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牌特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肥茄子
他推开病房大门,脸上挂着绝非老板对下属应该流露的亲和态度。不是不能,而是哪怕再会演戏的老板,也无法将这份诚挚的微笑演绎到极致。
首先注意到陈逸飞的是躺在左侧的黑袍,他的伤势与白袍差不多。但他要比白袍的精神面貌好很多,因为他没精神崩溃,也没有对自己失去信心。
败,不可怕。可怕的是败了之后站不起来。
黑袍微微坐起身,陈逸飞忙行至床边,动作轻柔地压住他的肩膀,和煦地笑道:“好好休息,不用起身。”
“陈少,对不住。”黑袍一脸黯然。
“没关系。”陈逸飞轻轻摇头,慰问道。“人没事就好。”
他言罢,目光挪至蜷缩在被褥中,连头也不肯探出来的白袍。低声询问黑袍:“你哥心情怎么样?”
“前所未有的低潮。”黑袍担忧地扫了一眼蜷缩在病床上的白袍。“我很担心他再也爬不起来。”
“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你哥。”陈逸飞说罢,轻轻扶着黑袍躺下,然后动作精细地帮这个阴寒冷冽的男子盖上被褥,满面关怀。
他转身时,黑袍男的眼眸中透着一股深刻的悸动。在内心做了一个注定要左右他一生的决定。
陈逸飞缓步行至床边,见蜷缩在被褥中的白袍瑟瑟发抖,像一个承受着无尽痛苦折磨的精神病患者。陈逸飞没作声,只是手一伸,粗暴地将被褥扯开,扔在了地上。
“唔——”
白袍男身躯上的抖动更为剧烈,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白兔,哪儿还有半分绝世强者的风姿?哪儿还有与林泽打斗前的老僧入定?
“看着我!”陈逸飞一把扯起他的衣领,沉声道。
白袍扭动着,抽搐着,像一只无助的小野猫。双掌捂住脸庞,遮住视线。仿佛病房内柔和微弱的光芒也能刺痛他原本神采飞扬的双眸。他挣扎着,想从陈逸飞的束缚中脱离出来。但他好像彻底失去了强者的姿态,连陈逸飞这个以兴趣的心态练了一年泰拳,两年空手道的俊美男子也抵挡不住。
“看你像什么?无病呻吟的老狗?心智脆弱的婆娘?还是被家长抢走心爱玩具的三岁小男孩?”陈逸飞极尽嘲讽道。
白袍依旧挣扎着,没被陈逸飞那番刺耳诛心的言论拉回思绪。
啪!
陈逸飞一巴掌抽在他脸庞上,也许是力道过大的原因,他那挣扎扭曲的身躯总算安静少许。但双掌仍是捂住脸庞,仿佛打算一辈子不再去看这个丑陋而可怕的世界。
“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你对我说的那句话吗?”陈逸飞自言自语道。“你说,‘有我在,全球能伤害我的不超过十个。整个华夏能逼近我的不超过一只手’。那时的你,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现在呢?成了什么?一条狗?一个躲在闺房,含羞待嫁的黄花闺女?”
陈逸飞松开他的衣领,从口袋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但没放进嘴里,而是搁在床头柜上,任由那股青烟缭绕,他只是轻轻述说:“这次你的确输了,输的很惨。连我都替你丢人。但有什么关系,你死了吗?残了吗?被人废了双手还是双脚?”
“没有。你只是受了伤,一点无关紧要不痛不痒的伤。你觉得丢了自尊,没了脸面,伤了尊严?”陈逸飞面露嘲讽,缓缓起身,拍了拍笔挺西装上的灰尘,淡淡道。“你跟我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我的禁忌,我的底线——砰!”
毫无征兆地,陈逸飞忽地双膝跪地,发出一个沉闷的碰撞声,在这安静的病房内显得分外刺耳。
“我是谁?陈家大少爷,你呢?再强再能打,在旁人看来也只是我身边的一条狗,一条我让你咬谁你就得咬的老狗。”陈逸飞淡淡道。“我陈逸飞今天就给你这条老狗跪下,你要还觉得绝望,还感到心死。好,我给你磕头——”
啪!
病床上如死狗般的白袍忽然犹如脱兔般起身,一把拉住陈逸飞,面无表情,眼神无光。
陈逸飞被他拉住,脸上浮现一抹和煦而温暖的微笑,点评道:“身手依旧敏捷迅疾。”
白袍坐在床边,扶他起身。脸色苍白如纸,一字不说。
陈逸飞轻巧地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平和道:“我这个膝下有黄金的燕京第一少连给你这条老狗下跪都能站起来,你才受了屁大点挫败?真站不起来?”陈逸飞指了指窗口,淡淡道。“实在站不起来了,我也不逼你。这儿是十楼,闭着眼睛跳下来,我眼不见为净。”
陈逸飞言罢,也不在病房做过多停留,踱步离开。
特护病房再度陷入沉寂之中,许久之后,白袍身后忽地传来一个沙哑而决然的声音:“哥,今晚之前我的命是你的。现在是陈少的。”
背对着黑袍的白袍没反应,那略显佝偻地后背却是逐渐挺直了起来。捡起床头柜上还剩下一口的香烟,放在嘴边,一口吸尽,说:“把我的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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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第三章,但可能很晚,要早起的朋友明儿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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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牌特工 第三百四十七章 妹子,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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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素素上门找林泽的时候他正得意洋洋指挥下人收拾行礼。
福伯订了晚九点的机票,韩家姐弟打算跟父亲吃上一顿晚饭便回华新市。而林泽作为一个外人,却成了这场韩家晚宴的闪亮主角。
韩家大小姐要好好慰劳小林哥,韩镇北也要感谢林泽为韩家,为韩小艺所做的一切。
不管韩小艺低声下气的斟茶道歉背后的含义是什么,那终究是一场憋屈的讲和酒。而林泽在讲和酒上连挫两大顶级强者的畅快戏码看似是小卒子间的斗争,实则还是跟韩陈两家息息相关。谁输了,丢的都是背后老板的脸。可输了还得认栽,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所以韩镇北很感谢林泽,因为他替韩小艺出头,还因为他为此付出的沉重代价。
连挫陈逸飞旗下两大王牌这消息几乎在当晚便传遍商界顶层圈子,无数人惊叹林泽国士无双的同时,也感慨韩家多了个洪水猛兽般的悍将。不在场的大鳄们不清楚,但在场的大鳄们却是目睹了整个过程。抛开那些暂时还琢磨不透的小细节,林泽怎么看都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保镖。
他没跟个傻帽似地贸贸然杀出来为老板出头,而是等待机会,等待契机,等待合理且不会明面上伤害韩陈两家的关系的时刻。
这几乎是一场堪称经典的反客为主。原本这场讲和酒的主角陈雪琴在施展后招时,却被霸气无双的林泽硬生生打了回去。打得无话可说,打得没半点脾气。
在任何人看来,有黑白袍两大顶尖强者坐镇,这场讲和酒注定会成为陈雪琴的个人表演。可结果却出人意料地被林泽扭转过来,成了一场他的个人表演。
一步步走过来,聪明人都能嗅出林泽那阴险的布局,险恶的用心。
当然,没人认为林泽这么做有什么问题。相反,他们对林泽的智慧和能力都相当敬佩。因为不管他的布局有多精妙,若是没有绝世无双的战斗值,结局都将变成自取其辱。
韩镇北再度望向林泽的眼神明显不同了。
如果说当初阻截飞鹰猎杀时,韩镇北还只是感慨他那万夫莫当的凶悍杀气,如今,他则是对林泽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观。
这年轻人,远比当年的自己更惊艳,更出彩。
而且,他所作的一切,几乎都是以韩小艺、韩家为出发点。不管他如今是否走红燕京,他都在用心用力为韩小艺铺路。
这是韩镇北需要的林泽,也是韩小艺需要的林泽。经此一役,韩镇北对跟韩小艺越走越近的林泽完全放心下来。有他在,韩小艺将来的路会平坦不少。
“如果你真想出风头,我去求方局长把你的身份曝光,我保管你不止在燕京能红,还能红遍整个欧洲!顺便还可以给国安打打免费广告!”林泽邀请方素素进卧室,并反手锁上房门后,这个冷冰冰的女人将厚厚一叠文件拍在茶几上,冷嘲热讽道。
“啥?”林泽身子还有些不适地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点上一支烟问道。
“你做过什么自己不清楚?”方素素很明显是真生气了。而且气的不轻,那修长的白嫩手掌拍在那叠厚厚的文件上说。“你知道吗?就这两天时间,有三十多个家族动用关系网调查你的身份背景。甚至连局里几个副部级的领导层也牵扯进来,若不是方局长将你的档案列为一级机密,除了他谁也无法调动。你现在连几岁进国安,几岁执行第一次任务,几岁蹲过班房,几岁第一次——杀人全都在他们掌握之中!”
林泽见方素素这般情绪激荡,心头却是莫名感动。娴熟地弹了弹烟灰,慢条斯理地坐在她旁边,细细瞅着她那张因生气而潮红一片的娇嫩脸蛋,啧啧道:“连生气都这么美艳动人,你肯定不是那老家伙亲生的。”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方素素横眉冷眼道。
“为啥没有?我这回出了大风头你不为我高兴吗?”林泽反问道。
“高兴?你还有心情高兴?”方素素气得浑身发颤。“如果不是方局长保密工作做的好,一旦你的身份暴露,他们很有可能研究出你的死穴,到时我看你还怎么高兴!”
“傻妞。”林泽喷出一口浓烟,很贪婪地嗅了嗅她身上的体香,调侃道。“你进国安才几年?我当年进国安前老局长就跟我灌输了不少东西,我敢这么做,自然不怕燕京那帮大鳄调查。”
“为什么?”方素素不由自主地偏过头,询问道。
“先不提我的档案被调出来,会对我造成多大影响。单单是我在欧洲那边干的事儿,就足够老局长,整个国安,甚至是几个重量级军方单位蛋碎一地。”林泽慢悠悠地解释道。“你想啊,我在国安任职的那几年都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谁敢把我的档案公布出来,谁敢把我的档案散播出去?你别看那几个领导被牵扯进来,他们可不是傻子。那帮大鳄能给他们多大好处?对,也许的确可以让他们的仕途更畅通无阻,但需要承担的后果有多严重他们也掂量的出来吧?不怕装逼的说一句,我档案真要被曝光,我敢打包票至少有一到两个正部级高干下课。”
得到林泽解释,方素素那紧锁的眉头总算舒缓下来,轻轻瞥了他一眼,不知道怎么接话。
“妹子,你这么气冲冲跑来找我茬,就为这事儿?”林泽先是一问,旋即忙不迭摆手道。“你先别回答我,让我猜猜——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是关心则乱,认为我这次风头出的太大,不符合特工的一贯守则,怕我站在风口浪尖,被一个大浪拍死吧?唉,关心其实有很多种办法,譬如发个卖萌的短信,又譬如轻声细语地安抚我脆弱而受伤的心灵。再不济也可以邀请我去你家吃顿你亲手做的晚餐。干嘛非得用这种蛮横的方式来关心我?多蜇人。”
被戳中心思,方素素目光略有些躲闪,原本为了聆听林泽解释而与他并肩的零距离也不着痕迹地拉大一些,冷冷道:“我是怕你做事过激影响任务。你别忘了,我是负责你的联络人。必须对你的任务和人身安全负责。”
“嗯,我了解。”林泽很坦诚地点头。
方素素知道他晚上就要坐飞机回华新市,所以才会焦头烂额的忙完手头工作便火急火燎赶来。没想到酝酿好的措辞这才五分钟不到便被林泽彻底扼杀,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起身走人又有点不舍。于是就这么僵硬地坐在沙发上,目不斜视地发呆。
“吃晚饭了吗?”林泽捻灭了烟蒂,微笑道。
方素素犹豫了一下,微微摇头道:“打算把这些资料送到你手上就去吃。”
“回家吃泡面?”林泽皱眉问道。
“叫外卖。”方素素诚实道。
“没营养。”林泽说道。“今儿你有口福,韩镇北亲自做了一桌菜款待我,看在你这么关心我的份上,算上你一个吧。”
“——”方素素抿了抿嘴,没强词夺理地否认关心他。迟缓道。“韩家请你,我去不太方便,也影响气氛。”
“怕啥?”林泽猥亵道。“韩家二公子恰巧还单着,我介绍你认识,看看中意不。老局长托我帮你物色物色,我总是要给他一个交代的。”
“不吃。”方素素冷冷道。
“你又发哪门子脾气?”林泽不悦道。“不就吃个饭吗?至于把你憋屈成这样?再说,人韩家二公子可是正宗高帅富一枚。真要跟了他,可就不是小登科小圆满,而是修成正果的大登科了。”
“要吃你吃个够,没时间陪你癫。”方素素皱眉起身,欲夺门而出。
“坐下。”林泽一把扯住她的皓腕,硬生生将她拉扯坐下,不满道。“有你这么对待病号的吗?不相亲就不相亲,也犯不着跟我翻脸吧?”
方素素板着脸,一字不说。
“好了,其实我跟你开玩笑的。就以我的毒辣眼光来看,韩小宝那蠢货真配不上你。”林泽调戏道。“妹子,来,给大爷笑一个。”
方素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神色愈发冷冽。
“姓方的!”林泽忽地神色一凝,正色道。“你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事儿?”
“我答应你什么?”方素素迷惑道。
“想想。”林泽严肃道。
“想不到。”方素素说道。
“那几天我躺在医院,你说只要我醒来,我让你笑你就笑,让你哭你就哭。”林泽沉声道。“这才几天,你就打算不信守诺言?别以为我昏迷就听不到,我可是一个字都没漏掉。”
“——”方素素满面复杂,一时语塞。
“来,笑个。”林泽怂恿道。“做特工的,最讲究就是一个信任,你要是空口说白话,我们以后还怎么亲密无间的合作?还怎么为国家建设挥汗洒泪?”
方素素强挤出一个笑容。
“太生硬了。柔和点,温暖点,对,就是这样。嗯,我觉得笑容中还可以带点媚态,那才能把你女人的味道释放出来。不行?那卖个萌总可以吧?再不济扮可爱总会吧——靠,你这女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能不能给点征兆,好歹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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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牌特工 第三百四十八章 父爱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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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素素终究还是没留下来吃饭。林泽怕这女人跑去吃那些没营养又不卫生的快餐,偷偷溜进厨房给她乱七八糟地塞了一份盒饭。看上去杂乱无章,实则荤素搭配,口感一流。
韩镇北的厨艺跟他在燕京的地位一样,经得起推敲和刁难。
送方素素上车,林泽欲折身返回别墅,驾驶座上的女人喊住了他。
“华新市那边的烂摊子我帮你清理的七七八八了,但你还是注意点,乔八是死了,可他下面的势力没彻底崩塌,不怕大面积反扑,但也得提防狗急跳墙的自杀式反噬。”方素素嘱咐道。
“了解。”林泽点了一支烟,微笑着点头。
方素素见这个男人低头踢碾着脚下的石子,犹豫了一下又道:“这顿饭算我欠你的,等你高中毕业回燕京了我请你吃饭。”
林泽这才抬起头,略带调戏意味道:“去你家,并且你亲自下厨。中不?”
方素素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点火道:“中。”驱车扬长而去。
怔怔盯着远去的汽车,林泽一口气吸完剩余半截烟,嘟哝道:“石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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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泽的厨艺是相当不错的,这一点渊源于老局长的教导有方,老局长曾经说过,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没人有责任有义务给你做一辈子饭。虽说只是个很肤浅很直白的道理,但林泽听进心里去了,也觉得老局长话糙理不糙。再者人们常说女人拥有一手好厨艺可以网住男人的胃,继而收住男人的心。打小黑第一次吃过林泽亲自下厨的饭菜后,他便竖起大拇指称赞:“我要是女人,我就嫁给你。”
那一天林泽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拥有一手好厨艺够收住男人的心。而男人拥有一手好厨艺则可以勾住女人的魂。所以这些年来只要条件允许,他都自己下厨。目的就是希望修炼出足以勾引千万女姓同胞的**厨艺。
林泽厨艺好是有理由有原因的。往腹黑方面讲是要勾引妹子,往肤浅方面说是要喂饱肚子。可韩镇北厨艺精湛到鬼神皆泣的地步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根据韩小艺的阐述,韩镇北二十五岁就正式踏入这条权钱之争的不归路,怎么还有时间做这种家庭妇男的勾当?
林泽在埋头回别墅的路上想啊想,终于在进入餐厅,听见韩家姐弟雀跃着表示今晚全是他俩喜欢的菜肴后,脑袋里灵光一闪,彻底通透了。
没错,韩镇北现如今的确是站在财富金字塔顶端的大鳄。但这只是他一层身份,另一层身份则是韩家姐弟的父亲。这对打小就没母亲疼爱呵护的苦命孩子的父亲。他再不疼,不关爱,还有谁可以指望?
哪怕他以惊艳的步伐和手腕在燕京打下一片江山,并直驱而上,成为燕京顶级豪门之一。他仍是没放下这门活计。不为别的,就为给他的孩子吃上最放心最健康的食物。
许多有钱人家请保姆,请奶妈,请各种稀奇古怪的佣人回家照顾孩子。仿佛这样就是对孩子的最大关怀。殊不知,将父亲角色扮演到极致的男人,又哪儿可能百分百放心将孩子交给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比忙比时间紧,华夏有几个人比得过韩镇北?
韩家姐弟前往华新市读高中之前,每顿饭都由韩镇北负责。之后姐弟俩每每放假回燕京,纵使韩镇北忙得再焦头烂额,也必定会在这对姐弟回学校之前做顿丰盛的晚餐补偿他们。
今晚便是如此。
韩镇北不是一个善于将关爱心疼时常挂在嘴边的父亲,这社会也没几个父亲拉的下面子做这种注定由母亲扮演的正面角色。但背地里,行动上,父亲的付出绝不亚于母亲的辛劳。
父爱如山。
这便是对每个默默为孩子奉献的父亲的最大褒奖。
一家三口,算上林泽四个人。温馨和谐地吃着这顿不算山珍海味,但足够暖心的晚餐。
福伯在一旁看着,眼角含笑,透着慈祥和蔼,心头却泛起一抹莫名感伤。
搁在普通家庭每天都会上演的温暖画面,到了韩家却可能一年也没几次,这是何等悲哀?
吃过晚餐,福伯帮着姐弟俩收拾行李拖上车,林泽则是被韩镇北留在餐桌上闲聊。
韩镇北从口袋掏出一包0.5的中南海,十块钱一包,是燕京最受欢迎的平民烟。清淡,不如长白山辛辣烧肺,对于林泽这种老烟枪来说抽这种香烟无异于隔靴搔痒。
韩镇北撕开包装,摸出一根递给林泽,笑道:“这烟我八年没抽了,上次抽是老福替我挨了三枪。在医院昏迷了足足三个月才死里逃生。等他出院后我买了一包,跟他就着一瓶二锅头抽完那包烟。”韩镇北夹着一根通体雪白的香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又说。“再上一次,也就是第一次抽这烟是十八年前,那年我老婆难产死了。我的天也塌了。一个到现在我也查不出他是谁,什么身份,什么背景的年轻人递了根中南海给我,跟我聊了一宿。把我打醒后他就不见了。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不知道他从哪儿来,又去了哪儿。说来也奇怪,那年轻人小我十岁出头。但说的话,做的事儿比当年的我不知道强多少倍。”
韩镇北深吸一口,任由那清淡的烟雾在肺部循环一圈,而后目光深邃地盯着林泽,喷出一道浓烟道:“说起来,当年那个年轻人跟现在的你差不多大。我已经记不太清他长什么样子,但我永远也忘不掉他跟我打招呼的那句话:哥们,借个火。”
“我那会哪还有火,整个世界都冷冰冰的。要不是还有两个孩子,我都想随老婆去了。也许每个人的命运从出生那天就注定了。在我最低潮,最斗志全无的时候,那个年轻人突兀地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并一巴掌打醒了我。然后不论我花多大力气,都没找到他的音讯。”韩镇北续了一支烟,将那个廉价到寒酸的打火机握在手心,轻身道。“这个火机是十八年前的那个,那年轻人点了烟,跟我说,你没火,那我送你一个。很便宜,他在路边摊花五毛钱买的。到现在已经是老古董了。我每年花十万保养它,不是缅怀什么,也不是伤春悲秋地想留一辈子,传给下一代。只是希望这一世还有机会见他一面,然后用这个火机帮他点支烟,就够了。”
韩镇北点燃烟,将那个外壳上绣着一个赤*裸女人的打火机小心翼翼放进口袋,缓缓抬起头,冲林泽说道:“来燕京之前我虽然对你说了那番话,但我不敢百分百相信你,因为我驾驭不了你,也艹控不了你,真出了什么事儿,那就是引狼入室。但现在,我彻底放心了。也要很诚挚的对你说声对不起。我韩镇北这一生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但在你面前做了一回小人。也算是破了戒。”
“理解。”林泽抽了一口烟,咧嘴,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笑道。“换做我是你,我比你更小心眼,更小人。指不定还得每天派十几二十人跟踪,做到你这份上,已经是极致了。”
“谢谢。”韩镇北破天荒地说了句谢谢。
第一次是十八年前冲那个莫名其妙的年轻人说。第二次是林泽。他这辈子的唯一两次。
林泽不知道韩镇北今儿为什么唏嘘如此,而且是对着自己一个外人。但他知道从今往后,韩镇北不会再拿自己当外人。更不会再为了韩家姐弟试探自己。
对此,林泽没什么好开心,好欣慰的。韩镇北提防自己林泽不奇怪,换做谁都不可能大度到那份上。他关心的是韩镇北为什么要今天打开话匣子。跟自己一个外人打开话匣子。
眼眸中饱含深意地看了韩镇北一眼,似有所悟地捕捉到一些东西,却又不敢那么肯定,不那么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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