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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业:艳骨沉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淡看浮华三千
遍地权贵的地方,权贵便显得不那么显赫,在当时来说,真正够得上声名显赫这个形容的,长宁城中只有两字,一为将军府的挽将家一族,另一为燕国皇后的蚩家。
当年后宫里的皇后也罢,妃嫔也好,怎么生都生不出儿子来,这让燕帝极为心焦,他命中无子,这件事足够让一位帝王对未来的国家命运深感忧心。
恰得燕帝是个思想开明又胸襟开阔的,他与挽将军商量一夜,决定从南燕各候门里挑出最有资格来继承帝位的青年才俊。
一时之间,南燕风起云涌,杀机四伏。
不是所有人都如音弥生那般对权位无欲无求,只求一生逍遥的,更多的人都是眼红着这亮堂堂明明晃晃的储君之位,东宫之主,未来的南燕之帝。
所以整个朝堂都弥漫着血色的味道,彼此戕害与阴陷层出不穷,那几乎是南燕立国数百年来最动荡的一段时间。
其中以当年的皇后娘家蚩家最为突出,谁也晓得,皇后她生不出儿子,就意味着她的凤位受到了威胁,连带着整个蚩家的地位都不太稳,所以蚩家想推自己家的孩子登上东宫之位再正常不过。
蚩家是依这南燕王朝而生的家族,南燕立国有多久,蚩家存在就有多久,一代一代世袭下来的至高爵位足以令人仰望。
但不知为何,燕帝对这蚩家却似乎并无几分爱意。
时值石凤岐作为推手推音弥生上位,这蚩家便是最大的对手,了不起的燕帝当年借用了石凤岐的手,将蚩家一百二十八口人,连着蚩姓皇后,一并坑杀。
是燕帝做了个局,说蚩家对东宫之位垂涎过份,有谋逆嫌疑,而世子殿下音弥生大才,破得蚩家阴谋,如此才得燕帝喜爱,故而,东宫之位非音弥生莫属。
可是谁都明白,燕帝不过是找了个借口要除掉蚩家,再把功劳安在音弥生身上。
这是权利争斗中最常见不过的手段,到处是如何做到,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手法,并不会有人在意,人们只需要结果。
而石凤岐,因为是与音弥生站在一处的,所以,他默认了燕帝的作法,虽然他的内心,并不是很喜欢这样。
可怜那音弥生,如玉般剔透干净的人儿,何以被拖进如此龌龊一般的泥潭里?
此事过后,长宁城中风清云霁,再无各门各派的暗斗,大人们恍然大悟,原来燕帝想要选储君是假,要除掉蚩家是真。
七年过去,此事一直是石凤岐心头的一个疙瘩,当年表面上看着是他赢了长宁城中的那场风雨洗礼,可是他自己心里晓得,他不过也是被燕帝利用了罢了。
如今七年后回来,石凤岐难得有机会,给往事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所以他并未放过坑一把燕帝的机会。
南燕是需要大量贮藏粮食与财富的,否则他们不可能捱得过这近十年的动荡,所以燕帝连余岸那等小人手法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石凤岐除了余岸,燕帝不可能再把叶藏送进门的钱再推出去。
作为帝王,他不能如此任性,他要为南燕考虑。
石凤岐欺的就是他要为南燕考虑。
鱼非池听完石凤岐说的这段往事,靠在栏杆上,将那盏已凉透的茶水放到一边,问道:“燕帝为何对蚩家如此憎恨?非要害得一门功臣死绝,方算甘心?”
“蚩家主战,他们希望南燕可以一路北上拿下列国,为南燕拓土扩疆,可是燕帝主和,只要能守住此时南燕的太平,他就不准备对外族有所侵略,两人闹了多年,蚩家又势大,时常在朝堂上与他针锋相对,不给燕帝面子,虽说燕帝是个大肚的人,但也容不下这样狂妄的臣子,倒也怨不得燕帝不满怨怼。”
石凤岐叹了一声,要真说那蚩家有错,大概是错在自恃功高,未将燕帝放在眼中了吧。
“老将军呢?”鱼非池又问。
“老将军府是忠于陛下的,当年挽老将军府上已凋敝无子,仅有一位姬妾怀有身孕,当时来说,谁也不知道这姬妾怀的就是现在的挽澜啊。老将军花甲有余之年支撑一府将门,其间艰辛,难以言喻,他自然不希望打仗。”石凤岐叹一声,“所以,当年蚩家之败,跟老将军也算是脱不开关系吧,没有军中的支持,燕帝如何敢对蚩家动手?”
鱼非池点点头:“所以,老将军一直希望我们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他知道与燕帝作对的后果。这般看来,他对我们也是一片好心。”
“谁说不是呢?虽然当年之事他也有参与其中,可是他磊落光明了一辈子,用这些阴小手段去害人却是头一次,老人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石凤岐说。
“而燕帝不希望你与老将军走得太近的主要原因,也是因为此事。你们两个算是知道燕帝最大秘密的人了。”鱼非池笑一声,“看来这位燕帝,真的是一位十分高明,十分深沉的人。”
“南燕北隋,两个最高深莫测的帝王,就是燕帝与隋帝。燕帝是不动于声色,能忍能容。而隋帝则是表面胡闹,内里阴毒,从他当年可以对叶家容忍十数年就能看出,他是个何等可怕的人。”
“其实燕帝主和是很明智的做法,并非是他软弱。南燕若是想北上攻城掠地,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的第一道关就是后蜀,若他与后蜀开战,商夷只怕是要黄雀在后,一举吞并这两国,更不要提还有一个苍陵在一侧虎视耽耽,像此时这般保持最稳定的平衡,以静制动,才是最稳妥的作法。”鱼非池分析道。
“谁说不是呢?不过你也晓得,好战份子,想要建功立业的总是有的。”石凤岐笑了笑。
“那阿迟呢?”鱼非池突然问。
石凤岐笑:“正是因为蚩家是迟归的家人,我那日才在王宫里与燕帝铁了心地要争取一个重审当年蚩家之案的机会,毕竟是咱小师弟不是?”
“所以,你主要还是想为阿迟讨个公道?”
“可以这么说吧,不论如何,迟归总是我们的人,哪里能让自己人受这么天大的冤枉而不能自清?”石凤岐道。
“你怎么确定,阿迟就是蚩家后人的?”鱼非池问。
“很简单,我看过他给南九配的药,与大夫开的方子是有不同的,他自己稍做了调整,而当年的蚩家正是以医药闻名,府中尽是圣手。还因为当年的蚩家有一名幼子名叫蚩归,意头很好也很不好,蚩帝归来,而迟归,这名字化用得,并不得很高明。最后,他自己说了,他是长宁城的人。你我都知,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巧合,凡事皆有因果。”
石凤岐淡淡地说着,其实他一直以来,挺担心迟归会做出什么过份激烈的事情,所以在南燕的这些日子他把迟归都看得很紧,没想到,他居然什么也没做,他好像忘了当年的全部事,对燕帝,对挽家,对音弥生,都没有任何仇恨的样子。
也许是年纪小,不记事吧。
石凤岐起身走到走廊转角处,不远处的假山旁边,迟归正一招一式地练着武,南九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指点着他。
薄薄的金色阳光下,两个年轻俊秀的少年正有说有笑,满目尽是少年朝气的蓬勃。
但谁又料得到,阳光快乐的迟归能在心里藏这么大一个秘密,而从不对人说?
我们的小阿迟啊,他的心性之韧,怕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鱼非池倚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山水如墨,有一只自由自在的水鸟,点水而过,在水中留下一圈圈的涟漪。
后来的事就很是简单了,音弥生果然重审当年的蚩家之案,蚩家得以平冤昭雪,迟归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神色并无波澜,很是平静,只是笑望着石凤岐:“石师兄,你们都知道了是吧?”
石凤岐神色微愣,然后笑道:“对啊,原来你清楚。”
“其实当年我爹的确有谋反之嫌,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罢了。他看不起燕帝,后来败给了燕帝,胜当喜败要认,这不是你与小师姐一直说的话吗?我早就放下了。”
迟归洒然一笑,并不为发年之事仍有所芥蒂的样子,“而且这么多年过去,我一个人也活得很好,迟这姓氏我也用得很好,你其实大可不怕将这一切告诉小师姐,让她为我担心。”
“你放下就好,你小师姐向来疼自己人,就算我不说,她早晚也会知道。”石凤岐拍拍他脑袋,“当年你是怎么逃脱的?燕帝对蚩家满门斩尽,未曾想过要留活口。”
“照顾我的奶娘有一个孩子,跟我一般大,把我顶替掉了。”迟归说。
“原来如此。”石凤岐恍然。
“石师兄,你会去白衹吗?”迟归突然问道。
“会。”
“你不要把小师姐带在你身边,她是面对不了大师兄死在同门手足之下的,石师兄你比我更清楚,小师姐其实是一个很心软的人。”迟归明亮的眼睛看着石凤岐,清秀的少年锋芒初现。
石凤岐不说话,收回了手负在身后,看着外面的天光云影相摇,沉默了很久。





帝王业:艳骨沉欢 第317章 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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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听说曲拂出嫁。
她争了好几年,斗了好几年,用尽了巧妙的心思,使尽了卑下的手段,最后,依然未能敌过那一道圣旨的厉害。
听说她将远嫁苍陵,嫁给那些粗鲁野蛮的胡人为妻,为南燕与苍陵结两国之好而联姻。
鱼非池想了想,燕帝未杀曲拂,大概就是因为苏于婳替曲拂出了这么个主意,所以保得曲拂苟延残喘的一条命吧。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永远只会看事情于他最有利的一面,杀了曲拂固然能给石凤岐与鱼非池一个交代,也可以为这几个月来长宁城中的风雨画上句点。
但是曲拂活着,与苍陵联姻,更有利于南燕的未来。
燕帝这个选择,做得十分的准确高明,充分体现了他身为一国之君的薄情与残忍。
不过相对于曲拂那般骄傲的人来说,这种苟活不如杀了她来得自在吧?
但这已不再是鱼非池关心的事,以余岸为中心的,牵涉到整个王宫的巨大阴谋已在她面前瓦解,鱼非池得到了她想要的胜利,这一切就够了。
长宁城中再也不会有人利用奴隶的苦难大肆敛财,消费着南燕百姓的善良与天真,对鱼非池来说,她要的是只是这个。
除掉了余岸,没有了曲拂,燕帝已收手,一切得到解决,鱼非池赢了她想赢的东西,旁的,并不是她在意的。
谁要去理会,曲拂最后会嫁给谁,被三师姐那般伤害后,她又会有多难过?
那都不是鱼非池在意的范畴。
人不可太贪心嘛。
一日鱼非池来到菜市口,余岸被吊在高高的牌坊上,衣衫破烂,蓬头垢面,脸上沾着已经风干了的烂菜叶子,还有各种臭鸡蛋。
他像个干尸一个晃晃悠悠地挂在那处,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过往的百姓对他嗤之以鼻,顺手捡起地上的石子就冲他身上么过去,反正大人们说了,这个恶人就挂在这里,谁人都可以上来啐两口,谁也都可以来向来扔石头,他是死是活都不会有人管。
一般这种待遇,是死人才有的。
挂在菜市口任人唾骂的,是罪犯死子之后才会有的事情,那叫鞭尸。
从来没有什么大活人挂在这里,活生生地受着这样的折磨与屈辱。
鱼非池正抬头看的时候,耳边传来苏于婳的声音:“非池师妹,可是觉得解恨了?”
“挺解恨的。”鱼非池点点头。
“你可不像这么肤浅的人。”
“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人,让坏的人得到恶报,好的人得到善报,就这么肤浅。”鱼非池笑道。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师妹你不觉得,这南燕百姓的善良,是一种很廉价的东西吗?”苏于婳族笑声道,“你看,只要给他们好处,他们就认你是好人,做一点点善行,就喊一声善人,从来也没有人去探究事情的真相,好坏不分,善恶不辩,以为自己在行善其实却是在作恶,所以师妹,你又如何认定,好人与坏人之分,恶报与善报之果?”
鱼非池笑了笑,收回放在余岸那具干瘪身体上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位不具世间七情六欲的三师姐,说:“善良没有错,天真没有错,百姓没有错,错的是你们这些愚弄善良,操纵善良的人,善良是一种高贵的东西,是因为有人滥用了,他才显得廉价。如果没有像你们这样的人,南燕长宁城,是这世上最好的安乐园,他们会为一个路边女子的呕吐而担心,会为远在他处与他们毫无关系的,可怜的奴隶而落泪,他们这么可爱,这么纯朴,这么美好,却成为了你们用以伤害他们的的利器,三师姐,错的是以善良之名行恶的人。”
“鬼夫子曾说,人性本就是用来利用的,善也好恶也罢,都只是我们手中的武器,只要能达成目的,何必在乎手中的武器是什么?”苏于婳她说。
“那是你的道,不是我的。”鱼非池摇头。
“师妹,你会败在我手里的,因为你有太多情绪。”苏于婳静静地说着,并不猖狂也并不贬低的样子,只是很平静地说着一个她认为的事实。
鱼非池不置与否,她没想过要跟苏于婳作什么敌人,哪怕做不成朋友也没必要走到生死相向,没必要,所以,对于谁胜谁败这种事情,根本不必争论,这个假设本身就是不成立的。
突然一只乌鸦从鱼非池头顶飞过,落在了牌坊上,黑漆漆的乌鸦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低头一口啄在余岸身上。
余岸并没有什么反应,后来落过来的乌鸦越来越多,成群结队而来,黑乎乎一群地附在他身上,他这身烂肉,成为了乌鸦的盛宴。
地上滴滴嗒嗒着血迹,血迹呈暗黑色,并不多,大概余岸也没多少血可以流出来了。
一只乌鸦头一摆,啄在了他一只眼睛上,血淋淋地享受起这血腥大餐,乌鸦喜腐食,他这身从内里烂到外的肉,是他们最美味的食物。
这是一只不吃活物的衰运之鸟,只有食物还有一口气,它们都不会下嘴,所以这些鸟儿应该是等余岸死等了很多天了,等到他无声无息无人察觉地咽下最后一口气,便立刻赶来将他分食。
乌鸦们嘶叫,粗嘎的声音并不悦耳,反而像是来自鬼地里的声音,盘璇在上空遮住一片太阳,投下一块阴影来,无端让人心生寒意,这种不祥的鸟一直都是人们忌讳的东西,沾上一下总感觉要倒霉好些年。
百姓们有点不忍看,也有点害怕那成群成队而来的乌鸦黑鸟,怕是沾上了不吉利,纷纷离了这地方捂着脸,偏过头。
留得鱼非池与苏于婳站在街当中,静静抬首看着乌鸦们将余岸这具身躯分食,莫名地想到一句话,恶有恶报。
乌鸦散去,曾经的余大善人留下一具面目全非,透骨烂肉的尸体架子,晃晃荡荡地挂在牌坊上,轻风吹过,都能吹得这具腐尸摆动。
鱼非池看着,神色淡漠,好像这并没有什么了不得,她似乎是看多了尸体,所以并不以为奇。
鼻端萦绕来恶臭的血腥味,她抬手掩掩鼻,像个大家闺秀闻到了不爱闻的花香一般自然秀雅。
后来死得透透了的余岸又被曝晒了三日,这就是真的鞭尸,直到他的尸体发出难闻的恶臭,臭不可闻,熏得人脑仁疼,有碍观瞻,也有碍百姓生活,才有人把他的尸体取下来丢去了乱葬岗。
伟大而崇高的余大善人,一生终了。
鱼非池记得,石凤岐对余岸说过:等我再过六年后来看你,想必你坟头青草,必已亭亭如盖矣。
看来,他是看不到余岸的坟头亭亭如盖的青草了,当真有点可惜。
他悲愤不甘的落败,暴尸街头的死去,最后群鸟分食的消散,长宁城上空的臭气,终散。
苏于婳是在何时走的,鱼非池他们并不知道,这位捉磨不定的三师姐她有她自己的想法,旁人无从知晓,而鱼非池也没有想过要让苏于婳受到什么惩罚。
这隐隐也算得上是一场小场面上的七子之争,苏于婳的落败与鱼非池的胜利就是结果,有了结果就可以,没什么必要非要赶尽杀绝。
真正行凶的人受到了他们应受的报应,就是好的。
曲拂的出嫁显得草率简陋,一国公主出嫁,没多少嫁妆,也没多少随从,燕帝看来是铁了心地不准备把曲拂当回事,要的是榨取她最后的利用价值罢了。
鱼非池没有去看曲拂出城那日的场景,想来不甚好看,百姓对她没几分喜爱,不会有长街铺红为她庆祝的场面。
她只是深刻地明白了,什么是天家无情。
不能忘,曲拂毕竟是燕帝的亲生骨肉。
对亲生骨肉也能如此薄情,如此残忍,谁人料得清,燕帝对他人会怎么样?
后来鱼非池决定在某天离开南燕,离开长宁,与音弥生还有挽家两位大人喝了一次酒,小挽澜在席间一直不说话,显得沉默安静,此次不是因为老将军对他严苛,而是他心情不甚好。
他不舍得鱼非池,虽然他没有说。
“干嘛?等你长大了,再来找我玩啊,我给你找个好媳妇儿。”鱼非池笑着逗他。
“哼。”他轻轻哼一声,声音没有以前大,只是闷闷地一声鼻哼。
“要记得想我啊,不要忘记我。”鱼非池笑道。
“谁要记得你?”挽澜闷声道,“丑八怪。”
“小丑八怪。”
“你才丑!”
“没你丑!”
两人小孩子赌气一般地骂架看在大人眼中十分好笑,但鱼非池却有点难过,她是真的蛮喜欢这个小屁孩的,他多可爱啊,不是吗?
如果那时鱼非池知道此后的挽澜会是那样的结果,或许,鱼非池会晚一点走,多陪陪他,多跟他说说话,多逗逗他,让他的人生不至于绝望到那般地步。
只是后来的事啊,谁能在当时看到结果呢?
那都是后来,很久很久以后,谁也无法预知的后来。
鱼非池抱了抱小挽澜,他的身子软软的,绵绵的,身上还有孩子特有的奶香味,跟他说:“我走啦,小丑八怪。”
马车出城,挽澜骑马送他们送去很远,是后来老将军说不许再跟着,他才恋恋不舍地回头,大大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小脸绷得紧,倔强着不肯哭。
老将军将他抱在怀中,他小脸埋在老将军的胸口,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打湿了老将军胸口的衣服,鼻翼一翕一合,抿紧的小嘴发出压抑的呜呜声。
我们的小大人再怎么要面子死倔强,也总归只是个孩子啊。
那日燕帝站在东宫门口,看着空落落的宫殿,他想起那天音弥生进宫来跟他说:“不得伤他们分毫,让他们平安出南燕,我答应你的一切要求。”
燕帝想不太明白,音弥生对鱼非池极尽保护之能事,尚还能理解,为什么他对石凤岐也无半分恨意,明明是石凤岐把他逼到这等地步的,不是吗?
那个如玉剔透的世子殿下,有一颗世间少有的纯正之心,正得从不让任何邪物侵扰于他。
有个老人,一身土黄色的破衣,站在长宁城门口,取笔蘸墨,摊纸写字,金勾银划:“《帝王业》七子第八篇,第五回,长宁事变。”




帝王业:艳骨沉欢 第318章 我喜欢你喜欢到嫉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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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
在那遥远的须弥大陆中心,在商夷与后蜀两国交界的中间,那一座神秘飘渺的无为山,依然是终年云遮雾缭,将古老而厚重的无为学院藏在山间,静幽幽着出世,清幽幽着出尘。
无为学院里的老东西们又过上了那种无趣无聊的日子,偶尔推了桌子椅子在老槐树下喝酒,米花的小槐花铺一地,他们就安安稳稳地开始想念起那些走出无为学院的弟子们。
如今的七子哟,天下各国皆有分散,但是他们最后终会归于一处的,老家伙他们都知道。
他们从不出无为山,可是无为山下的一切,他们都知道,谁让他们是老怪物呢?
艾幼微抓着酒囊,四仰八叉地倒在椅子上,看着上悠悠飘着的无聊的白云,咂巴下嘴:“人生寂寞啊。”
老教院长嘿嘿一笑:“想那几个孩子啦?”
“我想他们做什么?”艾幼微翻他一个白眼。
“我听说南燕有个不错的苗子,叫挽澜,话说若是这届无为七子不成,咱们可以考虑把那孩子做为重点苗子来培养。”老授他说道。
“你两积得口德行不行?你们怎么就知道他们做不成,我跟你们讲,非池丫头跟石家小子两人联手都无法一统天下的话,这世上没人统得了这须弥大陆,有种鬼夫子再活一百年,再等一个游世人!”艾幼微骂骂咧咧,抓着酒囊就往他们身上打过去。
“唉,你说这游世人咋就一百年出一个呢,能不能十年出一个,咱们也就轻松点,说不定还能有幸看到天下一统。”院长他叹声气。
“你当游世人是街上的白菜,可以随便捡?”艾幼微翻一记白眼,“岁月界百年开一次,好不容易让咱们等到了这个机会可以看看这西洋景儿,就盼着那死丫头争点气,别再成天嚷嚷着要自由了。”
“我看难咯,你家非池丫头是个倔脾气的,认定的事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能帮鬼夫子成事才有鬼。我赌苏于婳,那是个下得去狠手的,老授你呢?”老教院长碰碰另一个院长。
另一个院长他想了半天,慢吞吞着:“我能不能……赌老七啊?”
“老七?迟归?”
“是啊,我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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