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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客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莫问江湖
李玄都点点头,不再继续追问下去,转而说道:“不为良相,但为良医,这是儒门弟子的志愿。我道门弟子,不求长生,但求铲妖除邪,护得一方平安事。实不相瞒,这些时日相处下来,玄机兄让我对正一宗的印象大为改观,若是哪一天,真正天下太平了,我也愿意一人一剑,像玄机兄这般降妖除魔,为一方水土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颜飞卿微微一笑,先是诵了一首七律:“一从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人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蜮必成灾。”然后说道:“乱世方有妖孽出,若是真正天下太平了,哪里还有如此多的妖邪?就算是有,那也是生在人心角落之中,此等妖邪乃是心魔,是人行魔道,就算是道祖佛陀亦不可救,紫府兄怕是要失望了。”
两人相视一笑。
颜飞卿抬头看了眼天色,没有如道人那般稽首行礼,而是以江湖人的方式直接抱拳道:“紫府兄,今日一别,日后龙门城再会。”
李玄都同样抱拳还礼道:“龙门再会。”
颜飞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行去,李玄都站在原地目送,待到走出百余丈的时候,颜飞卿似乎知道李玄都在目送他远去,没有停驻转身,而是挥了挥手。
李玄都这才收回视线,对身旁的胡良和周淑宁,说道:“走吧,我们也该继续赶路了。”
斜阳余晖中,一行三人,往石安县的方向慢慢行去。





太平客栈 第一卷 此生浮沉 第一百八十七章 花魁盛事
若是按照原定路线,本不用经过石安县,只是李玄都临时起意去了一趟剑秀山,再从剑秀山去往龙门府城,石安县便成了必经之地。
过了石安县,便是龙门府城,满打满算,就只剩下一旬左右的路程。
秋日里黄叶漫天,让人难免生出几分惆怅。起先小丫头还会抓紧时间向李玄都讨教一些修行上的疑惑,后来临近石安县的县城,就开始沉默寡言。小丫头年纪还小,不懂得掩饰情绪,自从太平客栈被李玄都相救之后,她便将李玄都视为最大的依靠,半父半兄长,如今分别在即,再加上沈霜眉和颜飞卿先后离去,又添几分离别之意,小丫头自是难掩失落不舍之情。
李玄都看在眼里,只是他也无话好说,只能顺其自然,让小丫头自己慢慢适应想开。
到了石安县,李玄都发现家家客栈都已经客满,别说住宿,就连一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眼看着天色已经黑下来,几人还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总不能就这么露宿街头。
胡良将腰间的“大宗师”摘了下来,横放于肩膀上,然后双手又分别搭在刀柄和刀鞘上,慢慢悠悠地说道:“老李,知道人为什么这么多吗?”
李玄都摇了摇头。
胡良露出一分男人都懂的笑意,“因为马上就是竞选花魁的日子。”
所谓花魁,便是青楼女子中的魁首,就像江湖中人评选坐次,可不是你说你是天下第一那就是天下第一了,得让天下都认可才行。青楼女子也是如此,不是哪个楼子行院自己评比一番就行,那最多只能叫“头牌”,还不能称之为花魁,要许多家一等行院联合起来,将各家的“头牌”们都聚集到一起,从中选出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方能以“花魁”二字称之。
当然,娼门这行当不能与江湖相比,不可能将全天下的娼门女子都汇聚到一处,多是分地点,或是帝京,或是江南,或是中州,如今胡良所说的竞选花魁,便是指中州的花魁。
李玄都也不是刚入江湖的雏儿,且不说应酬不应酬,楼子行院也是去过,自然知道胡良所说的意思,问道:“我记得竞选花魁应是五六月份才对,最晚也应是中秋节前后,怎么拖到了现在?”
胡良说道:“好像是‘天乐桃源’那边出了点状况,听说是四月份的时候起了一场大火,烧死不少人,也毁了好些房子,直到现在才算修整完毕,一来二去,每年一度的评选花魁之事,也就拖到了现在。”
李玄都不是圣人,就算不曾沾染风尘女子,该有的好奇也是有的。当年他初到帝京城的时候,就与张白圭一道去过,还有张白月也女扮男装一起随行,来到那座帝京城最大的行院之后,可谓是谈笑皆贵胄,往来无布衣,就算有布衣,也是李玄都这等身怀异术之人。女子无论是何等身份,皆是盛装打扮,如一朵朵盛开到极致的娇艳花朵,那几日,整个行院张灯结彩,不知喝去多少美酒,不知吟出多少诗篇,也不知花去多少银钱,通宵达旦,狂欢的气氛到达顶峰。
在那几日,最不高兴的恐怕就是已经嫁为人妇的女子了。不仅要丢了自家的男人,还要破财,因为这还涉及到评选花魁之事。
具体如何评选花魁,其实也简单,花魁嘛,不管名气如何之大,毕竟还是在于九流之中,也是要赚钱的。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江湖人分出高低,打上一架就行,评选花魁却是不行,所谓各花入各眼,有人喜欢牡丹,有人偏爱秋菊,无法统一,才情也是如此,难分高下,所以评选花魁,便看各路恩客们的手段。你说春波楼的幽碧姑娘最好,那好,你能为幽碧姑娘投上多少太平钱?换成其他珍贵珠宝也行,自有专门请来的师傅估价,这又叫做“缠头”。
有诗云:“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到最后,哪位姑娘收到的“缠头”最多,那她便是本届“花魁”。输了的人也只能服输,毕竟是真金白银的较量,谁也别说谁在背后弄鬼。
当然,有些囊中羞涩的寒门士子,或是家中悍妻把持银钱之辈,又想参与如此盛事,又该怎么办呢?也简单,有才或是有名,两者有其一即可,有名之人,只要去与姑娘打个茶围即可,有文采的,若能写上一篇诗词赞誉姑娘,不但不用花钱,而且还能有润笔费用相赠。如此便是造势。当然,若是有钱、有才又有名,还有一副好皮囊的,别说花钱,恐怕是要被女子心甘情愿地自荐枕席。
归根究底,争夺花魁,看似女子与女子相争,其实也是男人相争,看各自背后的相好、金主、恩客,谁能更胜一筹,能让自己喜欢的女子露脸,自己的脸上也有光。
往年的时候,也不乏有金主们因为意气之争动了真火,行置气之举,开始以钱压人,几万两银子,甚至是十几万两银子,一夜之间便都送了出去,将自己支持的女子捧上花魁大位,也换得所有宾客的赞佩。
胡良是个爱热闹的,这种事情每每都少不了他,虽说他不能像一些权贵子弟那样一掷千金,但气氛到了,通常也会扔出些银钱,多的时候大概能有几百个太平钱,少的时候也有十几个,真金白银出去,换来姑娘们的一声“谢过胡爷”。
值得吗?
李玄都觉得不值,胡良却觉得心满意足。
这种事情,李玄都去了一次,开过眼界之后便不再参与,胡良常常关注,若有空闲便去参加。
关于“天乐桃源”,李玄都未曾去过,但却是久闻大名,由此地包揽中州的花魁评选,也在情理之中。
胡良将“大宗师”重回挂回腰间,压低了声音,“老李,既然遇上了这等好事,咱们不去凑个热闹?”
李玄都回头看了眼身旁满脸懵懂的小丫头,犹豫道:“还有淑宁,恐怕不好吧?”
胡良不以为然道:“有什么不好,当年张家妹子不是也去了?再者说了,这是评选花魁,不是逛窑子,都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什么的,尽是些风雅之事,有什么不好?”
李玄都还是有些犹豫。
胡良接着蛊惑道:“老李,这世人常说,养儿子要穷养,养女儿当富养。穷养的儿子知道来之不易,便不会败家。富养的女儿从小就见过世面,长大之后便不会被男人三言两语给骗了去。所以说啊,让淑宁去开开眼界也是好的,见识下这些所谓的文人才子究竟是些个什么东西,长大之后便不会被那些满肚子草包的书生给骗了去。”
如此一说,李玄都倒是有些动心。过去四年的时间中,他在闲暇时也曾读过一些野史笔记,其中有一个故事就是说闺阁小姐与书生私会之事,要说那书生出彩?也不尽然,若真正是人中龙凤,断不至于潦倒至此,可偏偏那女子自小就养在闺阁之中,除了父兄,便不曾接触过几个男子,平日里接触最多的就是身旁丫鬟,那书生先是勾搭上丫鬟,要了丫鬟的身子之后,又借丫鬟偷入闺阁,这才偷上了小姐。
也许在旁人看来,是一出才子佳人的戏码,可在李玄都看来,却是小姐懵懂无知和书生用心不良,若是此事闹大,那小姐便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嫁给书生,要么便是一死了之,无论怎么看,都是书生占了大便宜。
李玄都是真把小丫头当成了自家妹子,他可不希望以后小丫头行走江湖,也被人如此算计,打量着借此攀上玄女宗的高枝,或是来跟他攀上关系,所以让小丫头早见些人情世故,也没什么不好。




太平客栈 第一卷 此生浮沉 第一百八十八章 深夜酒肆
李玄都望向胡良:“要不看看去?”
“当然要去!”胡良赶忙趁热打铁道:“细数各地的花魁评选,帝京那边以权贵子弟为主,江南则是以文人雅士和商贾为主,至于中州嘛,就是以江湖中人为主了,虽说‘天乐桃源’是天乐宗的地盘,但是许多正道中人也会前往,毕竟距离紫仙山不远就是龙门城,各大宗门在此都设有‘别院’,天乐宗也不敢做什么手脚。”
“瞧你这点出息!”李玄都笑骂一句:“不就是女子吗?你如果真按耐不住,就赶紧找个良家女子成亲。”
胡良好似秀才背书一般摇头晃脑道:“这可不一样,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此间乐趣不足为外人道也。”
李玄都瞪了他一眼,“淑宁在呢。”
胡良赶忙熄声。
小丫头抬起头来看了两人一眼,又恹恹地低下头去。
显然对两人所说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李玄都抬头看了眼头公子怕被我占了便宜?”
李玄都转头与胡良交汇了一下眼神,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便叨扰了。”
酒肆是个前店后院的模式,除了临街的酒肆门面之外,在巷子里还有一个单独的院门,李玄都一行人从酒肆正门进来,穿过酒肆,便来到院中,院子不算大,一间南房作为卧房,两间北房,一间放了些杂物,一间被开辟成厨房。
丑奴儿领着他们来到南房,是间典型的女子闺阁,布置雅致,还透着几分沁人的幽香。
李玄都本就没有睡意,只是将快要睁不开眼的小丫头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为她盖好锦被,然后便退了出来。
三人又回到前面酒肆,丑奴儿把店门关了,从后厨里搬出一坛酒,说道:“长夜漫漫,唯酒作伴。”
说话间,她拍开酒坛的泥封,给每人都倒上一碗。
酒香四溢。
李玄都轻嗅了一口酒香,问道:“姑娘也是江湖中人?”
丑奴儿放下酒坛,端起酒碗喝了口,笑道:“也?看来公子是江湖中人咯。”
“姑且算是吧。”李玄都端起酒碗,小呷一口,道:“在下李玄都,想来姑娘肯定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号。”
丑奴儿说话也直:“的确没有听说过。”
李玄都也不以为意,指了指胡良,笑道:“他叫胡良。”
胡良已经将面前的一碗酒喝尽,放下酒碗,有样学样道:“想必姑娘也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号。”
“不巧,我还真听说过。”丑奴儿望向胡良,“‘西北一刀’胡大侠嘛,出身于辽东五宗中的补天宗,师从‘天刀’秦清,曾与紫府剑仙相交莫逆,后在帝京一战中斩断了青鸾卫十三太保之一的手臂,使其最终战死。”
胡良愣了一下,“知道我名字的人不少,可知道如此详尽的,却是不多。”
丑奴儿一笑,“不巧,我有一位太平宗的好友,在太平宗中掌管档案之事,曾经对我点评天下间出彩的先天境小宗师,胡大侠也在其中。”
胡良又低头喝酒,“神神叨叨的太平宗,幸亏他们现在封山了,否则跟阴阳宗一样,两个宗门上赶着搅风搅雨,那江湖上才是一片乱象。”
李玄都淡然道:“谁知道所谓的封山是真是假?说不定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有理!”胡良点头赞同。
三人的酒量都不弱,一坛酒下来,根本分不出胜负,只能说是旗鼓相当。都说喝酒是促进感情的利器,一坛酒下去,几人的话匣子又敞开了,虽说如过往经历这类敏感话题,三人都没有太多提及,但说些江湖上的趣事,也是聊出了瘾头。
说着说着,便说到了近在咫尺的花魁盛事。
丑奴儿轻轻叹息一声:“那些女子其实也都是些可怜女子。”
李玄都疑惑哦了一声,问道:“怎么说?”
丑奴儿又搬出一坛酒,给自己倒满:“‘天乐桃源’,名头好听,取世外桃源之意,可实际上却是个巨大的笼子,那里头的女子,个个衣着华丽,美艳动人,可与笼子里的金丝雀又有什么区别?没有自由,只能靠着取悦笼外之人,方才换来一点可怜的小米为食,她们不是可怜人,谁又是可怜人?”
丑奴儿将碗中之酒一口饮尽,继续说道:“因为有天乐宗的庇护,无数达官显贵和富商豪客来到此地,在这里极尽荒唐之事。这些人中,有大周的,有大魏的,甚至还有金帐汗国的,正因为如此,这里的女子都会在无意中知道许多阴私机密之事,为了防止其泄密,所有女子一旦来到这里,就再也不能出去,再也见不到外面的太阳,只能在那座山腹中,被一点点榨干青春年华,最终又像不值钱的破烂一样被抛弃,在阴暗的角落里腐朽,慢慢等死。”
李玄都放下了手中的酒碗,问道:“没有一个人逃出来吗?”
女子神色平静:“当然有人想过逃走,但她们绝大部分人都死了。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我。我叫丑奴儿,可天生并不丑,之所以变成今天这般模样,全是拜天乐宗所赐。”




太平客栈 第一卷 此生浮沉 第一百八十九章 玉虚斗剑
虽说正道十二宗也有强弱之分,但总体而言,差距不算太大,就算是实力最强的正一宗相较于如今最为势微的法相宗,也大概只有两个法相宗的体量,所以正道十二宗中只有盟主,而无独霸之宗。
可邪道十宗不一样,两极分化极为明显,在皂阁宗最为鼎盛的时候,以一己之力抗衡正道十二宗和剩余的邪道九宗,如今最强的无道宗固然比不上当年的皂阁宗,也足以媲美五个法相宗,不过最为弱小的真传宗、浑天宗,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别说与正道中最弱的法相宗相比,就算比之全盛时的风雷派,也仅仅是稍微强出少许而已。
天乐宗在邪道十宗中排名靠后,仅仅强过真传、浑天二宗,与忘情宗相仿,若是鼎盛时的李玄都,完全可以不将其放在眼中。
李玄都心中一动,问道:“姑娘以词牌‘丑奴儿’为名,难道姑娘也是天乐宗中人?”
丑奴儿点了点头,道:“虽说天乐宗中人可以自由出入‘天乐桃源’,但如果想要脱离天乐宗,便要付出些代价才行,在这一点上,胡大侠所在的补天宗却是要开明许多。”
胡良接口说道:“这倒是真的,当初我想要离开补天宗,宗主既没有过多挽留,也没有说过要废去我这一身所学,只是将我离开宗门的事情明传江湖,表明从此以后我胡良所作所为都与补天宗无关,仅此而已。”
丑奴儿喝了一口酒,“不知两位可知道玉虚斗剑?”
李玄都说道:“知道。当初道门分化支脉无数,这些支脉又分为两大派系,也就是如今正邪两道的前身, 双方都想入主昆仑仙都,于是就约定在昆仑山玉虚峰斗剑,举办时间不定,有时候是数百年一次,有时候可能十几年一次,至今共有十二次斗剑,第十二次斗剑刚刚过去十余年。”
“这次斗剑,正邪双方皆有默契,老天师张静修和素有地师之称的徐无鬼都不出手,由两人负责维持秩序和仲裁胜负。前四场,正道皆胜。第五场,曾经的太玄榜第一人宋政出手,阵斩法相宗宗主。第六场,‘天刀’秦清出手,斩断妙真宗宗主的手臂,邪道再胜。第七场,皂阁宗宗主藏老人出手,败东华宗宗主,邪道又胜。第八场,牝女宗宗主险胜慈航宗宗主。第九场,道种宗宗主胜神霄宗宗主。”
“至此,正邪双方战成四比五,只要邪道胜下第十场,便可赢得这次斗剑。”
“邪道十宗出战的第十位是天乐宗宗主破阵子,当时在太玄榜上排名第八,不可谓不强,可他偏偏遇到了正道十二宗中杀力第一的清微宗老宗主。因为斗剑双方的顺讯都是在事前提交到老天师和徐无鬼二人的手中,不到斗剑开始,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那时候的老宗主已经久不出剑,没人想到他会亲自参加这次斗剑。”
听到这儿,丑奴儿脸色微微发白,双拳紧握,重重放在膝盖上。
李玄都并无太多喜色,平静道:“更没有人想到,清微宗老宗主此时已经剑道圆满大成,故而清微宗老宗主只出一剑,便分胜负。如此一来,双方便战成平局,想要分出胜负,便要老天师和徐无鬼亲自出手。不过在这个时候,已经出场一次的‘魔刀’宋政提出由他再次出战,同时正道这边则由老剑神再次出剑,邀战宋政。”
“那一战的结果,老宗主一剑断江,两剑开山,三剑败敌,一时间天下为之折服,被誉为‘剑道通神’,这才有了老剑神和大剑仙之称。”
“是了。”丑奴儿喃喃道:“玉虚斗剑,生死自负,这是千百年来定下的规矩。天乐宗的老宗主破阵子是我的恩师,天人境的大宗师。在恩师战死之后,师兄醉春风便接过了天乐宗的宗主大位。没了天人境的大宗师坐镇,天乐宗江河日下,不但牝女宗一直虎视眈眈,就连青鸾卫也几次三番想要插手‘天乐桃源’的生意,毕竟谁都知道,这座凝聚了天乐宗大半财力的‘天乐桃源’是个当之无愧的聚宝盆,如今的天乐宗便如小儿持黄金过闹市,如何不能引来旁人觊觎?可笑那醉春风自作聪明,拿着大笔银钱上下打点,自以为找到了靠山,殊不知,司礼监也好,青鸾卫也罢,都是一丘之貉,他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而已。”
李玄都问道:“那你又是为何离开天乐宗?”
丑奴儿神色平静,“看不惯天乐宗的所作所为是有的,若说是因为这一点就退出天乐宗,那未免太给自己脸上贴金,说到底还是我与醉春风的想法不同,不忍看着他将恩师传下来的基业败尽,眼不见心不烦而已。”
李玄都又问道:“既然姑娘好不容易才脱离了天乐宗,为何不远走高飞,而是在这个与‘天乐桃源’近在咫尺的地方停留?就不怕天乐宗再来找姑娘的麻烦?”
“怕,怎么不怕?”丑奴儿苦涩一笑:“其实我已经离开很久了,也不想再踏足此地半步。这次却是不得不回来,因为醉春风带走了我的妹妹,如今就在这‘天乐桃源’之中,我这次来,便是要救回我的妹妹。”
胡良放下酒碗,“都说祸不及家人,这位天乐教主此事办得很不地道。”
李玄都望向丑奴儿:“有把握?”
丑奴儿摇头道:“总要试上一试。”
李玄都低头喝了口酒,又问道:“你妹妹是怎么被他带走的?”
丑奴儿语气淡漠道:“不知公子有无家室?若是没有家室,行走江湖还要方便些,可有了家室,便颇多顾忌,尤其是没有宗门作为靠山,家人也就是无根浮萍,不知哪天就会被大风大浪给淹了。我虽然没有成亲,但上有父母,下有一个妹妹,我在离开天乐宗之后,便将他们送往直隶,本以为那里是天子脚下,能够安全些,却是没想到被青鸾卫的番子给发现了,他们为了招揽醉春风,便将我家人的行踪告知于他,于是醉春风趁我不在的时候,派人杀我父母,又带走我的小妹。”
李玄都平静问道:“他是想用你的妹子引你出来,然后斩草除根?”
女子摇头道:“这倒不是,而是因为我那妹子命格特异,乃是典籍中所载的‘明妃相’,若是直接练武修法未必如何,但用来做鼎炉却是极佳,乃是修炼道门房中术和佛门欢喜禅都梦寐以求的绝品。天乐宗之所以被划归到邪道之中,是因为天乐宗擅长房中术和欢喜禅,归根结底,只要和阴阳交泰有关联的,天乐宗都精通。天乐宗弟子除了经营各种皮肉生意之外,经常做的有两件事,一件是掳夺年幼鼎炉,一件便是调教鼎卖与达官显贵,这也是天乐宗能够富贵满堂的根源,其实双修之术虽然历来被斥为邪僻左道,但其根祗并不歪曲,只是术无正邪,因人而异,故而天乐宗不乏天人境大宗师辈出,就算是醉春风,只要假以时日,也未必不能踏足天人境。”
丑奴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说道:“再过几天,会有一位姓陆的青鸾卫大人物驾临此地,那便是我的机会。”
李玄都点了点头,轻声道:“懂了。”
胡良有些忧心忡忡,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去‘天乐桃源’了。”
“为什么不去?”李玄都语气平静道:“该去还是要去,也算不上什么龙潭虎穴,而且那位姓陆的青鸾卫高官,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太平客栈 第一卷 此生浮沉 第一百九十章 酌酒而谈
胡良问道:“旧相识?”
李玄都不置可否道:“见过之后才知道是不是旧相识。”
丑奴儿听到这话之后,顿时生出几分悔意,暗责自己不该如此交浅言深,如果眼前这些人与青鸾卫有什么干系,那她的处境就很危险了,不过她又是转念一想,胡良当年斩断了青鸾卫都督的手臂,致使其战死,可以说是让青鸾卫丢了个大大的脸面,如今距离帝京之变才过去不到四年,胡良不太可能与青鸾卫搅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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