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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小官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陛下不许再说了。
假若是如此,那么后果……极有可能更为严重。
四门学已经‘查’出了这么多劣迹,秦少游已是万死莫恕,可是陛下却是不给再说了。
圣皇这是要坚持四门学的革新到底么?
想到这里,何止是陈祭酒,许多人不由打了个冷颤。
有人害怕了。
在座的一些人,家族甚至可以追溯到几百年之前,历经数代人,无论天子是姓王、姓杨,还是姓李、姓武,他们依旧是把持国器,恩荣出于望外;而这……就是门阀。
其实大家都知道,当今天子不喜欢在座的许多人,可是即便圣皇不喜欢,照样还是要嘘寒问暖,依旧还是要笑颜以对,为何?因为这天下是不可能靠来俊臣这群酷吏来治理的。来俊臣即便再如何得以恩宠,也不过是个酷吏罢了。圣皇除了和门阀治天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
而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门阀垄断了教育的资源,除了门阀子弟外,这天下绝大多数人大字不识,难道靠一群文盲来治理天下么?更不必说门阀还垄断了牛羊、土地、佃农,国计民生,这些都握在他们的手里。
在座的一些人,心里清楚陛下任用他们,不是因为陛下喜欢他们,而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也正因为他们对教育以及人才的垄断才有今日的恩宠。
可是一旦有人可以将他们取而代之呢?
这是不可想象的事,因为一旦圣皇可以选择,那么自己的筹码也就彻底丧失了,接下来会如何?接下来一份圣旨便可让自己阖族死无葬身之地吧!
圣皇看清了这一,所以在四门学革新;而许多人也看清了这一,所以用尽办法不让革新继续下去。
现在圣皇的举动似有一意孤行的意思,莫非……
有人身躯一颤,圣皇若是一意孤行,真让这四门学革新下去,推而广之,那么十年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他们不敢想象。
当一个家族富可敌国,可对于圣皇来说,却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最后这个家族会有什么下场呢?
拼了!
有人咬了咬牙,随即轻轻的咳嗽一声。
声音很轻、很轻。
可是在陈祭酒耳中却不啻是某种鼓励和暗示,陈祭酒深吸一口气,他终于明白自己和秦少游之间根本没有贵贱之分,其实从一开始,两个人就是这天下最强大的两个集团的棋子而已。
陈祭酒没有选择,他知道,今日他退出这里,也必定死无葬身之地,要求生,唯有逆水行舟。
他抬起头来,道“陛下,秦少游,贱贾之子也……败坏朝纲,欺君罔上,因巧言令色,而……”
……
屏风内。
武则天小腿上的血迹未干,上官婉儿为首,数十个宫娥纷纷吓得跪倒在地,她们就跪在夜光杯的残渣上,玻璃的碎片入肉,地上已是被血水浸湿了。
武则天没有再动,她只是凝神静听着。
陈祭酒的侃侃而谈没有结束,这使武则天不由露出了一副好笑的样子,她在笑什么?
谁也不敢妄测。
可是陈祭酒还在继续,他最后说道“此等误人子弟,收受财货,任用私人,败坏学风,欺君罔上之辈,请陛下严惩,以正纲纪!”
沉默……又是沉默。
陈祭酒没有得到回应。
良久,武则天才淡漠地道“来,撤了屏风。”
宫娥们如蒙大赦,将屏风撤去,也将帷幔拉了起来。
端坐于龙塌之上的武则天顿时出现在屏外之人的眼前,在她的脚下,一片狼藉。
于是所有人起身作揖“见过圣人。”
圣皇是正式场合的称呼,而圣人,则是近臣们亲昵的叫法。
武则天拧着脸,没有回应,只是她站起身来。当她起身的时候,许多人看到她腿上的殷红,可是这些人,脸色麻木,恍若不觉。
武则天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屏风,她笑了。
这带着几分烂漫的笑容,很容易让人依稀能看到数十年前,这个女子有何等的倾城美貌。
挞……挞……挞
凤靴踩在这铜铸的砖石上,一步又一步,细碎又带着凝重。
当走到陈祭酒的面前,武则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凤目带着清澈,轻描淡写地道“陈卿,你方才所奏何事?”
陈祭酒顿时冷汗淋漓,他埋着头,只看到巧夺天工的凤靴,还有轻纱掩不住的殷红,血腥在他的鼻尖挥之不去。
他的脑子嗡嗡作响,老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道“陛下……臣奏秦少游……”
这句话被打断了。
紧接着便是风暴骤来,武则天猛地呵斥“够了!”
陈祭酒身躯一颤,声音戛然而止。
“朕让你说话了么,朕什么时候准你奏事?你是何人?你算什么东西?”
武则天怒了。
这滔天之怒如排山倒海,席卷而来,陈祭酒的脖子发冷,头埋得更低。
可是……他不服。
良久,他一字一句地道“臣,无外乎仗义执言而已!”
这一句话掷地有声,倒是份量十足。
此时的君臣关系并不似后世满清那般形同主奴。虽是君权至上,可是魏征撞太宗的例子并不远,历来有谋反获罪的,有杀人获罪的,却极少有人听说过因言获罪。
陈祭酒虽然害怕,可是他并非没有底气,没有错,他所说的东西都是证据确凿,仗义执言有什么错?
武则天香肩颤抖,正待发作。
可是这时候,一个人慢吞吞地上前几步,这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糟老头子,身子佝偻,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他说话的时候,语速很慢“圣人,老臣万死,竟是忘了圣人命门下草诏,让陈祭酒钦命彻查四门学,陈祭酒奉的乃是圣人钦命行事,圣人可能只是一句无心之言,老臣理应再询问一句,确认之后再发明旨才是。如今闹出了这么大的误会,实是老臣万死之罪,恳请圣人责罚。”
他的态度卑微到了极,犹如海中的一粒细沙,满是自责。
可是这个人……即便是武则天也不能忽视。
他明为请罪,而实际上却是在告诉武则天,陈祭酒的一切都是按圣皇的意思办的,陈祭酒何罪之有?
武则天的冷眸落在他的身上,锋利的宛如唐刀之刃。
而这个人,却还是和蔼可亲地看着武则天,姿态卑微到了极。
二人就这么在殿中对视,一个咄咄逼人,另一个却包括万象。
眸光交错的一刹那,武则天猛地有一种无力感,这滔天之怒像是打在了空气上,使她无处发泄。
武则天的手藏在大袖之中,握紧,长甲掐入了手心。
而这时,又有人站出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道“圣人,千错万错,错在微臣,此事,陈祭酒早就报到了尚书省,是微臣觉得事态严重,这才请陈祭酒亲自上殿禀奏。不过……陈祭酒所奏之事都是查有实据,秦少游罪恶罄竹难书,为正朝纲,恳请圣人以教化为念,予以严惩。”
话音落下,许多人纷纷附和“圣人,误人子弟,欺君罔上,岂可纵容,万望圣人下旨。”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这一个个极有分量的人谦卑地拜倒在了武则天的脚下,武则天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猛地想起方才在屏风内的话“这个世上,获罪之人,哪个不是罪不至死呢,人……终究是蝼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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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小官人 第八十七章:反戈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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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深吸一口气,她的嘴角浮出冷笑,最终,她幽幽的目光渐渐暗淡下去。
看着这一个个显贵和重臣,她不由叹了口气。
“那么……你们要如何?”
这一句话出口,显然是武则天打算退让了。
那老者依旧是卑躬屈膝,一副怒颜的样子,含笑道“圣人,臣以为,若是不能严惩,以儆效尤,难保将来不会有人效仿,所以……臣的浅见是……秦少游以欺君罔上论处,格杀勿论,至于四门学掌教博士以降,俱都罢官,所招募的讲师,予以流放化外之地,如此才能安抚众心。”
武则天抿着嘴,她的眼眸散着寒芒,万万想不到的是,即便她愿意做出退让,这些人竟依旧还是祭出了杀招,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退让而罢休。
武则天皱眉道“是不是重了?”
“圣人。”这老者‘敬畏’地看着武则天,一字一句道“不如此,不足以平民愤!”
武则天愣住了,她当然清楚这个‘民’是什么民,这些民才是大周的统治基础,他们遍布于各州各县,占有绝大多数的土地,牛羊、人口……
她此时动摇了。
…………
大臣们一见陛下咬唇的神态,都不由地在心里松了口气,虽是有了些波折,可是终究还是大局已定,因为陛下一旦动摇,那么就必定妥协,只要圣皇开了金口,那么覆水难收,这个四门学里的隐患再也不足为惧。
可就在这时,如雷的鼓声轰隆隆的响起。
宫中有鼓声,本就是每日按着时辰都会敲响,这本是不足为奇。
可是……
这个鼓声急促而用力,杂乱无章,显然与报时的钟鼓大相庭径。
除此之外,还有哪里会有鼓声呢。
所有人都诧异了。
猛地,有人想起什么,不由低声道“是登闻鼓么?”
“这……是谁这样大胆!”那老者显得有些气恼,眼看就要一鼓作气,解决掉最后一个麻烦,可是这时候居然有人来诉冤。
登闻鼓确实是用来诉冤的,历朝历代,在宫外都会设登闻鼓一面,按照规矩,凡是有冤难伸者,都可敲响这面鼓来告御状。
不过……告御状终究还是流于形式的东西罢了,若是当真有人靠近宫门,只怕早就被禁卫拿了,因而那面鼓不过是个装饰,显露出圣人的广开言路,也仅此而已。
可是现在……这面鼓响了,鼓声急促,令人的心也跟着鼓的节奏扑通作响。
又过了片刻,一宦官急匆匆的进殿,纳头便拜,呼吸急促地道“陛下,四门学助教秦少游,敲鼓鸣冤……”
“大胆!”武则天勃然大怒“他竟然敢来!”
武则天痛斥,并非没有道理,现在虽然事情很糟糕,可是她愿意讨价还价,无论如何,或许还能保住秦少游的性命,可现在,秦少游却又闹将起来,这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实在是混蛋至极。
倒是这时候,不知谁冒出一句话来“秦少游不是在狱中么?”
这一句话顿时令人欢喜令人忧,一个本该在狱中的人突然出狱了,作为王朝最中枢的人物,居然没一个人知道,那么这个人到底怎么出狱的?
恐怕这又是一条罪状,秦少游的头上,只怕又多了一条大罪。
武则天无奈,只得甩袖道“宣!”
一声号令,过不多时,秦少游与户部尚书武承嗣便步入了宣政殿。
当秦少游出现的时候,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他,这种感觉……怪怪的……
秦少游目不斜视,却不去理会这些人,他的眼里只有武则天,见武则天冷冷地看着自己,目光如一把利剑般锋利,秦少游并无畏惧,他身子一倾,作揖道“臣秦少游,见过圣皇。”
很轻描淡写的一个礼仪,行流水。
武则天冷笑道“秦少游,你既敲了登闻鼓,那么,有何冤屈?”
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秦少游的身上。
尤其是陈祭酒,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显得别有深意,他心里不由冷笑,这个家伙大抵是来陈冤的,可是方才在这宣政殿,事情就已定下了,板上钉钉的罪状,再加上这么多有份量的人坚持,现在跑来陈冤,为时晚矣不说,还是自取其辱。
秦少游却是摇头道“没有冤屈,臣没有冤屈。”
什么……
陈祭酒的脸色愕然,没有冤屈,你跑来做什么?这个时候,这家伙难道不该是痛哭流涕,为自己辩解么?
武则天蹙眉道“既无冤屈,为何就敢如此放肆!”
秦少游好整以暇,道“虽无冤屈,可是身为朝廷命官,就理应为朝廷效忠,为圣皇效命,若是发现有奸佞在朝,败坏朝纲,若不检举揭发,岂不是万死?”
检举揭发……
只听说过人犯痛哭流涕着辩解的,倒没听说过一个被人状告的家伙居然跑来告人的。
这家伙的脸皮倒是厚得很。
不过他从前倒有不少出格的举动,大多数人也只当他是狗急跳墙。
武则天已经对秦少游彻底绝望了,这个家伙到了现在还以为撒泼打滚有用?
“你要状告何人?”
秦少游正色道“臣一告国子监祭酒陈让不学无术,二告算学博士吴应龙误人子弟,陈让身为国子监祭酒,昏聩无能,荒废学政,致使学政萧条,不只如此,他还不辨是非,构陷良才,因循守旧,尸位素餐,无能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敢问圣皇,这样的人,窃据高位,无德无能,是否有罪?”
“再有!”秦少游气势十足,声若洪钟地继续道“算学博士吴应龙,身为掌学博士,误人子弟,使国家栋梁竟都成了酒囊饭袋,臣每每想起这样的事,便禁不住为朝廷忧心如焚,因而斗胆弹劾此二人,愿圣皇明辨是非,惩治奸邪之徒,重振学务。”
这家伙说得有鼻有眼,倒是让陈祭酒不由笑了。
到现在居然还不知死活,真是岂有此理,陈祭酒立即反唇相讥道“秦少游,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死活么?”
秦少游笑吟吟地道“陈祭酒,下官如何不知死活?”
“你……”陈祭酒怒斥道“你才是不学无术。”
秦少游道“何以见得?”
陈祭酒道“人证物证俱在。”
秦少游道“这么说来,大人是屈打成招了?”
“胡说八道!”陈祭酒气得跳脚。
秦少游突然把脸一拉,怒喝道“胡说八道的你,你有人证物证,那么……且看看我的人证物证如何?”他看向武承嗣,行了个礼“武尚书,请。”
武承嗣难得今日如此风光,只见所有人的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他兴致倒是不错,故意吊足了胃口才道“户部查账,因而请了各学算学生员前来协助,此前算学、国子学等虽有数百之众,足足花了数日,却是徒劳无功。此后四门学几十余算学生员出马,一日一夜,去岁的进项和今岁的开支都已核算完毕。”
“……”
陈祭酒的脸僵住了。
户部的烂账,他不是不清楚,而事实上,这件事闹得可是不小,甚至有一些言官摩拳擦掌,想狠狠告一状,堂堂户部居然是烂账如麻,以至于各学协助也是徒劳无功,昨日听到的消息还是这笔糊涂账没有十天半个月也不可能梳理出来,这四门学怎么可能一日一夜就核算完毕?
这……绝无可能!
陈祭酒的脸色蜡黄,气得瑟瑟作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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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小官人 第八十八章: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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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的又何止是陈祭酒一人。
户部的帐居然只靠着一群四门学的生员就算清楚了?
假若如此,这四门学的算学生员到底有多恐怖?只怕……其他各学的生员连给这些人提鞋都不配吧。
“是么?”武则天禁不住道“三郎,此事确凿么?”
武承嗣忙道“臣人头作保!”
他说出这五个字的时候,殿内立即鸦雀无声。
陈祭酒的脸色骇然,一屁股瘫坐于地。
虽然大家知道武承嗣是个很不靠谱的人,可是人头作保,绝对不可能是玩笑。
这就意味着,一切都可能是真的。
武则天回到了龙塌,旋身坐下,她似乎觉得这样不妥,又豁然而起。
这个消息实在太突然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四门学的算学生员都是极有才干之人,与之相比,其他各学,说是酒囊饭袋也不为过。
方才武则天龙颜震怒,与大臣们对峙,她所以发作不得,只是因为没有理由,因为众口铄金,大家都说秦少游误人子弟,都说秦少游欺君罔上。
那么……现在秦少游还是欺君罔上么?
那一口气,方才还堵在武则天的喉头上,不吐不快,她不敢相信这些大臣居然如此大胆,而自己竟是差一就做出了退让。
可是现在,武则天的胸口起伏,激动之色溢于言表,她已经忘却了小腿上的伤痛,凤目居高临下地扫视在座的衮衮诸公,这是一种君王的姿态,更有一种得意洋洋的胜利者雄姿,她旋即脸色一冷,道“若当真如此,那么四门学可就立了大功了。”
秦少游道“臣不敢居功,可是臣现在证据确凿,祭酒陈让,身为国子监祭酒,黑白不分,将四门学的讲师污蔑为误人子弟之徒,臣斗胆要问,何为误人子弟?若是误人子弟,何以精于算科的算学生员连四门学的都远远不如,他负有钦命,查实此事,却又口口声声当着陛下的面说这些贤良讲师不学无术。圣皇在上,微臣要问,不学无术的讲师能教授出四门学生员这样的学子么?又斗胆要问,这样是不是欺君罔上!”
豆大的冷汗在陈祭酒的额上渗出来,他已哑口无言,辩无可辩,他渴求似的看向周遭的大臣,可是这些人却都是一脸凝重,竟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完了……
欺君罔上,这四个字,他如何逃得过?方才,也就在方才,他还言之凿凿,奢谈秦少游与讲师们误人子弟,而现在……
他忙是拜倒在地,期期艾艾地道“臣……万死。”
武则天连眼角都没有看他一眼,她是何其的痛快,就在前一刻,这些人还咄咄逼人,不肯退让,口称自己是仗义执言,而如今,转眼却成了丧家之犬。
秦少游又正色道“又有御史,弹劾微臣误人子弟,糟践囯之贤才,臣若是记着没错的话,甚至有人弹劾说,四门学乃是国学,误人子弟,罪大恶极,与欺君罔上同理,都应处以极刑。”他的目光逡巡,最后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刑部侍郎周兴。
他抿嘴一笑,朝周兴行礼道“敢问周侍郎,这份奏疏似乎也有周侍郎的份,这么说来,误人子弟其实就是欺君罔上,是么?”
周兴的脸色又青又白,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理当如此。”
秦少游翘起拇指“周侍郎果然是一视同仁,下官佩服。”
而下一刻,他的脸拉了下来,正色道“那么……敢问圣皇,臣若是误人子弟,理应视作欺君罔上,可是现在,算学本以算术为主,其实力却远远不及四门学万一,算学掌学博士吴应龙,可否算是误人子弟?他既是误人子弟,又算不算欺君罔上?”
说到这里,秦少游深深一揖,才是接着道“这二人深受国恩,享我大周恩荣,理应为圣皇分忧,却都是欺君罔上,臣食君之禄,眼看他们这般糟践学务,难道还能置之不理么?今日,臣弹劾二人,恳请圣皇处置,请圣皇明察秋毫,以正视听。”
有理有据,可谓是字字如刀,句句见血。
而这番话却明明是站在对方的言论基础上,也就是说,本来这些人是没什么大罪的,可是偏偏,他们为了收拾秦少游,为了将秦少游碎尸万段,现在却被秦少游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事态顿时变得严重起来。
武则天莞尔,她已经很少露出今日这样的笑容了。
她大袖一摆,侧过身去,看向此前让她碰了软钉子的老者,一字一句地问“卿以为如何?”
老者面无血色,这种瞬间翻盘的感觉实在让人很不好受,良久,他才道“误人子弟者,有罪。”
武则天步步紧逼“朕问的是欺君罔上,该当如何?”
老者木讷地道“罢官,严查。”
陈祭酒顿时感觉到天旋地转,几乎要昏厥过去,他又惧又怒,禁不住道“催……催公,你……你……”
这老者不为所动,又加上一句“若是查有实据,证据确凿,可处以极刑,抄没其家,以儆效尤。”
老者的最后一句话依旧还在殿中回荡。
武则天觉得很满意,她很期许地颌首头,道“不错,来……拿人。”
卡擦、卡擦……明晃晃的武士踩着笨重的靴子哗啦啦的冲进殿来,将陈祭酒架起。
陈祭酒身如筛糠,他脸涨的像是猪肝一样,先是可怜巴巴看向那老者,见老者并不理睬他,继而想起什么,他疯了一样想要挣扎,朝着秦少游大吼“秦少游,你这狗贼,你……你竟敢诬赖我,你……你这贱贾之子,哈……你等着看吧,终有一日……”他狞笑“老夫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
秦少游别过脸去,并不去看他一眼,而事实上,他心里有些后怕,若不是自己仗着生员们翻身,只怕现在的自己,就是他的下场吧。
而武则天依旧目光如炬地看着老者,一丝一毫都没有松懈。
老者依旧卑微地站着,他的眼睛浑浊,如果阡陌市井中的寻常老头,只有那浑浊眼眸里的目光,似乎也在与武则天对视。
武士们带着陈祭酒已是渐行渐远,武则天的眼睛没有松懈,她突然道“且慢!”
咔擦……咔擦……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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