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寸时光

那天之后，毛毛就几乎天天可以看见罗子浩。尤其是，那天之后的第二天，她住的公寓的对面家就开始搬家了，第三天，对面住的人就换成了这两天天天可以在身边看见的罗子浩了。
终于，在当天傍晚罗子浩来敲门说要和新邻居搞好关系的时候，毛毛再也没有耐心了，连门都没让他进，自己站在门口，冷笑着看着门外的人：“你有完没完？”
罗子浩轻轻笑着，却再不是从前的玩世不恭：“没完。我知道，你当初受到的伤害多重，是我混蛋，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不过，我喜欢你，我现在在追你，你可以不答应，但总不能干涉我做什么吧，对不对？”
毛毛一愣，他刚刚说，他喜欢她？
还没等她说话，对面罗子浩已经收了笑意，直挺挺的站在门口，看着她：“当初你追我一次，现在换我追你，原来一味付出得到的只有冷脸的感觉这么不好受，我......对不起。”
直到如今真正站在你的立场上，我才知道，当初的你，有多勇敢，又有多受伤，真的对不起。
毛毛冷笑：“受不了你可以滚蛋，没人稀罕。”她是气极了，此刻怎么难听怎么伤人怎么说。
罗子浩却仿佛心口没有被冻伤一样，竟微微笑起来：“我不会走的，你赶不走我。”
笑容温暖的像是她初醒的那个下午。
毛毛心头一悸，她太喜欢他了，可曾经受过的伤又那么刻骨铭心的存在着......她不敢再看他，直接后退一步，大力的伸手甩门，附赠一句：“神经病。”
门外罗子浩鼻子紧贴着门擦过，眼睛里都是刚刚门甩过来的黑暗，那黑暗里深藏的，是触目惊心的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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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毛毛早上去上班，正好碰上某个人拎着个扁扁的垃圾袋出来倒垃圾，毛毛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按了电梯下楼。
刚走出楼道，旁边就有人笑着打招呼：“毛毛早！”
毛毛回头，是同组的同事，于是笑着回应过去：“早~”
这片小区是他们公司的开发地，所以分配员工住处时就直接一人借一套房子，其余的用来出租和外售，因此小区里很多邻居都是他们公司的人。
名叫张琛的男同事两步追上来，笑得一口白牙：“吃早餐了吗？”他也是中国人，和毛毛一起被派来这里学习，就住在隔壁楼。
“吃了啊，自己熬的小米粥。”毛毛笑道。
“小米粥啊？真好，我好久都没吃中国菜了，自己不会做饭，这里的中国饭馆做的又难吃，这些天吃西餐都要吃吐了。”
“哈哈，哪那么夸张啊！你要想吃，哪天来我家，我给你做，随你点菜！”毛毛一向豪气万丈。
张琛眼睛亮了亮，欣喜道：“真的啊？”
毛毛小手一挥：“当然了！不过我做的也不是特别好吃，你到时候别嫌弃哈！”
张琛大笑：“放心，绝对不会！”
都是中国人，在异国他乡自然更有话题，两人就这么一路说笑一路走出了小区。
楼上有的人看见这一幕，拿着垃圾袋的手紧紧握起，一张脸隐在黑暗里，目光阴沉。
晚上毛毛回来时，门口已经站了人。
她一愣，随即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准备开门，拿钥匙的手腕却猛地被人抓住。罗子浩看她，目光黑不见底，语气阴测测的，轻扯了嘴角：“早上那个人是谁？”
早上？
毛毛脑子一转才明白过来他说的人可能是张琛。
右手挣了挣，没挣开，便懒得去管，抬头目光毫无畏惧的迎向他：“和你有关系吗？”
他没说话，静静看着她，半响，突然一笑：“没关系。”
然后松了手，转身就走近了对门，“嘭”的一声把门关死。
毛毛站在原地，看着对面死死关着的门，手指一根根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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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毛毛背了包准备去上班，刚拉开门，就看见门口倚着墙站着的人了，心里一颤，眉头不自觉皱起来：“你在这干什么？”
罗子浩直起身，语气再理所当然不过：“送你去上班。”
毛毛皱眉：“不用，我自己会去，不劳烦你了。”
罗子浩轻笑一声：“不劳烦，我心甘情愿的。”
他能说是出了名的，毛毛自然说不过，垂眼锁完门，直接越过他往电梯走。
罗子浩死皮赖脸的跟着，倒是老老实实的一句话也没有。
两个人前后脚下了楼，出门时竟然正好又遇上了张琛，笑着打招呼：“毛毛！”
毛毛也笑着应过去，罗子浩在一边冷眼看着，随即跨出一步，站在毛毛身边，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微微俯视着正快步走过来的张琛，待他走近时，才声音不大不小的开口，语气温柔：“亲爱的，这是谁啊？”
刚走近的张琛：“......”
毛毛：“......”忍不住转脸等身边的人，咬牙切齿：“你瞎说什么？”
还没等罗子浩开口，一边的张琛就忍不住问道：“毛毛，这是......”
罗子浩一脸得体的微笑，主动答道：“我是她男朋友！”
是可忍孰不可忍！
毛毛看他，冷笑涔涔：“你是谁男朋友啊！我tm认识你吗？！”
罗子浩一脸无辜，当着张琛的面戏好的戏好的堪比影帝：“亲爱的，这次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咱俩别闹别扭了，这还有外人在呢，让外人笑话多不好啊......”说完还微带着歉意冲一旁尴尬站着的张琛点点头。
声音宠溺温柔，完全就是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女朋友前来哄人的优质男友。说话间一嘴一个外人，清清楚楚的提醒不远处的人，她是我的，你不过是个外人。
毛毛：“......”他是给脸皮吃了维生素了吗？！怎么短短几天就能厚成这样！
毛毛直接把他推开：“神经病！”
一旁张琛早就默默走开了。
毛毛气极了，怒气冲冲的往小区外走，气势相当凌厉。
可偏有人不怕。
罗子浩笑眯眯的跟在身后......“亲爱的我开车送你去吧~”
“不用！”
“那我和你一起做地铁好了~还可以离得近点！”
“说了不用了！”
“对了你晚上五点下班对吧，我会记得你接你哦！”
“啊啊啊啊啊贱人！”
“诶？人见人爱的‘见人’吗？那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是在下输了。
罗子浩一路贱到毛毛公司，才终于恋恋不舍的走了，刚回身，就看见刚刚比他们先走一步的张琛过来了。
张琛看见罗子浩，理智性的想要避开：刚刚的经验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太危险。
可罗子浩偏要扬着一脸笑往人跟前凑。
张琛看着眼前明摆着要拦路的男人，不得已停下脚步，看着眼前锃亮的高档黑皮鞋，强迫自己露出微笑，看上去得体又大方：“有何贵干？”
罗子浩眯着眼睛看面前明明心里紧张的要死却偏偏要逼着自己笑得假兮兮的男人，不由感叹到毛毛的眼光在离开自己之后简直一落千丈，自己很有必要帮她挽救一下。眼前人的虚与委蛇太过碍眼，罗子浩不爱看，开口直奔主题，言简意赅的告诉张琛：“离毛毛远点，那不是你该碰的人。”
说完转身就想走。
谁知身后明明满心紧张的男人却开了口，话语间都是信心满满：“我看的出她很喜欢你，但是，我也看得出，她恨你。”他轻轻一笑，一刀直入胸口：“一个伤害过她的人，有什么立场来告诫我？”
......
罗子浩深吸口气，手指一根根收紧，呼吸渐沉。他几乎是用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一拳打过去。
这是毛毛的同事......他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毛毛现在对他的印象已经很不好了，不能再多个暴力狂了......
等情绪平复到确定不会一拳打过去的时候，罗子浩才缓缓转了头，微低了头俯视着面前矮自己一截的男人，声音冷的入骨，连脸上一贯的笑意都收起来了：“我再说一次，离她远点。要么，你自己来，要么，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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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晚上五点下班的时候，刚出公司，就看见某个人的车大摇大摆的停在正中央，而罪魁祸首正带着墨镜斜倚在车门上看着自己的方向笑。
他本来就长得极好，现下又是这么一副妖孽的样子，公司里不少出门的女同事都明里暗里的往那边看了。
毛毛心里一下子莫名有点气闷，冷了脸色，三两步走过去，皱眉问：“你怎么来了？”
罗子浩一笑，好看的耀眼，理所当然的答道：“说好了来接你的啊。”
毛毛皱眉：“我不用你接。”
说完转身就往公交车站走。
罗子浩也不恼，看她的背影款款离开，直接上车发动了车子跟上去。
毛毛的公司里公交车站还有一段路程，她在前面急步走着，罗子浩就开车在后面缓缓跟着。毛毛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到公交站时车正好来了，于是理也不理身后的人，直接跟着人群就上了车。
加拿大的冬天雪压的很重，前面公交车慢悠悠的开着，罗子浩就开着车在后面不发一言的跟着。
车停一站，他跟着停一站。
眼前大雪纷飞，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路的尽头也全是苍白。
车内开着空调温暖如春，罗子浩却突然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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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子浩就这么死皮赖脸的跟了近一个月。
期间不管毛毛再怎么冷淡，再怎么刀刀往他心窝子里捅，他都雷打不动的天天上班下班的出现，然后开着他那辆拉风的跑车跟在慢悠悠的公交车后面。
这天下班，加拿大难得的没下雪。
出来时罗子浩照例还在门口等着，这么冷的天，他也不知道去车里坐着，偏偏要倚在车门上吹冷风。
一个月，毛毛心里不是不动容的。
她垂了眼，第一次主动朝罗子浩走过去，在他惊喜的目光里面色平静，语气也淡然，她说：“罗子浩，我们谈谈。”
罗子浩当然求之不得。可是又怕她冻着，直接开了车门让她进去，车子里一直开着空调，这会儿一进去，温暖的像是童年的被窝。
罗子浩也坐进去，看着身边一言不发的人，侧了眼，试探着问道：“你想谈什么？”
毛毛默了默，半响，沙哑着低声说：“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她居然愿意和他一起吃饭！罗子浩心里一喜，脑子里面迅速开始回想着这些天找到的好吃的地方——他知道她喜欢吃，所以这些天就一直在各种找这个城市有什么好吃的餐馆，没想到真有机会和她一起去吃。
他显然已经有了目的地，毛毛便不想再管，怕尴尬，闭了眼倚在车座上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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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地方真的很合毛毛的胃口。
罗子浩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地方，虽然有些偏，但是是中国人开的中国饭馆，而且味道又正宗又好吃。毛毛看着桌子上一大盆红艳艳的水煮鱼，突然有种回到中国的感觉。
......
一顿水煮鱼吃的毛毛心满意足，吃完东西心情颇好的跟着罗子浩出了饭馆。
刚出来，毛毛就一顿，低了声：“我们走走，我有话要问你。”
罗子浩自然欣喜答应。
两个人就顺着周围昏黄的路灯慢悠悠的散着步。
半响，毛毛抬头看向头顶的路灯，双手在兜里握的死紧，她问他：“罗子浩，你是......喜欢我吗？”不然为什么要这样？
罗子浩一顿，亮着眼睛看向她：“你觉得呢？”我怕语言文字太浅薄，所以身体力行的表现给你看，告诉你我爱你，你还是不信我吗？
毛毛收回看向天空的眼睛，看向他，语气犹豫，迷茫：“可是你当初......”可是你当初明明唯恐避我不及，明明伤我时连半分犹豫心痛都没有，明明......不爱我。
她的神色太难过了，罗子浩心狠狠一揪，勉强笑着，低声告诉她：“毛毛，我知道，当初我......太混蛋了，因为你对我那么好，我就潜意识的以为绝对不会失去，也习惯了那么对你，是我混蛋......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去......”
话没说完，罗子浩眸子突然一凛，猛地拽过毛毛：“小心！”
毛毛听得正入神，突然被他这么一吼，整个人都是懵神的状态，迷茫的朝前面看去......
几个外国混混。
这个地方太偏了，治安难免会乱......毛毛此刻无比后悔自己要下来走走这个破主意！
罗子浩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语气非常镇定的说：“不用怕，我在。”
毛毛不禁抬眼去看他的眉目，黑暗遮住了大半，只能凭借想象去描绘，却让她莫名安了安心。
罗子浩抬眼看向混混的头目，用流利的加拿大语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那群混混一齐哄笑起来，笑了半天，头目才歪着脑袋，一脸不怀好意，恶浑浑的吐出一个单词：“女人。”
罗子浩眼神一厉：“是吗？”
还没等那帮混混反应过来，长腿就猛地踹了过去，直接把那个头目给踹倒在地，双手紧紧捂着肚子惨叫。
周围一群小混混看着自己老大被打翻了，仗着人多，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一帮人挥着拳头就冲了上来。
罗子浩看着四周猛地冲上来的混混，冷笑，伸手把毛毛推到一个看上去比较安全的角落里，一扯领带，迎着就冲了上去。
异国阴暗的角落里，拳脚踢打的声音混着低低的咒骂着，在加拿大的寒风里幽幽的骇人。
毛毛在一边看的胆战心惊，双手紧握着，长指甲狠狠扎进手心却不自知。
一片黑暗里，她费力寻找着杂乱身影中那个熟悉的清俊身影......一颗心被狠狠揪起，慌的发疼。
在看到那个身影被人从背后狠狠踹了一脚时，隐忍许久的泪滂沱而下，她再也忍不住，尖叫着冲进了那个声音恐怖的包围圈。
......
其实罗子浩是占着上风来着，他之前学过专业的散打，拳脚功夫自然了得。而这帮小混混虽然看着挺凶，但是怕死，一拳挥过去知道疼了就不怎么敢再上了。
可他们到底人多。所谓人多势众，自然不是空口白话。
罗子浩自己一个人应付了这么久，体力已经开始不支，他一边应付着自己眼前的几个混混，一边思考怎么才能尽快结束这场打斗，那个笨蛋在旁边还不知道被吓成什么样子呢......费神间便没注意身后猛然冲上来的脚步，不知道被哪个混蛋从背后狠狠踹了一脚。
......真是感觉胃都要被踹出嘴巴了。
罗子浩冷笑，回身一脚把人踹飞到一旁，没等解气，就听见熟悉的女声尖叫着冲了进来。
罗子浩心下一惊，抬眼看去，果然就看见他的傻姑娘顶着满脸的泪就冲了过来......
这么难捱的时刻，他居然还会觉得心头一暖。
可再暖也还是忍不住训人，他应付着身后冲上来的混混，在寒风里对着那个熟悉的人影大喊：“你进来干什么？！快出去！”
风太大，毛毛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一昧的往他的方向冲。哪怕自不量力，可她还是想保护他。
都是因为她，他才会被这么□□着打。
毛毛此刻心里害怕、后悔和痛苦交织，疼的神志不清，眼睛里面就只剩下一个他。
可还没等她冲到他的身边，就突然被扯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随即天旋地转，耳边蓦的想起一声闷哼。
胸口的地方有温热的感觉蔓延开来。
毛毛一瞬间就疯了。
而替她挡了一刀、仍紧紧抱着她的罗子浩，却还在低低笑着，在刺骨的寒风了，努力柔了声音安慰怀里发抖的人：“傻瓜，别怕......”
毛毛终于哭出了声。
那把刀还插在他的背后，那帮小混混见事情闹大了，抬脚就跑，毛毛抱着他，哭得不知天昏地暗。
倒是罗子浩自己拼命抵着那种呼之欲来的昏迷感，无奈出声提醒哭得浑身都在颤的人：“叫......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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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子浩再醒来时，病房时茫然一片，全是阳光。
而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微微笑着，坐在阳光里。
像是当初她第一眼见他一样。
见他醒来，那个人微红了眼眶，却还是努力维持着笑，轻声开口：“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