲王一样,困守十六王宅没事可做,更多的时间不是读书,而是和妻妾婢女胡混,儿女辈虽还没到半百,可也有三十多个。而和其他诸王不同的是,这一次的逃难,他竟是竭尽全力把儿女全都带上了,一个没少
李隆基此前就听陈玄礼婉转陈情,说是因为宗室太多,以至于行进度太慢,此刻又听到是延王李玢惹出的这样大祸事,他登时恨得咬牙切齿。几乎不曾细想,他便恼火地吩咐道:“正当逃难之际,他却偏偏拖儿带口,如今还不顾君父擅自举火进食,以至于驿馆失火,劳动军中勇士去传命,从今日起,褫夺他亲王爵位,所有儿子的爵位官职也一并免去”
这样的中旨褫夺绝对不合规矩,就算陈玄礼对延王李玢闹的这一出也颇为气恼,可李隆基竟是一下子把延王一大家子的官爵全都夺了,他立刻意识到,天子根本就不是为了劳动了将卒,而是因为这件事让其心惊胆战于是,他当下就瞥了韦见素一眼,轻声问道:“韦相国,按理这样的大事,总该中书拟旨,门下核准。”
韦见素自己都还没从惊惶中回过神,等陈玄礼再问了一声,他方才明白了过来。想了想后,他便摇头说道:“陛下,延王固然有欺瞒之罪,但罪过尚不至于夺爵只是让将士们在扈从护驾之余却还忙乱了一场,不若请延王及皇孙们出面赔情,如此也可安抚人心”
从昨晚到现在,李隆基经历了太多大丢脸面的事,可陈玄礼他不可能降罪,否则军心肯定就散了;将卒们他要给好脸色,因为还要指望这些人护送自己去蜀中;韦见素更不能迁怒,而且刚刚还是同样一把年纪的他将自己背了出来。既然如此,不拿他自己的儿子出气,他拿谁出气?因此,即便韦见素苦口婆心连声劝谏,他却死活不肯收回成命,而陈玄礼看这情形,也不想和天子硬顶了,横竖不过是一堆皇子皇孙,和自己有什么相于?
前去宣召的陈玄礼还没回来,李隆基就只听远处传来了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显然,正是李玢和儿女们没有料到这样严厉的处置,于是便嚎起丧来。他如今最不耐烦这样的动静,正要喝令韦见素去那边,替自己痛骂这些不肖子孙一顿,陡然就觉察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这并不是什么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却仿佛是大地传来的震动。如果他是军中浸淫多年的哨探,一定会伏地倾听,判断出那是千军万马来临前的震动
天子只是隐隐心悸,而陈玄礼却已经得到了底下斥候的奏报。派去西边的哨探一直没能回来,即便从阿兹勒口中确定了朔方以及安北大都护府的援军很快就会抵达,他也不得不提高警惕。所以,当专司伏地听声的斥候现有大批马军到来的时候,他立刻就提升了警备级别。可做是这样做的,眼看军中根本谈不上多少士气,这还是因为阿兹勒临走时留下了口粮,他着实只觉得前路一片灰暗。
而且,阿兹勒的态度已经非常鲜明,那是不是意味着,杜士仪和郭子仪对于天子的态度亦是如此?
大约一刻钟之后,高举着战旗的大批人马终于出现在了陈玄礼的视线中。朔方节度使郭的蓝色旗帜迎风招展,而在另一边,安北大都护杜的大红色旗号亦是鲜艳夺目。陈玄礼虽然身为唐元功臣,当了很多年的龙武大将军,可在这两位功勋彪炳的边镇节帅面前,仍是不敢失礼,当即带着麾下一营亲兵出迎。他对郭子仪并不熟悉,但杜士仪乃是京兆杜陵人,三头及第之后就一直是传奇人物,他曾经见过多次,但谈不上任何私交,连单独交谈都不曾有过。
所以,当纵马来到那大旗下方,他便倏然跳下马来,弯腰深深行礼道:“多谢二位大帅及时驰援”
杜士仪见陈玄礼竟然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当下连忙下马。因为阿兹勒过马嵬驿而不入,只吩咐人把半途上截住的韩国夫人等人往他这里一送,所以他并不知道马嵬驿中到底生了什么事。但只看鬓鬟散乱的杨玉卿裴柔等人,他就是猜也能猜到这里的变故。所以,见郭子仪动作更快,一把搀扶起了陈玄礼后,他就开口说道:“本来不得上命,不敢擅自带兵离开任所,然而如今叛军肆虐,也只能事急从权了陈大将军乃是军中前辈,千万不要如此多礼”
郭子仪武举出身,对陈玄礼这样的禁军前辈一直都觉得是传说中的人物,可他在朔方崭露头角,最终正位节度使,竟然能够和对方平起平坐,他不禁百感交集,却也和杜士仪一样说了一番客套话。
陈玄礼见两人对自己全都客气有礼,心下方才稍宽,当下便说起阿兹勒径直前往长安的事。尽管杜士仪早知其过马嵬驿而不入,甚至都没费神去谒见一下天子,让李隆基找回一点存在感,但他还是佯装大怒道:“这个狂妄之徒,竟如此没礼数还望陈大将军看在他乃是胡人,又讨击叛军心切,宽宥他这失礼行径”
“杜大帅也不要太苛责了杜将军,他也毕竟留了口粮支援我等。”陈玄礼为阿兹勒说了一句好话,突然觉察到杜士仪竟是让自己宽宥阿兹勒的失礼,而不是说要向天子请罪这样的微妙之处,他这种极其敏感的人既然感觉到了,心中不免多想。而接下来,郭子仪的态度亦是证明了他没有猜错。
就在踏进马嵬驿时,郭子仪提到太子李亨冤死时,却还不无悲愤地说道:“太子乃是国之储,身居宫中,和安禄山最多是朝见时会面,何来任何瓜葛?就因为安贼在叛军之中高呼一声拥戴太子,陛下就赐死了太子,这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这样的话让陈玄礼无言以对。见杜士仪亦是面带叹息,他本能地想要岔开话题,却不想一行人路过旗杆时,昏昏沉沉的杨国忠正好睁开眼睛看到一行人路过,待认出为的杜士仪时,竟不禁惊呼了一声。这一声顿时惊动了杜士仪,他循声望去,见杨国忠立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竟是惨白,他便哂然一笑,当下径直走了上前。
“杨相国,许久不见,怎的落到了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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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身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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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本想趁乱逃走,却被陈玄礼早早识破,五花大绑在了这旗杆上,杨国忠几乎是一天一夜没吃饭没喝水,整个人都在虚脱的边缘。所以,他并不太清楚大清早阿兹勒率安北前锋营路过马嵬驿前往援救长安,当然就更不知道朔方以及安北大都护府兵马来援的消息。所以,当认出陈玄礼身边的人是杜士仪时,他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可等人走到自己面前,又说出了那样一番话,他就明白,这是再真切不过的现实
“杜士仪,你居然没死”
“托杨相国的福,我好歹福大命大。”杜士仪笑了笑,但笑容中却满是讥诮,“好教杨相国得知,虽说黠戛斯以及回纥联军攻城,却被张长史留守军民合力击退,李光弼又率军夜袭,擒得黠戛斯叛逆毗伽顿,回纥磨延啜亦是大败亏输,仅以身免。而后,仆固怀恩又率军和骨利于俟斤鄂温余吾深入黠戛斯境内千余里,一举荡平其余孽。如今黠戛斯中不愿附逆的人已经选出了新主,遣使告罪先前叛乱之事。”
杨国忠很希望这都是杜士仪的一派胡言,可如今人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代表杜士仪所言全都是真的。可是,他此时此刻已经再狼狈也没有了,分外看不得杜士仪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当即使劲一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一些,继而恶狠狠地说:“就算你大败黠戛斯又如何?都播西侵,同罗和仆固皆入敌手,你这安北大都护失去了大半个漠北,该当何罪?”
“杨相国还真是替我操心啊。”杜士仪见刚刚赶到马嵬驿大门口相迎的韦见素站在陈玄礼身边,亦是目不转睛看着这里,而北门四军将卒虽不敢越过警戒线,可都围拢在四周围,分明也在等待自己的回答,他便镇定自若地说道,“都播西侵,乃是叛贼安禄山派人唆使,意图令安北大都护府自顾不暇,而他还约定都播南下河东道,与他联兵一处,攻取大唐,异日得胜时,则将漠北全数让给都播,将河东云中雁门等四郡也割让给它。”
此话一出,四周围顿时一片哗然,紧跟着咒骂声此起彼伏,还有人顾不上陈玄礼这位主官在场,高声问道:“那杜大帅率兵南下,莫非是弃了漠北?”
“漠北乃我大唐健儿抛头颅洒热血,足足用了多年方才平定之地,岂可轻易让给他人?我回归安北牙帐城后,便亲自往见都播怀义可汗,对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将其劝服。如今这会儿,我安北大都护府张长史应该业已率同罗仆固二部兵马入河北平叛,而都播怀义可汗则扫荡契丹奚族之地,而后直击幽州。所以说,安禄山叛军纵使曾经一路势如破竹,如今也不足畏惧”
自从战争的阴云压在了长安城上空,北门四军和所有的长安城官民将卒一样,全都感受到了那沉甸甸的压力,尤其是叛军一路势如破竹,就连哥舒翰也在潼关之外的渑池隘道吃了败仗,这种绝望的情绪就更加浓重了。可杜士仪此时此刻一番话中,便勾勒出一幅最让人难以置信的美好画卷。
当此叛军气势如虹的时候,竟已经有两路大军前往抄安禄山的老巢去了
这样的消息,郭子仪是早就知道的,再加上河洛以及京畿道危在旦夕,他已经没工夫去高兴了。可陈玄礼也好,韦见素也好,两人近日以来听到了太多太多的坏消息,当初河北道只有一个平原郡得保不失,他们都已经觉得这是天大的喜讯了,更何况如今据杜士仪所说,两路大军已经突入河北?
正当陈玄礼和韦见素面面相觑之际,围在四周的北门四军之中,已经有几个人忘形地欢呼了起来,很快,那声音传染了四面八方更多的人,整个马嵬驿方圆数里,竟全都是惊天动地的欢呼雀跃。
“万胜万胜”
杨国忠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分明是那样的险境危局,为什么杜士仪竟然能够轻轻松松挣脱出来?为什么?明白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他猛然意识到,既然安禄山的叛军已经无以为继,既然这样的一支援军远比陈玄礼的北门四军更加兵强马壮,那么,他为什么要死?他可是当朝的右相,李隆基昨天晚上亦是因为万般无奈,这才不得已默认了陈玄礼的行径。他一下子生出了强烈的求生**,等四周围的呼声刚刚暂歇,他便嚎叫了一声。
“杜士仪,既然安禄山叛军已经不足为害,快放了我我是陛下金口玉言委任的右相,陈玄礼及其麾下将卒欲图犯上作乱,这才逼死了淑妃,又想要谋害于我”
陈玄礼顿时面色铁青。见杜士仪刚刚明告真相,安抚军心,他本能地认为这位安北大都护仍是一腔忠义,故而如释重负,竟忘了杨国忠还留着没杀。现如今听到对方把谋反作乱的大帽子扣在了自己的头上,他简直万分后悔之前的手软。杜士仪和杨国忠是有私怨不假,可怕就怕杜士仪因为天子在此,竟是被杨国忠用话给挟制住了。万一留下这么一个祸害,别说是他陈玄礼和相于北门四军将卒,杜士仪也未必讨得了好
“犯上作乱?逼死淑妃,谋害于你?杨国忠,你以为这天下还是你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天下”
在四周围无数又惊又怒的目光,以及陡然大起的谩骂声中,杜士仪猛地一声暴喝,竟是就这么抽出了随身宝剑。然而,他并没有就此动手杀人,而是环顾四周道:“叛军兵临长安,你身为宰相,本该奉陛下在城中坚守,以保社稷国民,可你于了什么?撺掇陛下抛弃长安城几十万人,就这样仓皇西逃你自诩精通财计,却连路上军粮都不曾备办齐整,让这数万健儿忍饥挨饿你杨家人倒是一个个全都带了出来,可你问过这些禁卒没有,问过他们的妻儿家眷还在何处?陈大将军,我倒是问你,此行有多少将校兵卒来得及带上了家眷?”
杜士仪这一声声质问振聋聩,就连陈玄礼也想到了自己没来得及带上的儿孙辈。面色黯然的他竟是没心思回答这个问题,而更多的将卒因而更加义愤填膺,若不是郭子仪见机得快,早早便命亲兵手拉手维持秩序,只怕早有人冲将上来对杨国忠拳打脚踢。
“你之罪过,构陷忠良,任用酷吏,此其一也。”
“贻误战机,以致河洛战局糜烂,长安岌岌可危,将卒枉死者不计其数,此其二也。”
“唆使陛下弃长安臣民于不顾,此其三也。”
“苛待士卒,作威作福,此其四也”
杜士仪先把这和在场将校士卒息息相关的四条罪名放在最前头,而后又将杨家仗势欺凌,豪奴伤人,欺占民田等等一系列罪名搬了出来,直叫四周将卒群情激愤,骂声不断,就连早先因为杨玉瑶之死,隐隐有几分感触的陈玄礼,也因为杨国忠的不知好歹,而决定彻底袖手旁观。
眼见得四面楚歌,杨国忠方才意识到杜士仪竟然非但不顾忌天子在此,竟然也想趁机取自己的性命仓皇无措的他努力地东张西望,希望能够看到李隆基出来一句话救自己,可无论他如何寻找,结果都是徒劳。终于,他的目光落到了韦见素身上,顿时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大叫了起来。
“韦相公,韦相公,你忘了我当初提携你入政事堂的旧情吗?今日救我一命,他日我必定十倍报答”
韦见素见齐刷刷一堆脑袋全都转向了自己,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冲上去踹杨国忠一脚表示愤怒。他这个左相是自己想当的吗?分明是杨国忠看他好糊弄,这才提携他一把,他是没有拒绝,这就是最大的错处在杨国忠期冀的目光之下,被欺负得狠了的老实人韦相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招架,最后只能怒气冲冲地迸出了一句话:“有劳杨相国费心提携了,只可惜我一事无成,对不住陛下任命,我这就去向陛下辞相我本就力有不及,这个宰相我不当了”
杨国忠眼见得韦见素扭头就走,这才意识到唯一可能帮助自己的人也已经选择了一刀两断。一想到自己清算李林甫子婿时的踌躇满志,在相位上的得意洋洋,布置陷害杜士仪,铲除安禄山时的大权在握,他只觉得一切都仿佛一场骤然之间被人吵醒的美梦。直到有人把他从旗杆上接下来,而后架到了地上摁下跪着,他也仍然浑浑噩噩,又或者说根本就不想清醒过来。
郭子仪见杜士仪竟然放任那些被愤怒冲昏了头的北门禁军如此施为,顿时有些担心,当下便走到杜士仪身边低声说道:“大帅,陛下毕竟还在这里,不如进去请一道圣命……”
然而,他这话还没说完,就只见杨国忠身后一个禁军军官信手抽出了雪亮的腰刀,随即高举过头,倏然重重砍了下去。仿佛是此人从前千百次练过这一招砍头**一般,随着那一道雪亮的刀光,就只见一颗六阳魁骤然随着一股血箭高高飞起,继而掉落在地,滚了几下之后,停在了杜士仪脚边。
面对杨国忠那死不瞑目的眼睛,杜士仪没有丝毫动容,也没有飞起一脚糟践他人遗体的打算,就这么转身打算离去。可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听到有人大喝一声住手,扭头一看,却现是陈玄礼正怒气冲冲地阻止几个拉扯一少妇的军士。仿佛是现了他的注视目光,那少妇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手暴起一个襁褓,另一只手则是拉起了一个男孩,就这么跌跌撞撞冲到了他的面前,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杜大帅,杜大帅看在死去太真姨母的份上,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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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奇冤未雪,怎伤遗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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