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成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时镜
她一路上走得小心,乘风道印在行走之间施展出来,整个人轻灵如风,几乎不留下半点痕迹。
反观谢不臣,周身的气息却变得极为晦涩,竟然是运转出了隐者剑意。
如此一来,人走在见愁身后一些,简直有一种鬼魅般的莫测之感。若不是偶然一回头还能瞧见他,几乎感觉不出身后还有个人。
说到底,他的本事从来是不差的。
见愁心里面冷笑了一声,想起在当初杀怀介时候,谢不臣金丹期就用出“瞬移”那件事来,防备警惕之心更重。
很快,上师殿已经在眼前。
这一座大殿,比起圣者殿要低矮一些,此刻大殿的大门紧闭着,里面也没有僧人在诵经守夜。
见愁与谢不臣从大殿一侧的走廊悄然穿过,就看到了殿后那一片庞大的僧院。
上师们平时都是不用做什么事情的,不管白天夜晚,有时间的时候几乎都在修行。
这时候自然也不例外。
数十座僧院之中,大多都没有亮灯,只有少数窗前透出了几许朦胧的微光。
“快走,真是,别让上师等急了!”
一道有些急切却又因为畏惧而压低了的声音,一下从旁边僧院夹着的小道上传来。
隐匿在阴暗处的见愁和谢不臣相互看了一眼,都没出声。
“啪嗒啪嗒……”
是细碎的脚步声。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片刻后就从小道中出了来。
前面走着的是一名僧人,看着才金丹期模样,后面则是一名容貌昳丽的女子,腰肢纤细,走动起来如同柳枝一般摇摆。
她正摆弄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玛瑙串,过了一会儿才带着几分怨气地开了口:“上师上师,他上次答应我要传的法都还没传呢。你这么殷勤干什么?”
“如今旧密那边已经被咱们打败,宏仁上师在其中也出了不少的力,地位又高了一截。你若听他的话,自然少不了好处。”
那僧人听了她的话,眉头皱得紧,竟然训她。
“先忍这一时的苦,等他回头肯再次为我灌顶,我便有大有机会成为上师。届时再接你到我身边来,岂不是两全?”
“等你接我?”
女子竟然在巷道口站住了脚,一回头,看着那僧人便冷笑出声。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待你他日成了上师,不也跟别的上师一般,贪恋年轻明妃们的美貌和身子?还想得到我?”
“话不是这么说,你我毕竟有婚约在,到时不管旁人如何,你一定是我的佛母!”那僧人见她恼了,口气便软想下来一些,又央求她,“你看都这个时辰了,你若再不去,回头遭殃的可就是我们两个了。”
“哼。”
女子一把将脖子上的玛瑙串拽下来,直接朝着这僧人脸上砸去,那力道一点都没省着,半点也不像是消气的样子。
可她却没说话了,只是扔下了这僧人,大步向前走去。
那僧人手忙脚乱地接住了玛瑙串,见着她去了,这才送了一口气,可同时嘴里面却骂了一句“臭□□”,眼底透出几分不屑和狠辣来。
而后,才连忙跟了上去。
这一次,那女子在前,抬头挺胸,腰和脊背都直直的,竟有一种决绝的高傲之感;先前在前的僧人,却是微微弓着身子,走在后面,那影子被月光照成了一团,说不出的恶心。
前前后后,藏在黑暗中的见愁和谢不臣两个人都看了个清楚,也听了个清楚,心里面那种荒谬荒唐之感越发重了起来。
那女子竟然是僧人俗世时未过门的妻子!
这雪域,为了上师的教导,为了学一点本事,弟子们竟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只不过……
在十九洲别的地方,甚至在中域,这种事,或者说类似的事,也未必没有。只是有的时候,不那么明显罢了。
见愁唇边一抹冰冷的笑意挂了起来,目光落在那已经渐渐远去的两个人身上。等到人转入了其中一间僧院,看不见了,她才回眸,看向了身侧不远处的谢不臣。
他的面容,藏在阴影中,看不分明。
所以他此刻到底是什么神态,见愁也无法得知。
但她此刻在想什么,谢不臣一清二楚。
只是不知道,谢不臣看着那女子,看着那僧人,心中又是什么感想了。
见愁压低的声音里,藏着无尽的讽刺:“谢道友,我猜方才这女子已对那僧人动了杀心。你说将来,这僧人是死,还是活呢?”
“……”
谢不臣沉默不言。
见愁也就是这么一问,并没有真的想要从他口中得到答案。问完了之后,她就身形一闪,悄然顺着先前那两人离开的方向而去。
显然,是要潜入前面的僧院,探探那一位“宏仁上师”。
谢不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
对即将看到的事情,其实两个人心中都已经有了预料,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事实上见到的比他们预料的,更为不堪入目。
供着佛像的屋内,是一名太阳穴高高鼓起的僧人,仅有元婴初期。
只是他此刻身上未着寸缕,怀中更伏着一名香汗淋漓的少女,身子似白雪一般,却布满青紫的痕迹,尚且稚嫩的□□被那僧人张口含咬。僧人在其身下的动作,粗暴且长久,似一场酷刑般没有尽头。
那少女面上已露出痛苦之色,可不敢哭出声来,只口中呜咽。
可这样的呜咽声,非但没能引起僧人的半分怜惜,反而加重了动作,越发凶狠起来……
不到片刻,这少女便已经泣不成声。
在他们身后的榻上,还倒伏着两名同样身子光光的年轻女子,气息皆很虚弱。
先前道中与小僧人争执的女子则刚进来,就站在正淫合的两人面前不远处,像是早已经对这般场景见怪不怪了一般,只有看似谦恭地垂首时那紧皱的眉头,泄露了她隐藏极深的厌恶。
佛门雪域,密宗圣殿!
多少信徒心中最干净的地方?可其中竟发生着这般肮脏污秽、叫人看了作呕的事情!
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刺眼极了。
见愁明知道此刻此刻不该动手,可心中翻腾的杀意,又是如此地按捺不住。片刻间已有无数的想法从她脑海中冒了出来,最终留下的是个一箭双雕之计。
可以动手!
她眸色一冷,料这僧人沉浸于这淫乐之事,应该不防,所以右手指诀一掐,一式翻天印悄然捏住,便要向那屋内一打。
可没想,斜刺里一道细长的黑影突然出现,竟将她挡住!
“叮!”
极轻的一声响,有如金石相撞!
因为两人身周隐匿声息的手段,这一声甚至没有传出去。可落在见愁耳中,却重得好似雷霆!
她结了印的手,是被一柄冷硬的剑鞘生生挡下的。
人皇剑。
抬起头来,便看见谢不臣的脸被窗内透进来的些许光芒照着一小半,眉峰深深蹙起,似乎完全不明白她此刻怎么会想要出手。原本带着几分儒雅的清冷,已经化作了凝着危险的冷峻。
她手上用力,他亦持着剑,以剑鞘相阻,半寸不让!
见愁做下了决定的事情,哪里容得他来插手?
这一时间的杀意蔓延开来,电光石火之间已经锁定了近在咫尺的谢不臣,左手手腕一抖,燃灯剑出鞘一尺,已经横在了谢不臣脖颈边!
六朵宝相花图纹如同燃烧的焰心,看似粗钝的剑锋却透着惊人的寒意!
比这剑锋与杀意更寒冷的,是见愁的声音:“里面的人不死,便是你死!”
谢不臣一动不动,任由她这么横剑比着自己脖子,一双波澜不起的眼底无情无感,只平静回道:“杀一个有何用?这么多人,你救不了。”
然而,回以他的,只是见愁一声冷笑:“我心里有数。且我做事,与你何干?”
我不成仙 387.第387章 伽蓝
杀人这件事,是与谢不臣没什么关系。
但杀人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就有那么一点关系了。
毕竟两人现在还是一条船上的泥菩萨, 一根绳上的蚂蚱, 谁真闹出什么动静来,另一个也跑不了。
他想杀见愁不假, 可从没想过要把自己搭进去。
只是此时此刻感受着脖子边冰冷而真切的杀意, 又注视着见愁此刻的神态, 他便知道她内心的选择了。
对她的脾性, 他竟还是很清楚的。
她已经做下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更不用说, 开口阻拦的这个人是他。
一切一如既往。
她行险,他求稳。
谢不臣当然知道此刻的谁是谁非, 但不代表他会对此有所触动,更不意味着他会因为这根本不存在的触动而做出任何失去理性的决定。
但此刻, 他终于还是没有再说话。
见愁定定看了他一息, 确定他不会再做什么多余的事了,才一抽手,嘲讽了一声:“还算识相,我以为要把你这一双找事的手给剁了, 你才会闭嘴呢!”
听起来,这话很像是只停留在嘴上的威胁。
但谢不臣知道, 她并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只怕他刚才要再说什么话出来, 见愁未必真的杀他, 可这一柄燃灯剑必然将他手掌斩落!
这话出口后, 她的剑便已经收了回来。
下一刻,谢不臣抬头看时,人已经不在了,原地只留下一点淡淡的、极不明显的空间波动——是瞬移!
“呼!”
见愁绣着精致而繁复花纹的袖袍,在现身于屋内的瞬间,便朝着所有人挥去。一阵携裹着浩荡灵力的狂风,便从她袖底吹卷而去!
屋内四名女子,不管是躺在榻上休息的两个,还是正被僧人抱在怀中折磨的少女,或者是站在近处的那名细腰女子,都根本来不及反应。
脸上才露出几分惊讶的神情,可连来人的脸都还来不及看清,就已经直接震晕了过去。
见愁元婴后期的修为何等恐怖?
更不用说还是如今十九洲元婴期的第一人了。
她要杀人,自然不会牵扯到这些本来无辜的女子。
挥袖将人震晕,一则是不暴露自己,二则也是为了她们本身的安危。力道很轻,只需要睡上不久便可以醒来。
但轮到“罪魁”的时候,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屋内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女人,而且看上去还是佛母!
这还了得?
身上一丝不挂的宏仁上师怒目一睁,就想要喝问见愁身份,可那一只手才伸出来指向见愁,另一只更大的“手”就朝着他伸了过来!
翻天印!
自在当日强行突破重重封锁离开极域时机缘巧合习得真正的翻天印之后,见愁对这一枚道印的控制,便已经渐渐纯熟。
既然能吸收周遭灵气化作虚影,成为攻击。
那么,她此刻将威能略略压制,藏而不发,便是一手绝佳的控制!
宏仁见此威势便已大骇,额头上青筋暴起,立时就改了方向一掌拍向地面,欲遁逃而去。可还不待他这一掌落向地面,虚化而来的那只大掌已经生生将他整个人拿住!
精纯的力量瞬间挤压而来!
猝不及防之下,本就因为一心行淫而未有任何防备的宏仁,几乎立刻血气翻涌,险些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整个人在这大掌控制下,竟是一动不能动,连沉在身体中的元婴都随之瑟瑟发抖!
这到底是什么掌法?
这忽然出现的女修又是什么来路!
宏仁心中惊骇欲绝,可此时此刻,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女修朝着自己走近,在靠近之时,那眼中甚至还流露出了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
接着,那先前还虚虚抓着他的手掌,便真真切切地按在了他的头上!
那一瞬间,宏仁只觉得头顶一痛。
仿佛那压在他头上的几根手指,都化作了尖利的长针,刺入了他整个大脑。原本还算清明的灵台,霎时崩溃,变得一片混沌。
所有的困惑与恐惧,都如同他脑海中混乱的想法和记忆一般,被搅了个粉碎。
——搜魂!
只高出两个小境界的搜魂!
见愁这一手,不可谓不险!
因为被搜魂者的实际境界并没有比她低上多少,若对方在灵魂上修炼有成,反噬她的几率极大。
可她依旧这样做了。
强大的灵识如同一只巨手,生生地探入了这宏仁上师的脑子里,一通乱搅,翻找着他此生的一切。
很快,就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然后,她终于松开了手掌。
这一刻,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顿时出现在了宏仁的心底,他认为见愁是要手下留情不杀自己,只可惜……
心底的庆幸与感恩还未透到眼底,几缕诡谲的黑气,便凭空出现,照着他面门扑来!
这黑气!
在看清楚的瞬间,他心底冒出的恐惧竟然不亚于先前被见愁控制住搜魂的时候,嘴巴张大,立刻就想起身逃跑!
但那黑气的速度何等地迅疾?就在他起身的同时,已经直接扑进了他的眼睛!
三缕黑气,简直像是三条毒蛇!
一眨眼就没了影踪,顺着宏仁的眼睛就侵蚀进去,化作了一股庞大的吞噬之力,撕咬着宏仁的魂魄。
他双眼中露出万般的痛苦之色,但只片刻后,便化作了一片空白的空茫。
“噗通。”
惊恐犹存的眼睛里,失去了最后一分神采。
宏仁的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再也感觉不到半分活人的气息。只有那三缕毒蛇一般的黑气,在吞噬完他身体的一切力量之后,便安静地浮了上来,纯然无害一般地盘踞在他身体表面。
一如,当初殒命于河谷的昆吾崖山两派门下。
见愁就站在宏仁的尸首旁边,指间握着的是一只天青色的细颈小瓶,白皙细长的手指衬托之下,隐约能看见里面不断转动流淌的浓郁黑气。
无疑,方才那三缕黑气,便是她放出来的。
只是她内心的震骇与悚然,并不比已经殒命于其下的宏仁好多少。
手掌轻轻一翻,这一只小瓶便摊放在她掌心。
见愁低头看了一眼,想起当初在河谷上遇到这一缕黑气之时的惊险与狼狈,心里面冷意更甚。再想方才宏仁死前惊恐的神情,便知道他必然是认出了这黑气的来历……
这般厉害的东西,也唯有傅朝生能在为崖山门下收殓时,一并纳入此瓶之中了。
好歹也是元婴期修士啊!
在这东西的啃食侵蚀之下,竟然只支撑了不到片刻!
亲眼看见这一切的见愁,又如何能不起骇然之心?
仅仅是这杀人之后残留下来的气息都如此厉害,那么真正的大尊少棘,神祇本身,又该是何等恐怖?
五指冰凉,慢慢地收拢,终于还是重新握住了此瓶。
她转过了身去,便看见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来到这屋内的谢不臣。
他幽暗而平静的目光从那已经渐渐冷下来的宏仁的尸首上掠过,又落到她掌内那瓶中滚动的黑气上,甚至都不用多问,就这么两眼便已经看明白了她的计谋。
瞳孔微微缩了一缩,竟是一笑。
“一箭双雕,很有意思的计谋。”
试想一下,当雪域新密发现自家的上师,死在了这黑气侵袭之下,该是何种反应?
见愁已将存着那黑气的细颈瓶收了起来,对谢不臣这似乎透出几分赞赏的言语没有任何的回应和表示,只扫了一眼屋内那四名已经失去意识的女子,道:“做人做到你这份儿上,看着是人,却没了半点人应该有的喜怒哀乐和触动,才是无趣。”
这是拐弯抹角骂他不是人。
若只论字面意思,谢不臣承认,她说得大部分还是对的,只除了一点——他可以做到全然的理智,也可以摒除其余一切的喜怒哀乐。
可这里面,并不包括她。
只是这些话依旧没有什么争辩的必要。
谢不臣便不说话了,只将目光放在那已经死在见愁手中的宏仁上师身上,脑海中却思考起了自己也暗中费了大功夫才收集起来的那些奇诡黑气……
见愁也没有说话了。
她只是环视了一圈,想要做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做更多,只一个瞬移,便离开了此地,重新出现在了屋外。
谢不臣下一刻便跟了出来。
“刚才我搜过了魂,新密最近一段时间似乎要有大动作。只是这宏仁才成为上师没多久,知道得并不详细。消息是弘忍上师告诉他的,后者与宝镜法王关系密切,该知道得清楚一些。”
见愁并未在此多作停留,一面走,一面与谢不臣说。
谢不臣听出几分端倪来:“弘忍上师,恰好是摩迦的师父,明日傍晚将会为‘我’举行灌顶仪式。你有想法?”
“这个人的修为也不高,元婴中期而已。你我合力将此人击杀,拿到新密这边的动向和计划,便立刻离开圣殿,返回中域。”
见愁的计划,简单且明了。
他们今夜已经动了手,虽然一时半会儿不会暴露,但不能多留。
谁也不知道过一段时间会不会出什么变数,如今是那少棘不在,若祂在,未必看不破他两人隐匿的气息。
届时,只怕不管是她,还是谢不臣,都要交代在此处。
对她这个计划,谢不臣并未表示任何反对。
他也知道,见愁既然对宏仁搜过了魂,想必如今对雪域,尤其是对圣殿的了解还有个中隐藏的一些机密,该是极为了解。
只是她不会说,他也不会问,只道:“那明日见机行事了。”
见愁点了点头,便没再搭理他了。
两人都知道,这一夜的查探虽然短暂,但想要查到的事情都已经有了眉目,且明日“怀介”的灌顶之礼,对他们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
过了这一遭,便可以会中域了。
谁也不必跟谁废话,两人之间连个客气的道别都没有,见愁身形一闪,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这是瞬移离开了。
只是原本在见愁离开之后也应该离开,回到自己房中去的谢不臣,却看了一眼天上挂着的弦月,垂目思索片刻,竟未回房,而是穿过了这一片庞大的僧院,朝着后方的圣湖走去。
见愁能用瞬移,这是因为她气息隐匿。
可在这圣殿之中,她还未神通广大到敢用灵识时刻覆盖见监视谢不臣的地步,所以对于他现在行进的方向,她自然一无所知。
虚无的身形重新凝实起来落地时,那恢弘的圣殿已经被她抛在了身后。
面前,正是白日里她曾来看过的圣湖。
夜晚的湖泊给人的感觉,与白日阳光晴空下看着,略有不同。
霜白的月色有些暗淡,墨蓝的夜空上撒着一片明亮的星子,幽微的星光伴着明亮一些的月色一道铺下,让这一片广阔而平静的湖面笼罩上一层浅淡的柔光。
万里冰原,平展在深夜中,竟也隐隐有浅蓝的幽光。
白天隔得远,还未有什么真切的感受。
可今日隔得近了,那种几乎要将整个人都囊括进去的浩瀚感,才扑面而来。明明看着像是湖泊,却偏偏有一种沧海的广博与浩大。
见愁全然沉浸其中,久久才回过神来。
她自然不会平白无故来到此处。
今夜来,只为完成当年极域鼎争之中所遇的那一位老妪的心愿——将先前藏于袖中的那一束蓝翠雀取出,见愁走上了前去,安静地躬身,将其放在了圣湖前的岸边上。
湖水柔和地抚着湖岸,似在低语,似在倾诉。
这一刻,见愁只觉得心境平和到了极点。
即便她才看过满眼的污秽,甚至才亲手杀了一个人,可竟没有受到半分的影响。仿佛只要站在这一片湖岸边,便能忘却一切的苦痛与烦恼,让身心达到空明之境。
是个很适合修炼的地方。
只可惜,她并不敢在此久留。
站了约莫有半刻,见愁最后看了地面上放着的那一束蓝翠雀一眼,便返身朝着来路走去,身形渐远,慢慢地隐入了圣者殿旁那排满了转经筒的走廊中,看不见了。
湖面上,这时却有一阵清风吹来。
湖岸上的枯黄的草茎都被吹得轻颤起来,也吹颤了那一束躺在湖岸边的、如同雀鸟一般的蓝翠雀……
一只手,便在清风里,柔波中,伸了出来,将其拾起。
那一个瞬间,整个天地,都归于了无声!
那是一只柔美到了极点的手掌,那是一道婉约又动人到了极点的身影,好似壁画上匠人们精心描绘的飞天神女。
可即便是这天下最工巧的匠人,也无法描绘出她眉目间的感觉。
长眉修狭,明眸善睐,丹唇皓齿;整段身躯都细白得如同在牛乳中洗过,却又有流水一般的韵致。
她没有穿任何的衣服,只有那如丝如瀑长发散落下来,衬得身子更加雪白。
可就在她弯身去拾那一束蓝翠雀的刹那,身后那万顷浩荡的湖泊,竟然尽数倾倒,平地翻卷而起——
圣湖伽蓝,天上的湖泊!
就这般,服帖又温驯地,化作了一匹深蓝的、流水一般的丝缎,披在了她的圆润的肩头,垂落出流畅柔和的线条。
在她的身后,只剩下一座巨大的深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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