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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恰是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
同是节度使,杜士仪和皇甫惟明不但不熟,而且甚至没见过几面,两人谈不上交情,彼此之间还有些龃龉。
当年王忠嗣和皇甫惟明的义弟王昱有些不对付,皇甫惟明便告了王忠嗣的刁状,以至于王忠嗣一度回京待罪,最后还是王容设计的一桩飞箭传书的莫名蹊跷,王忠嗣方才得以脱身,被杜士仪要到了陇右,而皇甫惟明也因此左迁多年。现如今当年的当事者中,王忠嗣已经官居河东节度使,皇甫惟明是陇右节度使,王昱一度官居剑南道节度使,却因兵败而官职一撸到底,杜士仪则以朔方节度使兼安北大都护,可说是除却王昱,人人都正处于人生的顶峰。
故而彼此见面,皇甫惟明皮笑肉不笑地和杜士仪打过招呼后,竟是两边再无多余的闲话,到了驿馆亦是如此。迎来送往多年的驿长敏锐地瞧出两边似乎不对付,立时把两拨人分别安置在东西两边,井水不犯河水的院子。等到次日杜士仪起床时,龙泉便来通报了皇甫惟明已经动身的消息。
“他这是不屑于我同路,正好,我也懒得和他同行!”杜士仪冷笑了一声,这才轻蔑地说道,“要夺下石堡城,要么如同当年信安王那样出其不意,要么就得用命去填。他不想用没技术含量的后者,有心用展现自己智勇的前者,可那需要有万夫不当之勇的猛将,他不用霁云,却非得用自己提拔上来的无能之辈,吃了败仗也是活该!”
尽管这话有些刻薄,但一想到南霁云在陇右的窘境,杜士仪就没法定下心来。
皇甫惟明在陇右战绩可圈可点,也就只有夺取石堡城之役失败了。他即便讨厌这个人,可也不会因为一己之私怨对其怎样,可心眼瓷实的南霁云受了这么多年委屈,如果皇甫惟明今后还是陇右节度使,他非得想办法把人调出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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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1011章 人生有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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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皇甫惟明早有预备,还是不打算和杜士仪继续住在一个驿馆,当杜士仪终于来到长安都亭驿,他就得知,皇甫惟明并没有住在这里。节度使都是不入见就不能回私宅的,他才不相信皇甫惟明会有这么大胆量自行回家,大约是换到城东驿等其他驿馆了,因此他也没多想,一面命人送禀帖到尚书省和中书门下,以及自己的家中,一面就送了信去给高力士,争取能够早日召见,早日回家。
他阔别长安转眼又是两年,这里却已经是物是人非。朝中老一批的官员几乎都已经难觅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批崛起的新贵。而每一个这样的新贵,几乎和李林甫全都扯得上关系。放眼看去,他的亲朋故旧之中,唯一牢牢钉在外任上的,就只有裴宽。即便这样,裴宽也还是因为裴宁此前每个月几封信地提醒,这才一面和光同尘,不与人结怨,一面却死命在天子近臣身上下功夫,否则险些就在数月前李林甫的阴招下败北了。
才刚安顿下来,他便只听外头传来了阿兹勒与人说话的声音。心中一动的他立刻起身上前拉开了房门,就只见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侧头看了过来,正是幼子杜幼麟。父子俩如今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因此对视一眼后,他便颔首说道:“进屋吧。”
“是,阿爷。”杜幼麟做出老老实实的样子,对阿兹勒打了个手势之后,就追着杜士仪进了屋子,又乖巧地掩上了房门。可是,他还来不及上前向父亲行礼,却冷不防已经坐下的杜士仪突然一巴掌拍在了扶手上。
“你自己说吧,为什么不肯去应万年县试?”
杜士仪总共就两个儿子,因为他这些年的功勋,二子全都有恩荫,杜广元如今在河东追随王忠嗣,战绩即便不说极其突出,可也稳扎稳打,而嗜好读书的杜幼麟在长安这几年,据他所知,诸多前辈名士都对其颇为看好。在他看来,让儿子下科场去试一试,无论成功失败,总是难能的经验。可他没想到,去年得了他的信之后,杜幼麟竟是硬不肯下场!
“我不想去。”和兄长不同,一贯顺从父母的杜幼麟竟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见父亲勃然色变,杜幼麟却是声音平静地说道,“不论我是否凭真本事得了京兆府解送,别人都会认为是阿爷的缘故,而如若落榜,肯定又有人借此指摘阿爷。就算我最终金榜题名成了新进士,守选之后便要派官,到时候天南海北便要任由别人,难道留着阿娘一个人在长安?而且,我踏进了官场,阿爷阿娘就要多一个需要操心的人,可我现在不踏进科场,日后或者陛下万一想起我来,就会如同寻常公卿贵戚子弟那样,随便在太仆寺光禄寺给个闲职,我就能帮上阿娘的忙,也不会让她一个人独居寂寞。”
当年那个最小的儿子,如今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杜士仪不禁五味杂陈。那些大道理在这些小想法之前,显得软弱而无力。他只能深深叹了一口气,继而认真地说道:“你可想清楚了?今后真的不打算下科场,应制科?”
“就让人觉得我胸无大志好了。”杜幼麟想都不想,径直说道,“家里有阿爷和阿兄在外打拼,已经够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杜士仪招手示意他上前来,随即仔仔细细端详着这个小儿子,最终方才迸出了寥寥几个字:“你长大了。”
平心而论,他对于长子素来教养严厉,很小就让人跟着王忠嗣学习武艺军略,很小就将其扔到民家,然后又把其放在中受降城磨练,可是,他对幼子就没有花费那么大精力了,因为那时候要考虑的问题已经太多了,后来又常年不在身边。而且,杜幼麟比杜广元懂事更早,想当初才那么一丁点年纪,就曾经为私自离开朔方任所的他打过掩护,潜意识中,他总认为这是个很省心的孩子。
“阿爷,你不要担心,长安这里有我呢,我会帮着阿娘的!”
幼子离开时说出的这句话,直到杜士仪奉诏前往兴庆宫兴庆殿见天子时,依旧萦绕在耳边。他此行带着掌书记杜甫,因此,关于安北牙帐城的一些具体信息,他都索性让杜甫在天子面前禀报,自己则是趁机发会呆。
李隆基对于漠北这第一座坚城着实兴趣十足,可即便他并不是喜欢窝在深宫的天子,甚至还曾经封禅泰山,对于深入漠北巡幸安北牙帐城却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不但听得仔细,还不时发问。见此情景,杜甫瞥了一眼杜士仪,见其微微点头,他便起身展开了一幅长卷。
“这是……”
“陛下,这是安北牙帐城落成后,我亲自手绘的一幅画。虽说着实献丑了,但以亲笔丹青奉献御前,也是臣的一点心意。”
杜士仪的画功确实不过尔尔,可这是他在安北牙帐城的修筑期间,对于草图等等不断做出点滴修改,而后又在此基础上添加人物,最终成就的一幅画,更多的是象征意义。李隆基此刻看的,便是城中格局,兵马雄风,四夷宾服,到最后便笑着对高力士说道:“道玄之前不是说,正觉得百无聊赖吗?召他来!朕虽不能远去漠北,一观安北牙帐城,他却可以代朕一行,将这一方雄奇山水,全都装入画卷中为朕带回来!”
高力士巴不得天子对杜士仪兴趣越大越好,他这些年对上李林甫越发不支,李适之虽得他襄助,可同样在李林甫面前不占优势,所以,他当即出去亲自找吴道子,好一会方才回到了殿内。而这时候,他就发现李隆基仿佛对杜甫起了几分兴致,当即笑着说道:“杜大帅每一任掌书记,全都是俊杰之才,这位杜书记既是与你同姓,难道也是出自京兆杜氏?”
杜甫早已不是当年四处宣称自己是当阳县侯杜预后人的愣头青了,他之前在陇右帮了杜士仪一阵子,而后回朝应考,好歹也是中过进士的,奈何把持朝堂的权贵容不下自己,同时他一时执拗,希望凭一己之力做出些事迹,结果却碰得头破血流。此刻高力士发问,李隆基饶有兴致地看向自己,他却不无谨慎地答道:“臣是襄阳杜氏,和杜大帅只是同姓,并非同宗。”
李隆基突然想起曾有人对自己提过杜甫,突然轻咦道:“朕记起来了,你是杜审言的孙子。”
“陛下好记性!子美文采斐然,诗赋文章尽显民计民生,朴实隽永。”杜士仪并不介意让自己用过的人走得更远,当即提了一句,果见李隆基微微颔首,“朔方集在长安广为流传,朕也曾看过几卷,记得岑仲高更擅长军旅,杜子美则擅长以诗记事。”
尽管李隆基并未表示拔擢之意,可能够让天子记住自己的名字,杜甫亦是欣喜若狂。等到吴道子奉诏而来,听到前往漠北的消息后满口答应,甚至都等不及和他们同行,立刻就打算在这冰天雪地的时候启程,李隆基拗不过他,也就答应了。
随杜士仪出宫时,杜甫听到亲自相送的高力士提到,兴许来日天子就会对下头提及调他进京,他一时更加难捺兴奋。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高力士就又是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不过,如今人事大权全都握在李林甫手中,纵使以杨慎矜当年得圣眷,大家要擢他为御史中丞,他瞧着李林甫似乎不那么乐意,就推辞不敢就职,更何况外人?不去阿谀奉承李林甫,那就休想有什么美职!”
高力士在长安是如何煊赫显贵,杜甫当然知道,听高力士竟然这样断言,他只觉得心凉了半截。想到自己当年为县尉时的光景,他甚至不等杜士仪开口说话,便低声说道:“高大将军所言极是,长安虽好,居不易,更何况我才疏学浅,还是安于在朔方的好,还请高大将军代奏陛下。”
杜士仪听了杜甫这话,有些好笑地看了高力士一眼,果然见其向自己投了一个善意的笑容,显然是说,你看看我又给你堵回去一个想要攀高枝的人。尽管他不想让人以为,他挡了下属的上升之路,此时高力士都已经这么做了,他也只好默认。快到宫门时,他见外间显然已经有家里人前来迎接,便找借口支走了杜甫,这才低声问道:“大将军这是怎么个说法?”
“瞧这杜子美实诚心眼的样子,料想不是李林甫的对手,让他任京官不是送死?你要是能送个如张奇骏这样的人回来,那还有几分指望。”高力士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叹息了一声,“李林甫实在是太会做样子,大家如今连我的话都有些听不进去了。幸好我总算有这许多年的情分在,还有……”
高力士突然把话截住,随即就改口道:“杨玉瑶如今颇得圣心,你对杨家人可别再如同从前那样。”
杨家的崛起是长安城中每个人都眼睁睁看到的,杜士仪却更清楚,自己让玉奴金蝉脱壳死遁出来,实则是丢掉了控制杨家的一把钥匙。可是,他并没有任何后悔,如果不是这么做,到了将来世道大乱的那一天,他纵有天大的力量,也未必能够保住自己的这个女弟子。因此,他只是欣然点头表示接纳了高力士的提醒,心中却越发冷然。
杨玉瑶从前便是自以为是,自高自大,惹事的本领应该比真正的杨贵妃要强多了!也许,他甚至不用隐忍那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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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1012章 君子不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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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夫人,大帅回来了!”
亲自在厨房中忙活张罗的王容当听到这个兴奋的声音时,立刻转过身来。她知道杜士仪即便回京也不能立刻回私宅,而是要进宫陛见,所以只能让杜幼麟先去驿馆相迎,自己在家等候,用这些忙碌的准备工作来冲淡那刻骨铭心的思念。如果运气好,也许今日天子便会召见杜士仪,而如果运气不好,也许会拖到明天,甚至更久。所以,看到冲进门来的承影快步上来搀扶自己,她也顾不得嗔怒自己还没老得走不动路,立刻随着对方快步出去。
才刚出了厨房,她就看到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她和杜士仪少年相识相知相恋,多年方才修得正果成就婚姻,而后便是多年的相携相伴,一直彼此扶助走了过来,可临到最后还是免不了天各一方。如今揽镜自照,她的鬓间已经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根根银丝,而他也是如此,眉间那几条犹如刀刻一般的横纹,便是多年劳心劳力的标志。
王容没有察觉到承影已经悄悄松开了手退下,而跟着杜士仪进来的杜幼麟也已经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个人。她在呆立了片刻之后,方才一步步走上前去,到丈夫面前时,她抬起手来摩挲着那粗糙的面颊,突然笑了起来。
“和梦里不一样。”
杜士仪也笑了:“梦里的我,是怎么样的?”
“梦里的你,永远那么年轻,永远那么精力充沛,永远那么天不怕地不怕。”王容见杜士仪轻轻捉住了自己的手,便往他身上靠了靠,“只是,梦里的你,也没有现在这么温暖……有时候我都会想,幸好你把安北牙帐城建起来了,否则,那里那么冷,一年有半年是冬天,你怎么受得了?”
“茕娘这个真正的金枝玉叶都受得了,我又有什么受不了的?”杜士仪伸手把妻子揽在怀中,好一阵子方才轻声说道,“嫁给我这样不安分的男人,苦了你了。别人只看到你贵为秦国夫人,住着华屋广厦,门前列戟,进进出出前呼后拥,一呼百诺,却不知道你在背后为我默默做了什么,承担了多少惊吓。”
王容这才挣脱了杜士仪的手,站直身子往后退了两步,眉眼间又流露出了宛若当年少女时的决然:“杜郎,时至今日,你的想法还是没变?”
杜士仪知道王容问的是什么,因此轻轻点了点头。王容明知如此,却仍是不禁心中一紧,下一刻方才看见杜士仪身上还是进宫陛见的正式官服,想起两人此刻相见的地方竟是在厨房前,她想起自己平日在家中的主母架势,登时有些尴尬,但随即就上前轻轻推了他一把。
“走吧,你先回房去换一身衣裳,上上下下也等着给你这个主人磕头。”
如今的杜宅比从前大了那么多,杜士仪这次带回来的牙兵和随从全都尽可容纳得下,而家中所用的仆婢自也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这其中,除却宫中所赐的官奴婢之外,大多数都是王容通过稳妥渠道物色来的私奴婢,都是赤毕早早预备好的,忠诚和来历全都毋庸置疑。王容嘴上说上上下下等着拜见主人,但真正够格让杜士仪亲自拨冗接见的,也只有那么几个。其中,便有已经老迈的秋娘。
虽然没了丈夫,没了儿女,可如今当年哺育过的一双兄妹已经成家立业,杜士仪更是烜赫显贵,秋娘便仿若看到自己的儿女那般骄傲。因此,当杜士仪亲自搀扶着自己的手,请她坐下的时候,她的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每次听到长安的人议论郎君,我都觉得又骄傲,又高兴。可是,外头再好,总是及不上长安,及不上樊川杜曲的。”秋娘并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她只知道,王容虽说在下人眼中是一个出色的主母,纵使在孩子眼中是个好母亲,可呆在长安的这几年,脸上总时常会露出怅然的表情,所以,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忍不住重重握紧了杜士仪的手,“更何况,夫人和小郎君小娘子都在这儿,郎君怎么忍心一直在外?”
杜士仪只能无言以对。他唯有轻轻伸出手抱了抱秋娘,随即还是王容上前替他岔开了话题。等到不久后杜仙蕙带着崔朋上门来,他面对从前的外甥,现在的女婿,自然又别有一番契阔。正如当初谈婚论嫁时,崔俭玄自夸的,崔朋兼具杜广元和杜幼麟兄弟的优点,性子温和却又不显绵软,杜十三娘对杜仙蕙这个侄女兼儿媳也很好,好到杜仙蕙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出嫁侍公婆的愁苦,一如从前那般神采焕发。
这一晚上,在妻儿家人的陪伴下,杜士仪微醺小醉了一场,等彻底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温暖的床上,枕边正有人发出均匀的呼吸。他侧头看了看分明睡得香甜的妻子,不禁伸出手来把玩着她那依旧如丝般顺滑的长发,心却倏忽间渐渐飘远了。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在这个世上,不是急流勇退就能保住一家平安的!
次日一大清早,杜士仪便和往常在安北牙帐城时一样,早早起床了。洗漱之后舞剑养身,他又去后头驰道上骑了一阵子马,出了通身大汗后回屋更衣,这才陪着妻子一块用了早饭。难得回京,他即便有心多陪陪妻儿,但必要的应酬却还得露头,但这一次,那些懒得应付的人,他却不打算再勉强去敷衍了,就连左相李适之的邀约,他也直接推却了。当晚间,众多经过杜幼麟亲自筛选的禀帖送到他面前时,他就注意到其中几张醒目的。
“韦坚?还有这是……杨钊?”
杜士仪不想和任何与太子有关的人沾染任何关系,而对于杨家,他同样不想碰。可这些年能够在朝廷稳住脚跟的盟友越来越少,也意味着他经营的势力圈子主要在外,他便把两张帖子丢在了大案上。
“幼麟,你替我主笔,写一封回书给韦坚,告知我近日身体有些不适,不便出外会客。”杜士仪见杜幼麟毫不迟疑地点头,他知道幼子对此心领神会,横竖该拜访的人他已经紧赶着见完了。于是,又沉吟了片刻后,他便说道,“至于杨钊,你派个稳妥人告诉他,我在家休养,不出门。”
韦坚听到杜士仪说不便出外会客,只以为杜士仪是有意回绝。他如今到底是刑部尚书,即便有太子李亨的嘱托,也不愿意太过低三下四。可杨钊就不同了。多年混迹下层的他,轻而易举就听出了杜士仪的弦外之音,次日午后便前来求见。果然,尽管很多士子意图通过杜士仪这条路子自荐,结果都被挡在了门外,他在经过通报之后却很轻易地迈进了杜家大门。
当再一次站在当初见过多次,绝不算陌生的杜士仪面前时,杨钊不知不觉紧张了起来,竟是和在李林甫面前时别无二致。当年他只是一介杂兵,杜士仪却是成都令,彼此天差地别可以理解;但他如今已经是度支郎中,王鉷奏为判官,怎么也算是朝中新贵,却在杜士仪面前依旧如此。他隐隐生出了一种忿然,可那种忿然却在接触到杜士仪的目光后,须臾烟消云散。
“阔别多年,杨郎中如今因财计而独当一面,实在可喜可贺。”杜士仪含笑以此作为开场白之后,见杨钊赶紧欠身连道不敢,他方才继续说道,“不过,王鉷此人我虽没打过交道,却也知道,并不是有容人雅量的人。所以,你在他之下共事,不妨多把功劳归给上司。”
杜士仪竟然提点他要小心王鉷,而且授意他让着对方一些,杨钊顿时觉得身上一轻。意识到自己今日前来所求之事,恐怕会有几分准,他在答应了一声后,便试探道:“杜大帅多年出镇在外,功勋彪炳,我一向景仰得很。可如今朝中人事纷杂,起起落落没个准,我虽则人微言轻,可大帅如果有什么亲朋友人需要照拂,不妨告诉我一声,我愿意倾力相助。”
这个杨钊,真正好大的胃口!
杜士仪一下子意识到,杨钊这所谓照拂的话背后,是想要顺势施恩笼络于人。他也不戳破,笑着谢了一声后,却是摇摇头道:“君子不党,我多年在外,在朝的亲友不多,也就是王夏卿等人。他们素来四平八稳,也不怎么得罪人,想必也用不着我照拂,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杨钊被杜士仪这一句君子不党而噎了回去,却也不气馁,又旁敲侧击试探良久,发现杜士仪始终油盐不入,他方才悻悻然起身告退。等到他一走,杜士仪便神色冷冽了下来。
他只是想看看杨钊如今如何,现在看来果然是善于钻营。玉奴如果还留在宫中,迟早会步入那条既定的轨迹,再也无法挣脱出来!他倒可以和杨钊虚与委蛇,但杨家这条船上了就休想下来,他更不想上。他即便如今不像出仕之初那样在乎名声,可也不会这样随便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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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1013章 上元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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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钊在杜士仪那里碰的钉子,杨玉瑶自然很快就知道了。当年还在成都时,她就曾经在杜士仪那里受过挫;而后又因为王毛仲夫人的缘故,她再次领教过杜士仪的严正警告;至于玉奴之前嫁为寿王妃,却我行我素的那一阵子,一直去死缠烂打的她就更加品尝过各种羞辱的滋味了。
她一直希望自己飞黄腾达之后,能够百倍返还这些当年的怨气,奈何如今她还尚未达到当年武惠妃独霸后宫的地步,娘家的堂兄弟们也谈不上成器的,只有杨钊让她看到了几分希望。可就连杨钊,如今也不过只是区区一个度支郎中,还要看无数人的脸色,她就算心里恨得牙痒痒的,也不能对杜士仪怎样。
然而,杨钊去通李林甫路子,由是得到度支郎中美缺,而后又成为王鉷判官之事,高力士却由此觉察到了几分危机。他当初之所以竭力想让玉奴进入天子后宫,就是因为自己在对付李林甫的时候有些吃力,就连此后提携了杨玉瑶一把,也是因为同样的缘故。如今杨家飞黄腾达,却还因为一己之私去托庇于李林甫,他的懊恼劲就别提了。故而,当得知张云容等几个嫔妃凑起来给他过世已久的母亲麦氏备了一份祭礼时,他不知不觉就生出了一个念头。
那等人口众多的世家大族,无事不是为了利益,今天可以和你成为盟友,明天却会把你丢在一边,甚至把你当成敌人。与其把赌注全都下在杨玉瑶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身上,他日重蹈武惠妃覆辙,还不如拉扯一把张云容那几个。须知她们孤苦伶仃,连个家人都没有,比杨玉瑶好掌控多了!
因此,在禀报此事的麦雄面前,他便不紧不慢地说道:“张美人她们的心意,不能辜负了。你替我备办一份回礼,算是我酬谢她们的美意。”
宫中的这一番小事,并不在杜士仪的过问之列。尽管他确实借着这次回京,尽可能多地和家人团聚,但他并没有因此减少在李隆基面前露脸的机会。此次在年底回京的节度使还有皇甫惟明和王忠嗣,而他奉诏进宫的次数,竟是比自幼养在宫中的王忠嗣还多,甚至到了只要奏请就能随意入宫的地步。就连他赐名杜随的阿兹勒,也被他引荐给了天子。而自幼就经历各种险恶,早熟而又聪颖的突厥少年,用自己的方式在天子面前为主人加了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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