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相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清和月
华世宜走回桌案前,抽出斩首令捏在手心中,这令一下,她与喻家,便是毕生死仇,无论如何,她与喻婉婉姐妹情绝,与喻承彦不再有过去将来,也还了她们师家的名声,澄清了爹的冤屈,更重要的是,为临川死去的百姓们,报仇了。
“不要,不要。”喻婉婉对着华世宜的方向摇头哭泣着,纵然她知道这样的哀求,并不会让她有半分动容。
“斩。”华世宜闭上眼睛,将斩首令丢到了喻良洲的跟前,刽子手得令,猛喝了一口酒,全数喷在了刀上。
手起刀落,片刻的迟疑也没有,人头滚落黄沙地上,血流满地。
“娘!——”喻婉婉尖叫一声,韩琴已经晕倒了。
喻良洲已死,百姓们久久不曾散去,眼睁睁看着喻家的家仆将喻良洲的尸身领回,华世宜看着喻婉婉失魂落魄的样子,垂下了眼眸,她的手还在微微的发抖,她在害怕,这是她第一次杀人,第一次惩处一个人。
“华大人,多谢华大人!”
临川的百姓们激动的淌着泪水,高呼着她的名字,华世宜看向四周,心情激荡不已。
可是再看,已经找不到家人的踪影了
从坝上回来,华世宜匆匆到王府收拾了行李,就赶不及要回家去了,她许久未见家里人,今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的心到现在还扑通扑通跳着。
走出房门的时候,恰好见到卫卿也出来,元九手上拿着行囊。
“相爷这是要去哪”
卫卿看着她,“陛下急召,顺便我也把临川的事情向她回禀,各路官员的惩办也得经过商议,你在临川等消息吧。”
堤坝工程未好,华世宜的确不能离开。
“那就劳烦相爷了。”华世宜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卫卿直到那抹身影消失了,才低头抿唇。
元九突然觉得,主人这样看,很落寞。
“走吧。”
“是。”
王家现在是乱七八糟的,王珂入狱,掌事的便是王婕两姐妹了,官员下狱,子女亲族戴罪家中,等候圣旨发落,华世宜走的时候,王婕两姐妹正在遣散府中的下人,见到华世宜,想骂却不敢骂,只能默默低下头。
华世宜扫了她们一眼,对王爱笑了笑,转身离开。
王爱怅然苦笑,他喜欢的女子,杀了他的亲生父亲,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快活了吧安卓小说
“华妹妹。”沈香是跟着华世宜回来的,此时拿着行囊追了出来。
华世宜扭头,见她欲言又止,拍了拍脑门,“我太高兴,差点忘了沈姐姐了,卫相已经回宫禀明水患一事,想必王大人很快就能官复原职,我现在要回家,沈姐姐若是不着急回青塘,不如跟我先回家吧”
“嗯,华妹妹,这次若不是有你,我都不知道我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沈香说到动情之处,眼泪又掉了下来。
“好了,不哭了,咱们上马吧。”
尹靖雁牵了马,还是宫里带出来那两匹,华世宜上马后微怔,“卫相没带走”
“说是留给我们了。”尹靖雁神色如常。
“……”华世宜面上闪过古怪的神情,不过很快就被她抛之脑后。
王家离师家不远,等华世宜她们赶到的时候,喻家大门紧闭,奴仆们一脸不情愿的正把大门上的红灯笼换下来,挂上了白布。
华世宜下了马,那些奴仆们见到她,只能害怕的行礼。
她心里又有那种古怪的滋味了,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世宜!”
“小姐!”
她转头,姐姐、杨嬷嬷、忠伯都在,华世宜已经顾不上隔壁的喻家了,她将行李一丢,飞快的冲向了华清如。
“姐姐!”她一把抱住了华清如,怎么都舍不得放开,“姐姐我好想你啊。”
她将脸埋在了华清如的肩膀上,使劲蹭了蹭,只有踏踏实实的抱着,才能感觉到那种温暖是真实存在的。
华清如美眸含泪,拍了拍她的肩膀,宠溺道:“好啦,家里人都等着你呢,快去见见爹爹跟舅母,咱们一家人好好聊聊。”
尹靖雁下了马,上下打量了华清如,好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气质卓然,粗衣麻布也难掩她的半分风华,若穿上华美的衣衫,恐怕可倾国倾城,她此生可从未见过如此脱俗的女子。
“哇,好标致的美人啊。”她心直口快,毫不掩饰的作出了评价。
华清如一怔,低头羞赧柔婉一笑,霎时间仿佛清风拂过水面一般,尹靖雁觉得自己身子骨都软了半边。
“姐姐,这是尹靖雁,陛下让她来保护我,是宫里的女官,这位是青塘县县令的女儿,沈香,她比你小一点。”华世宜热情的介绍着。
沈香一见华清如,眼中也是闪过惊艳,不过她比较含蓄内敛,跟华清如互相见礼后握住了彼此的手。
“早听说了华姐姐相貌脱俗,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妹妹不要打趣我了,快进来吧。”
忠伯到门口去牵马,乐呵呵道:“几位小姐先进去吧,我来牵马。”
“劳烦忠伯了!”华世宜说完,就拉着华清如进了门。
“姐姐,怎么只有你和杨嬷嬷忠伯来接我,鸿熙呢”华世宜问道她审案后回家已经吩咐衙差放了鸿熙的。
华清如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他说自己身上难闻,洗了澡再来看你。”
第一百三十九章 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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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最是爱干净的,不过我又不嫌弃他。”华世宜依旧笑吟吟的。
华清如只是眸光黯淡的垂眸,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正厅,自从师博明过世后,正厅启用的次数极少,家中来客也都是来找甘云梦的,所以一般在信宜堂会客。
过二进门便至正厅,师家不比其他官员府邸,几十年来都未曾修缮涂漆,所以显得古朴破败,加上空气中隐隐传来的浓烈药味,苦的令人心里发涩。
正厅中规中矩,多余的花草摆件一应全无,只有桌椅以及一块已经斑驳的匾额,上头写着琴治堂三字,乃师博明当年亲手所写。
师博明的学问好,字也是有名气的,行笔气势豪迈,却不会出格,字字笔划轻重不同,起笔落笔起势相辅相成,遥相呼应。
与其他人看牌匾不同,华世宜则看向了厅上坐着的甘云梦,她掀袍而跪,哽咽道:“舅母,世宜回来了。”
甘云梦病容不减,大夏日,还披着羊毛斗篷,身子羸弱的仿佛风吹就能散了,她伸出干枯的手,虚扶了一把,“快起来。”
华世宜起身,半蹲到了她跟前,仰起头,细细看着甘云梦,“舅母怎么更瘦了是世宜回来晚了,让舅母操心了。”
甘云梦摇头,摸着她的脸庞,“咳咳咳……没有,舅母日夜都盼着你呢,你比我想象中的,来的要快。”
华世宜摸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舅母,世宜日夜都想回家,可是就怕案子没办好,陛下怪罪牵连全家,才没敢先回来。”
“舅母知道,家里人都知道的。”甘云梦拿出帕子,虚弱地替华世宜擦去脸上的泪水,“好了,身穿官服,都是当官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不成体统,站起来,好好让我看看。”
杨嬷嬷早已背过身去擦眼泪了,华清如亦然,多少个日夜将华世宜盼了回来,家中困局难解,她几乎是以泪洗面在度日。
华世宜点头,站起身来转了一圈,“官袍是特地改的。”
“好看,很精神。”甘云梦颔首。
“夫人不知道,这可是临行前,陛下加紧让人赶制出来,由我亲手带着的,陛下曾说,若是华世宜办不了案子,这官服就不必给她。”尹靖雁插了句嘴。
“这位是”甘云梦这才问道。
“在下乃是陛下御前带刀护卫,也是女官,这次奉御命保护华大人办差,夫人叫我靖雁就好。”尹靖雁说完,对甘云梦行了一礼。
“不敢当,咳咳咳……大人快请坐,还有那位是沈小姐”开堂的时候,甘云梦记得。
“见过夫人,小女要在此处多叨扰一段时日了。”
“沈小姐劳苦功高,住在我师家是我师家之幸,应该的。”甘云梦说了一会子话,才让华世宜坐下,“舅母好多话想问你,但是有客在,你先去招呼她们,别怠慢了人家。”
“不必了,请这位嬷嬷带我们去客房就好,不妨碍世宜与夫人叙家常。”尹靖雁起身。
华世宜对她笑了笑,这段时间她们几乎朝夕相处,早就已经熟悉了,摆摆手道:“嬷嬷带她们去吧,我留下陪舅母。”
“嗳。”杨嬷嬷应了一声,领着尹靖雁和沈香往后院去。90看看小说
等人一走,正厅就空旷了下来,华世宜扭头看着甘云梦,凝重道:“舅母……世宜是不是该问一句,鸿熙呢”
甘云梦闻言蹙眉,咳得更加厉害了。
华清如上前拍背,也是没有正面回答华世宜的问题,华世宜脸上已经完全没了笑容,家里人这样的反应,很明显,师鸿熙出了事,并且是不小的事情。
“到底出什么事了”她起身,不安道。
“世宜……”华清如抬眸,轻轻咬着唇畔,有种不知道该如何启齿的样子。
“知道瞒不过你,他在自己房内,你去看看吧,你爹也在。”甘云梦继续咳嗽着,可是华世宜还是读出了一股不妙的气息,几乎不等嘴巴上答应,她的脚步已经迈了出去,先是快步走着,最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等反应过来,她已经跑到了扶风堂门口。
大门微微开着,里面安静地仿佛没有人,她深呼吸三口气,才推开门院门,师鸿熙的房门是开着的,夏季,荷塘已经开花,阳光底下,水波粼粼,清风拂过花瓣,一滴露珠,从荷叶上滚落……就连水车,都还在缓慢地运转着,一切都没变,一切又好像都变了。
她走到师鸿熙房门口,这间屋子,自打小时候跟师鸿熙吵过架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每次到扶风堂,也就是到亭子里坐坐,再来,她居然发现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不安逐渐蔓延,站在那,不敢进去,她脑子里闪过千百种可能,越想心越慌乱。
门口出来两个人,华世宜见地上阴影覆盖,她抬起头,是爹跟一个陌生人。
华慈看了她一眼,随后跟那男子道:“大夫,真的治不好了么”
大夫摇头,“都烂的能见骨头了,哪还能好啊除非是华佗再世咯!”
华世宜脸色瞬间惨白,“爹”
华慈往屋内一看,对华世宜做了个嘘的动作,随后请大夫出门,到了门口才道:“大夫,您再想想法子,这孩子不能就这样啊。”
大夫叹了口气,“伤口我已经包扎好了,先等愈合了再想办法吧。”
“好。”
“我先开几贴药,你们吃完了来找我,最近让他吃点清淡的。”
大夫又吩咐了几句留下了药才走,华慈站在扶风堂门口,看向站在一旁面色青白的华世宜,摇了摇头。
“爹,他怎么了”华世宜抬眸问道,一出声,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华慈拿着药,一掌拍向了木门,“在牢里,被人打断了手,右手废了。”
华世宜只觉得眼前一黑,勉力扶着门框才没跌倒,她含泪哽咽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快一个月了,伤口都已经见了骨头,烂进去了,刚才大夫替他把腐肉去了,这小子愣是咬着布,死活不肯喊一声疼。”
第一百四十章 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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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醒的时候,去腐肉,这是多大的疼,华世宜根本不敢想,她脚步虚浮,缓缓坐了下来,也顾不得那官袍会不会脏,眼泪跟掉豆子似得往下落。
她把脸埋在掌心里,是因为她来的太迟了,如果不是她固执的觉得一定要等喻良洲伏法,没去跟喻良洲要人,偏偏她就是不肯跟家里人有任何一点接触,怕陛下疑心,怕别人告她仗着当了钦差不分公私,所以一直避着,甚至都没去打听过师鸿熙在牢里怎么样。
她以为,顶多会是饿着,脏一点,没想到会断了右手,怎么会断了右手的!
华慈蹲下身子,抱住了华世宜的肩膀,“哭吧,爹在这。”
华慈的声音好似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源头,她将官帽取下,扑进了他的怀里,“爹,世宜做错了,是不是。”
华慈抬起头,浑浊的眼眸里,藏着点点泪光,他这把年纪,也算是什么都经历了,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只是鸿熙那孩子,他苦涩抿唇,“傻丫头,你已经很本事了,是爹没用,是爹连累了你们。”
华世宜在他怀里摇头。
“啪!——”屋内发出声响,父女二人皆是一愣,然后向屋内跑去。
华世宜闯了进来,发现师鸿熙醒了,床榻旁的地上落了几瓶药,已经碎了,看来刚才他不小心碰倒了。
师鸿熙大概没料到华世宜怎么突然出现了,所以眼眸有微微的迟疑,随后想撑起身子,发现手使不上劲。
“别动!”华世宜快步走向他,手伸入他的腋下,将他用力的捞起,然后拿了点枕头给他垫在身后,师鸿熙虽然跟她同岁,到底是个男儿,身子骨也重,她吃力地将他扯上去后,发现他瘦的厉害。
“回来啦”他就这样凹陷在被褥之中,以极其平缓的语气问道,好似她从未离开过家,从未离开过他们。
“嗯。”她应着,泪水却滚落了下来,她伸出手慌乱的擦着。
师鸿熙心里觉得像有一根针,细细扎着,密密麻麻的疼,他伸出左手,那手上也带着伤,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没好,但比右手有力气,他原是想帮她擦眼泪,后怕药粉进了她的眼睛,只好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身官服倒是好看,显得很精神呢。”他语气里有着不可名状的悲伤,尽管他装的很快活。
华世宜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双唇抿起,眼睛倔强的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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