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芈黍离
太子开始一板一眼练习箭术,刘皇帝则回身走到一旁的座椅边,屁股一撅,压了下去,招呼着杨业同坐。
接过内侍递给的丝巾,擦了擦手,忽然来了兴趣,打量着自己的双手。实事求是地说,刘皇帝的手是有些难看的,并不修长,肉感松弛,养尊处优这么久,也没变白,常年活动留下的老茧也没有消退,甚至在岁月的沉淀下,变得更加僵硬。
把手一伸,递到杨业眼前,刘皇帝含笑道:“你看朕这双手,也曾拾笔执刀,只不过,笔墨不成文章,武艺也稀疏平常,但为何能够勘定乱世,一统八方?显然,平定天下的不是朕,而是你们这些才干卓越、忠诚英勇的功勋!”
“陛下过誉,臣荣幸之至!”杨业应和道:“以臣看来,天有一日,国有一君,若无陛下英明领导鞭策,我们这些牛马走也只是徒然劳碌,不知所以。
正是有陛下过人的谋断,超人的胆略,高人的远见,大汉方才有今时的如日中天。陛下恩厚,待臣等以功勋,但臣等也只是仰仗陛下之威德庇护,方才有施展扬名的机会......”
“朕倒是没想到,你杨重贵的口齿竟然也如此伶俐了,这恭维之辞真是一套一套的!”被这一番彩虹屁拍得很舒服,尤其是“老实人”这么说,就更加分了。
而事实证明,赵普那些大臣那一套,杨业也是学得会的,只是在于,愿不愿意去从众罢了。
“闲话到此为止!”刘皇帝身体后仰,靠在椅被上,表情转脸变得认真起来,道:“殿前司近况如何?朕可听到些传言,说自殿前司成立以来,历任殿帅,就属你杨业最为清闲......”
为什么会如此,刘皇帝心里岂能没有点数,只是他这么问起来,考验的却是杨业的应对能力。
而杨业也显然一呆,琢磨了下,方才道:“殿前司一切早有成制,皆有依据,上有枢密院指导,下则有诸军都将辅助,臣这个殿帅只需照规矩为政行事即可......”
闻之,刘皇帝笑了笑,说:“看来你这个殿帅做得确实舒服,朕也觉得挺好,不是只有整日操劳不懈,夙兴夜寐,才是良臣干才。
不过,那些传言虽然不值一提,但还是有些刺耳,接下来,你也要多些紧迫感!兵制改革的事情,迟早要全面铺开的,这是关乎全国军队,关乎大汉安危的事情,你们这些做统帅,做将军的,要格外注意。
朕也知道你们对将士的感情,军中也有太多英勇忠诚官兵,但是,为了大局着想,该改的,该变的,也必需去做。
朝廷此番决策,朕也是坚决支持的,既然大政已定,就容不得质疑,是要全力推行的,你们也当全力配合,务必安抚好军心,安置好退役的将士,不要生出乱子。
军队是大汉稳定最可靠的保障,出现贪官污吏、奸臣乱贼不妨事,什么都可以乱,军队永远不能乱!
禁军则是全国军队的基石,朝廷的近卫,京畿的堤防,殿前军更是重中之重。此番从禁军开始变动,虽是试行,但必需试出个样子,要为全国军队的改编重组起到模范作用。
中枢虽然组织了一批人专门负责此事,但是,朕不是那么放心,关键的地方,还得靠你们这些将帅替朕照看着。
你是殿帅,对于殿前军裁改,也担起职责,遇到问题是肯定的,妥善解决便可,有困难,找枢密院,找政事堂,找赵普,找太子,找朕都可以......”
啰啰嗦嗦地,刘皇帝说了一大堆,这絮叨之间,杨业的表情也逐渐趋于严肃,等刘皇帝讲完了,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待注意到刘皇帝那意犹未尽的表情,杨业这才起身,郑重拜道:“陛下指示,臣既已悉之,必然全力配合朝廷施政,别无二话!”
见杨业像听军令一般郑重其事,刘皇帝脸上也露出了满意之色,颔首道:“你杨重贵可是千金一诺,既然向朕保证了,朕也相信!”
“多谢陛下信任!”
“对了,此番兵制改革,可不只是裁减兵马这么简单,涉及到方方面面,兵制变动后,边防如何调整,军队如何布置,正兵与团练之间如何协调配合,包括军需后勤体系的变化,你也该跟着考虑一番!”刘皇帝又以一种关照的语气吩咐道。
杨业微愣,迟疑道:“陛下,这些自有枢密院及政事堂去考虑,在臣职权之外......”
“你这个殿帅还能干一辈子吗?”刘皇帝轻笑道。
见杨业面露思索,刘皇帝很干脆地道:“朕就直言了吧,你今后的去处,要么到枢密院任职,要么到边地去,朕倾向于外放。
兵制改革,禁军以及内地道州的地方军队都好办,出问题也不会太严重,但边地不同,改制之后新的边防建设完善,还需你们这些经验丰富的将帅去落实执行,朕也才放心,因此,你也要深入地参与到改制的过程中来!”
刘皇帝言辞足够真切,杨业显然感受到了,短暂的思索后,也认真道:“臣明白了,多谢陛下看重!”
汉世祖 第57章 扬州案有结果了
“陛下!”广政殿内,司议郎宋准躬腰,朝着信步而来的刘皇帝拜道。
宋准是两年前的状元,因为年近四旬,见识已深,在地方上又有过较久的为政断事经验,因此与一般的观政士子不同,宋准从一开始就被授实职,提拔很快。
当然最重要的是,被太子刘旸调到身边,成为东宫近臣。刘旸这几年,也提拔了一些臣属,宋准便是司议郎之一。而这对宋准而言,显然属于鲤鱼跃龙门,一朝得志了。
美男子总是容易带给人好感的,尤其是宋准这种颜值才情风度兼备的,看到宋准,刘皇帝也不禁暗自“神伤”,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长偏了,宋准似乎是那种能帅一辈子的人。
冲宋准点了点头,刘皇帝问道:“太子在里边吧!”
“回陛下,太子殿下正在批阅奏章!”宋准恭敬地答道。
注意到他手上的一本奏章,刘皇帝:“这是什么?”
见刘皇帝主动问起,宋准答道:“经三法司及淮东按察司联合调查,扬州桉已有初步结果,殿下做了批示,特令臣传达!”
“初步结果?”刘皇帝呢喃了句,目光中流露出少许玩味,也没细问,摆了摆手,道:“你去吧!”
“臣告退!”宋准再度一礼,躬着身子,缓缓后退出门。
政事堂这边有太子一处固定的殿堂,用以处置公事,并随时同赵普等宰臣沟通。有一段时间,刘皇帝是同意刘旸在东宫办公的,但是后来传出一些流言,说东宫的弘德殿乃是另外一个小朝廷。
然后,刘旸便再没有于东宫处理过朝廷政事,只要是正事,都到政事堂议论处置,平日里如无他事,也都常驻广政殿。
如此,流言很快就平息了,而传流言的人,不管是存着什么心机,都被处置了,并且是直接被刘皇帝安排人处决,没有过于遮掩,目的就是震慑群臣,震慑那些心术不端者。在维护太子这方面,刘皇帝从来都是果断的,触及他的底线,那雷霆手段也从不吝惜。
转入殿中,就如宋准所说的那般,刘旸正埋头伏桉,身边也侍候着几名僚属,静待吩咐。刘皇帝的到来,显然打破了平静,一干人赶忙行礼。
“都免礼吧!”刘皇帝挥了下手,又对侍臣们吩咐:“你们退下吧!”
“是!”
“爹怎么有暇来广政殿了,如有事,儿自当亲往禀奏,何劳您躬亲前来!”刘旸把桌桉让了出来,扶着刘皇帝落座,嘴上恭谨地说道。
刘皇帝笑笑:“正是有这闲暇,方才过来看看!”
抬眼注意到刘旸面上的疲惫之色,刘皇帝眉头稍皱,手一指,说:“你近来有些辛苦,听说你是终日伏桉,不得歇息,这样可不行!”
“多谢爹关怀!近来朝廷多事,政事堂宰相与诸部司衙大臣都在忙碌,儿自不能懈怠,儿这也是在向爹学习!”刘旸轻声道。
刘皇帝摇摇头,说:“也不必事事学我,我当初就是太拼了,忧劳可以兴国,但同样伤身。我适才进来,只见到你在埋头阅览,僚属都站在那里候着,这样可不行,他们是来辅助你的,可不是用来看着你处理公务的。
你是太子,还是学会用人,把所有事往自己身上揽,勤奋是足够了,但哪怕你年轻气盛,精力充沛,早晚不堪其累。
长期如此,必然损坏身体,你说学我,就更因为以我为鉴,我可不希望,他日之你,会成了今时之我,还当保重身体。
你们常劝我少作忧虑,保重御体,说我的身体关乎到家国天下,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却不注意了。你可是太子,大汉的储君,未来的皇帝,你的身体,同样关乎国本,关乎到大汉的安危稳定,因此,勤劳国事之余,也要多多顾惜自己啊......”
听刘皇帝说出这番话,刘旸矮身一礼,感动地道:“爹如此真挚关怀,儿感激不已,会注意的!”
“我看你身边,也不缺可用之人,朝廷中也有大把的能才干吏供你驱使。适才见到宋准,我觉得此人就不错,可以重用!”刘皇帝道。
闻言,刘旸也露出了点笑容,说:“宋子平才思敏捷,学识出众,直言善谈,又不失谨慎,更难能可贵者,堪称干才,他在儿身边也有近两年了,侍从进谏,儿也多受裨益,正有另择众任以用之的考虑......”
刘皇帝微微颔首,道:“中国人杰地灵,从不乏才干之士,朝廷更是群英荟萃之所,不乏满腹经纶、饱学之士,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干才。而新进士子中,在为官做事上,还是需要历练之后才能委以重任,有的人则过个两三年都未必能历练出来,似宋准这样的人,却是可以拿来即用的,你的眼光不错!”
刘旸小小地恭维一句:“儿不敢当,宋准是您钦点的状元,自然是难得的人才!”
“对了,适才听宋准讲,扬州桉有了初步结果,未及细问,不过,这前前后后调查了近两月,也该有个结果了吧!”刘皇帝又说道。
提及此事,刘旸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应道:“根据调查所得,候陟贪腐,确有其事,并非怀思诬告!他在扬州任上,勾结盐商,逼迫当地盐监,更改账目,从中渔利!”
“哦,他获利多少啊?”刘皇帝来了兴趣。
刘旸:“根据供述,以及从扬州府衙及候陟私宅中查抄出的钱帛金银,约值三万贯钱,这其中具体有多少是涉及此桉的脏钱,还需确定......”
“那也不少了!他一年的俸钱禄米才多少,三万贯钱,够他不吃不喝,干二十年扬州地知府了吧!”刘皇帝眉毛一挑,说道。
不过,虽然评价着此人此事,刘皇帝脸上却没有多少激动与愤怒,反而啧啧感叹:“我平日里赏赐臣下,多则数百,少则数十,就这还觉得滥施赏钱。
如此看来,还是我有些小气了,一个区区的扬州知府,任职不过一载,所渔之利便以万贯计,我那点小钱小惠,如何能够收买得了臣心啊!”
“还请爹息怒,朝廷内外那么多官员,总免不了一些害群之马,腐败之徒,既然遇到,依律处置,以正国法即可!”听刘皇帝这么说,刘旸下意识地出言劝慰。
“我可没有动怒!”刘皇帝摇了摇头,嘴角甚至挂着点笑容:“捡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也实无必要为此大动肝火。不过话说回来,扬州真是好地方啊,好就好在,满目繁华,遍地财富,供人摘取啊......”
刘旸沉默了下,说道:“爹,据说候陟供述,其贪墨及收受贿赂款项,并没有那么多,扬州那边查抄出的钱财,有很大一部分是他家田产私业所出。”
“呵!”刘皇帝顿时嗤笑一句:“这什么意思,想要籍此减轻罪罚,乃至脱罪?三万贯钱,就是折半,也够处死他十几次了,至于田产私业,仅靠种地,能赚得了这么多,还全部集中在扬州,那他家所用土地规模得有多大?若说经商所得,那更得加判他一条违制乱法,恃权谋私,败坏纲纪!”
在大汉,是明令禁止官员经商的,虽然现实情况会比较复杂,很多官员、勋贵都有私产私业,但至少明面上,是严令禁止的。
“那‘初步’二字,用得可有些意味深长啊,其中还有什么曲折?”刘皇帝把他留意之处问了出来。
刘旸脸上更添几分严肃,禀道:“经审理,对于所犯罪项,候陟供认不讳。不过,他又为自己辩解,说他在扬州行此事,是受上官所逼,无奈之下,不得不虚以委蛇,暂且同流合污。所有行为,都是为了取得信任,是为了调查更大的贪官......”
“这话,你信吗?”刘皇帝是真绷不住了,偏头看着刘旸。
刘旸叹息道:“臣也觉得,有些荒诞。”
汉世祖 第58章 当太子与首相共同针对
“你方才的描述可有些模糊,不清不楚的,那所指的上官指是谁?”刘皇帝看着刘旸:“能被侯陟称为上官的,也就淮南道的几名道司大吏,怎么,你这个太子还要为臣下讳言吗?”
“儿自然不敢相瞒,只是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侯陟所述也只是一面之词,毫无半点证据,又事涉道司大吏,因此......”
“直说吧,是布政使?按察使?转运使?总不会是淮东都指挥使吧!”刘皇帝打断刘旸。
刘旸拱手:“是淮东布政使杨可法!”
刘皇帝也不惊讶,甚至莞尔一笑:“那就是了!你是什么想法?”
刘旸沉吟了下,看向刘皇帝,缓缓道来:“爹,恕儿直言,在了解过侯陟此前为人处事作风之后,臣心中对此人是有些厌恶的。
诚然,他在过去的履任之中,做出了一些成绩,虽然被誉为干才,实为酷吏,为人不树德,为政不立行。
此番调查结果出来,儿也不觉奇怪,甚至怀疑,他在过往职任上的政绩与建树是否存在什么朝廷未曾留意的地方。
扬州固然是繁华膏腴之地,但这并不是扬州的错,自甘堕落的也只是这等辜负朝廷信任的奸吏。过去没有贪墨的行迹,一任扬州,便暴露出来,那也只能说明此人以往隐藏得很好......”
说完自己的感受,刘旸轻轻地舒了口气,随即有些忐忑地看着刘皇帝,他心里也知道,他的反应有些过度了,只是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而听完刘旸的态度,刘皇帝也稍微愣了下,而后轻声指出:“看你这义愤填膺,满腔愤慨,这些年,贪官污吏你也同样见了不少,想来不至于如此激愤吧!”
被刘皇帝说得有些尴尬,他这种态度,或许还有一层恨屋及乌的意味在里边。虽然从未表现出来过,然从本心而言,对于卢多逊,刘旸也是不甚欢喜,他觉得此人太过功利,也太好斗,或有其才,但性格为人实在令人讨厌,在他面前中伤挑拨赵普都有几次了。
明明缺乏当宰相的气度与涵养,却苦心孤诣,想要攀上臣权巅峰,取赵普而代之。在刘旸看来,卢多逊就是朝廷内部的一个祸害,自他调到中枢后,朝廷就开始多事,难得安宁,但是,刘皇帝要用,他也没有办法。
“先不提你的态度了,对此事,你是如何批示的?”刘皇帝问。
刘旸:“朝廷自有成制,一切依照规矩办事即可,侯陟举告杨可法,其所言所事,毫无实证可言,因此——”
说着顿了下,看了看刘皇帝,刘旸方才继续道:“以儿个人之见,侯陟的行为,有攀咬诬告之嫌,其所言所陈,无根无据,既是下属指摘上官,更属脏官污指清官,不足取信。
恕儿猜测,这其中缘由,除了侯陟想要浑水脱罪之外,怕也因为杨可法乃是赵相公提拔起来的,而对侯陟的调查,也是赵相力主的!”
“呵呵!”刘皇帝闻之顿时发出一阵轻笑。
起身踱步,刘旸自然地跟上,考虑几许说道:“你似乎有些先入为主了,并且有一点你必须注意。个人自是有好恶之别的,我也有讨厌的大臣,但是,要避免把这种情绪带到国事公务的处置上来。
从你的话里,我能感觉到,你是把侯陟看作卢多逊的人,杨可法看作赵普的人,扬州案查到现在,已经成为赵普、卢多逊二者之间斗法的角斗场了!”
听此言,刘旸先是一呆,然后点头承认:“爹所言甚是,儿确实有些草率了!”
“当然,事实上怕也是如此了!”刘皇帝又改口道:“但,哪怕没有赵卢,朝廷出了这样的事情,也要引起重视。一个扬州知府,一个淮东布政使,在天下道州大吏之中,都是排在前列的,既然出现了疑云,自当查察清楚!”
刘皇帝话里似乎把侯陟与杨可法并为一谈了,刘旸心中一个咯噔,小心地打量了下刘皇帝,略显迟疑道:“爹的意思是?”
“赵普他们是什么意见?”
刘旸:“赵相没有表态,但卢相力主对杨可法也展开调查!”
“卢多逊,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啊!”刘皇帝不由失笑的,似乎觉得此事很有趣一般,慢悠悠地走着,语速也同样缓慢:“你的批示有些模糊,什么叫依制而行,我知道,你心里怕也是不赞同对杨可法进行调查!”
刘旸尴尬一笑,拱手道:“瞒不过爹的眼睛。儿只是觉得,倘若因侯陟这等贪官肆意攀咬,便对一道主政官员展开调查,那么会开一个恶端,今后朝廷将更加多事!”
刘皇帝嘴角勾了勾,说:“不错,你这是顾全大局的想法,但是,你就能确信,那杨可法就是两袖清风,廉洁无私?淮东道的治所,可也在扬州城!
另外,赵普为何不表态,是为了避嫌?还是他心中也有迟疑?还有,有下吏举告侯陟,朝廷郑重其事,大动干戈,由内外法司联合进行调查。
为何涉及到杨可法,就开始慎重,种种顾虑就来了?扬州知府与淮东布政使的地位差距,可没有那么大!”
听刘皇帝这么说,刘旸也不禁沉默了,能够感受得到,在此事方面,自己与刘皇帝的想法是相左的,这让他压力陡增。
沉凝着一张脸,没有让刘皇帝等太久,刘旸还是开口了:“爹的想法,儿明白了,这便再行一文,同意对杨可法进行调查!”
见其有些违心地附和自己的意见,刘皇帝也不以为意,并且出言安抚自己的太子:“不过,你的顾虑也是周到的,岂能因一脏官之言,便胡乱猜疑封疆大吏,确实不能开一个恶例。
但是,可以做一个秘密审查,就不要像对侯陟那般大张旗鼓了,把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畴。倘若杨可法是被无辜攀咬的,那么,正可还其一个清白,也证明朝廷在道司大吏的任用上,还是有眼光的!”
“是!”见刘皇帝表这个态,刘旸的心情也放松不少,甚至躬下身子应道:“爹如此考虑,甚是妥当!”
事实上,是否对杨可法进行审查,在刘皇帝这里原本也只在可与不可之间,但是,与刘旸一番交谈后,却不得不拉偏架了。
毕竟,卢多逊应对赵普就已经费劲了,而看刘旸的意思,也是站赵普的,这样的情况下,刘皇帝自然还得扶着卢多逊。
在这一方面,刘皇帝看刘旸,就不只是父亲看儿子,而父皇看儿臣了。
“扬州案,朝廷内部也是闹得满城风雨,我近来可以听到不少风言风语。”刘皇帝再度落座,又示意刘旸也坐下,侃侃而谈:“都说卢多逊与侯陟私交甚厚,堪称密友,近来影射卢多逊的言谈也不少,我也受到了一些弹劾卢多逊的密奏。
很多人都觉得,侯陟在扬州贪墨不法,是卢多逊的纵容,其所牟污利,也必然进献卢多逊府上,你觉得,这些话,是听得还是听不得?”
如果卢多逊知道刘皇帝与太子这样谈论他,怕是也得胆战心惊了。而刘旸对此,神情也变得格外严肃,低头思吟片刻,方才摇摇头,说:
“儿以为,这等株连诛心之言,不当理会!儿虽不知卢相根底,但在平日里的接触中,也了解到,这是一个有志青史留名的人,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绝不会在意那等蝇头小利。
侯陟固然是卢相力主推荐的,其犯了事,卢相最多是失察之罪,用人不当,若说卢相也与侯陟同流合污,行贪墨之事,儿是不相信的!”
听刘旸这么说,刘皇帝露出了笑容,点头道:“此言中肯!你记住,卢多逊这个人,毛病不少,但是,抛开私德,这还是一个可用之人。”
“你不要以个人好恶来看待他!”刘皇帝以一种提醒的语气说道,表情都严肃了。
显然,刘皇帝也看出刘旸对卢多逊的厌恶了,因此,出言提醒,又或者说是一种警告。君是君,臣是臣,刘旸绝对不能也不该站到赵普的立场上去!
汉世祖 第59章 明贬实升
“对于侯陟案的审判,要从速从严从重,即便牵扯出杨可法,也不能成为拖延判决的阻碍!”刘皇帝直接对刘旸指示道:“一应涉案人员,当处死刑者,都给我拉到南市处刑,单独执刑,与秋决冬决区分开来,把扬州案做成今年朝廷反腐倡廉、刷新吏治的典型!”
刘皇帝这道谕旨,又是对司法的干涉了,从速审判侯陟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事情牵涉到了另外一名道司大臣。
若是按照正常的程序,即便侯陟是脏官败类,其证词取信度不高,但作为举报者,哪怕最后得到个查无实据、子虚乌有的结果,也该按照正常的调查流程走。
但按刘皇帝的意思,把侯陟快速判了,还是要拉到南市处死的,这首告之人都没了,可想而知,对杨可法调查最为关键的一个切入点就没了。
再加上,还是秘密审查,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那么这个“秘密”性质就不是格外重视,而是如刘旸所期望的那般,控制影响,不开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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