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愤怒的香蕉
宁毅对这事已经尽了人事,该抛诸脑后的也就没必要一直想着,反倒误了正事。即便此时在他看来,官船会出事的可能性,还是不大的。
然而相隔数十里外,雨幕下的洪泽湖上,一场激烈的遭遇战已经在进行之中了。
关于洪泽湖上那场战斗的情况,宁毅是到得这天下午申时左右才知道的。在这之前他已经抵达了西苑,虽然雨一直下,小县城中到处污水横流,但作为盱眙最好的青楼之一,这里的环境看来并不比江宁或是杭州差多少。
青楼这种地方,如果只是为了满足肉欲,一些中端的场子基本就可以满足一切要求。再往高走,则都是一些雅俗共赏的行当,诗词歌赋精神上的愉悦,比之普通地方的花销便要高出十倍百倍来。就好像去天上人间没多少人是为了单纯招妓发泄,此时与后世虽然隔了一千年,但只要有钱,但凡能做的能想到的享受,仍旧不会缺少。
西苑便是这样的一处地方。背后的靠山是盱眙县令,往日里接待各种来往旅人,有身份的大人物,只有这里,算是真正拿得出手的一处地点。花魁纪怜红的歌舞功底都不错,据说去到淮安也是排得上号的美人。只是在这几天接待客人的档次上就显得稍有不足了。
归根结底,这次随船而上的不是什么官二代便是皇三代。纪怜红再厉害,顶多是接待一两个人。白天谈笑游玩。晚上还得使出浑身解数将对方伺候舒服,要说陪这么多人,将档次完全控制在会友的程度又不让大家发飙,她是镇不住这样的场子的。
好在这次李师师过来,途经西苑,县令求爷爷告奶奶地拜托了这边帮忙。将李师师在此的消息放出去之后,才终于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她在京师便能周旋于诸多达官贵人文人才子之中,又是出了名的清倌。众多人过来游玩,便也都做出了交朋会友的风流才子模样,不至于闹出乱子来。
本来觉得你该是挺忙的,想不到这么闲。
雨哗啦啦的下,水在外面的屋檐间结成了帘子,几乎淹没了半个庭院。房间里摆设精致,木架古玩盆景屏风珠链。摆放着看来贵重的乐器,房间的一侧焚了香炉,淡淡的青烟,迷人心脾。宁毅喝了端过来的茶,看着房间里的摆设,顺口说道。
宁大哥正巧北上。师师也在途中,怎能不先来见上一面呢,其余的事情,倒是不急的。
正在对面烹茶的便是身为京师花魁的李师师,一年的时间不见。她的气质已经变得愈发引人起来。此时一身衣裙如白莲,长发披肩。头饰殷红,一举一动都是令人赏心悦目无可挑剔的完美模样。笑吟吟地说道:去年回江宁时便想,宁大哥什么时候能去汴京,小妹一定要尽地主之谊。回去之后,跟于大哥陈思丰陈大哥他们也时常说起来,这次终于成行,说不定还能同途北上,真是太好了。
李师师与儿时伙伴的关系一向不错,那于和中陈思丰可未必会惦记宁毅,但她说起来却仍是颇为诚恳。宁毅笑着点头:在京城呆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不过有机会一定是要聚一下的。
两人这样说着话,一旁在正襟危坐品茶的周佩眼睛转了几圈,倒是颇感兴趣:师父跟李姑娘以前就认识的啊?
宁毅敲她的头:跟班不要乱插话。
哦
周佩缩了缩头回答,那边李师师倒是极为亲切,笑道:与宁大哥小时候就认识了。周佩这才点头:哦,这样啊。
方才过来时,宁毅对周佩的介绍只是个没什么规矩的小随从,周佩颇感有趣,也不反驳。但是落在李师师这等人的眼中,她拙劣的打扮自然起不了什么作用。过得片刻,周佩起身去二楼闲逛,实际上是看其他院子里都来了些什么人,房间里只剩两人时,李师师方才笑道:看起来是个很有身份的小姑娘呢,宁大哥将她带到这种地方来不碍事吗?
教的一个学生,逃家了,不过问题不大。
李师师笑了一阵,给宁毅斟了茶水,轻声问道:宁大哥这次上京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是有一些事。宁毅笑着点了点头,处理完后大概去山东走一走。
啊?那边可不太平李师师轻呼一声,但宁毅只是附和着说了一句:是啊。便不再多言了。事实上,李师师对于他上京要办的事情还是颇为感兴趣的,因为一般人上京无论干什么,都得走各种门路,她多半帮得上忙,而且也乐意帮忙,但宁毅既然口风比较紧,她也就不再多问了。心中有三分气闷,也有三分欣赏,如果是于和中陈思丰这些人在她面前,多半是藏不住什么话的,但她有时候也觉得,藏不住话的男人未必干得了大事。
如此聊了一阵,又叙了会儿旧,才知道最近一年的时间宁毅去了杭州,多半也经历了兵凶战危。李姑娘想了想,皱眉道:刚刚从杭州回来还往山东跑啊,那边呃,宁大哥不是想要做跟打仗有关系的生意吧?那些事情可不太好做,不值当的
她毕竟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各方面的消息,从各种人的口中都有听说,随后说些关于山东一带的趣闻,不免说到梁山:听说他们的风评倒还好,说是替天行道,虽然未必真是这样,但好像是对贪官污吏下手的比较多。老实说,小妹在京城,见惯了那些有权势有地位的人干的龌龊勾当,有时候觉得,世上有些这样的豪侠,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她微微苦笑,随后挥了挥手,说得倒也豪迈,宁毅笑着点头附和。只听得对方又道:不过说是这样说,你若是去了那边,还是得小心。其实京师那边也有不少跑江湖的人,不妨请上一两位随行,矾楼也有这些关系的
李师师诚恳热枕,并非作伪,宁毅便也点头谢过了。随后说起一路同行的事情,待到这边小侯爷的事情处理完,李师师大概也会随着船队北上,如此说着,丫鬟春梅出现在门外的檐下,李师师正好起身,走了过去,春梅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还下意识地看了看宁毅。雨声之中,宁毅听得她说的是:那位王公子过来拜访。
以李师师的名气,住在这里随时会有人过来求见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先前李师师跟春梅交待过任何人过来都代为婉拒,春梅此时仍然过来通传,显然这位王公子的身份不一般。李师师却是皱了皱眉头,轻声道:他有事情?
呃说是向小姐讨教音律
我为什么要见他?昨日我弹箜篌时他唱那一曲,纪怜红看我的脸色已经不对了。真不懂事去回绝了。
那对话有些微妙,两人虽然都压低了声音,宁毅却能听得清楚。他喝完杯中的茶水,也已经站了起来:若是有事,我就不打扰了,你们说到这里,却是微微一愣,心中想到了什么。
李师师回过身来摇了摇头:没有,是春梅瞎通传罢了她话没说完,却见宁毅的目光望了过来,神色复杂而审慎,随后微微笑了笑,问道:听说昨晚有一位公子,在师师弹箜篌时放歌相合,技惊四座,是这样吗?
他问起这话,那边想要出去的春梅也站住了,李师师笑着皱了皱眉:宁大哥也听说了?
呵,半夜一群人回来,吵吵嚷嚷的
外面便是那人,言谈举止是颇为出众的,宁大哥若有意结识,小妹倒是可以代为引荐。虽然他颇受纪怜红纪姑娘青睐。李师师抿嘴轻笑,听说这次那位王公子也是上京,他风流出众,言谈过人,这次宁大哥那船队上好些人已经与他交上朋友,邀他一同北上,之后想必也有打交道的地方嗯,春梅,你去请他进来吧。
春梅便要点头,宁毅摇了摇手:别,不用了,只是好奇问问而已。听说师师箜篌技艺无双,只是想不到有人能和上,那位王公子,他真的唱得很好?
虽然旁人对小妹多半是过誉了,但那位王闲王公子确实是唱得很好。李师师语气诚恳地点了点头,又笑道:改日有空小妹弹给宁大哥听听。一面说话,她一面朝春梅挥了挥手,显是让她不用叫那王公子进来了,春梅点了点头出去,神色稍稍有些黯然。也在此时,院落那头响起了周佩的声音:老师老师
她一路奔来,颇为惊喜,到了这边门口,兴奋地说道:打起来了,打起来了,真的打起来了李师师还以为外面是有谁争风吃醋打起来了,却听得周佩说道:洪泽湖,真的有水匪劫生辰纲,上千人都被算计了,现在正被打散了在四处逃跑呢。真厉害,老师,那是怎么打的啊,我哦,是你家的那位叫做苏燕平的表弟传消息过来的,呃,他呢跑哪去了
周佩看看后方,不见苏燕平的人影,兴奋地左顾右盼
第三五二章 谍影重重
有关于提前离开的那一船生辰纲,半天的时间里周佩心中一直在想着。她之前在李师师这边院子的二楼偷看都有些什么人过来青楼,后来发现没什么不堪入目的景象,才出了院子,四处闲逛一番,随后便见到了过来传讯的苏燕平。
这些天来,对于苏文昱苏燕平两人她是见到过的,知道是苏家派出来跟着宁毅历练的自己人,关于生辰纲的事情,自然也让他们跟着闻人不二去学经验了。眼下见他急匆匆地跑来找宁毅,便知道出了事,连忙截住问了问,这事情也算不得太大的机密,何况苏燕平知道少女的身份,说了之后,周佩叫了声:跟我来。便兴冲冲地往宁毅这边来了,随后才发现苏燕平竟然没能跟上。
原来西苑之中环境虽不复杂,但这几天人却是比较多,周佩在里面兴冲冲地跑来跑去自然无人敢拦,苏燕平却不小心将一位官宦子弟撞到在地。此时在西苑中的男子身边多半有女子陪伴,这下失了面子,那人便将苏燕平拦住了,周佩兴冲冲地跑掉,也没有发现,待到宁毅等人赶出来,周佩沿原路返回,朝着那找事的男子瞪了一眼,对方便灰溜溜地跑掉了。一番询问,周佩才大概知道事情的经过。
这次在洪泽湖中动手的水匪,零零总总加起来足有近千人,而官船这边参战的,则是接近三百名的水师,约占了这次随船北上士兵的五分之三左右。三百打一千。原本算起来也是一番苦战,不过水匪是为了劫财而来。在第一时间内攻上了主船,随后才发现上了当。船上根本是一些装了石头或是火药的箱子,紧接着便是蔓延整个船身的爆炸。
水匪本身便是乌合之众,这一次孤注一掷劫生辰纲已经是负担了极大的压力。若是能劫到,此后名声大振,也有了发展的资本。但眼见着船只被炸,水兵们大叫着你们上当了横扫而来,情况就完全变成一边倒了。
这倒不算是多么高深的计谋。最主要的也就是将一百多名成国公主府能够调集的庄园护院商铺伙计之流与水兵进行了调换。这次陈金规护送生辰纲,所带的五百名士兵终究还是正规的水师,在不是对上金人或辽人的情况下,对内的战斗力还是有的。水匪那边原本预料着顶多对上百余名的军队,但数量上估计错误,再加上发现上当,也就迅速地失去了战意。变成了一面倒的收割局势。
苏燕平赶回来报信之前据说不少水匪的船只就已经被击破,有些水匪跳进湖里想要逃生,被军队的小船扯了渔网捞过去,有反抗的便一刀杀了,大雨之中,血染胡泽湖。
宁毅对于仗会打胜并不奇怪。稍有些奇怪的反倒是真有人打生辰纲的主意。倒是周佩听得津津有味,又想起自己从昨天开始就在担心的事情,她与宁毅说的便是那些护院伙计根本不会打水战,跟在船上人数虽然多了,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她为此急了一个上午。却想不到宁毅简简单单的一个调换,便将事情给解决了。
陈金规想要找到小侯爷。手头上得有足够的人,但水兵比较不是盱眙本地的,反倒是那些护院伙计之流用来找人是最好不过。
这边兴奋议论的时候,更多的消息也已经从北面传过来,不少人家的家丁随从奔来西苑,报知洪泽湖上大胜水匪的事情。整个西苑的氛围顿时便热烈了起来,这事情固然与他们关系不大,但身在此地,给众人的感觉也俨如参与进去了一般。
三百胜一千,在北面局势一塌糊涂南面征方腊又仍旧处于胶着状态的武朝人眼中,委实是值得称道的大胜,众人说起那陈副将安排下的计谋,津津乐道,兴奋不已。又道若北面有陈副将这样的将领,想必不至于打成这样,全是无能之人误我国朝等等。能有这样的评价,这次事情之后,陈金规大概便要升职了。
宁毅等人与李师师在消息传来之后不久便已分开,随后西苑闹得沸沸扬扬时,李师师这边少不得也听到了诸多的消息。她平素来往的便有不少达官显贵,一群人聚在一起时,爱谈时政,此时也知道这事情影响不会小了。倒是想起之前事情刚发生时那苏家男子与那少女只是兴奋地将事情告诉宁毅这事情跟他又有什么大的关系了。想了一想,终是不得其解。
宁毅远远地看了那名叫王闲的男子几眼。
人群之中,这男子身材颀长部∫荩盟滩蛔∠肫鹪醵酝倒哪掣龊芷梁芷恋暮罄春芸上チ搜镏莸哪凶印饽凶拥难玻阏媸瞧恋搅艘欢u潭鹊模钠疗行裕恢劣谒锰怖剩裁挥衅蚺曰僦固竿录洳槐安豢海x缘锰濉芪Ъ父龉倩伦拥芟匀唤背闪酥骸
可能是燕青
说自己姓王,就是跟李师师一个姓了,燕青既然外号浪子,青楼方面的事情,想必是很厉害的,帅气程度上也说得过去,正好是这个时代最崇尚的那种样子,还要随船北上
是不是呢
回去的马车上,宁毅看着外面的大雨,喃喃说了一句。周佩还在陶醉于先前的谋划,见宁毅开口,便探过头来:什么啊什么啊?老师?
没事有可能想多了宁毅自言自语一句,随后笑道,回去以后,我要换船换到后面一艘上去。
啊?
关于北面湖上大战的消息,从下午到晚上的时间里。都在陆陆续续地传过来。第一场大胜之后,官兵循着水匪逃亡的路线开始追过去。要将对方一网打尽――这是陈金规的命令,假如说绑架小侯爷的便是这帮水匪,也只有这样杀过去,才能够将人解救了。
至于第一场大战之后抓下的匪人,则另派了一队士兵去押解回来,到得夜晚,也就抵达了盱眙。这次的事情盱眙县是不敢抢功的,但陈金规自然也会分润对方一点。至于被炸掉的那艘船。在这等大胜面前,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湖面上还在飘着船只的残骸,一盏盏的渔灯在湖面上浮浮沉沉,打捞着可以作为功劳证据的尸体,夜色也因雨幕变得愈发黑暗而深邃起来。距离洪泽湖不远的一家客栈当中,聚满了来往的行商之人,其中一间房里。朱武等人透过窗户看着远处那隐隐约约的渔火,客栈中是杂乱的说话声,过得一阵,一名披着袍子,手臂上新扎了绷带的男子从门外进来,他才回过了头:张兄弟。还好吧?
不妨事,小伤而已,那秦维红眼见是我,反抗得激烈了些,另外官府这次的准备很足。一排渔网捞过来,我也不太好躲闪。岸边又有官兵。因此我朝湖中游了一阵,绕了一圈才敢回来。
该杀的大都杀掉了吗?
朱武问过这句,有人笑了起来:张顺哥哥外号浪里白条,水里要杀的人,还有谁逃得了的,何况就算没杀干净,官府那边又能问出些什么
张顺道:有几个被官兵射死在船上了,我也说不太清楚。
朱武皱着眉头:虽然也安排了线索让官府往错处查,但那边看来有擅于运筹之人啊,怕被看出端倪来。
旁边一人道:秦维红那边知道咱们的也就那么些人,但想要全都遮掩过去,我看不太可能。不过就算知道有几个方腊余孽从中作梗,他们又有多少的精力可以查。倒是朱家哥哥说的擅运筹,我觉得倒也简单啊,秦维红那边本来就是些欺软怕硬的家伙,那边派了三百水兵随行,算是耍的唯一的一个花招,若是我,也是会这样的
朱武皱了皱眉,随后笑着摇了摇头:不简单的,因为怕打草惊蛇,我们是没派什么人去打探情报。秦维红他们放心不下,是安排了细作在戏班里,去到码头上表演的。听说那里副将与管事吵架,闹得沸沸扬扬,后来搬东西也是有模有样,秦维红因为这个才受了骗。他安排火药在那艘大船上,宁愿第一时间炸船也要让对方觉得血本无归,该安排的,该算计的都算到了,不过,这倒不是最重要的
他顿了顿:最重要的是,那位陈副将原本应该是不愿意支持这件事的,这个是真的。那位小侯爷出事的后果,他扛不起来,要他放手,就是要他的生家性命。官府中人做事,最怕的是各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到最后,大家都做不了事。背后筹划的那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服他,将所有人都拧到一个方向,这才是他最厉害的地方。打仗嘛,其实没什么难的,找本兵书各方面都做到了,压过去就行,我本来想看他们互相之间束手束脚,这场仗纵然能赢也是惨胜,想不到转眼之间,他们竟是一致对外了,这个人手段不简单,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啊
听他这样说了,众人沉默片刻,张顺笑道:若这人真有这么厉害,倒不妨想个办法,逼他上山赚他一笔交椅
还不知道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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