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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阿姊放心,我记住了。”崔俭玄深知母亲身体不好,崔家六房合居,家务事又不容易打理,因而几乎不曾为他们这些子女亲手做过衣裳鞋袜,如今这一件袍子,那千针万线之间,也不知道寄托了母亲的多少期望和嘱托,因而,他紧紧抱了包袱,最终又抬起头道,“阿姊也放心,我不会让人有机会指摘我玩物丧志,堕了崔家的名声”
因为要早起赶着上朝的缘故,崔俭玄去应河南府试这一天,杜士仪只能与其一路同行到观德坊西门为止。看着坊门左近那些和自己立场相同的常参官,又听着晨曦之中渐渐响起的那一声声晨鼓,他突然笑呵呵地对其竖起了食指和中指:“第二关,也是最关键的一关。”
“这都是节骨眼上了,连我家阿姊都在给我减压,你却还拼命给我加压”崔俭玄使劲磨了磨牙表示不满,最终却看着徐徐拉开的坊门,咧嘴笑道:“不和你啰嗦了,我上我的战场,你去你的官场,等结果出来,我再给你报喜”
对于崔俭玄自诩去上战场,杜士仪压根没往心里去,他根本没有考虑到这家伙会马失前蹄的可能性。因而上朝之后回到门下省左拾遗直房,当他就着一摞中书省拟定的诰敕文书,一路按照规章书判到了将近末尾的一份,他突然为之眼神一凝,顿时想到了日前曾经引起了好大一番争论的案子。
武强令裴景仙坐赃五千匹,事发后逃亡,李隆基大怒,令人追捕得之后将其斩首示众,却为大理寺卿李朝隐奏其乃是乞取,且坐赃罪不至死,其祖裴寂有功于国,今裴景仙为硕果仅存的嫡脉,宜宽宥死罪,处以流刑,李隆基览奏之后却又命杖杀,却再次遭李朝隐上书,以律法有轻重,乞取之赃和枉法取赃律法治罪不同加以抗辩,最终以坐赃罪,杖刑一百,流岭南作为了结。
他对于李朝隐此人本不甚了解,经此一事却对其产生了深刻的印象,待其后打探得知其刚直清正非一日,而是从中宗睿宗年间直到眼下都是如此,他不禁大生敬服。没想到此事尘埃落定至今不过短短十数日,就在今天,另一道委任官员的敕书便出现在了他的案头。
大理寺卿李朝隐转任岐州刺史
岐州虽是京畿道中最重要的州之一,可终究还是外官须知李朝隐从明法科出身,乃是当今鼎鼎有名的法吏,当初还曾经官拜吏部侍郎,起起落落这已经不是第一遭了对比同样曾经几度起落的宋憬,杜士仪提笔书判的同时,心中却萦绕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就在这时候,自他官迁左拾遗以来就调拨在身边的令史肖钰突然快步进来,到他身边之后便躬下身来,低声说道:“杜拾遗,源相国召见。”
尽管侍中源乾曜和黄门侍郎裴璀都是杜士仪的老熟人了,但除了他最初进门下省时见过几次,此后单独召见却少得很。当杜士仪满心疑惑地来到了源乾曜的直房时,这位侍中屏退了所有闲杂人等,也不拐弯抹角,径直沉声说道:“嗣滕王上书,言说楚国公姜皎在外言说,圣人有废后之意。我听说你和姜四郎颇有些往来,可曾听说过这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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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下狱,上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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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后
杜士仪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震惊过后便立时摇头说道:“相国说笑了,此等事何等重大,且不说楚国公是否会说给自己儿子听,就算说了,姜度不过是看上去放荡不羁,又不是真愚钝,又岂会轻易泄给外人知晓?”
事出突然,得到消息时,源乾曜满心不可置信,一时间竟是乱了方寸,冷不丁想到杜士仪和姜度仿佛交情不错,因而方才叫了其来询问。.可被杜士仪这一说,他想到自己和姜皎也算得上是早年就是老相识,他的侄孙源光乘更是和姜皎妹婿,要说这种废后大事,姜皎就算要对人说也不该是对儿子说,怎也该最先泄露给他这个宰相知晓。
因而,他有些面色难看地跌坐了下来,沉吟良久便叹气说道:“此事是嗣滕王早朝之后上奏的圣人,圣人得知之后怒不可遏,令中书省拟旨拿问楚国公……总之如今不可轻举妄动,你也先勿要声张
这勿要声张四个字有多荒谬,本来还有些浑噩的杜士仪回到左拾遗直房时,突然只瞥见几个同僚窃窃私语,见他进来方才立时正襟危坐,他便醒悟到此等事根本就捂不住。
且不说中书省和门下省本就在宫城之内,即便是外皇城的那些官署,发生了这样大的事,转瞬之间也会人尽皆知。尽管他和楚国公姜皎统共也就只见过几回,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更不要说交情,可和姜度相识相交却已经好几年了,他对那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家伙还颇有几分感激。
“山雨欲来风满楼……”
当这一日午后,并不当值的杜士仪离开门下省出宫,回到自己在观德坊的私宅时,才刚一入门口,刘墨便快步迎了上来,面色凝重地说道:“郎君,大约一刻钟之前,姜四郎命人来送过一封信。”
杜士仪陡然之间站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刘墨问道:“派的人是谁?除却送信,可还有其他话捎来?”
“那人面生得很,从前并未见过,除了信也没有其他话。那人仿佛熟门熟路,直接说有要事要见我,然后方才道明来历,把信留下了,没有逗留就立时告辞离去。”说到这里,刘墨见左右除了赤毕并无他人,这才再次压低了声音说道,“郎君,据说楚国公已经下狱了。现如今到处都在传言圣人废后之意,看那情形须臾就会传遍全城”
即便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可这种流言的散布速度,倘若说不是有心为之,杜士仪自然根本不相信。他点了点头后便示意刘墨跟自己到书斋来,进去之后又吩咐赤毕亲自守在门外。等到接过那一封信,他掂着那应该只有薄薄一张纸的分量,心中不禁猜测姜度会在其中写些什么。
然而,等他拆开信封拿出那一张只写着寥寥数语的信笺,他就知道自己的那些猜测全都错了。尽管字迹微微有些潦草,仿佛是写信的人在写那些字时心绪已乱,可其中一字一句却并无只字涉及姜皎泄禁中语字句,恰恰相反,这竟是一纸转让文书——姜度把自己此前所办马球赛从场地的地契,人员的所在,一直到暗中控制的博彩产业等等一应种种,全都转让给了崔俭玄
捏着这一纸重若千钧的信,杜士仪不禁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等他回过神来又仔细看了看那一纸信封,这才发现里头还有一张小纸片。倾倒出来一看,他便发现上头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字。
“勿念”
“郎君……”
听到耳畔传来的这个声音,杜士仪便抬起头来。见刘墨果是满脸担心,他便苦笑道:“没事,姜四郎并未求我什么,只是……将之前他在马球赛上投注的那些心血,都转手送给了十一郎。楚国公的事如今是捅了天,他这人看似胡闹实则精明,不会乱求人的。”
“那就好。”刘墨一时如释重负,下一刻感觉到自己这语气太过事不关己,他连忙解释道,“别说郎君和十一郎君,就是从前赵国公仍在,再加上崔府君已经官任尚书左丞,在此等事上也是爱莫能助,就算二位贵主亦是如此。事关宫闱之争,当年的上官相国便是前车之鉴。”
上官仪。
这个名字能够令刘墨一介部曲都还历历难忘,更不要说满朝文武了。就是因为代天子写了一份废后诏书,上官仪竟是满门尽墨,只剩下郑氏和上官婉儿母女二人
一直拖到几乎宵禁方才回到家中的源乾曜得知姜度前来找过自己,迟迟不见他归来,傍晚时分方才失望离去时,年纪一大把的他忍不住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而一旁的心腹家仆觑着他脸色,又低声说道:“相国,姜四郎固然走了,可十四郎君却一直等着,连晚饭都不肯吃,一直枯坐在那儿。”
“他真是……娶了姜家的女儿就这般没有分寸,不如改姓姜算了”
源乾曜恨铁不成钢地低喝了一声,终究不能真的放任这个侄孙真的不吃不喝与自己斗气。等他来到书斋,见原本一直在发呆的源光乘一看到自己便一下子蹿了起来,三步并两步赶到了自己身前,他一个手势屏退了身后从者,继而就恼火地喝道:“大事当前,慌什么姜四郎年轻不懂事,你总该知道深浅。这时候圣人震怒废后流言四处传播,毁了他明君声誉,他做得越多,越容易被人捏住把柄捅到御前。你家媳妇出自姜氏不错,但此等事从来都不罪出嫁女,圣人又不是当初的天后”
“可叔祖……”源光乘平日里受过姜皎不少照应,再加上源乾曜为相亦是姜皎举荐,他踌躇片刻便吞吞吐吐地说道,“此事太蹊跷了。且不说内兄素来谨慎,就算是再粗疏的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总是心里有数废后这等事何其要紧,他怎可能在外张扬到人尽皆知,以至于嗣滕王上奏
“所以我说你竟是和姜四郎一般不懂事”源乾曜的脸色越发阴沉,一口喝住了源光乘,他方才淡淡地说道,“这等事要的不是证据,要的只是圣人是否相信只要圣人真的认定自己只对楚国公提过此事,那么如今外头大肆传扬所谓废后,伤了圣人的圣明,那楚国公矢口否认还有什么用?当此之际,你要是上蹿下跳,只会把自己一块陷进去,你要提醒别人你娶的是姜氏女不成?你给我立刻回家,把大门关严实了,这时候,唯有以不变应万变,否则都陷进去了,朝中会是谁的天下?”
不说源光乘在仕途上头本就平平,就拿他只是源乾曜的孙辈来说,也万不敢违逆这位家中官居最高的长辈。因而,他不得不站起身来行过礼后,耷拉着脑袋告辞离去。他这一走,源乾曜方才敛去了刚刚疾言厉色的表情,背着手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踱起了步子。
姜皎和他也是多年的交情,真的见死不救?可要是救了,这就不是之前他对张嘉贞那小小的反击了,还要掺和到宫中嫡庶之争上,更何况,天子的心意莫测,就连姜皎这多年荣宠不衰的友人,此番都丝毫不留情面,更何况是他?
这一夜之间,洛阳城中也不知道多少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然而次日早朝,张嘉贞一口咬定姜皎之罪在于妄谈休咎,却是如同火上浇油,把本就岌岌可危的姜皎进一步推向了无底深渊。
见一贯宠信姜皎的李隆基竟对此建言不置可否,一时之间,朝中上下哪里还不明白这风头转向,自有御史闻风而动,又参奏了姜皎好几桩罪名,甚至于姜皎之弟姜晦,以及其他与其亲厚的人,都遭到了各种攻击,这种非比寻常的意味弥漫开来,竟是让众多人为之自危。
等到第三日早朝过后,回到门下省左拾遗直房的杜士仪,便在书案上那如山案牍之中,发现了一份简简单单的制书。
秘书监姜皎,往属艰难,颇效诚信,功则可录,宠是以加。既忘盈满之戒,又亏静慎之道,假说休咎,妄谈宫掖,据其作孽,合处极刑。念兹旧勋,免此殊死,宜决一顿,配流钦州。
姜皎以昔日和天子之情,夫人往来宫中,自己亦时时陪伴圣驾,但凡饮宴无不陪侍,当初宋憬便谏过天子不应一味加以宠顾,但李隆基以纳谏的姿态,却也只冷落了姜皎一年半载,便重新加以启用,如今姜皎之弟姜晦,尽管不在手握铨选之权的吏部侍郎任上,可依旧还任着太常卿,这全都是天子的一念之私。这些功过是非,杜士仪身为外人,固然只能暗自腹诽几句,可最后的措置却让他眉头为之一挑。
宜决一顿?这说的是要当廷杖责,然后配流?要杀就杀,要流则流,这又不是那等坐赃之类的罪行,本就有杖刑,用得着如此折辱大臣?更何况,他本就不信姜皎会做出这种愚蠢无知的泄露御言之事
他固然不会轻易冒险陈词为姜皎开脱,可杖刑却不一样而且,姜皎之事终究会动摇源乾曜,让这个老好人越发忍气吞声,届时若此消彼长,他这个左拾遗此前就得罪过王守一和王皇后,焉知届时就能与姜皎之案安然无涉?
是要立时做出反应,还是等回去之后与人商量?不,事出突然,他必须得冒点风险
想到姜度托付给崔俭玄的东西,想到这两日萦绕在自己心中的那些念头,他考量许久,成败得失等等都算计清楚了,这才随手拿起旁边一张纸,略一沉吟便笔走龙蛇地写道:“姜皎官登三品,有功于国,既则有罪,当死则死,应流则流,奈何轻加笞辱,以仆隶待大臣,致伤圣人之明?生杀之柄,人主得专,轻重之条,臣下当守。伏惟陛下,依律严处,以正视听。”
随手写下这几句之后,他便拿起旁边并不经常用的上封之袋,将这一份经过中书发下的制书重新装了,连同自己的书判随手放在一边。
当傍晚时分,中书交由门下的文书汇总了送到黄门侍郎裴璀手中时,他随意一看那泾渭分明的两摞,自然挑拣了上封的那少少几份。可才翻到第三份,他便不由得脸色剧变,继而便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这杜十九郎……好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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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三百二十八章 余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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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下省黄门侍郎裴璀咂舌归咂舌,然而,官做到他这个层面,知道的考虑的会更多。.他和张说素来交好,可现如今张说官拜同中书门下三品,本应入政事堂为相,可结果屁股都没坐热便转任朔方节度使,其中既有张嘉贞的排挤,可也有张说自己想要借功绩回朝压下张嘉贞一头的念想。
既然如此,他知道这姜皎的处置本就是中书令张嘉贞定下上奏的天子,他送呈源乾曜的时候,便不动声色地把杜士仪那封还制令的奏疏放在了最上头。
“这是……这个杜十九,他胆大包天了”
源乾曜的反应却比裴璀更加剧烈,他捏着那寥寥数字的奏疏,竟是径直站起身来,连声说道,“他知不知道自己这是在于什么?圣人正在气头上,因而张嘉贞借机定下姜皎杖刑流配,圣人方才会一口允准,他这封还不但是打了张嘉贞一巴掌,同样是冒犯了圣人之威给我把他叫来……”
还不等源乾曜提高声音,裴璀便轻声打断道:“源相国,可否听我一言?”
源乾曜和裴璀搭档的日子还不算长,说不上一条心,但裴璀既然不是张嘉贞一党,他对其也算颇为倚重。此时此刻,他微微一踌躇,便又坐了回去,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裴侍郎请说,老朽洗耳恭听。”
“今次楚国公之事,本就扑朔迷离,然则事已至此,圣人既是觉得楚国公罪莫大焉,我等身为人臣,却也徒呼奈何。”见源乾曜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裴璀便继续说道,“然则尽管先前陛下也有杖杀官员,抑或杖刑流配的例子,可终究和楚国公此次不同。若以妄谈休咎的罪名,是死罪,即便陛下念旧情加以从轻,何需再加笞辱?必是张嘉贞趁着陛下正在气头上,欲以此阿谀圣意,另外以悦他人。而相国虽同列政事堂,却因为昔日和楚国公之情,不好谏劝。”
源乾曜只觉得自己想说的话全都被裴璀说完了,一时只觉得心中无比熨帖,竟是连连点头道:“正如裴侍郎所说,我如今两头为难,心灰意冷,几乎想要就此告老……照裴侍郎这么说,杜十九郎这份奏疏,岂非投石问路?”
“能够让陛下洞察清楚,自然是最好。如若不能,杜十九郎毕竟是因一腔忠直方才封还这诰旨,如若陛下怪罪,也不至于有太重的处分。”
“可他毕竟和姜四郎曾有些来往……”源乾曜想到这一节,心中不禁又有些踯躅。
“那点因缘本就光明正大,人尽皆知,无可不对人言。”裴璀笑着接过源乾曜手中那份奏疏,郑重其事地将其放在封还那一摞的最上面,这才双手支撑着书案,看着源乾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相国,张嘉贞行事咄咄逼人,从不给人留余地,相国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他趁此机会步步紧逼?只需相国默许送上杜十九郎这一封奏折即可,再者,说不得到时候还会有忠直的大臣因他之故,看不过去建言……”
听到这里,源乾曜再无犹豫,当即拍案而起:“好,你此言有理,就这么办”
源乾曜两度为相,尽管都是更多地处于辅佐的角色,并不强势,可出入宫中多了,内侍们自然不敢慢待这个宰相,高力士亦然。当他得到了源乾曜辗转捎进来的消息时,饶是他自己也一直在琢磨此次的变故,可闻听之后也不禁好一阵哑然。
朝夕侍天子的他早就看出了宫中后妃相争的苗头,可却始终不偏不倚避免搅和进去,这一次本也是同理。可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杜士仪的奏折,他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竟和此前源乾曜送过来的一样,把杜士仪那一本封还的制书放在了最上头。
身为天子,李隆基对于国事也不是事事都管,大多数事情只是中书拟旨,门下验看,他只听一个概略性的呈报,只有军国大事以及涉及朝廷大臣,抑或是民间官场反响太大的事件,他方才会亲自过问。只不过,被封还的制令,他是一定要过目的。
当高力士授意小宦官把那几本加了封还书判的制书送到御前时,低着头的他便始终拿眼睛斜睨天子的反应。果不其然,一瞬间,就只见李隆基的表情从原本的阴一下子变成了疾风骤雨,手中的东西被重重砸落在地。
“此等大事,岂容他小小一个左拾遗妄言”
自己心底深处思量许久,却始终不敢对外说的废后,陡然之间被宣扬得官场民间无所不知,要说李隆基的怒火简直是可以把这洛阳宫都给烧了。什么都要学太宗的他岂会不知道,这废后对于君王来说乃是最大的污点,需得谨慎再谨慎,否则便会如祖父高宗一般,甚至被人说是女人的提线木偶?
正因为如此,他方才完全把和姜皎的旧日情分抛在脑后,方才连审都不想审,直接令张嘉贞定刑
可现如今,竟然有人跳出来,和自己讲什么大道理
正在气头上的他见高力士上前去亲自弯腰捡拾那散落的纸片,正要喝问之际,外间却传来了一个声音:“陛下,王大将军奉旨来见。”
姜皎和王毛仲一文一武,素来深得李隆基信赖,如今姜皎见罪,李隆基心烦意乱,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王毛仲。此刻得知人已经来了,李隆基便稍稍收敛了几分怒色,站起身来冷冷说道:“让他在外头候着,陪朕去陶光园走走。”
说完这话,他又对高力士吩咐道:“力士,你收拾好了放在那儿,等朕回来再说。”
高力士趋前答应了,等到眼看几个内侍宫人簇拥着天子出了大殿,他几乎立时三刻拧起了眉头。王毛仲和杜士仪要说是不共戴天之仇也不过分,天子心绪不佳,必然会把刚刚的事情吐露出去,到时候王毛仲煽风点火是必然的万一李隆基就此迁怒于杜士仪,那岂不火上浇油?他一来二去卖给杜思温好几次人情,也就相当于送了杜士仪不少人情,不说他和王毛仲一直不对付,眼下这节骨眼上他就不妨帮上一把
因而,把东西收拾好之后,他匆匆回到内侍省,当即叫来了两个自己信任的宦官,悄悄把话吩咐了下去。须臾,两人一个前往门下省,一个便出了宫。而遣出这两个人后,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最终便又叫来一人低低嘱咐了一通。
午时前后,当中书门下两省官员例行用饭之时,中书令张嘉贞方才得知了杜士仪上封了流姜皎岭外的制书。尽管是阅历丰富的宰相,但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第二反应便是杜士仪疯了,再细细一思量,想到如此上封竟然能够让门下省侍中源乾曜和黄门侍郎裴璀双双认可通过,他顿时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
他确实是得了王守一请托,兼且认为天子断然不能重蹈当年高宗覆辙,若不是顾忌天子对姜皎的情分,他恨不得杀鸡儆猴直接定处死。如今只是流刑之外附加杖刑,便是他觉得非如此不足以震慑。不但如此,他更打算借此打击姜皎党羽的机会,把源乾曜的左膀右臂也拆几个下来,其中杜士仪便是首要得拿掉的,那也是王守一的请托
“这个乳臭未于的小儿”
被他召来的两个中书舍人听到这骂声,苗延嗣和吕太一彼此对视了一眼,等得知事情原委无不为之悚然。苗延嗣这些时日敏锐地察觉到张嘉贞对自己的公私不分仿佛有些不满,此刻就索性默然不做声,吕太一见躲不过,就沉声说道:“相国所定之刑,上体天心,下合众意,并非竖子区区数言能够撼动得了的。陛下英明,自会明辨是非,届时杜士仪自有应得之罪。”
“不错,相国为中书省之首,堂堂正正的宰相,无需计较区区左拾遗的呓语。”
见一贯对杜士仪瞧不惯的苗延嗣也这么说,张嘉贞眉头紧皱,可终究咽不下去那口恶气,当即气急败坏地说道:“我已经定了姜皎一个妄谈休咎,如今便再奏杜士仪一个妄议国事有了这台阶,圣人断然不会容得这小儿还在眼前晃悠”
中书省既然知情,门下省自然更不会消息闭塞。这一日下午和晚上又恰好轮到杜士仪留值,因而,他自然能够发现,几个同僚窃窃私语过后,看向自己的目光全都变得异常古怪微妙。心知肚明这是为了什么,他便仿佛没看见似的埋头继续自己做自己的事。直到案头积攒的公务全都清了,他便从自己旁边的书箱中,找出了司马承祯在宫中校注之后送给自己的道德经抄本。一卷在手,他在心中默诵,须臾便是物我两忘。
当奉旨而来的高力士踏进直房之际,见人临书案而坐,专心致志地看着书,竟仿佛没看见自己,心中不禁暗喝了一声好想到该送消之处,他都已经把消息送出去了,可毕竟如今这旨意来得太快,单单是他着实无法拦阻,他便重重咳嗽了一声,等杜士仪抬起头时,他方才沉声唤道:“杜拾遗。”
杜士仪立时抬起了头,见高力士的表情琢磨不透,他便放下手中书卷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道:“未知高将军有何见教?”
“因你封还了流姜皎于岭外的制书,张相国奏你妄议国事。”高力士心里对张嘉贞的急躁很不以为然,因而毫不客气地揭破了这一点,这才面带惋惜地说道,“陛下意难解,令罢你左拾遗,出为衡州司户参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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