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能够容纳2000多人的水木大学大礼堂里灯火辉煌，座无虚席。主持人已经上台开始主持，这位是何浩全邀请来的，是央视的知名主播。
673、唏嘘
主持人开场后，邀请电影的主创人员上台。李想和李秉云、何浩全、王占辉、张宇，以及华兰影视的老总，副导演，还有其他几位重要配角一起上台。
主持人见大家都上来后，说道：“少了一个人，本来，今天应该是圆满的。”
台下立刻有人喊“曹家恺”，并且喊他名字的人越来越多。
主持人说道：“本来我们接下来的环节是采访主创人员，但是何导事先和我沟通，增加了一个环节，大家想看看曹家恺在片场的一些花絮吗？我们剪辑了一个集锦。”
“要看！！”
“看~~”
“家恺——”
……
主持人说道：“你们确定要看吗？我担心不少人会看哭。”
现场一片“要看”声。
曹家恺在《我不是药神》里饰演吕受益，等会儿电影一开始大家就能再次看到他的音容相貌，但是电影是电影，电影是另外一个故事，而现场的众人更想看到现实生活中的曹家恺，他们想看到他生活中的故事的最后一篇。
比起电影，片场花絮更能真实带血肉地向大家展现和他们生活在同一个维度的曹家恺。
“那好，那我们先看看家恺。”主持人说道，大礼堂里的灯光熄灭，舞台上的灯光也灭掉了，站在台上的李想等人立刻陷入黑暗中，所有人的焦距都定格在天幕银屏上。那里，出现了曹家恺的影像，很难得的是，这一幕曹家恺正骑在一辆破旧的摩托车上哈哈大笑。
笑声一层一层传递到大礼堂的所有角落，但是众人却没一个笑的，氛围有些严肃，一时间安静无声。
集锦时间不长，不到4分钟，很快就结束了。
大礼堂里的灯光重新亮起来，果然有人在擦眼泪。
主持人开始询问主创人员对曹家恺的印象，这一个环节着重缅怀他。
这个环节结束后，首映礼才算是进入常规程序，主持人简单采访了一下主创人员，每个人都说了两句，然后才是今天的重头戏——电影开始了。
李想本来想坐到向小园她们身边去，但是方正来了，他必须陪同坐着。电影片头播放时，方正侧过头和李想小声聊了两句，接着才安静下来，专注看电影，他倒要看看总编看重的这部电影到底什么来头。
片头上陆续闪现主创人员的名字，师师第一眼看到了“编剧李想”中“李想”两个字时，开心地指着说：“是鸽鸽。”
这个小朋友真厉害啊，竟然这么快就认出来了，向小园夸她。窦窦见状，立刻不再东张西望，紧紧地盯着大银幕，要表现表现。当看到“演唱李想”四个字时，立即抢在师师前面告诉爸爸妈妈，是大象，得到夸奖后，嘚瑟地瞧了瞧小不点，那意思仿佛是在说，姐姐就是姐姐，就是介么厉害。
片头结束后，大屏幕上显示几个大字“谨以此片献给曹家恺”，现场再次自发响起掌声，李想也跟着在鼓掌。他还注意到坐在他左侧的李秉云在抹眼泪。上一次看《我不是药神》时，曹家恺就坐在大家身边，这次却已经阴阳相隔。李想又想到，当初在《今日之星》的舞台上，他在舞台上表演，台下坐着李秉云和曹家恺，为他加油，现在形势陡转，变成了他和李秉云坐在台下，观看曹家恺在荧幕上的表演，这让李想不禁唏嘘。
……
窦窦和师师很不满，因为电影一开始，她们的眼睛和耳朵就被捂住了。电影中出现了“少儿不宜”的画面，向小园和李朝一人负责一个，保护好小朋友的大眼睛和小耳朵。
师师看到是妈妈干的，就这么乖乖地坐着，毫不反抗。窦窦就不同了。她扒拉李朝的手，张开嘴要咬他的时候，李朝吓得放开了。
李朝：(ーー)
窦窦傲娇地哼了一声，大眼睛看向荧幕，正好看到电影里出现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光屁股在洗澡，还出现了“你的小唧唧长大啦”这样的话。
“嘻嘻哈~~小唧唧~~”窦窦贼兮兮地笑。
这个小朋友还处在懵懂中，但是对小唧唧还是有所了解的，因为在幼儿园里，她是小霸王一般的存在，甚至曾经揪过某个小男生的小唧唧。
李朝苦笑地和向小园对视一眼，电影里不宜画面已经结束，他索性放开窦窦，向小园也放开了师师。然后，窦窦立刻凑到师师耳朵边，开始介绍她刚才看到的精彩画面。
李朝、向小园：“……”
尽管已经看过了电影，但是李想依然投入地观看，所不同的是，他知道剧情的走向，能够提前做好预防，避免那些压抑的、绝望的情绪。现场将近2000位观众却做不到他这样，他们跟随主角不由代入到剧情中，一起感受什么叫绝望，什么叫无助。现场原本嗡嗡嗡的有细微的嘈杂声，这是人们在交头接耳，但是很快，多余的声音彻底消失了，整个大礼堂里只剩下大银幕上的声音，再过一了会儿，现场又响起了其他的声音，那是抽泣声，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始哭泣。
现场的人群中，有不少是电影媒体人、影评人。他们坐在靠前的位置上，整整五排都是他们的同行。网络大v“乐圣陶”就是其中受邀人之一。
“乐圣陶”的主要身份是乐评人，但也写影评。他在微博上的粉丝有1000多万，是一位以点评犀利闻名的网络红人。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他想靠颜值也靠不上。他是一个微胖的大概1出头的30几岁的男人，长相普通，戴一副黑框眼镜，走在人群中没谁会注意的那种。这种人当刺客和路人甲很适合，唯独不适合当明星。
他最早是在去年夏天认识李想。当时暑假结束后，他写了一篇暑期综艺的总结长评，变着花样夸了一顿李想，夸了一顿《今日之星》。后来，李想出歌，他总是冲在最前线，毫不吝啬夸奖之词，是忠实狗腿子。
《我不是药神》电影项目立项后，“乐圣陶”一直很关注。说实话，他对此不大看好。先不说李想有没有经验写剧本——剧本和小说不是一回事，能写不代表就能写好剧本——就说曹家恺的介入让他就很担心。曹家恺加入剧组时，正值“臭名远扬”的时候，当时连带着电影也被人臭骂。
其他的电影都是盯着流量请人，谁的流量高就请谁，管他有没有演技呢。远的不说，近的《魔都堡垒》。这部电影昨天已经举办了首映礼，他去看了，一塌糊涂，两个字形容：做作。
本来，他心想今年暑期档会有最后的疯狂，因为大投入、大制作、大宣传的《魔都堡垒》还没有上映，但是提前看了之后，他相信这部电影肯定扑街，投资方要血本无归！更别提什么上演最后的疯狂，唯一可能疯狂的就是看了这部电影的观众，和血亏的投资方。
那么，最后能给暑期档画上句号的，就只剩下《我不是药神》，但是这样一部小成本的文艺片，没谁做太大指望。何浩全以前都是拍喜剧片，好几部是票房炸弹，现在转型拍这样一部深沉的、悲伤的，揭露社会顽疾的电影，让人有些担心——他能掌控喜剧，但是悲剧能否掌握？
《我不是药神》和今年吴雪妃主演的电影《隔江山色》很像，都不是冲着票房去的，而是冲着获奖去的。《隔江山色》——这部电影已经拿了好几个大奖，但是票房定格在2亿。小赚一笔，没亏就算赢。
“乐圣陶”和身边的许多影片人都是这么看待《我不是药神》的——这部电影不是冲着票房去的，而是获奖。这样一想的话，大家更能摆正角度看待这部电影。换句话说，就是这部电影不会有那么多爆点，不会有太多讨喜的地方，相反，可能会让人难受，让人扎心，往心里扔刀子。
当电影开始后，他确实被震住了。
674、眼泪啊
何浩全和李秉云在《我不是药神》中的演技朴实无华，这不是说不好，相反，这很能展现一个演员的能力，但是要对观众产生震撼之感，需要滴水石穿才行，来到**爆发时，人们才会为之震撼。
曹家恺和他们不同。曹家恺一出现，就在人们的心里产生了震撼。他的形态，他的装束，他的语言，每一个细节都让观看的人汗毛直竖。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曹家恺饰演的，恐怕很多人要在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发现。
“乐圣陶”只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攒着，越捏越紧，几乎让他无法呼吸。大荧幕上这个形态佝偻的人，竟然是曹家恺！曹家恺可是有名的美男子啊，经常饰演正派、阳光的角色。
曹家恺身型瘦高，影片中他佝偻着身体，显得极为病态，这得把脊椎弯成什么程度才能做到啊。光这种控制身型的能力和敬业态度，就让“乐圣陶”万分赞叹。
吕受益这个角色太灰暗了，他身上有一种“不小心生命就会被扯断”的卑微。他像蝼蚁一样活着，始终蜷缩，不愿睁眼，想尽一切办法为自己挣命。这个角色让看的人头皮发麻，唯一的亮色是他手里的橙黄色橘子。
“乐圣陶”打量四周，看到周围的同行都在笔记本上敲字。他也打开笔记本电脑，即时记录观影感受。
他在文档里写道：曹家恺饰演的吕受益出场了，这是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角色。他带着病态，像是行走在阴阳两界的人。很难想象，这是曹家恺饰演的。他挣脱了在人们心中塑造的传统形象，破茧成了另外一个人，或者，这是曹家恺把吕受益当成了他在世间留下的绝响。毫无疑问，虽然电影还在继续，但是他的演技已经在向另外一个境界精进。
写完这些后，他又写下“橘子，多次出现，寓意”。他相信作为编剧的李想和导演何浩全应该不会随意安排这样一个道具。吕受益这么灰暗的人，为什么会有橘子这个亮色来点缀，这其中有什么含义吗？
直到他看到吕受益半夜醒来，瞧着熟睡在一旁的妻子和儿子，那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出现一丝温暖的笑容。“乐圣陶”立刻明白了，吕受益手里的橘子，寓意的是一丝希望、一丝温暖和活下去的决心，他的橘子其实就是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他时时刻刻把她们攒在手里，用手心温暖她们，也借她们温暖自己。
每个人看到这部电影，都会从中有自己的感受。比如向小园，身为母亲的她，看到的是电影的另外一些细节。思慧的女儿看到程勇躺在床上一点也不惊讶，也没有好奇，表现出同龄人所没有的冷漠和成熟。从这些细节可以看出，程勇不是她妈妈带回家的第一个男人，看样子，她相当厌恶这些男人。这个家很小，思慧说小孩子经常半夜醒来，所以，小孩子半夜醒来后会听到什么，看到什么，这些言外之意让向小园想的心寒。
随着剧情的推进，电影中的各种矛盾集中爆发，各种情绪积累到了极点，人性的复杂性不断展现，每一处温暖，每一处绝望，都让现场的观众泪流满面。
向小园已经停不住眼泪了，刚擦干净又流了下来。她本来就是心底很柔软的人，看电影的时候特别容易流眼泪。这一点，窦窦和师师都像她这个妈妈。
李窦窦和李师师两个小朋友一边看着电影一边流着眼泪，擦都擦不赢，忙坏了李朝。他一个人要照顾家里三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女人。
李朝把师师小不点抱在怀里，擦掉她的眼泪，小声问：“小宝宝怎么哭成这样了？”
师师眼里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面对爸爸的问题，懵懵地想了想，摇摇头。她自己也不知道，反正眼泪就是停不下来。
这个善良的小宝宝虽然看不懂电影，但是能感受到传递的一些情绪，和她一样的还有窦窦。窦窦一边抹眼泪，一边坚强地说我不哭我才不哭，我是坚强的小宝宝，但是眼泪可不听她的话，依然前仆后继地往下掉。
向小园把窦窦从椅子上抱下来，抱在怀里。怀里有个娃娃，更温暖更有安全感。她在给自己擦眼泪的同时，也顺带帮窦窦擦。一张纸巾两个人用。到后来，窦窦受不了了。她是开心果，不喜欢哭哭啼啼。转头扑进向小园的怀里，小宝宝还是睡觉觉吧。
向小园摸摸她的小脑袋，心想这样也好，开开心心的来看哥哥的电影，结果哭成这样，回头得找李小象算账，索要精神损失费！
窦窦可以不看，但是向小园不能不看。她完全代入到了电影当中，记挂着这些人的命运。不过现在比刚才相对好点了，怀里有个肉肉的小朋友，抱着特舒服，总算有所寄托。
李朝也让师师不要看了，躲在爸爸怀里睡觉吧，或者拿手机给她看动画片。师师不愿意看动画片，和窦窦一样，躲在爸爸怀里，只是她不像窦窦那样真的在呼呼大睡，而是时不时回头看一看电影，觉得自己要哭的时候又重新躲起来。
随着电影的进行，剧情从展开到渐渐收尾，这部电影的大致框架已经出来，剧情其实很简单，但是尖锐的矛盾无处不在。“乐圣陶”在笔记本上写道：这里的每个人都面临守法还是救命的困境，他们都有正当且正义的立场，但是电影毫无疑问是倒向了病患弱者这一方。正如李想在影片开始前的采访中说的，在鸡蛋与高墙之间，他永远站在鸡蛋的一边。
电影临近尾声，坐在一起的影评人们终于稍稍放松精神，有空和身边的同行交流心得。
“何浩全、李秉云和曹家恺演的真好。”有人对“乐圣陶”说道。
“何止是他们，里面的角色没一个是弱的，演技都在线。”
“对，演黄毛的那个演员不得了，以前没听说过这人。”
“好像是第一次演戏，几乎可以说是本色出演，毫无痕迹。演张长林的王占辉也不得了，深不可测。”
“温暖，感人，有深度，今年暑期档，《我不是药神》应该是最有好评的电影。”
“可能，票房要爆《魔都堡垒》。”
“《魔都堡垒》啊，那纯粹是瞎搞的，圈钱的玩意儿，不把拍电影当回事，被爆也正常，反正菊花残。”
“……”
675、哭
“很棒的电影，我很久没看过这么深刻的国产电影了，你们做的很好。”电影一结束，坐在前排李想身边的方正就侧过头来说道。
“谢谢，能让社会进步的电影就是好电影，希望《我不是药神》不仅能够博人一笑，而且能够真正推动社会的某一些进步，唤醒一些沉睡的东西，这就是我们创作这个故事的初衷。”李想笑着回应方正的恭维。
方正点点头，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别有意味地说道：“火把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看谁来点亮，我相信这一刻不会迟到。”
“有您和张总编的大力支持，我也相信这一刻即将到来。”
大礼堂里响起热烈的掌声，所有人都已经起身，为主创人员致敬。主持人再次把李想等人请上舞台。
灯光已经重新亮起，把广大的大礼堂照的亮堂堂，李想站在舞台上往下看，无数张脸上挂着泪痕朝向他们，无数双水盈盈的眼睛也都盯着他们。看到这一幕，李想已经彻底放下心来，这是一部能打动人心的电影，没有什么比催人泪下更有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