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谢珩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温流
赵静怡不再同她说话,抬了抬手将大侍女招过来,吩咐道“备马车,本宫要进宫侍疾。”
……
龙吟殿。
自从北州的雪灾传到帝京,老皇帝心力交瘁,病情便日渐加重了,连日来加急快报一封加着一封,赵毅当众咳了血,把一众大臣吓得够呛。
太医院几个得力的,就守在了龙吟殿随时传侯,几个皇子公主轮流侍疾。
今日守在龙吟殿的是瑞王赵智,见老皇帝带病仍旧披着外袍在批阅奏折,不由得劝道“父皇已经派人去北州赈灾了,这户部的钱粮也在筹备中,您要珍重龙体,还是早些歇息吧。”
赵毅摇了摇头,“国库空虚,赈灾钱粮所耗颇多,如此上去,难以为继啊。”
赵智一句“儿臣可以为父皇分忧”就那样卡在喉咙里,赈灾用的银子动辄上百万两,如今这满朝文武难抵纹银百万。
他没再说话,闭嘴陪侍一旁,批阅奏折的老皇帝眉头越皱越紧。
整个寝殿越发的静谧无声。
不多时。
王良进殿来报,“皇上,人前去南州收粮的张侍郎回来了,正在殿外候见。”
“钱毅”老皇帝放下手头的折子,沉声道“让他进来。”
王良连忙应“是”,出去传旨。
转眼之间,风尘仆仆的户部侍郎钱毅进殿而来,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几步开外,埋头道“臣有罪,臣有负皇上重托!”
赵毅一听这话就便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钱毅开口,赵智这急脾气一上来,上前将钱侍郎拎了起来,“父皇在问你话,好生回答,你哭什么”
钱毅一边用袖子抹汗,一边抖抖索索的说道“臣此次奉旨到南州调粮,所得无几,几位大人便合计着从民间购取,没曾想曾有人在十日前便将南州十六城的粮食全都收走了,且往后十年都……全都签下了契约!”
“怎会如此”赵智闻言,惊诧万分,“是谁在背后同朝廷作对,那些粮食都去了哪里”
钱毅颤声道“查、查不到啊!”
赵毅一口气上不来,脸色涨得青青紫紫,扶着桌案才面前坐下,身侧的王良连忙给他顺气,“皇上,消消气!消消气啊!”
赵智琢磨了片刻,忽然上前道“是谢珩!父皇,肯定是谢珩!他如今人在天牢,没法子在明面上同父皇作对,就暗地里搞这些鬼把戏!”
老皇帝半响没说话,在琢磨赵智这话有几分可信。
赵智见状,连忙继续道“谢珩仗着军功料定了父皇不会轻易杀他,才这样有恃无恐,死不承认自己是衡国公后人!实则,儿臣已有人证……衡国公幺女在灭门之祸出逃前,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算起来正是谢珩这个年纪。还有……此前长宁江之战,曾有人亲眼见过谢珩拿着衡国公信物调兵谴将,带头响应他的那人正是墨羽军中一个姓李的副将……”
瑞王说着,让内侍传人证物证,连带着早早侯在殿外的一群瑞王党也齐齐进殿。
几个心腹大臣伏地上谏,“衡国公府一案牵连甚广,若留谢珩性命,恐翻二十年前若干旧案,到时皇室风波难平,赵氏天下危矣!”
赵智道“谢珩此人看似桀骜轻狂,实则心思缜密,他这次表面上毫无反抗,实则在暗地里筹谋,安知他是为了衡族之仇,还是想谋我赵家天下!父皇!此人绝不能留啊!”
赵毅沉思良久。
亲子和一众心腹在殿中跪地死谏良久,老皇帝才闭眼,喃喃道“宁可错杀一百,宁可错杀、宁可……瑞王啊,你亲自去天牢走一趟,上将军谢珩保家卫国有功……赐酒。”
第358章 想同皇上做个买卖
第358章想同皇上做个买卖
赵智闻言面露喜色,连忙低头掩饰此刻的神情,恭声道“父皇英明,儿臣即刻去办。”
老皇帝面容疲惫,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一众大臣连声应是,悄然退出了龙吟殿,殿外狂风席卷,众人衣袖翻飞,官帽都险些被掀飞出去。
赵智扫了众人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后,他吩咐内侍备酒,备车马,出宫而去。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迎面碰见了水红色的软辇,随行的内侍宫人足足有二三十人,排场比宫里的娘娘还大。
两拨人挡住了彼此的去路,各不相让,气氛顿时就变得僵持。
倚在软辇里的赵静怡伸手,掀开水红帘帐朝扫了一眼,懒洋洋道“本宫要进宫侍奉父皇,劳烦瑞王让个道。”
赵智神色微动,压着脾气道“本王道是谁,原来是皇姐。”
这两人一来一回搭了句话,两方内侍侍女们们齐齐行礼,主子没开口,谁也不往旁边退。
赵静怡居高临下的看着赵智,好似半点没察觉这气氛僵持一般,扬唇笑了笑,问道“瑞王这样匆匆忙忙,做什么去”
“奉父皇之命,去办一件要事。”赵智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公主府大侍女,沉声道“片刻也不得耽误,本王先行一步了。”
声未落,赵静怡忽然拿披帛横扫瑞王身边众人,内力在无形之中涌动,一扬手,便抽的众人东倒西歪。
大公主扔了沾过旁人的绣花披帛,懒洋洋的靠回软辇上,不咸不淡道“本宫的事也耽误不得,走。”
温酒混在侍女之中,低着头往龙吟殿去。
身后。
赵智站在原地,气得咬牙切齿,“赵静怡!本王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王爷!王爷您小声些。”身旁的内侍连忙劝道“大公主一向跋扈,她今日又是朝龙吟殿去,您何必同她计较这一时……”
心腹大臣也凑上前道“殿下,来日方长啊。”
赵智沉着脸,转身问道“父皇赐给谢珩酒可曾洒了”
内侍连忙应道“不曾!不曾。”
赵智怒而拂袖,“那还不快走!”
一众人连连点头称是,随瑞王出宫而去。
而龙吟殿,宫门前。
侍女伸手扶赵静怡下辇,刚往走了两步,大公主便侧目看向一旁低眸沉思的温酒,不甚在意道“你又琢磨什么这个时候才知道怕,未免也太晚了些。”
温酒走到大公主身侧,伸手做搀扶状,低声耳语道“公主待瑞王太过……”
她话还没说完,赵静怡抬眸看她,一脸惊诧道“你不想着自己怎么活着走出龙吟殿,反倒操心起本宫的事来了。温酒啊温酒,你怕是脑子不好。”
“原本是有些怕的,可从踏进宫门的那一刻开始却不怕了。”温酒淡淡笑道“公主金枝玉叶,可曾听过这世上的事往往都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上辈子,老皇帝驾崩后没多久,赵静怡便死了,太子和瑞王都对她没什么情义,死后葬的体面,却没人去管她是如何死的。
许多人说是大公主平日里跋扈横行霸道,众多兄弟姐妹竟没一个真心待她的,也有人骂她带起宗亲贵族的女子养男宠的风气,败尽了皇室脸面,是老天爷容不下她。
温酒前世同她不熟,今生来往过这几回,总觉得大公主不是传闻中那样。
赵静怡侧目,用一种“你吃错药了吧”的眼神看她,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声道“三十年日后本宫这样的人,向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当下有仇当场就报,谁管他日后如何能不能活到三十年后还得两说。”
大公主说起这样的话来,风轻云淡。
她生来便是金枝玉叶,早已经享过这世间荣华,没什么可贪图的,也没什么非得留恋的。
时日长短,也不过如此而已。
温酒看着眼前绫罗玉带的大公主,一时间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赵静怡抬手抚了抚发间步摇,眸中满是傲然之色,“你怕什么赵智那个蠢材,再给他十个脑袋也比不过本宫的一只手。”
温酒顿时无言以对,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是我多言了。”
哪里是皇室之中的这些个皇子公主们不同赵静怡交好,分明是大公主眼高于顶,谁都瞧不上!
王良守在殿门外,一见大公主进来,连忙上前寒暄,进殿通传之后,便请人进去。
温酒低着头,跟在赵静怡身侧,明明冬季里风声寒凉入骨,袖下的手却渐渐有了汗意。
她思忖着,如何能在这样的情形下,让大公主撇清干系,又忽然回想到方才赵智匆匆忙忙出宫,带着好些个人,像是要去做什么鬼鬼祟祟之事。
把之前种种联系起来,总觉得谢珩此刻危在旦夕,心下不免越发焦灼。
不能急。
温酒,不能急。
她压下心中万千波澜,面上丝毫不显,同随行的其他几个侍女一般低头进殿。
身侧的赵静怡用眼角余光瞥了温酒一眼,忽然伸手拽着她的手走入龙吟殿中,朗声道“父皇!北州雪灾连城,甚是棘手,儿臣特带人来替父皇解忧!”
温酒抬头,满眼惊诧的看向大公主。
“别看本宫了,有这功夫赶紧想想措辞!”赵静怡拽紧了她的手,大步往殿里走,发间珠翠摇摇欲坠。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本宫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公主……”
温酒心中诧异万分。
大公主虽然行事嚣张,可在老皇帝面前一向极有分寸,所以才能多年地位不减。
她去找赵静怡帮忙,也只是想借着她进宫,剩下的事全都自己解决。
不曾想大公主竟能帮到这般地步,若是老皇帝一怒之下,极有可能将她也连累其中,后果难以预料。
赵静怡没看温酒,把人往殿中央一推,缓缓道“儿臣身在帝京,不能亲赴北州为父皇分忧解难,实在是寝食难安。故,特将温掌柜带来,为父皇解忧。”
老皇帝正在批阅奏章,闻言,皱眉道“温酒一介女流,有何能耐为朕分忧”
温酒朝老皇帝行了一礼,抬眸道“我也没什么能耐,只是凑巧,南州十六城米粮尽在我手。”
赵毅脸色微变,当下便问道“什么南州那些米粮是你收走的”老皇帝一双浑浊的老眼越发深沉,“温酒,你这样做,究竟有何目的”
身形清瘦的少女站在殿中央,抬眸直视君王,微微笑道“我只是个生意人,想同皇上做个买卖。”
第359章 气死皇帝不偿命
第359章气死皇帝不偿命
“温酒。”赵毅抬头,浑浊的双眼看向温酒,目光里满是审视与上位者的威压,嗓音蓦然沉了下来,冷声道“你说什么给朕再说一遍!”
整个龙吟殿的宫人内侍伏地而跪,胆小些早已经瑟瑟发抖。
王良离得最近,频频给温酒使眼色,让她注意自己的身份。
偏生温酒什么都没看到一般,连帝王威仪也不放在眼中,下巴轻抬,迎上老皇帝的目光,徐徐道“我来同皇上做一桩买卖,若您觉得帝王之尊同人做买卖有**份,也可以换个说法。”
她不紧不慢道“我朝历代有千金赎囚的惯例,温酒愿出史上最高价码,买谢珩的命。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赵静怡站在一旁,微微扬眉。
这话说的还算客气,可这字里行间分明只有一条路,无论是什么说法,必须放谢珩。
赵毅面色涨的发紫,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难不成朕不放谢珩,你就宁愿把那些米粮堆着发霉生虫,也不肯拿出来赈灾”
温酒静默不语。
“最毒妇人心!”老皇帝气的脸色青了又黑,当即怒喝道“你为了一个谢珩,垄断南州粮市。置北州千千万万的灾民于不顾……竟然还敢来见朕!温酒,你好大的胆子!”
“皇上此言差矣。”温酒微微躬身,垂眸,一副温顺纯良模样,开口时便半点不让。
殿外狂风拂落叶,从门窗处席卷而来,吹得她一身衣袖翻飞。
温酒拢袖,负手而立,缓缓道“谢珩本就罪不至死,皇上放他归家又有何难我此番求见,不过就是请您早下决断罢了。再者说,这大晏的江山姓赵,如今饱受苦难的万千百姓,是您的子民,若您这为君为父的都不肯为了他们做一点点让步,又凭什么让我这个胸无二两墨的一介女流,广爱天下,接济万民”
“你……”赵毅听完她这一番话,气的险些站立不稳,伸手撑在桌案上,一口老血到了喉间,硬生生压了回去。
“皇上!”温酒抢在老皇帝动怒之前,继续道“我没读过什么书,只晓得揣紧手里的银子,以后才有好日子过,可若是国破家亡,什么金子银子就都没用了……是谢珩同我说,有国才有家,他一片丹心为大晏,从未想过要翻什么前尘旧恨,为何这么多人都这样容不下他”
她抬眸,目光灼灼不染半点权谋算计,只一心想知晓为什么。
越是这样简单明了。
老皇帝越是无从问答。
为什么
因为种种迹象都表明谢珩是衡国公府余孽!
因为他的存在,随时会牵扯出二十年前的那些旧事。
他……决不能留!
“北州赈灾所需的米粮和钱款,我全权负责,用朝廷的名义派发,皇上是爱民如子的皇上,万民歌功颂德,日后必定流芳百世。”
温酒顶撞帝王雷霆之怒后,一掀裙袂,跪在了殿中央,哀声道“我愿舍我身家救北州万民,只求皇上,留谢珩一命。”字字夹枪带棒的是她,把赵毅气的半死之后,忽然示好的也是她。
软硬皆施,切换只在瞬息之间。
开出的条件也够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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