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之缱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未知
 嬴政拉回扶苏的手,正色道:“人死前都要经历痛苦扭曲。”
 《周》里有一个词叫笑含九幽,如果心安,了无牵挂,那死而无憾,到了地下埋葬的九幽也会带着笑容,扶苏想反驳父亲,然而看到他枯憔的眼神,他开口:“父王,凭吊的人很多,扶苏先代你陪太后。”说完,他径自跪在棺梓旁。
 嬴政目光落在他脸上,他一双长眼,像是从他身上剥离,这一双眼共同遗传自她,躺在棺椁里的冰冷冷的女人,嬴政抬眼,视线蓦然转向夷简,道:“跟我过来!”
 ……
 暗杀借口(3)
 (二)
 夷简跟他去内殿,外面后宫和大臣们的凭吊缓慢而隆重,扶苏作为长公子陪伴守孝。
 内殿里无外人,嬴政疲倦的在长椅上坐下,从袖口里取出一只狭长丝锦盒,递给夷简,夷简接过,“打开!”他说,夷简打开盒盖,绒布中间有一只如意形玉石印,“是太后印玺!”他微闭目,侧倚上长椅靠背。
 夷简不明所以的看他。
 “寡人不打算额外封赐你后位,”但是人有祸夕旦福,快的时候可能来不及安排很多人的命,“你拿着太后印玺,将来不会有人为难你。”
 夷简合上锦盒盖:“如果哪一天你先离开了,就叫我一道殉葬吧。”这也是大秦祖制,没有任何衔位的后宫一律陪同君王下葬。
 “你不是畏惧死吗?”
 “我早就想好,活的时候好好的,高兴的活,死的时候,可以提早二十年。”
 “呵呵呵……”嬴政突然笑出声,“你就能肯定要比寡人长寿二十年?”
 “我比你年轻六岁,身体一直很好。”夷简注视他,四年来,这是第一次,距离如此之近,她果真看见了他两鬓处延续向后的银发,寥寥点撮,夹杂在漆黑的长发里。
 短暂的温馨,“下去吧,太后印玺收好,否则就真要陪寡人下葬。”嬴政摆手。
 夷简离开,带走这砚如意玉玺印,不属于她的东西,也用不到,但因为是他给的,是他母亲的遗物,她替他好好收留。
 雍地祖宫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喧哗,挤进这么多人,三百年前,王都迁徙咸阳,它逐渐破落,孤寂,三百年后,它直到深夜还灯火辉煌,超度灵魂的道士高举冥器,围绕太后梓宫作法击鼓。
 渐入夏季,尊体不宜久留,第三天黎明出殡。
 太后国葬,这一天全雍地都不见红色,家家梁顶罩上白绫,素衣袖口系黑麻,入土时扶苏站在秦王身边,第一把泥土由他洒向棺盖,陪葬宫女阉人蹲在泥坑里大哭,被侍卫包围着不敢反抗。
 扶苏远瞰他们,仰头对嬴政说:“父王,赐他们毒鸩吧!”
 嬴政目光扫过土坑里一张张面如死灰的脸,沉默许久,答应。
 暗杀借口(4)
 又是残忍的墓葬,夷简心里难受,王室不懂生命珍贵,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才能取缔这种惨绝人寰的活祭,也许这不是嬴政一个人的残暴,是整个统治王朝的残酷,其实说到底哪个王朝不是?
 礼俗完毕,回咸阳,队伍最前击鼓鸣锣,紧跟马队清道,黑色秦旗中央,车队两侧,大小官员前后呼应,大臣后宫依序全部驷马并驾,唯有天子金色六马辇车居于正中。
 车队行驶,扶苏脸色忽然不对,夷简问他:“是不是连续几天没睡好,累了?”谁知还没轮到回答,他蓦地俯身,呕吐不止,额头也渗出冷汗,片刻呕吐物竟成沥色,扶苏几近晕倒,夷简惊,忙扶起他后背,急唤,“来人,快叫太医。”
 夷简和扶苏所乘马车嘎然而止,周边侍卫见状立即驭马向前,到六马辇车旁禀告:“大王,公子扶苏忽然病倒。”
 前座的尉缭止马,嬴政步下车辇,道:“去传太医!”
 侍卫匆匆掉转方向,整个车队相应停滞,嬴政向后面走,一路人群沉默,所有人都清楚公子扶苏是大王唯一宠爱的儿子……
 夷简抱扶苏坐在马车内,片刻,竹帘掀,却是嬴政,“太医呢?”夷简焦急,嬴政张开手臂,道,“把孩子给我。”夷简连忙抱扶苏俯身,嬴政接抱起,一只手松开他孝衣前襟,让他呼吸顺畅空气,夷简跟着下车。
 几个太医气喘嘘嘘而至,手里拎着药篓,迅速替扶苏号脉,察看眼瞳,舌苔,半晌,诊断结果出,太医夏无且说:“公子扶苏这几天夜里着了凉,加上脉象紊乱,瞳孔看似受到惊吓刺激,大概年幼,看见上百人殉葬,心里难受恐惧。”
 夷简了解,他请父王赐他们毒鸩,是不想看见他们被活埋的痛苦。
 “不该在他面前活祭!”夷简握住扶苏的手。
 “看的多了也就不再恐惧!”嬴政冷声道。
 “我是该庆幸他还有一颗悲悯的心。”
 “悲悯?吴王悲悯,不过十年,勾践灭吴,赵武灵王悲悯,自食其果,饿死沙丘,白起悲悯范雎,反被范雎诬陷,自缢。”
 “……”
 夷简沉默,这个战乱的世道,她有时候不知道什么叫对,什么叫错。扶苏喂药后,嬴政径直抱他坐上马车,夷简跟进,在他身边坐定。
 车队再驶,一路无语。
 暗杀借口(5)
 (三)
 从雍地到咸阳,有一座小石林,石林通向一望无际的麦田,五月麦子即将成熟,队伍行驶到此,速度更加放慢。
 就在这时,当秦王的六马辇车通过石道,蓦然从大石上方闪出一个虎背熊腰的粗壮汉,他抡起手中百来斤重的巨大铁锤,一口气向下面的辇车娇砸去,顿时木屑竹帘横飞,辇车压塌,周边侍卫尚未反应过来,壮汉从废堆里爬出,动作极其迅猛的向石道外跑,却被前面的尉缭一腿踢中腰部要害,终被侍卫拦截。
 而不远处,麦田埂边,另有一道清瘦的身影钻进麦秆中。
 大臣后宫们震惊,目瞪口呆。
 夷简掀开竹帘,愣愣的盯着被砸成碎片的辇车,手下意识扶住嬴政的手臂,不过转瞬,若不是扶苏忽然急病,他是不是就这么……
 壮汉押到秦王辇车外,尉缭执鞭抽在他膝盖,直直跪倒,他大叫:“秦王都死了,你们还对谁效忠?”
 嬴政掀开帘席,嘴角带着笑意,说:“你是哪国人?”
 壮龇咧着嘴,瞪眼上下打量他,又打量他身边的夷简和怀里的男孩,“你又是什么人?”他问。
 “你连秦王都不认识,出来行刺?”
 “谁不知道,公子韩非以前说过秦王身高八尺,隆鼻,长目,相貌英俊,出行乘坐六马驾车。”
 “呵呵呵……原来是韩国人,你倒是给了寡人一个绝巧的借口,寡人不杀你,回去告诉姬安,准备迎战。”
 “你……你是秦王?”大力壮汉扭头望一片废渣的六马驾车,惊呆,“你……”不等他把话说完,侍卫们迅速抓起他,将他推出官道。
 夷简低声问:“你要攻打韩国?”
 嬴政瞥眼看她:“不是攻韩,是灭韩。”
 夷简低头:“韩国不是你说灭就能灭的,韩国也存在了六百年,并不是不堪一击。”
 “呵……”嬴政笑,“不错,有骨气。”
 “你……”夷简欲言又止,如果攻打韩国,攻打新郑,三姐和三姐夫,娘还有那么多亲戚会怎么样,新郑有她的根啊。
 暗杀借口(6)
 在麦田里逃走的是韩丞相的儿子张良,待秦队伍走远,他又赶紧折回石林,看见一动不动跪立在道边的壮汉,他急忙问:“怎么回事?秦王死了?”他看见他的铁锤猛砸在辇车顶,碎裂。
 壮汉摇头:“六马驾车里没人,他还活着,他说不杀我,叫我回去告诉韩王,准备迎战。”
 张良怔,一p股坐在石地上。
 病急乱投医,《内储说下》里记载,谴人……女乐二人,以荣其意而乱其政,夷简自认没有祸国殃民的本事,但是她急,她不能眼睁睁的看嬴政攻打韩国,战乱,百姓疾苦,新郑城遭殃,家破人亡。
 车队回到咸阳宫,夷简一直陷入沉思,席地坐在雎雍宫的走廊里,身子一动不动,太阳渐渐西沉,余光照在走廊的地板上,霞红可鉴,若过来推她,问:“扶苏睡了,你要用晚膳了吗?”
 夷简突然想起从赵国回来的那一巴掌,扭头看若:“扶苏浑身还出冷汗吗?”
 “一点点大的人,这么多天没睡整觉,不生病才怪,回来好多了,这会还没醒呢。”
 夷简点头,终于站起身,“若,你替我备水,我要洗澡。”说完,赤脚走进寝宫,床榻上扶苏睡的很沉,额头没有虚汗,夷简替他盖严薄被,五月的天,日夜温差大。
 若备妥热水,夷简到偏殿沐浴,她不愚蠢,嬴政在乎她,她很清楚,只不过还是那句,世事难料,若拿过来一身干净的贴身亵衣,夷简皱眉,说:“若,替我换件纱裙,我要去蕲年宫。”
 “啊!”若下意识尖叫一声,用手捂嘴,“这会,去蕲年宫要……”
 “别多话,去给我拿衣服。”
 “哦!”
 若赶紧红着脸离开,不一会再来时,手里多了件薄薄的白色蝉纱裙,夷简出浴,换上蝉纱裙,放下长发,她的头发及到腰部以下,垂直松软,二十一岁的女人,身材青春完全绽放成熟。
 走到雎雍宫小宫门口,守门的宫女惊,夷简淡然问:“我能离开吗,去蕲年宫。”
 宫女慌张,摇头又粹不及防的点头,大王没有交待,但是之前她也才从雍地祖宫回来,夷简不理会她的犹豫和彷徨,径直走出宫门,身后另有两名宫女提起灯笼跟随。
 ……
 暗杀借口(7)
 (四)
 蕲年宫——
 赵高悄声跑到嬴政身前,报:“大王,郑夷简候在门外。”
 嬴政侧卧在床榻上,手里握着一卷竹简册,赵高的通报让他有些疑惑,“让她进来!”他随手放下竹简册。
 夷简走进寝殿。
 嬴政蹙眉,她一身纯白色轻薄蝉衣,让他的脊背瞬时僵直,两人对峙。
 夷简开口:“我过来,是因为有些话我憋了很久,四年前生完扶苏,就在我决定原谅你,忘记二姐的事,以后好好的,高兴的在咸阳宫里活,可是你突然一道口谕,说我不能出雎雍宫了,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了什么?”
 “我不想谈!”嬴政重新翻阅起竹简册,无意识的称呼了“我”,而非寡人。
 “我想起从邯郸回来,你的那一巴掌。”
 “出去!”
 “在赵国驿站,认识你之后回韩,经过穰地我就遇见了燕丹。”
 嬴政猝然抬头,眯眼看她。
 夷简静下心来,继续说:“不过那时候他扮成女装,他说无家可归,要跟着我伺候我,三姐答应,我带他回韩,他贴身照顾我三年,直到有一次他睡着,我无意发现他竟然是个男人,我让他走……没想到后来在咸阳又遇见他,离开咸阳宫后,他送我回韩,可是回韩,御医诊脉,说我有孕了,娘和三姐急,要我喝下胎药,韩王为我赐婚,燕丹帮了我,他对韩王说带我去燕国,仅此而已。”
 现在说起来,云淡风轻。
 嬴政站起身,一刹那时间仿佛迅速倒退,在护城河边看到她望对岸琼花,他忍不住敲了一记她的后脑勺,带她去河边青宅,她问,“这屋子,你要多少金?”
 他答:“两百黄金!”
 她惊:“你狮子大开口啊,还不如去抢。”
 ……
 一种亲近的关系如果一方不能维持坦诚,不能信赖,彼此有了距离,隔阂,任何一点刺激让联系破裂,当心不能平衡,势必花费精力钻进死角,时间久了,精疲力竭,心力交瘁,累了,厌了,也倦了,情感一点一滴耗尽。
 他厌恶不忠,不齿,他甚至厌恶女人,母后即使到死,他也无法原谅她有过的背叛,无法原谅也就无法放下。
 嬴政到夷简面前,展臂将她拥进怀里。
 “夷简,只有你,几句话能让我忽而云端,只有你让我……无可奈何……”
 暗杀借口(8)
 夷简能听见他的心跳,贴着他,她鼻子酸涩,足矣!
 抱紧他,夷简踮起脚尖,仰头,吻他的薄唇……嬴政微懵,双手下意识往下,托高她的后背,低头回应,交缠……软榻就在身下,情不自禁时,嬴政一只手臂将她拦腰抱起,放在床榻,暗红色宫灯朦胧,嬴政从纠缠中抬头,俯身看她。
 “我,我,我其……”夷简结舌。
 嬴政笑,低头,头埋进她的颈窝,轻咬她的耳垂,大手覆上她柔软的胸脯,解开丝带,一只腿撑开她修长的双腿,撩人的姿势,夷简气喘,沉迷欢愉。
 有了孩子,这却是第一次真正的承欢君前,所谓鱼水之欢是两个人完全的投入,爱抚,衣衫褪尽,夷简坐到嬴政腿上,令人羞涩的袒诚相对,紧紧相贴,十指相扣,进入,律动,夷简咬紧牙齿,却被嬴政挑开,允吸……
 喉咙口抑制不住发出低吟!
 帐内良辰,窗外美景,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更深月色半遮帘,北斗阑干南斗斜,娇不胜收。
 平静之后,夷简头枕在嬴政手臂上,轻声说:“如果你真是商户,我们现在一定在新郑家里,有几个儿女,偶尔去六国做买卖。”
 嬴政斜眉:“是你以前说的招女婿?”
 夷简点头:“我的家产也不算少,咱们什么也不做的话,够用两辈子。”
 嬴政敲她的额头,道:“好逸恶劳!”
 “政!”夷简翻起身,迅速用丝被裹住身体,“如果,我想你什么也不要做,跟我去周游中原,好吗?”
 “好!”
 “啊?”他的回答没有一点犹豫,夷简反而呆住。
 “周游中原,那么先从大秦开始吧。”
 “真的?”夷简不敢相信,他应该不是那种可以为女色昏庸的人。
 “我骗过你吗?”嬴政皱眉。
 “不是,你真的肯带我出宫玩?”
 “夷简呐!”嬴政亦坐起身,一胳膊揽住她肩膀,“不过是玩,寡人很庆幸,你幸亏没要求些荒谬的事,像褒姒烽火戏诸侯,寡人怕一不小心就应允了,百年后惹得后世人笑话啊!”
 夷简瞪他,下巴忍不住抽搐。
 暗杀借口(9)
 (五)
 仅隔一天,嬴政当真带夷简离开咸阳宫,夷简交待若好好的照顾扶苏,两个人,两骑马,夷简换回宽大男衫,为行走方便,不过如今做了母亲,胸部稍显挺立,神色比起之前也少了点俊朗的英气。
 从咸阳出发向南,在城里看见那家羊汤铺,夷简拉嬴政进店,嬴政摇头,“这种气味难以下咽。”夷简笑,“捏着鼻子灌,人间绝味。”
 出城,一路麦田成熟,金灿灿的平原,有农民收割,稚童笑闹,坐在马背上,夷简感慨:“秦国人过的很富庶。”
 嬴政沉声说:“除了秦国,都在战乱。”
 夷简想反驳,韩国小,不敢主动挑起战争,与周边各国交好,近几年极少有战争,即使有也是边城割让,但怕嬴政又记起国事,所以她沉默。
 其实,纵观韩国,秦昭襄王在位时,秦攻打韩,先夺取武始,新城,一年后,在韩伊阙秦将白起杀韩二十四万人,三年后,韩割让二百里地给秦。
 秦庄襄王继位,攻占韩成皋,茕阳。
 到嬴政掌权,也就在夷简八岁那年,连夺韩十三城。
 在夷简开始漫无目地的游历大秦时,尉缭已经遵从秦王的旨令,命秦将内史腾和裨将李信出兵。
 韩王宫一片萧条,小太子宸四岁,也就是姬安和夷缨的孩子,这一天,他趴在地上百无聊赖,周围宫女阉人们都恭顺的站在一边,不发出一点声音,宸站起身,看见父王坐在案几后,他跑过去,兴高采烈的攀到他后背上。
 姬安微愠,放下手里的奏书,说:“宸,没看见父王正在忙吗,到外面去。”
 宸拒绝:“我要父王陪我玩。”
 姬安把他从背后拉下,叹气:“父王已经玩不动了。”
 “为什么?”
 姬安抚他的小脸:“秦国人要来了,父王没有能力阻止。”
 宸立起身:“那我们为什么还坐着,我们一起去打秦国人呀。”
 “宸说的好。”姬安点头。
 夷缨站在门口,心里百感交集,御史报,秦军已经快到阳翟,对于秦国,早就蓄势待发,石林的行刺成就绝佳的导火线。
 暗杀借口(10)
 半个月后,绿意盎然的盛夏来临,夷简和嬴政到巴郡附近,晚上经过荒山野岭一路没有行馆,夷简指漫天坡的青野说:“只好露宿荒郊了。”说完下马,随手取下马背上的毡毯,铺在草地上,惬意的躺下,仰头望天,天空中最亮的是北斗星。
 嬴政坐到她身侧,问:“知道草原上的传统吗?”
 夷简回应:“什么传统?”
 “男人和女人交欢,为防止外人打扰,草地上要竖一根长竹竿,以示提醒告诫,路人看见竹竿绕行。”
 “还有这种传统,被人发现多丢脸。”夷简嘀咕。
 “要不要试试?”嬴政挑眉。
 夷简白他一眼,正色道:“嬴政,你完了,沉迷女色。”
 “啊,岂有此理,男人求欢正常不过,你想不守妇德?”
 “妇德?”夷简汗。
 “女德无极,妇怨无终,女德不厌,言好色之甚。”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愿闻!”
 “不该读的书不读!”夷简笑。
 ……
 银色月光之下,北辰星拱,微风轻扫,茫茫草地,马儿相偎,毡毯上,两道身影交叠,有时候幸福不过一道坎,时间如果就此停止,那么都美,然而往往越是幸福惬意的日子越是不那么真实。
 早上,夷简被一阵杂乱古怪的声音吵醒,张眼,却赫然看见一头褐色老黄牛,嗡嗡的甩着尾巴,夷简错愕,慌忙伸手推身旁的嬴政,昨夜她一直睡在他怀里,对上硕大牛眼,倏地弹起身,“你们是哪个村的?”一道男声,传自身后,夷简愣愣的扭头。
 这才真的大吃一惊,好多人啊,男的,妇女,幼童,感觉自己先前睡着被群人围观了,特怪异,可恶的他们的坐骑也被几个孩子占据了。
 嬴政坐起身,双眼眯起,他很久没睡过这么沉。
 “两个大男人,真是不知羞耻,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苟且的事,真是有辱我们大秦民风。”身后看似领头的老叟发话。
 “你说什么?”嬴政忽然问。
 “我说你们两个不知羞耻,在山坡里苟且,有辱我们大秦民风,我要带你们游村。”老叟气愤。
 “哈哈哈哈哈……”不想,嬴政竟然大笑,爽朗的笑声在人群里回荡。
 暗杀借口(11)
 夷简拽他的袖口,低声道:“你疯啦,你看他们手里拿着农具铁锹,他们是认真的。”
 “把他们手都绑住,带回村里去。”老叟又发话,夷简急,忙解释,“老伯伯,我不是男人,我是女的,我只是穿的男衫,我们是夫妻。”
 “夫妻?”老叟上下打量她,随即向周围摆手,“先带回去再说,要是哪个村的,辱没了门风,该进竹笼。”
 这些人,还真是没事找事做,夷简恼,问嬴政:“怎么办?”
 嬴政却站起身,止住笑意说:“绑就不用绑了,我们跟你们走。”
 “真的要跟他们走?”
 “我肚子饿了!”
 好吧,站起身跟这些村民走,很长的一段路,加上走路慢吞吞的黄牛,一群看热闹的百姓,嬴政倒好,开始跟他们说笑,这样的嬴政少了居高临下的傲慢,很亲民,甚至不像个贵族。
 “喂,他真是你男人?”有个妇女突然凑到夷简面前,夷简点头,妇女憨笑,“长的可真俊美。”
 “我就不美吗?”夷简挺直脊背。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也是男人。”周围轰笑。
 “我是为了方便行走,没看到我比他矮一大截儿吗!”
 ……
 这是巴郡的一座村,到村口夷简才发现这座村子很大,道路很宽阔,有集市,房屋错落有致,一行人走在宽道上,迎面一辆简易马车过来,车上坐一青衣女子,头上戴着斗笠,众人看见纷纷退到路边,点头向她行礼,口里唤:“巴夫人!”
 夷简诧异,不是因为所有人对她的恭敬,而是她的脸,夷简认识,是那夜被火烧毁的行馆的女主人巴寡妇清,记起,夷简忙叫:“巴清!”
 车上的巴夫人投过视线,看见她,亦惊讶,叫车夫停下马车,下来,走到夷简面前,开口:“是你啊,公子,怎么突然到巴郡来了。”
 “夫人,她可不是公子。”身旁妇女又笑,巴清疑惑看她。
 夷简点头:“以前一直男人妆扮,到处走起来不那么拘束。”
 “倒也是,你不说我真以为是位公子。”巴清惊叹,视线落到她身后的嬴政,才了然那一次酒后他们深吻,一对情意绵绵的年轻人,让她想起自己的先夫,巴清向嬴政点头致意,从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与身俱来的气势。
 “巴夫人认识他们?”老叟出声问。
 巴清点头:“他们是从咸阳来的朋友。”
 暗杀借口(12)
 (六)
 巴清家族开采丹砂,这几年,她靠丹砂不仅养活家人,还富裕了周围数个村子的村民,所有知道的人无不敬重她,巴清贫苦百姓出生,十多岁时认识巴郡世家公子棣谦,他身体不好,有肺疾,嫁给他是为了冲喜,棣谦初时冷漠,心地其实善良谦逊,共同生活过三年多日子,他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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