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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杜广元简直要抓狂了,尤其是见王忠嗣也是一脸的凝重,他突然下定决心道,“大帅,劳你扑空一场,实在是对不住了。蕙娘,幼麟,你们守在家里。我得先去找我阿爷阿娘,让他们知道这个消息!”
几乎在王忠嗣出宫的同时,他得到加官进爵的消息就立刻疯传了开来。御史大夫也好,清源县公也好,这些全都及不上兼任朔方节度使一职的分量以及意义。谁都知道,杜士仪已经在朔方节度使任上整整八年了,朔方上下被其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影响力绝不亚于当年的信安王李祎,如果换个人去接手,在此之前肯定要先调开那些文武,但如果是王忠嗣兼任,凭着杜王二人的多年良好关系,显然就会有很大的缓冲。
可问题在于,杜士仪这个朔方节度使,肯定是当不成了!如此一来,除却拜相这一条路,哪怕是调去其他边镇,也绝对称不上是论功行赏!
当杜广元匆匆来到曲江的时候,就只见这寒冬之中的曲江之畔,几乎少有游人。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中,昔日一片碧波的曲江已经完全封冻了,万物萧瑟,一片冬日的肃杀气氛。坐在马上的他极目远眺,很快就辨识出了稀稀拉拉几波游人的所在,等找到了父母时,他一口气把王忠嗣来访的事情说清楚,却只见父亲不但不惊,反而和母亲相视一笑。
“阿爷,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们都快急死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广元,你以后也学着一点。”王容笑看了儿子一眼,这才自信地笑道,“走出这一步,你阿爷方才算是真正腾挪了出去。”
由于王忠嗣在杜家吐露那番消息的时候并不是在屋子里,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杜家上下自然而然也是好一阵人心浮动。不少人认为主人即将拜相,也有不少人忧心忡忡,觉得主人遭了李林甫的算计。可是,杜仙蕙和杜幼麟甚至还来不及弹压这些纷繁的议论声,迟来的封赏就到了。
朔方节度使杜士仪,因灭突厥东西两面可汗之功,封秦国公,进同中书门下三品,兼安北大都护,单于大都护!
这算什么封赏?国公固然是第一等的爵位,同中书门下则是入政事堂拜相的节奏,可为什么仍兼安北大都护和单于大都护?
亲自前来的高力士见杜氏姊弟一脸茫然,想起自己此前见到杜士仪呈上的那通奏疏时,竟也是同样的不可置信,他唯有苦笑。可是,当杜仙蕙干脆拉着他的袖子,凭着常常入宫混了个脸熟,软磨硬泡地逼问他这些封赏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也不多说,干脆从袖子中将杜士仪那奏疏的抄本给拿了出来,随即叹道:“陛下听闻这些天内外纷争,故而命人将你们阿爷的这份奏疏刻印万份,传于天下,让人见证他的赤胆忠心,智勇双全。”
两个小脑袋凑在一块,看完了这洋洋洒洒的千言书后,一时面面相觑。
杜士仪的安北大都护并非遥领,而是实授,而且并不是在如今的中受降城,而是将北迁至当初的突厥牙帐!
而高力士虽说此次谋求以杜士仪对抗李林甫受挫,可他只看天子态度就知道,李林甫也好,韦坚也好,全都算计太过,反而露了痕迹,这一仗他也并不算输,故而也就平心静气了。只可惜杜士仪被逼得只能自请前往突厥牙帐,一个李林甫,一个韦坚,实在都欺人太甚!可正因为他因此不但没引起天子疑忌,反而剖明心迹,他这个别人见一面都难的权阉破天荒在杜宅等候,直到杜士仪从曲江归来,又在书斋与他密商了许久,他方才动身回宫。
当杜士仪那一通慷慨激昂的奏疏几乎长安城中所有达官显贵,公卿大臣人手一份时,每一个人都认识到了这一点。有些人拍案叫绝,有些人咂舌杜士仪胆大包天,也有人嗤之以鼻,但如李林甫和韦坚之辈,全都意识到自己被人摆了一道!
以外官兼拜宰相的,自大唐开国以来,杜士仪绝对是少之又少的一个!
“虽说只是个名头,可是至少在表面上,日后我就和李林甫李适之平起平坐了!”
书斋中,面对一大堆或不解或惊怒或不平的文武属官,杜士仪笑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潜意识中,他还有另一句话没说。直到安史之乱后,大唐为了酬谢那些功劳太大的军将,方才把宰相之名到处乱发,以至于节度使大多身挂使相之职。可是在如今,宰相的名头还是极其金贵的,决不至于宰相满地走。而不等众人提出异议,他便突然砰然一掌拍在了大案上。
“我在朔方八年,不但宥州胡户重新安居乐业,而且整个朔方欣欣向荣,北伐虽只一次,却一举成功,将卒折损更是微乎其微!天下九大边镇,所有军费开销,唯有我朔方最少,因为什么,因为我还擅长经营!我在朔方这些年,可以毫无愧疚地说,我至少惠及了几十万军民!而此次我因功回朝奏捷,结果却引起了何等轩然大波,你们也都看到了!我这次自动请缨确实是被逼的,可回过头想想,相比在相位上被人牵制精力,动辄掣肘,宰相虽好,可当年即便姚宋秉政,又何尝没有过纷争倾轧,更不要说如今!”
就连最想提出谏言的来圣严,此时此刻也不由得沉默了,其他人更是个个被杜士仪这番话说得心中五味杂陈。而这时候,杜士仪方才放缓和了语气说道:“突厥既灭,漠北诸部争锋,倘若再让哪一部有希望一统整个漠北,那么,届时北边狄患再起,岂不是意味着我们这些年来的努力和心思全都白费?男子汉大丈夫立身处世,就要有舍我其谁的气势,我今日就问各位一句,谁愿意随我上任?”
他一言既出,就只见一个个身影霍然随之站起身,竟是每一个人都愿意随他前往险地。面对这一幕,他只觉得心中满溢激动,环视众人一眼便笑道:“好,好,有各位这样忠义智勇之士追随,我还有何憾?”
撩拨起了众人的激昂之气后,杜士仪方才继续说道:“而且,各位也从我的奏疏中看到了,我上书陛下时曾经提出,将朔方义学推广于全天下,使百姓知礼仪,知荣辱,知进退!能从朔方把这样的好制度推广出去,每一个人都有功,这是比灭国更大的教化之功!”
直到这时候,来圣严方才压下心中那一丝不甘,长长吐出一口气,拱手问道:“大帅,未知安北大都护府将领兵几何?”
“先期将从朔方及河东调兵万五千人,然后仿安西大都护府格局,渐渐设各大镇守使。”杜士仪见众人一听到只有这么些兵马,各自露出了少许失望之色,他便笑着说道,“各位何不想一想,倘若安北大都护府能够使北疆安定,也就意味着朔方河东二节度将永无战事!而正是我们,为大唐开疆数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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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988章 一呼百应,赐刀赠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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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士仪被朝中这通风波无辜牵连,最后干脆自动请缨,将安北大都护府重新北迁至突厥牙帐,自请出任新的安北大都护,从天子到高力士,从达官显贵到皇亲国戚,每一个人都如此认为他是被逼的。于是,煽风点火的始作俑者韦坚被太子李亨好一通埋怨,李林甫也第一次面对了绝大的压力。李隆基甚至通过几个内侍之口,隐隐对他表达了不满。
凭他李林甫如今的声势和地位,制衡一个别无多少权势的东宫太子李亨,用得着把杜士仪拉下水?
有苦说不出的李林甫简直无比郁闷,而另一个消息则是让他喜忧参半。范阳节度使裴宽被天子召回朝中升任户部尚书,而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则兼任范阳节度使。安禄山这个胡将深得帝心,他也乐得如此一个不可能拜相的胡人出镇东北,也能制衡一下如今正如日中天的杜士仪和王忠嗣。可是,裴宽自从当年随萧嵩为节度判官开始,就一直飞黄腾达,又和杜士仪交好,这样一个人调回来,分明是随时随地可能入主政事堂的节奏!
而紧跟着,王忠嗣竟是上书力辞兼任朔方节度使。他那一通奏疏出自节度判官高适之手,字字句句既不乏慷慨激昂,又诚恳殷切,言道杜士仪孤身入漠北,朔方身为大后方,自己一人不能兼顾镇守二地,极有可能不能随时应变,以致贻误军机。安北大都护府既是迁往中受降城,则可在朔方诸将中选取年资功高者为节度副使,仍由杜士仪领朔方节度使,如此万一有战事,则可如臂使指。
王忠嗣一连三通上书固辞之后,既有高力士的耳边风,李隆基不禁也觉得单单一个国公爵位,一个宰相之名便让杜士仪北上数千里,深入昔日敌境,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而王忠嗣自己有这样的心,他便从善如流地准了,增荫王忠嗣一子为五品官。当这个消息最终传到杜家的时候,齐集书斋之中的朔方文武欢声雷动,齐齐称赞河东节度使王忠嗣深明大义,看得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的杜广元和杜幼麟只觉得心情激荡。
为官一方,能得下属军民如此拥戴,这实在是值了!
至于节度副使是谁,杜士仪当然知道这是重中之重。这些年来文官任节度的虽然不少,譬如前有王晙张嘉贞张说萧嵩,后有牛仙客、他自己、李适之、裴宽;可朔方不比他地,如果在本地拔擢一人荐为节度副使,老成持重的绝对比年轻新锐的使人服膺。故而,他当场便开口说道:“我打算举荐夏州朔方郡太守阎宽为朔方节度副使,各位可有异议?”
阎宽镇守中受降城多年,独当一面,战绩斐然,而且最让人服气的是他公私分明的态度。故而杜士仪提出这么一个人选,上上下下竟是无人反对,仅余的几个人,也只是为来圣严感到遗憾可惜而已。毕竟,倘若按照当年萧嵩用牛仙客的旧例,深受李祎和杜士仪两任节度使器重的来圣严绝非没有希望。
“至于子严,阎宽留下的夏州朔方郡太守一职空缺,我将举荐由你递补。”
此话一出,就连那些为来圣严可惜的人,也都一时无话。当他们告辞离开离开书斋时,仆固怀恩便听到有人低声说道:“大帅当初任用郭子仪,仆固怀恩,来瑱三将,方才有狼山大捷,可之后他们虽各自独当一面,可大帅也并未就此薄待朔方旧人。”
尽管并没有任何与阎宽相争的意思,而且此次抽签还比不能到长安的郭子仪幸运,可仆固怀恩想到身在漠北仆固部的父亲,心里总觉得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可还没等他跟着其他人一块离开杜家,后头追来的龙泉就把他拦了下来。
“仆固将军,大帅请你去一趟。”
等到仆固怀恩满脸疑惑地再次踏入书斋,他就只见壁上突然多出了一幅巨大的地图,而背对自己的杜士仪则是正站在地图的面前。他快步走上前去,正要开口说话时,却不想杜士仪头也不回地说道:“怀恩,你来看看,这就是你仆固如今在漠北的地盘。”
仆固怀恩闻言一震,等到走上前去,他看到杜士仪的手指正点在仆固部那块被涂成红色的区块上,他不禁一颗心猛然一跳,抬头看向了杜士仪的眼睛。见对方不闪不避地和自己对视,他迟疑片刻便开口说道:“若非当初大帅让我阿父北归,只怕漠北早就没有仆固部的名号了。”
“那也是你阿爷自己有胆魄,有智勇。能够灭突厥东西两面可汗,他功不可没,我已经奏明陛下,你阿爷既然早就封了归义王,所以世袭金微府都督一职,我打算让你即刻承袭。”见仆固怀恩微微一愣,杜士仪便直言不讳地说道,“你之前也率众表态,愿意随我前去漠北,如今打算反悔不成?”
仆固怀恩想到立时就能父子重逢,心中一热,立时脱口而出道:“不,我当然愿意!”
“那就好,夏州还有仆固部近万子民,你如果承袭了金微府都督,就需对他们负责!你不要看漠北如今再无突厥,可要真的再无纷争,那是不可能的。仆固、同罗、回纥、葛逻禄,这四大强部分出胜负,必定连场厮杀,而多了一个我,便会又多出无穷无尽的变数来。你要做好准备,我固然不想让你们父子阋墙,可如果你的阿父被野心冲昏了头脑,那么我也绝不会手软。”
仆固怀恩登时打了个激灵。他在杜士仪麾下整整八年,早已习惯了这位文官节度使的强势,而且更感激其对夏州仆固部的各种照拂和优待。再加上每次归乡时,母亲同罗夫人施那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教导他忠义,他自然不会忘记这些年来耳濡目染的成长。
“如果有那一天,我一定会奋不顾身拦住阿父!”
“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杜士仪微微一笑,随即向龙泉招了招手,见其捧着一口刀来到自己跟前,他就若无其事地说道:“这是我最近得到的一口宝刀,你素来以刀为兵器,我就转赠了给你。”
仆固怀恩见杜士仪拿过刀后递给了自己,他连忙双手接过,随即以铁勒人接受馈赠的习惯,立刻拔刀在手,随即眼睛大亮。兵器对于漠北任何一个部族的人来说,都是比坐骑更加重要的东西,一口好刀更是可遇不可求。他甚至用刀锋在手指上轻轻一搪,继而满脸笑容地看着那一丝血线,许久才惊醒过来,连忙收刀回鞘,退后三步下拜谢道:“怀恩能有今天,都是大帅提携信赖,现在又蒙大帅赐刀,更觉惶恐,从今往后,我只会向大帅奉献所有的忠诚!”
杜士仪伸手将仆固怀恩扶了起来,勉励几句后,便任其告退离去。这时候,他才瞥了一眼身边的龙泉,见其绷紧的身躯总算是松弛了下来,显见一直都在防着人暴起行刺,他便笑道:“不要那么紧张,这是在长安。”
“可日后他跟着大帅前往漠北之后,天知道是否会因为那乙李啜拔而生出异心来!”
“异日是异日,如今是如今。不能因为异日他也许会叛离,如今就不敢用他。”
正因为从来没有只把龙泉当成从者,杜士仪不吝提点了一句。见这年轻的少年在最初的不解后,陷入了沉思,他便重新回到了那幅刚刚挂起的地图前。
罗盈和岳五娘等人打下了都播这块基业,如今他趁着突厥四分五裂让其彻底解体灭亡,而后借着朝中权贵角力,天子见疑,于是北上牙帐,这每一步看似是巧合,但全都花费了他巨大的精力。他要阻止的,不但是回纥的崛起,同时还有漠北新霸权的建立。如果他能够把这股力量握在手中,那么远比区区一个朔方节度使有实力!
当然,日后也可仿照太宗皇帝当年在灵州受降台接受铁勒诸部降附,而后得到天可汗尊号的旧例,让李隆基再好好得意一下!
兴庆宫金花斋随着贞顺皇后武氏的病故,曾经萧索过多年,可随着张云容谢小蛮等人的入主,又再度成为了兴庆宫中除却太真观外的第二个中心。尽管她们几人中,封号最高的也不过美人,可相较于大明宫中那无数根本见不到天子的妃嫔和宫人,她们自然不能不满足。如果说她们还有心结,那就是雀占鸠巢呆在太真观中的那个女人。每次一提到她,最冲动的谢小蛮就会气急败坏。
这一日依旧是如此,可谢小蛮那刁钻的泄愤话还没说完,突然就有一个宫婢闪了进来,对在座的众人团团行礼,随即到张云容耳边嘀咕了一句。听完她说的话,张云容立刻噌的一下站起身来,随即就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开口说道:“各位妹妹,我们能有今天,都是太真娘子所赐。可杨家捧了一个杨玉瑶,却把我等视作为寇仇。至于外臣,也大多都只惦记着巴结杨家,我们不得不抱团靠自己。可如今,却有人因为太真娘子的缘故,爱屋及乌,没有忘记咱们!”
随着她这句话,那个宫婢到门口打起了帘子,紧跟着,两个粗壮的宫人抬着一个箱子进来。当那个箱子打开之际,里头东西发出的光芒几乎晃花了每个人的眼睛。尽管她们也常常领受天子的赏赐,可这么多真金却还是第一次看到。
谢小蛮张口就问道:“是谁送的?”
张云容环视同样面色震惊的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是固安公主。固安公主说,我们在宫里无依无靠,但身边有钱就能使唤得动人。我们是没有根基,可我就不信,我们这些人加在一块,还敌不过一个杨玉瑶!”
箱子里总共是二十斤黄金,每个人各自分了相应的金子后,同时感到了深深的底气。她们一直发愁的不就是没人当后盾吗,自从弟子去世,玉真公主就一直郁郁寡欢,顾不上她们,她们只能自己设法和杨玉瑶争宠,现如今这些金子只在其次,重要的是她们不再仅仅是抱团求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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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989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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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留京的最后几天,杜士仪亲自登门,和崔家定下了儿女亲事。姑表通婚固然后世忌讳,但在如今这年头却司空见惯,更重要的是杜仙蕙从小并不是在他和王容身边长大,如果是其他人当婆婆,他着实有些担心女儿的将来。可换成是嫡亲妹妹杜十三娘,他就可以少操这份心了。
一晃将近三十年,当年性情坚韧而执拗的杜十三娘,不但为人母亲,而且刚刚抱上了第一个孙子。尽管在云州也好,在陇右也好,杜士仪和崔俭玄郎舅俩都曾经短暂地共事过一阵子,可这么多年来,兄妹俩一直聚少离多。如今,杜士仪即将深入漠北,继续出任安北大都护兼朔方节度使;而崔俭玄则官拜巂州都督,南下蜀西。此刻子女们一桌,郎舅姑嫂一桌,自有说不完的话。
杜十三娘见崔俭玄如同没事人似的,喝酒如喝水,终于忍不住夺去了他的酒杯,继而就看着杜士仪嗔道:“阿兄也是的,十一郎去你那跑官,你竟然就由着他!巂州那样的地方,一边是吐蕃,一边是南诏,穷山恶水,错综复杂,等闲人根本就不愿意去,尤其是当年张审素冤案之后,巂州军民更是极其排斥厌恶外人,十一郎去蜀中什么地方不好,为什么要去当什么巂州都督!”
“正因为巂州不好,所以崔十一才能轻易夺得此职,否则就算有吏部侍郎韦陟出手帮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者,章仇兼琼如今是剑南道节度使,我突然把内弟弄到蜀中去,占了一个肥缺,他岂不会警惕提防?崔十一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别看他疏懒,其实不畏烦难,当初云州新建怀仁县,若非他兢兢业业,怎能有那么快打开局面?”
杜士仪说到这里,见崔俭玄眉开眼笑连连点头,他就没好气地说道:“你也别听了这些夸赞高兴得太早,巂州和你之前呆过的地方都全然不同,而且你是第一次独掌军政独当一面。如今六诏合一,南诏独大,而吐蕃又在西面虎视眈眈,你这身上的担子非比寻常……”
听到兄长开始对夫婿面授机宜,杜十三娘更是难掩忧心。因见王容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她便悄然随其退席,到门口时,她回头瞥了崔俭玄一眼,见其依旧俊逸的脸上再没了任何懒散,而是显出了非同一般的专注,她不禁悄然摇了摇头。出了寝堂,她见王容站在院子里那棵已然全数凋零的花树下,便连忙跟了过去。
“嫂子。”
她才叫了一声,就只见王容勾手把她拉进了怀里。这下子,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伏在嫂子的肩头,一时泣不成声。尽管婆婆赵国太夫人允她跟着崔俭玄一块去巂州上任,但她想想婆婆年迈,丈夫远离不能侍奉,自己若是再跟着一走,那就更罔顾孝道了,因此不得不主动提出留下来。而兄长此去漠北,嫂子也毫无疑问不可能相随,两对夫妻便要就此天各一方,日日夜夜牵挂彼此。
“王少伯曾经有一首闺怨诗。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王容缓缓吟罢,见杜十三娘已然抬起头来,泪眼盈盈,她就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苦笑一声道,“虽说咱们不是已经当了祖母,就是快要当祖母,可这种心情也是一样的。男人在外头打拼驰骋,咱们却只能在远远的地方守候,那种焦心的滋味不足为外人道。可是,你难道愿意把人拴在身边,却和他不是一条心?”
杜十三娘知道王容所说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小姑崔九娘。当年那样明媚而骄傲的女人,嫁的又是那样名满京华的才子,王缙一直留在京城,亦是官运亨通,可如今又如何?虽还不至于夫妻陌路,可终究再不可能恢复到一开始的琴瑟和谐了。而崔五娘就更不要说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守在崔家,放任年华老去,虽是膝下侄儿侄女众多,可她的心里真的就不曾感到孤寂?
“嫂子……”
“日后咱们都在长安,你若觉得寂寞,便常常来看我。”王容掏出手帕,示意杜十三娘擦去眼角泪痕,因其不施脂粉,倒也看不出太多痕迹来,只是眼睛微微有些红肿,她便轻声说道,“陛下这些年对待文武大臣是何等光景,你也应该清楚,留在朝中看上去富贵荣华,可少有差池便是杀身之祸,反而在外任尽可腾挪得开。你别看如今李林甫在相位已经超过十年,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焉知今后如何?终有一日,我们会熬出头的。”
兄长的志向,兄长的远谋,杜十三娘只隐隐觉察到一星半点,此刻见嫂子说得郑重,她在点了点头的同时,心里不禁生出了几分说不出的惊悸。于是,重新回席后,她固然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可一送走兄嫂和侄儿侄女们,她便立时把崔俭玄堵在了房中,逼问此番调任巂州究竟是否还有什么深意。他们夫妻二人私底下相处时,杜十三娘不由自主便会流露出几分强势,而崔俭玄也总是让着妻子。可这一次,他却是死硬得一丁点口风都不透露,让杜十三娘又懊恼又生气。
“十三娘,真的不是我不说,行军打仗的事情你不明白,巂州没有你想的那样风险绝大,而且,杜十九当年也曾经经略西南,直到现在,张简也还留在西南为官,雅州上下可还有不少地方私自供着杜十九的牌位……”
“可你当的是巂州都督,又不是雅州都督!”
被杜十三娘这一句话噎回来,崔俭玄却也不恼,扳住妻子的肩头就低声说道:“现如今李林甫是吏部尚书,韦陟虽说是侍郎,可毕竟不能和李林甫过分对着干,我先后两任刺史都在好地方,如今论理应当升迁,可再霸占好地方,说闲话的人就多了。巂州虽然一面临吐蕃,一面临南诏,而且山民蛮夷众多,可民风却也彪悍。而且,我并不是孤身去上任,杜十九在巂州已经安排好了相应的人给我帮手,军中也有相应的人脉。十三娘,你要相信我们,当官就犹如头上悬着利刃,轻易退下来只会任人宰割,我们需要能够保护亲友家人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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