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宫廷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说句难听点的话,朝中六部在皇权面前就是打下手的,本质上属于是执行府衙,而不是决策府衙,所以才有「举国政令皆出自垂拱殿」的说法。
而如今这位太子殿下,却与父兄截然相反,居然提议增大六部的权限。
『这可真是……』
蔺玉阳、与虞子启、冯玉三人对视一眼,不敢轻易开口。
也难怪,毕竟这件事利害实在太大了。
“三位大人对此有何补充?”赵弘润笑眯眯地问道。
『补充……么?』
蔺玉阳眨了眨眼睛,顿时就把握住了眼前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思:这条政令呢,我是肯定要行使的,如果反对呢,就不用多说话了,我只要听补充建议。
想了想,蔺玉阳客观地说道:“诚如太子殿下所言,增加六部的职能,确实能令朝廷运作地更为顺畅,但……”
他看了一眼赵弘润,说出了一个历任魏王都在竭力避免的事,即朝廷的权利凌驾于王权之上,甚至于是王权旁落。
这是无法避免的。
打个比方说,魏国曾经有「驻军六营」大将军,俨然是魏国的军方一线人物,但由于这些年来,肃王赵弘润带兵出征的次数比魏国驻军六营大将军合起来还要多,以至于目前在军方,肃王赵弘润已成为了旗帜般的人物,甚至于就算是在中原其他国家,「魏公子润」的名望也隐隐盖过了魏王赵元偲。
跟这个道理一样,倘若历代魏王、太子不抓权,而是叫朝廷六部自主决策,那么长此以往,当底下的人逐渐适应、习惯向六部尚书负责后,王权与朝廷两者的天平,就会逐渐向后者倾斜,以至于到最后出现王权旁落的现象,导致君王的话甚至还没有六部尚书的话好使。
“这个简单。”
听了蔺玉阳的话后,赵弘润笑着说道:“那就再增设一个内朝,凌驾于六部之上,比如三位大人……可以这样,六部对你们负责,三位对本王负责,若出了什么问题,本王找你们,你们找六部,六部再找手底下的人……”
“这个……”
纵使是蔺玉阳,听到这一番话亦是怦然心动。
要知道,虽然他们三位贵为中书大臣,但说白了,他们在朝中并无实际权力,说得通俗点纯粹就是魏天子的私人幕僚,只是协助后者批阅奏章的笔史而已。
真正的决策者,只是魏天子,或者监国太子。
可若是眼前这位太子殿下颁布了这条政令,那么,他们将真正成为凌驾于六部之上的重臣。
忽然间,中书右丞冯玉插嘴问道:“太子殿下,「内朝」,是设在这垂拱殿么?”
“是!”赵弘润点了点头。
蔺玉阳、与虞子启、冯玉闻言对视一眼,心中不禁有些讶然。
内朝设在这垂拱殿,这就意味着「内朝」无法脱离魏天子或监国太子的掌控,意味着是在王权掌控之下,再让这个由王权掌控的内朝去监管六部,纵使增强了六部的权力,六部也无法脱离内朝的掌控,无法脱离王权的掌控。
『……是个不错的提议。』
蔺玉阳暗暗点头,作为忠于王权的臣子,他可不希望出现王权旁落的事发生。
当然,其实无论他们同意或者不同意,都没有资格与权力阻止监国太子的新政令,当初无法阻止旧太子赵誉,如今也无法阻止这位新太子赵润。
见蔺玉阳、与虞子启、冯玉三人皆点头表示赞同,赵弘润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三位便草拟诏令吧,本王……唔,出去转转。”
说罢,还没等蔺玉阳、与虞子启、冯玉三人反应过来,赵弘润便迈步离开了垂拱殿。
见此,蔺玉阳、与虞子启、冯玉三人面面相觑,在无奈地叹了口气后,遂只好按赵弘润所说的,先草拟这份诏令,毕竟相比较批阅奏章,这的确是对朝廷影响最大的事。
而与此同时,赵弘润已离开了垂拱殿,招呼着闲着没事正在殿外与禁卫军聊天的宗卫穆青、周朴等几人,前往了凝香宫。
此时在凝香宫内,沈淑妃也早已醒来,瞧见自己大儿子前来,很是欢喜。
欢喜之余,沈淑妃亦感到无比的惊讶,因为据她所知,她这个大儿子如今已经是太子储君,按理来说应该在垂拱殿处理政务才对,怎么有空闲跑到她这边来?
一想到这个大儿子曾经的某些劣迹,沈淑妃连忙规劝道:“润儿,你如今的身份非比寻常,你父皇将国家社稷交给了你,你就应当肩负起重任,好生治理我大魏千千万万的臣民……”
“我知道我知道。”赵弘润讨好地点点头,随即问道:“娘,您这边有啥吃的么?文德殿的早膳伙食太差……”
听着赵弘润的抱怨,高力、高和两名小太监不禁苦笑。
沈淑妃终究是心疼儿子,听赵弘润这么一说,连忙便叫贴身侍女小桃取来一些糕点,随即叮嘱赵弘润道:“润儿,且先吃些糕点,吃饱后就要乖乖回垂拱殿,你也长大成人,有儿有女了,需稳重些,不可再像以往那般……”
可能是照顾到儿子如今作为太子的面子,沈淑妃犹豫了半响,终归还是将「顽劣」二字咽了回去。
“娘您放心吧。”
在凝香宫吃了一些糕点填饱了肚子,赵弘润晃晃悠悠在宫内闲逛着。
此时,宫内尚有巡逻驻守的商水军士卒,瞧见这位殿下,纷纷迎上前来。
看到这帮人这么没规矩,高力、高和两名小太监敢怒不敢言——太子殿下是随随便便就能靠近的么?要不是看在这些人乃是太子殿下嫡系军队的士卒,他们早就叫禁卫把这些人抓起来了。
可让高力、高和感到无语的是,自家太子殿下居然还跟那些兵卒有说有笑。
好不容易等这位太子殿下打发走了那队商水军士卒,小太监高力忍不住开口道:“太子殿下,咱们出来也有些时辰了,还是回垂拱殿吧……”
他此刻心里很想说:哪怕您一整天就批阅九份奏章,您好歹也到垂拱殿去坐着呀!
结果,赵弘润还是在宫内溜达了将近一个时辰,在临近午时的时候,这才慢悠悠地回到了垂拱殿。
此时在垂拱殿内,当蔺玉阳、与虞子启、冯玉三人瞧见这位太子殿下慢悠悠地走进来时,直感觉心疲力乏——说好出去转转就回来,结果一转就是一个上午。
天呐!这才是第二日啊!
“草拟的诏令,写完了么?”赵弘润问道。
其实他这么问,他只不过是为了打破殿内沉闷的气氛而已,毕竟他早已看到,蔺玉阳、与虞子启、冯玉三人面前的案几上,已经堆了一摞批阅好的奏章。
无声地叹了口气,蔺玉阳站起身来,手捧一张纸来到赵弘润面前,正色说道:“太子殿下,这是草拟的诏令,您看看可有需要删改的。”
赵弘润接过那张纸瞧了几眼,点点头赞许道:“唔,很好,就按照这个,发布正式的诏令!”
听闻此言,中书右丞冯玉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子殿下,这么大的事,您不请示一下陛下么?”
“发吧发吧。”赵弘润不耐烦地挥挥手道。
想了想,蔺玉阳、与虞子启、冯玉三人只好照办。
可即便没有禀报于甘露殿,但在一炷香之内,于甘露殿养歇的魏天子,还是得悉了这份诏令的内容。
“总算是有点当太子的模样了。”
在看到童宪呈上来的有关于那份诏令的内容后,魏天子点点头赞许道。
毕竟相比较第一份「延后早朝」的诏令,这份诏令,才有那么点「新太子上位」的架势么?
『至于这份诏令的内容嘛……』
魏天子捋着胡须琢磨着,权衡着其中的利弊。
其实在魏天子赵偲的父亲赵慷的年代,朝廷的权力还是颇为庞大的,毕竟魏王赵慷虽然不能全然说是昏昧,但也贤明不到哪里去,因此,当时的魏国其实是由朝廷代为治理。
但是等到赵偲上位后,出于某些原因,他便削弱了朝廷的权力,增强王权,使得王权凌驾于朝廷之上,逐渐使六部成为了执行府衙,只拥有很少的决策权。
而旧太子弘誉则更甚一筹,仿佛是要将所有的权力都捏在手中。
可如今作为监国太子的赵润,却反其道而行,竟打算增强六部的职能,这让魏天子不得不慎重。
相比较旧太子赵誉,太子赵润的心,或者说胸襟,大到就连魏天子都自认不如,虽说这是因为后者底气十足所致,但魏天子难免还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当然是担心王权旁落。
毕竟这份诏令,魏天子一眼就看出这是赵弘润为了日后偷懒而鼓捣出来的,一位不抓权的上位者,难免会让底下的人钻空子。
不过就目前看来,这份诏令中的新制度,魏天子认为还是有一定的可取的。
当然,这只是他的初步判断,至于反映如何,还得看一段日子。
话说回来,魏天子倒不是担心赵弘润,毕竟以后者在魏国的威望与地位,除非是他或者赵弘润自身,否则,还有谁能撼动后者的太子之位?
问题在于将来。
待几十年之后,皇嫡孙赵卫,或者是赵卫的儿子、孙子,能否很好地平衡王权与朝廷的关系呢?——不得不说,魏天子赵偲也是想得很长远。
『……但愿别给后代留下隐患。』
魏天子心中暗暗想道。
因为魏天子的默许,太子赵润发布的诏令,很快就传遍了朝廷,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要知道,朝廷六部近几十年来只有削弱权柄的份,什么时候增加过权力?
然而太子赵润这份诏令,却是要将朝廷六部从「执行者」变成「决策者」,哪怕只是阉割版的决策者,且诏令中明确表示会有一个「内朝」管制着朝廷六部,但这依旧让朝廷六部的官员们感到雀跃。
王权主动放下权力,这岂不是意味着士族要崛起了?
当然,也有一撮人对这件事持反对态度,比如宗府宗正赵元俨。
虽然说宗府当年设立是因为限制王权,但反过来说,它也是为了维护姬姓赵氏王权统治而存在的,而如今,王权主动放松权力,这意味着士族即将崛起。
而士族崛起,虽然对整个魏国利大于弊,但对于姬姓赵氏一族而言,却未见得是什么好事。
或许日后,虽然魏国依旧还是在姬赵氏王权的掌控下,但姬赵氏一族却有可能被崛起的士族取而代之。『注:姬赵氏的王权,跟姬赵氏的宗族,这是两回事。简单说,宗族对王权负责,但王权对整个国家负责,而非只是姬姓赵氏一族。』
『……或许有朝一日,纵使是我姬赵氏一族的子弟,恐怕也得通过科举、军功才能出仕……』
赵元俨暗自猜测道。
甚至于,他隐隐有所预感,这一天不会太远。
待等到太子赵润执掌朝廷的第三天,肃王府的幕僚介子鸱与温崎从商水返回了大梁。
同时返回的,还有肃王妃芈姜——如今应该称作太子妃——与幼子赵卫母子,以及苏苒、楚楚母女,还有乌娜、羊舌杏等怀有身孕的女眷。
当来到肃王府门外,看到府门上方的匾额,已然从「肃王府」改成了「太子府」,介子鸱与温崎颇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温崎笑着说道:“哈哈,还真被你猜中了。”
原来,早在前一阵子赵弘润暗中前来大梁的时候,介子鸱就已经在商水县的肃王府收拾他那些书籍了。
当时温崎看到后很是纳闷,遂询问介子鸱。
介子鸱遂开口解释,说日后恐怕很难有机会再返回商水,而这些书籍是他辛辛苦苦收集、抄写的,不舍得遗弃,因此,他准备全部带到大梁去。
以温崎的聪慧,岂会听不出介子鸱话中的深意,他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像赵润这么疲懒的人,当真愿意肩负太子储君的职责?
于是,他俩私底下便打了一个赌。
结果很明显,介子鸱赌赢了。
没过不久,便有宗卫穆青亲自回到府邸,找到了介子鸱与温崎二人:“太子殿下着两位即刻到垂拱殿。”
介子鸱与温崎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赶紧沐浴更衣,待收拾妥当后,随着宗卫穆青进入了皇宫,来到了垂拱殿。
待等介子鸱与温崎来到垂拱殿时,此时殿内可不止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位中书大臣,还有原兵部尚书徐贯、原户部尚书李粱、以及礼部尚书杜宥三人。
此时,虞子启正与李粱就有关于「赋税」的一些问题争论着,彼此谁也说服不了谁,争得是面红耳赤,要不是身高九尺的礼部尚书杜宥在中间拦着,两人恐怕就差挽袖子打起来了。
『……这是垂拱殿吧?』
介子鸱表情怪异地看了一眼温崎,后者耸了耸肩。
想来他们也没想到,第一次来到垂拱殿这个魏国发布政令的地方,居然会瞧见两位大人险些互殴的一幕。
“哟,你们来了?”
瞧见了介子鸱与温崎二人,赵弘润站起身来,招招手将前者二人叫到跟前,对双方介绍说道:“介子鸱、温崎,这两位是本王的幕僚,这边,是蔺玉阳蔺大人、虞子启虞大人、冯玉冯大人,以及徐贯徐大人、李粱李大人,还有杜宥杜大人……彼此都认识一下吧,日后就是同僚了。对了,介子与温崎尚年轻,几位大人多提携提携。”
“同僚?”介子鸱闻言很是惊讶,在经过赵弘润的解释后,他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几人,就是内朝暂定的大臣了。
别说介子鸱与温崎心中惊喜,就连徐贯、李粱、杜宥等人,对此事亦是颇为惊喜。
只是……
“承蒙太子殿下器重,让我内朝负责商议国事,那……殿下您呢?”就在所有人都欢喜的时候,蔺玉阳幽幽问道。
“本王?”赵弘润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信誓旦旦地说道:“本王有别的……要事。”
『……』
殿内诸人对视一眼,眼眸中或少或少闪过几丝不信之色。89
大魏宫廷 第4章:裁决叛乱【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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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嘻嘻——”
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两名颇为年轻的宫女,相互推攘、嬉戏着出来。
忽然,其中一名宫女抓住了女伴的手,压低声音说道:“别闹了,有人。”
“有人?”
另外一名宫女亦当即收起了打闹与嬉戏,有些不安地四下张望,果然瞧见在远处池边,有一位年纪比他们大上几岁的贵人,正用双手枕头,躺在池边一块巨石上。
依稀可见,这位贵人头戴墨玉玉冠,身穿着墨色且用金线绣有蟒龙的服饰,尽管不曾看到模样,却也知道这位贵人贵不可言。
『……是太子。』
『……是那位肃王殿下。』
两名宫女立刻变得规规矩矩,偷偷打量那位太子殿下,面带春色、目中微澜。
可遗憾的是,那位姿势不雅躺在巨石上的太子殿下,仿佛不知她们从旁经过,瞧也没有瞧她们一眼,这让她们感到很是失望。
怀着「或有可能被这位太子殿下看上」的小心思,二女心中倒是想鼓起勇气,上前与那位殿下太子搭个话,只可惜,在那块巨石旁,两名看服饰像是内侍监的太监,恶狠狠地瞪着她们。
最终,她们还是被吓走了。
“太没规矩了!”
目视着那两名小宫女离开,太监高力这才放松了绷紧的面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虽然他年纪并不算大,甚至还要比赵弘润小一两岁,但因为从小就跟着大太监童宪,因此,他对宫内某些事亦是清清楚楚。
至少,方才那两名小宫女的心思他是猜得一清二楚——被送入宫内的宫女,有几人不是抱着攀龙附凤的心思呢?
在暗自咒骂了几句那两名不懂规矩的小宫女后,高力回头瞧了一眼依旧枕着双手躺在巨石上的那位太子殿下,几次欲言又止。
因为眼下,只是临近二月底的初春,虽然天气已徐徐转暖,但似这位太子这般,躺在冰冷的巨石上,那也是很容易沾染寒气的。
但是回想起方才这位太子殿下那句「我在这里呆会、莫打搅我」的叮嘱,高力此刻也不敢开口。
毕竟高力已逐渐了解,这位太子殿下虽然乍一看好似是蛮好说话的样子,但实际上,这位太子殿下却是一个相当我行我素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基于这位太子殿下已躺在这块巨石上看了好一会的天空,高力亦是感到有些惊疑,因为他隐隐猜到,这位此刻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太子殿下,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重大的问题。
高力还真猜中了,此时此刻的赵弘润,确实正在思考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即对以庆王赵信为首的‘叛乱之臣’的处置——既然他这位新太子上位了,那么,这件事就不能再拖了。
在魏国,朝廷的律法是无法治罪于姬赵氏子弟的,但宗府的宗法可以。
祖法明确规定,但凡姬赵氏子孙涉及谋国叛乱,不赦。
所谓成王败寇,倘若庆王赵弘信像他们父皇魏天子赵元偲当年那样,成功夺权上位,那当然是屁事没有,但很可惜,庆王赵弘信失败了,既然失败,那就要受到严厉的处置。
按照祖法,庆王赵弘信这次重则处死,最轻,那也是「削爵」、「圈禁」的命运。
「削爵」,顾名思义即是剥夺「庆王」的王位,使其从王族变成平民,这个处罚还包括「剥夺皇子身份」、「在宗谱中抹去名字」、「没收封邑、皇俸」等一连串的惩罚,甚至于到最严厉的地步,连「姬赵」这个姓氏都要剥夺——从此以后,赵弘信这一支,将无法再自称姬赵氏子弟。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比处死更苛刻。
而圈禁,则又一项比处死还要残酷的刑法,通俗地说,就是叫人犯在指定的一个小区域内生活,这个小区域,宽则是一座府邸,但倘若严格,恐怕就只有一间屋子——让一个人,一辈子就呆在一间屋子里不允许外出,且一天十二个时辰受到关押士卒的监视,时时刻刻都生活在监视人员的眼皮底下,这是何等残酷的刑法!
或许庆王弘信会觉得:与其如此,还不如死了痛快。
『……横竖赵五都只有死路一条么。』
躺在巨石上,赵弘润不禁皱了皱眉头。
别看他当初与赵弘信关系不好,但彼此好歹也是兄弟,如果可以的话,赵弘润也想留他一条性命,而不是以「叛乱谋逆」的罪名将赵弘信处死。
更关键的一点是,若是将庆王弘信这个「主犯」处死了,就好比说制定了处置这件事的标准,其余的从犯,就得从「处死」这一项惩罚往下推。
而问题就在于,这次叛乱事件,赵弘润的四哥燕王赵弘疆,以及他的至亲弟弟桓王赵弘宣,皆牵扯其中——无论这两位兄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协助庆王弘信攻打大梁,从本质上来说,他们二人也算是参与了叛乱。
若处死庆王弘信,那么,燕王弘疆与桓王弘宣,就得遭受次一等的惩处,也就是圈禁,以此类推。
想到庆王弘信这个可怜虫这次亦是被人利用,其实赵弘润也想过将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给个「圈禁若干年」的惩处也就算了。
其实关键,主要还是在于如何定义这次叛乱——倘若将庆王弘信的行为定义为叛乱,那么,这个赵五必死无疑;但倘若作为太子的赵弘润将庆王弘信的行为定义为「被人挑唆」,以及「与旧太子弘誉的私怨」,那么,庆王弘信就能侥幸逃过一劫,最多就是圈禁个十年、二十年什么的。
再不济圈禁终生,只要人还活着,就有机会减免时限。
打个比方说,待等日后赵弘润以太子的身份登基为王,到时候大赦天下,赵弘信就可以减免个若干年;再比如皇孙赵卫册立为太子,甚至是继位,赵弘信还有机会得到减刑。
毕竟宗法的本质,并不是在于将姬赵氏的子孙活生生逼死,而是在于约束宗族子弟、维护王权统治,说难听点就是杀鸡儆猴而已,只要赵弘信诚恳认错,十几年以后,宗府还是会网开一面的。
只是这样一来,「旧太子赵誉之死」,这口黑锅就没人背了。
“呼……”
长长吐了口气,赵弘润感觉很是头疼。
他感觉自己好似是进了一个恶性循环:因为旧太子赵誉死于这场内乱,因此,庆王弘信必须以叛乱的罪名处死,但处死了后者,燕王赵疆与桓王赵宣也得以从犯的罪名受到次一等的惩罚;而反过来说,倘若赵弘润想要保住燕王赵疆与桓王赵宣,那么,庆王弘信的行为必定不能定义为「叛乱」,那就只能牺牲旧太子赵誉,给后者一个「逼反兄弟」的罪名。
可太子赵誉都已经死了,再给他添上一个污名,哪怕不从「死者为大」的角度来说,赵弘润也不能这么做。
否则势必严重得罪了王皇后——纵使旧太子赵誉生前不肯认她为母亲,但两者怎么说也是亲生母子,王皇后会允许赵弘润‘污蔑’她已死去的儿子?
想了足足一个时辰,赵弘润翻身从巨石上跳了下来,径直前往甘露殿。
大概一炷香工夫后,魏天子便从拱卫司左指挥使燕顺的口中,听说了「太子求见」的通禀。
“那劣子此时来见朕,这倒新鲜……”
与大太监童宪玩笑般说了一句,魏天子示意燕顺将赵弘润请入殿内。
当看到赵弘润的时候,魏天子起初想与这个儿子开开玩笑,但看到后者面沉似水、好似有什么心事,他皱皱眉,遂收起了玩笑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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