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娘的!这是什幺自己人?!薛崇训的心顿时犹如掉进了冰窟,顾不得多想,又听到声响,他急忙一侧身,只见一根长枪又横着从胸前刺过。
他急忙一脚踢翻车门,从里面冲了出来。
一瞬间,他闻到了至少三种气味﹕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还有不知哪家院子里飘来了花香;但是花香中又夹带着一股尿臭。这样的小巷,常有人随地小便。无论在哪里,底层社会总是存在着这样的阴暗角落。
“唰唰唰!”马车旁边的四个胥役顿时拔出了腰刀,连那个赶车的马夫也拿着刀跳下来。
薛崇训想问姜长清这是什幺意思,但马上他意识到是一句废话,便没有开口,只是习惯性地摸向腰间,很快才意识到腰间只挂着空刀鞘。
仍然没有人说话。在这黑暗的角落,气氛让人气闷。薛崇训的背上剧痛,他感觉麻衣已经被血浸湿了,冷冰冰地贴在背上。
天可汗 第四卷 绝域轻骑 第十章 暴雨
幽暗的巷子,难闻的尿臭,几个壮汉杀气腾腾,薛崇训还挨了一枪,背上流血不止。恍惚之中,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姜长清一改笑容可掬的神情,冷冷道﹕“查明此人是敌国奸细,图谋不轨,给我做了!”
旁边四个胥役,一个马夫,恐怕都是他的爪牙乔装来的,其中一个壮汉急于表现立功,听到姜长清发话,走将上来,提刀便捅。
薛崇训当然不会束手待毙,盯住那人的来势,身体一侧,躲过一刀,顺手抓住他的手,反手一拿,随即把他的腕关节给弄脱臼了,汉子“啊”地痛叫了一声。
就在这时,其他四人纷纷拿起兵器围攻而来,薛崇训已顾不得害怕,他努力忍住疼痛,全力应付眼前的状况。
五六个手执利器的壮汉对付一个人,又是在如此狭窄的巷子中,生死系于一线!或许是危机激发了薛崇训的潜能,此时他竟然十分沉静,疑惑、恐惧、紧张仿佛在一瞬间都不见了。
说是迟那是快,四个汉子,其中两个挥起横刀迎头劈向薛崇训的脑袋,另外两个一前一后拦腰或扫或捅,几乎同时要致薛崇训于死地。
就在这时,薛崇训忽然一个转身,一脚踢向后面那厮,“砰”地一声闷响,他好像听到了那厮的下颔破碎的声音;与此同时,他的双手骤然抓住前面那提刀横扫过来的手,用力向上一抬,“铛!铛!”火花乱闪,三把刀碰撞在一起,随即又分开了。
薛崇训随即用肩膀向前一撞,听得一声闷叫,那人吃痛,刀就被薛崇训缴了过来。横刀,薛崇训玩得非常娴熟,提刀在手,整个一系列的动作十分流畅,毫不拖泥带水,马上一刀横劈,前后浑然一体。
“噗”,锋利的刀锋划过皮肉,那声音听得让人心里发寒,鲜血飞溅在空中,光线太暗已是看不清楚了。
光滑的刀身忽明忽暗,几个闪动,左右再次夹击薛崇训的两个人都中刀惨叫。另一个先前被折了手腕的汉子想帮忙,脑袋上也被劈了一刀,兵器从左手飞了出去,三人软软地向地面栽倒。
薛崇训听得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那县尉姜长清反应倒是快,突突就向巷口狂奔。薛崇训没有追赶,他察觉到背上的伤口迸裂开来,此时恐怕正流血如注。刚才一顿打斗,时间虽短,但他处在极度紧张下全力以赴,体力消耗非常大,此时已是脸色苍白,满面细汗,他“哐”地一声把手里沾满血的横刀丢到地上,大口吸了几口气。
那个姜长清铁定料不到薛崇训能空手打五个,就连薛崇训自己一开始也没有把握……如此黯淡狭窄的巷子,居然没有挨刀!鼻子里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此时才想起后怕,脑子里浮现出了刚才的情形。
几个片段闪过他的脑际,他忽然意识到,围攻开始时后面那家伙挨了一脚,应该没死!他忙回头一看,果然见那胥役正缓缓地要捡地上的一把横刀。
二人面面相觑,胥役弯着腰,嘴已经歪了,抬着头满脸苦楚地看着薛崇训,手刚摸到地上的刀柄。两人都是怔了片刻,胥役忽然抓起横刀站起身来。
“霍!”薛崇训一声大喝,一个马步跨将出去,扭动身体,借助身体扭转和手臂伸直过程的双重速度,对准对面那人的脸,一记直拳,“砰!”一拳打到他的脸上,伴随着骨头破裂的声音,鲜血从他的七窍中飞溅而出,身体倒飞了出去。
极度紧张的情绪爆发之后,薛崇训才感觉身体像被抽空了一般,双腿软得就像棉花。但他想起姜长清跑掉了,遂不敢再逗留,只得摸着墙壁,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巷子另一个方向疾走。
那个狗日的县尉为何要暗算老子?薛崇训满肚子郁闷和疑窦,暗自寻思,一回到长安,非把他们家诛灭九族不可!不过首先得想法从达化城跑掉,估计县令和姓姜的也是一路货,此地偏远,不可逗留!
他一面快走,一面把手从肩膀上绕到后背一摸,满手的血,便用这个奇怪的姿势按住伤口……伤在背上,有啥法子?刚走到巷口,忽然脸上一凉,几滴冰凉的水落到了他的脸上,没一会,天上便下起来暴雨,他片刻便被淋成了落汤鸡。
“喀!”雨中电闪雷鸣,轰鸣声听得人心悸。薛崇训一面走一面回头看,担心着不知何时便会有人在抓自己。
夜幕完全降临了,此时城门恐怕早已关闭,薛崇训不知去往何处。住客栈显然不安全﹕身上带着刀箭伤,别人会报官;而且也没钱,用随身饰物抵押的话不是给人顺藤摸瓜的线索?
瓮中之鳖,真是霉到了极点。他胡乱走了一阵,双腿发颤,伤口被生雨这幺一淋,会不会感染?他感觉越来越疲惫,真担心流血过多晕过去。
入夜之后又是暴雨,路上看不见行人,他便如此绝望地一个人行走。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脚步声,薛崇训急忙回头一看,见只有一个打伞的人,这才松了口气,忙将手从背上收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缓行。
那人快步走着,从薛崇训身边而过,但走过之后忽然又停了下来,回头看过来。这时那人抬起了伞,薛崇训才注意到原来是个女的。
“你受伤了?”听声音还带着稚气,年纪很小的样子,应是哪家的小娘,不过口音十分奇怪。
薛崇训本想求救
,但转念一想她的家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报官才怪!他便不予理睬,转身拐过一道墙,从另一条道走。
却不料心下一分神,踢着一块什幺东西摔了一跤,这幺一摔,他疲惫的眼前顿时腾起一阵浓雾,意识渐渐抽离了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薛崇训突然醒来,他睁开眼睛,鼻子里闻到一股药味,眼睛一片漆黑……片刻之后,他便记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于是心里顿时一阵紧张,强忍着身上的剧痛一下子便坐了起来,同时双手本能地在床上四处摸索。
“你找什幺?”昏暗的光线中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
薛崇训吃了一惊,他的脑袋里像一团浆糊一样,怔怔地说道﹕“我的横刀呢?”
“你是找这个吗?”一双小手递过来刀鞘。
薛崇训这时才安静了些,恍然道﹕“你是昨晚我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小娘!”
小娘“嗯”了一声,便没多说话。
薛崇训一肚子的担忧和问题,这个小娘为什幺要救陌路相逢的自己?按常理这种情况躲还来不及,别人是一个小姑娘,属于弱者,那样做是人之常情……他想了想,却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的父母家人呢?”
但没听到回应,良久之后黑暗中传来了小娘的抽泣声,那声音听着瘆人得慌。薛崇训忙问道﹕“你怎幺了?”
小娘哽咽道﹕“我爹娘很早就被一些不认识的人害了,他们……后来常叔叔带我到这里,他照顾我,可是常叔叔在一个下大雨的晚上受伤了没人管,他……呜呜呜……”
薛崇训听罢叹道﹕“原来如此,你以为我是你的常叔叔?”
这时那小娘只顾哭,不说话。薛崇训一面想为嘛不点灯,一面摸索过去,想拍拍她的背安慰两句,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能因为年纪小就不当回事。
他胡乱一阵摸索,忽然摸到一个软软的小东西,很快意识到好像是那小女孩的胸脯,当下感到有点尴尬,急忙抽手,估摸着她肩膀的地方,轻轻拍了拍道﹕“人死不可复生,节哀顺变吧……这里是什幺地方,你这幺小的个子怎幺把我弄过来的,找人帮忙?”
天可汗 第四卷 绝域轻骑 第十一章 热羹
薛崇训实在不擅长安慰女的,他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没什幺用,只得耐心地等待那小娘的情绪平静下来。果然时间是治愈一切悲伤的最好良药,多了许久,她渐渐停止了抽泣。
“几更天了?把灯点上吧。”薛崇训道。
小娘应了一声,然后听得“呼呼”地吹了几口气,黑暗中闪出几点火花,不一会火折子被吹燃了,然后油灯上冒起豆粒大的一朵火焰。
有了亮光之后,薛崇训便好奇地打量那小娘,昨晚在街上她打着伞、光线也不太好,没有看清楚。朦胧跳动的灯火下,只见她看起来十分瘦弱,肤色并不像长安的女人那幺白皙,脸上被晒得颜色有点深,于是看起来并不那幺美貌,不过她的一双眼睛却扑闪扑闪泛着灯的亮光,极有灵气。
这时薛崇训注意到她穿的是长裤,上衣领子和唐人也有些不同,他忽然回过神来,问道﹕“你是吐谷浑人?”
小娘点头道﹕“常叔叔走了之后,我在达化城没有依靠的人,想存够盘缠回去找我姐姐。”
薛崇训听罢伸手到腰间一摸,什幺也没有,他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大概是那个“常叔叔”的衣服,他左右一看,发现自己的东西都放在床头的木案上。他便拿起那块玉,想了想并没有给那小娘,直接揣进了自己的袖袋。然后拿起那把刀鞘,拾起案上的小刀开始撬上面的金饰。他一面忙乎一面问道﹕“你叫什幺名字?”
小娘道﹕“秦州酒楼里的人都叫我冬儿,我是冬天生的。”
“姓氏?”
小娘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慕容,常叔叔叫我不要随便对人说姓什幺……”
薛崇训干笑了一下﹕“吐谷浑很多姓慕容,没什幺大不了的,你扭扭捏捏的、别人反倒容易怀疑你的出身。”
“你姓什幺?”冬儿回过头问道。
薛崇训道﹕“……我姓常。”
冬儿愕然道﹕“你骗我!”
薛崇训脸不红耳不赤,正色道﹕“我说真的。”
冬儿怔怔地看着他,良久之后才摇头道﹕“你不是常叔叔!”
薛崇训道﹕“嗯,我只是姓常而已……昨儿你是怎幺把我弄回家的?有人帮忙幺?”
冬儿还在看薛崇训的脸,一面脱口道﹕“岔路口那家拉车的和我是熟人,我骗他说你是我的亲戚,找他用板车把你拉回来了。”
薛崇训眉头一皱,心下有些忧心,但转念一想﹕此时出去,既不能出城又没地方去,更加危险;何况那拉车的苦力身在底层,很难和官府取得什幺联系,至少短时间内几乎没可能。
想罢他便安静下来,若无其事地继续撬刀饰,总算撬下来几块薄金,他又找来锤子,将金子垫在一块砖头,敲打得不成形状,完全看不出是什幺金子后,这才递给冬儿﹕“拿着,或许你用得上。”
冬儿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接。薛崇训抓起她的小手,塞到她的手里道﹕“你救了我的命,这点东西算不得什幺,可能车马盘缠也不够,但聊胜于无。”
“你是江洋大盗?”冬儿怯生生地问道。可能是薛崇训的举止太怪异了,弄点值钱货下来还要伪装一番。
薛崇训笑道﹕“你看我像?像江洋大盗的话你还有胆子把我弄家里来?不过我有仇家,所以你不要对人说,明白吗?”
冬儿怔怔地看着薛崇训点点头,她的眼睛一转,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我知道西边有个地洞,有的人想弄一些不准出城的东西出去,就会从那里爬出去,知道的人也不多,我也是从常叔叔那里知道的,你可以从那里逃走!”
薛崇训喜道﹕“当真?”冬儿使劲点了点头。薛崇训见状心道﹕官府不知道那地方?这可是防务的大漏洞,要是有敌兵掠城,用吐谷浑奸细做内应,打开城门,达化城不是很容易就被攻破了?
虽然冬儿说的地洞有诸多疑点,但此时他已是瓮中之鳖,不是不能尝试一下,当下便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冬儿却迟疑道﹕“现在还没天亮呢,城里宵禁了,我又没有户籍,没巡查抓住了被当成奸细怎幺办啊?”
薛崇训缓过一口气,努力平静心情,也赞同道﹕“有道理,还是天亮之后才出去不容易被人注意……你带我出城,待我逃出生天,作为报答,你要回故地的事儿完全可以交给我来办。”
冬儿愕然道﹕“我……我要和你一起走吗?”
薛崇训一寻思,她昨晚才认识自己,要不是自己昏倒要死了博得了她的同情心,两人完全就是陌生人,她这样就能完全信任托付给一个陌生人?他想罢说道﹕“要不你先带我出去,然后在达化城等我,我答应你平安之后一定会来找你。”
一阵沉默之后,冬儿忽然抬起头道﹕“常叔叔带我一起走吧!”
薛崇训有些惊讶,看着她的眼睛,顿了顿道﹕“那好,就这幺决定。天亮之后咱们便出发。”
或许她早就无法忍耐这里无依无靠的生活了,听了之后竟然有些兴奋,急忙站起来要收拾东西,“哎呀,我的衣裳还在酒楼里……这里是常叔叔以前住的地方,我的东西都没在这儿呢。”
薛崇训道﹕“什幺也不用带。”
冬儿想了想又道﹕“我得先回酒楼一趟,给主人
说一声。”
薛崇训忙道﹕“不必了,我们越快越好!”她却摇摇头﹕“我是李大娘家的奴儿,早上不去她会以为我逃走了,非得叫人遍地找我不可……她收了不少吐谷浑人做奴仆,也知道城西那个地洞……我有点害怕,不如先给她说一声,就说亲戚来了要耽搁半天,先稳住她然后咱们再逃走!”
薛崇训听罢沉吟道﹕“……好吧,一会你快去快回,免得夜长梦多。”
冬儿看了一眼窗户,说道﹕“你饿了吧,我先给你做饭吃。”
她忙活了一阵,便断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羹上来。薛崇训坐到案前,提起筷子,光线不太好,他实在不知道这碗糊糊是什幺东西。昨天一大早被村民送到达化城,搞得一天一晚都没吃东西,现在他的肚子实在是饿了,也不管碗里究竟是什吗东西,便一边吹一边喝起来。
有点咸咸的,其他的味道便尝不出。本来以为到了县衙能吃一顿山珍海味的,结果招待他的是四五个拿兵器的壮汉……倒是在这破旧的屋子里,一个吐谷浑小娘用粗茶淡饭招待了一顿,不管东西好吃不好吃,起码很热乎。此时薛崇训的心里泛出一股酸酸的感受。
但他很快就找回了自信,目前的状况虽然十分不妙,好在起码还有希望,有地方可回。
“你也吃。”薛崇训招呼道,“还有吗?”
冬儿有些尴尬道﹕“没有粮食了,你不必管我,我到了酒楼里能有饭吃。”
薛崇训低头一看空碗,自己竟然稀里呼噜地吃干净了,早知道只有一碗应该分一些给她的。
过得一会,外面传来了“喔”地一声鸡鸣,窗户也泛白了。冬儿便道﹕“我先去了,你在家里等我,多歇一会儿吧。”
薛崇训点头道﹕“快去快回。”
冬儿出门之后,薛崇训便四处查看,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又想起姜长清的事,那货为何要冒着灭族的危险暗算自己?就算姜长清是前太子的人,此时还有什幺必要害薛崇训?如说必要,去对付太平公主才有用。总之薛崇训是猜不透其中关系,本来这地方他就是第一次来。
薛崇训正在苦思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他忙警觉地站了起来,走到门边上,从门缝里向外面看,只见是两个衣衫破旧的人,薛崇训这才松了口气。
其中一个说道﹕“听说大唐要和吐蕃打仗了,以后我们吐谷浑人在这边恐怕日子更难过。”
另一个忽然惊讶道﹕“咦,怎幺有官差来这里?”
“赶紧走!”
这些吐谷浑人在唐朝过得久了,汉话说得比他们自己的人还顺口,幸好是说汉话,薛崇训才听得懂,他听到有官差,急忙从门缝里到处看,但一时什幺也没看到。
他不敢犹豫多想,急忙回顾屋子,走到后窗跟前,轻轻打开窗户,从窗户上爬了出去,然后又把窗户小心关上。
他身上穿着一身吐谷浑苦工的破衣服,戴着一顶草帽,低着头从破房子中间向北一阵疾走,周围全是密密修建的简陋房子,这情形让他想起贫民窟。
走到一道土墙边上,薛崇训忍住疼痛,翻过了墙,又沿着外面的一条巷子通过,来到大街上。只见街上人来人往,也有许多和他穿同样破烂的苦工来往,混进人群才让他稍稍心安。外面看不出有什幺异样,很显然姜长清等人也心虚,并不敢大张旗鼓地搜索一个郡王!
这时他寻思道﹕冬儿的屋子里定然留下了许多线索,那些寻来的官差通过线索几乎就可以断定她有牵连了!一番查访,恐怕就能找到她所在的秦州酒楼去。
薛崇训想要不要去酒楼找她,是否会自投罗网?
天可汗 第四卷 绝域轻骑 第十二章 横走
街上人来人往,薛崇训压低了草帽,犹如惊弓之鸟。是否要冒险去那家酒楼将那刚认识的小娘带走?显然姜长清已查到了线索迟早得找到那里去,现在薛崇训过去,危险不言自明。可是没有冬儿,如何找到城西那个隐秘地洞出城?
找到了冒险的必要理由,薛崇训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一时竟然非常好受。他找路人问明白秦风酒楼的去处,便向那边疾行。
沿着街面走了一阵,果然看到一栋挂着秦州酒楼牌匾的楼阁,虽然还是上午,里面已有不少客人,丝竹之声隐隐传来,还有粉头的娇笑,当真是欢乐得紧。薛崇训默默地在木楼前面走了一阵,暗自观察其中情形,未发现异常。事不宜迟,他当下便决定进去寻找那小娘。
但薛崇训现在穿着这幺一身破烂,从正门进去非得被人赶出来不可。他想了想遂离开了大门口绕到后面,一般这种场所后院都有道后门,方便厨房进货、奴仆进出等。来到后门,薛崇训径直往里走,居然没人阻拦,周围的人大概以为他也是在这里干苦活的主。走进院子,他看见一个妇人正在水井边上打水,便走过去,装作热心却口气声音地说道﹕“我帮你。”说罢便用右手提住绳子,也不用绞轮,直接便拉了上来。如果没有伤,这种水桶两三桶对薛崇训都是一只手的事。
妇人见状高兴道﹕“郎儿有力气,勤快就是讨人喜欢哩……以前我怎幺没见过你?”
薛崇训干笑道﹕“我不是在秦州酒楼做活的,是冬儿的舅舅,刚到达化城。对了,冬儿在哪里?我都两年没见过她了,就想见一面,不耽误事儿吧?”
妇人恍然道﹕“冬儿啊,认识认识,她可是主人家的人哩,在楼上干活的……我听说今儿冬儿走运了!”
“怎幺?”
妇人左右看了看,低声嚼着舌头根子﹕“冬儿不是在楼上做事儿吗,经常出现在人跟前。听说来了个录事,或许是别驾,看上她了!你说这些当官的,真是怪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娘不找,偏偏喜欢个土里土气的丫头……”
“什幺?”薛崇训愕然。
妇人道﹕“不是好事幺?冬儿一个吐谷浑来的小娘,又是奴婢身份,能被达官贵人看中那可不就有了出路……”
薛崇训的脸色已是十分难看,也不等那妇人罗嗦完,掉头便往里闯。刚走到楼梯口,便有个青衣小厮拦在面前,打量了一眼薛崇训的着装,喝道﹕“什幺地方做活的,瞎闯啥,上边是你应该去的?”此时解释什幺都没用,薛崇训二话不说,一拳就揍了过去,打在那小厮的脸上,顿时打得他鼻血长流。小厮大怒叫道﹕“反了!快来人,来了个疯汉!”
薛崇训没鸟他,闷头冲上楼梯,正遇到一个肥女人带着三四个小子迎上来。那肥女人穿金戴银,指着薛崇训骂道﹕“给我抓住打一顿,丢出去!”
前面两个小子扑将上来,还没近身,只听得“砰!砰!”两声,两记侧踢,铁鞋如风一般弹出,惨叫声之后,其中一个直接撞塌了栏杆,飞出楼外,另一个摔在地板上,“嗖”地一声沿着光滑的木地板向后滑出十几步,就他娘的跟溜冰一样。
胖女人大惊,“啊”地尖叫了一声,薛崇训走上前去,抓住她的一根指头一折,“喀”地一声,指骨断了一根,女人顿时痛得就像杀猪一般。要说人的十指连心,薛崇训愤怒的时候最喜用这招。他又抓住她的另一根指头,微微一用力,冷冷道﹕“叫啊!”
“大侠饶命!”
后面还有个小子脸色纸白,硬是不敢上来帮忙。闻声过来看热闹的人们见打起架来,纷纷掉头躲避。
“大侠,别……轻点,您要什幺?”女人的手指被反折着,痛得她满额大汗。
“冬儿在哪里?”薛崇训说得十分干脆。
“……”女人说不出话来,薛崇训手上用劲,“喀”地一声,又折断了她一根指头。“啊!”女人的叫声震得屋顶上的灰尘纷纷往下掉。
“我再问你一遍,冬儿在哪里?”
“我说,我说。”女人慌忙像小鸡啄米一样地点着头。
薛崇训遂押着她带路,刚走了几步,他突然转过身。身后一个青衣小子正高举着一把胡床轻轻走近,突见薛崇训转过身,小子顿时双腿软得发颤。薛崇训怒视了他一眼,转身便走,那小子硬是不敢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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