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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一支约两千人的沈氏部曲在庆字旗的带领下大杀四方,将天师军几乎无懈可击的布阵搞的七零八落,沈兴大喜,道:“是孝孙来援了!来人,点一千人马,随我出城接应!”
“将军,要不要先禀告侍中?”
“这……”
沈兴略一犹疑,道:“好,速去禀告阿父,就说五郎来援,我请全军出战,务求歼敌于此役!”
沈穆之坐镇太守府,一来一回需要半刻钟,还没有等来沈穆之的回复,城下的那支援军已经失去了先前的锐气,被白贼调集重兵层层围困,如同被束缚住手脚的苍龙,几番振翅都没能冲出泥潭。
“将军你看,他们往城门这边来了!”
或许久等城内的兵马不至,援军独木难支,边战边走,尽量往南门移动。沈兴目光如电,借着漫天的火势,看清庆字旗下的人是沈庆身边的那个席先生,还有一人名叫仝柱,是沈庆手下的幢主,两人都是熟脸,应该是沈庆派来的援兵无疑,怒道:“传令兵回来了没有?”
“报!传侍中令,沈兴不得出城应战,以防有诈!”
“啊?阿父说什么?”沈兴一把揪住传令兵的衣襟,恶狠狠道:“你再说一遍!”
“侍中有令,将军不……不得出城!”
“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战死吗?这都是我沈氏的部曲啊!”沈兴重重一拳砸在城头,指缝渗出血迹,道:“打的这叫什么仗!”
援军接近护城桥,管述骑马高声道:“快开门,我奉五郎的命令,有机密情报向侍中禀报!”话音未落,一支箭射中管述肩头,他翻身坠马,仝柱一把扶住,满脸血迹,痛骂道:“你们这些狗才在干什么?我们来救你们,你们就看着我们死吗?”
千叶勒马站在阵后,身旁是一万尚未动用的白羽都,这是天师军最为精锐的战力,帽后插有白羽,故名白羽都。
“沈兴要是不开门,怎么办?”
千叶还是钱塘湖雅集时的清秀俊逸,神采不凡,不过眉宇间多了几分萧杀之气,道:“沈穆之的儿子里只有三个成气候的,一个沈庆,已经授首,一个沈约,尚在金陵,唯有这个沈兴骁勇善战,但有一点,此子最重兄弟情义,对部曲和奴仆也极好,深受大家的爱戴。这样的人,最易用感情诱之,若连他镇守的南门都骗不开,那我们只能冒险强攻了……”
强攻一座坚城,究竟需要付出多少代价,连千叶都无法估测,所以他们的目光死死盯着南门的方向,等着沈兴做出最后的决断。
“城门开了!将军,城门开了!”
沈兴终于还是忍受不了沈氏的部曲这么无力的战死眼前,在他想来,只要接应援军入城,并不算违背了父命。三百敢死之士从城门后冲了出来,跨过护城桥,死死守住桥头,拦截白贼的追兵,让管述和仝柱先入城。
刚到门洞处,守城的兵卒飞快的挥动手臂,道:“快,快,快进来。”不料腹部一痛,钢刀透出,血迹横流,来不及反应,倒地死去。
千叶从腰间叶拔出长剑,遥指乌程,道:“杀!”
白羽都如潮水般涌入战场,刀尖所向,即是黄泉,马蹄所至,尽是哀嚎!
一夜之间,东迁、乌程陷落,千叶不败之名,开始传扬天下!





寒门贵子 第二十七章 玉树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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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庆死了?”
徐佑得到消息时很是震惊,东迁失守并不意外,兵凶战危,胜负无法预料,意外的是沈庆身为一军主将,竟然没有逃掉。除非陷于死地和绝境,一般而言,想要击杀有重重近卫保护的敌人主将是极难的事。沈庆本身武力不弱,又是沈穆之的嫡子,身边近卫上百,却死在一场规模不算大的攻防战里,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更多详尽的情报源源不断的传来,管述的背叛是造成沈庆之死、东迁和乌程陷落的最大原因,冬至分析道:“管述两年前邂逅沈庆,之后作为谋主深受信任,如今来看,此人应该是六天事先布下的棋子,来历背景十分干净,只有风门有这样的手段,可以瞒过沈氏的调查……”
何濡眼睛闪着亮光,那是遇到对手激起的斗志,道:“这样说来,都明玉两年前就已经定下了如何夺取吴兴郡的计划,厉害,厉害!”
沈庆的死,没有给徐佑带来半点的快慰,但对他而言,倒也不会存有什么遗憾。两世为人,对于徐氏背负的家仇,徐佑并不拘泥于一人一姓,也对仇人如何死掉没有任何的执念,他在意的是结果,不是过程。
沈庆虽然死了,沈穆之还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接下来几日,前方的战况流水般送到徐佑暂住的院子里来,先是千叶追击沈穆之到原乡县,势不可挡,一日克城。
沈穆之仓皇后撤,在原乡县以北,距长兴县郊外三里,白贼遭遇了紧急修整过后、准备前往原乡救援的中军。
双方激战一个时辰,白贼的锐锋顿挫,且有渐渐不支的趋向!
这是千叶和萧玉树的第一次交手,当时白贼正争先恐后的追击沈穆之的残军,几乎不成建制,
中军就那么直接的冲了过来,以坚甲利刃开路,没有任何花俏和技巧,仿佛蛮牛冲入羊群,铁蹄所至,无不干净利落的踏成一片泥泞。
不过,这只是千叶的诱敌之计,以风门的强大情报网络,岂能不知道中军已经抵达长兴县?他麾下最精锐的白羽都,早在身后某处要隘准备好了陷阱,一旦中军踏入其中,至少可以去掉萧玉树的半条命!
“退!”
千叶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这是他统军以来出现的第一个重大失误。
本该是佯败诱敌,可训练有素和乌合之众的区别在这一刻清晰的呈现出来,顺风战时骁勇无比的众部曲,处在下风时完全变了样子,一个个慌不择路的逃命,没有配合,没有协同,该断后的跑的最快,该掩护的连队伍都找不到了,兵械器甲散乱一地,佯败成了真败,真败最终又演变成了大溃败!
千叶激怒交加,亲手杀了十几个溃兵,督战队的刀几乎要磨钝了,却仍旧无法阻挡从众心理蔓延造成的全军失序,无奈之下,只能随着溃兵撤出了战场。这一撤就是二十里,好不容易收拢残兵,且战且退,终于狼狈不堪的将中军引入口袋里包了饺子。
一万养精蓄锐多时的白羽都如同饿了六十年的饕餮怪物,张着血盆大口,想把眼前的美食一口吞入肚中,却不料啃到了一块比铁还硬的骨头,不仅咽不下去,还崩坏了牙。
从起事开始,和府州兵作战无往不胜的白贼终于领教了朝廷中军的战斗力,尤其是紧跟着萧玉树身侧的两千名御刀荡士。作为楚国皇帝的近卫军,御刀荡士从诞生的那刻起,就被誉为天下无双,谁又能想到,仅仅为了扬州平乱,安子道竟然将视若珍宝的御刀荡士都拨给了萧玉树,而且一给就是两千人!
盾在前,刀在后,甲胄箭矢难穿,每一次挥刀,都有搬山断水之力,挡者轻则骨裂,重则肉碎,千叶寄予厚望的白羽都虽死命抵挡了半个时辰,却还是无力回天。当萧玉树的帅旗迎风招展,带领骑兵准确无误的穿透整条防线的虚弱点,然后包抄两翼,和陷阵的御刀荡士里应外合,摇摇欲坠的白贼彻底失去了斗志。
千叶果断的再次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不过跟上次意图佯败诱敌不同,这次是彻彻底底的逃跑。对他而言,失败固然刺痛,但胜负不在一时,保存有生力量,比将手里的五万人全部交代在这里更符合大局。
仿佛沈穆之的事迹重演,千叶刚抵达原乡县,还没来得及部署守城,追兵已至,只好放了一把火,烧尽带不走的粮草补给,并以此阻挡追兵的行进路线,然后一直撤到了乌程县才有机会站住脚跟喘口气,并建立散兵点,慢慢收拢陆续逃回来的残兵。
此战,白贼损失了两万一千余人,伤亡数字超过了起事以来所有阵亡和逃散兵卒的总和还多,千叶刚刚传遍天下的不败之名,屁股还没有捂热,就成了萧玉树声名鹊起的垫脚石。
乱世,最不缺的就是英雄人物!
萧玉树,这个在徐佑之前最负盛名的少年天才,二十年来滞留于五品的天堑,始终无法晋升小宗师,为世人所笑。但很多人并不知晓,这位于武道半途夭折的萧氏子弟,最厉害的其实不是武功,而是兵法!
这次带兵平乱的人选,朝堂中多有争议,为家国计,许多人提议由骠骑将军沈度领兵。沈度号称楚国军神,是沈氏在军中的最大依仗,但因为沈氏和太子这些年走的太近,被安子道有意疏远,等闲不予重用。尤其义兴之变后,沈度直接加司空衔,被剥夺了统军的权力,空有名位而已。时下扬州白贼渐有壮大之势,于是有人想要暗中推沈度复出,也为了投石问路,试探安子道的圣意,看他对太子是不是已经消除戒心?
自孙冠入金陵以来,朝中紧张局势大为缓解,太子也从东宫重新露面,虽未参与朝政,但至少可以会客见友。若是沈度再次起复,能够统大军平乱,就彻底给太子党吃了一颗定心丸。
很快朝议下来,出乎所有人意料,安子道既没有起用沈度,可也没有选其他久负盛名的良将,而是听从司隶校尉萧勋奇的建议,任用无官无职,悠悠南山的萧玉树为征东将军,授予五州的军政大权,真可谓平地一声惊雷,震的朝野齐齐失声。
从任命下达的那刻起,萧玉树这个曾经为世人瞩目、却又消失了二十年的萧氏子弟再次迈入了所有人的视野。
“萧勋奇实在太过了,就算要为自家兄弟积攒政绩,可捞什么不好,要来捞军功?军功是那么容易挣的么?”
“就是,两军阵前,可不是拼着个人勇武分胜负的。”
“勇武?区区六品,谈得上勇武吗?传闻都明玉是四品的小宗师,萧玉树这样的人,恐怕连人家一招都接不住”
“慎言慎言!朝廷点帅,总有朝廷的道理……”
“狗屁的道理!萧玉树出仕后最高只做过临江王的郎中令,两年后辞官归家,闭门谢客,也不知整日做些什么。二十年了,武功成了笑谈,学问没出什么学问,琴棋书画更是一窍不通,可如今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却借势一步登天,成了正三品的征东将军……这,这不是胡闹吗?”“以公器填充私壑,萧校尉难辞其咎!我等应联名上书,请主上收回成命,另选良才!”
“说的对,请朝廷收回成命!”
一时间有人好奇,有人惊讶,有人忧虑,有人等着瞧热闹,也有人准备好萧玉树兵败之后再次推沈度出头。
心态各有不同,但相同的一点,没有人看好萧玉树,但一来畏惧萧氏和萧勋奇的权势,二来安子道大力支持,除了一些御史联名抗议,其他人也只好将劝谏的话藏在心底。
当长兴之战的捷报传来,几乎没人相信,都以为萧玉树虚报战功,后来沈穆之的奏章跟着到了朝廷,这才让众人心服口服。
“长兴一战斩白贼近两万,萧玉树真让人刮目相看!”
顾允这段时日忙于公务,唯有深夜才能偷得片刻闲暇,自带着美酒找徐佑小酌解乏。三杯酒下肚,说起前几日的长兴之战,立刻眉飞色舞,兴奋莫名。徐佑理解他的心情,这几个月,处处听的都是坏消息,着实让人郁闷坏了,长兴大捷,鼓舞的不仅仅是士气,还有这扬州百万黎庶的民心!
“是啊,千叶这段时日好大的威风,连向来豪雄的沈氏都在他面前一败涂地,很多人以为当真能打到金陵城下。可没成想,吴兴郡尚存,就已败在了萧玉树的手里。”
左彣也是带兵的人,不过往昔在袁氏只统领过数百人,闻听这样动辄数万人的大战,身不能至心向往之,感概道:“恨不能亲眼目睹萧征东的风采……”
何濡嘿嘿笑道:“不急,风虎早晚会见到的。萧玉树此番出征,得主上圣心许可,又得兰陵萧氏之助力,若能平定白贼,立不世之功,从今往后,庾、柳、袁、萧四大顶级门阀的排次恐怕要变一变了!”
顾允听在心里,神色微微变化,暗道微之身边这位何郎君真是鬼灵精的人。兰陵萧氏重文轻武,却又不像陈郡袁氏那样专精儒学,而是经史子集、医卜星象、书法音律无所不包,门内子弟涉猎广泛,大家辈出。但除了萧勋奇掌管司隶府之外,甚少有人从军,出现萧玉树这样手握实权的征东将军,百年来还是首次。
徐佑叹道:“不管出身门阀还是寒庶,只要真有才干,尽早结束扬州的乱事就好!飞卿,萧将军现在兵锋指向了何处?”
顾允手指点了点案几,道:“乌程!千叶想要据险坚守,和萧玉树死战!”
“乌程城高墙厚,攻之不易,萧玉树应该不会选择乌程和千叶打攻防战,以防损耗太多的兵力,无以为继!”
顾允击掌赞道:“微之真是神了!我来时才接到消息,朱四叔已经被朝廷任命镇东将军、江州都督,统率江州、郢州、湘州三州的府州兵和朱氏的私兵,号称十万人,正从富阳出击,截断千叶的后路。”
徐佑小吃了一惊,隐忍多时的朱智终于出手了,一招就打中白贼的七寸,江左小诸葛,名不虚传!




寒门贵子 第二十八章 讨贼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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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送走顾允没多久,徐佑又迎来了今晚第二个客人张墨,刚一见面,不由失**起,道:“不疑,为何憔悴至此?”
张墨穿着灰色的葛袍,双目布满血丝,唇角干裂起泡,眼神晦暗无光,头发散乱如草,形容枯槁湮灭,哪里还有丝毫五色龙鸾的神采奕奕?
他默然不语,对着徐佑躬身作揖,欲言又止,道:“微之,我……”
徐佑瞧他的样子,似乎有什么事羞于启齿,挥手斥退众人,拉着他坐到蒲团上,道:“不疑有话直言,我们之间的交情,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准备离开吴县!”
“离开?”徐佑疑惑道:“扬州乱事未平,其他所在恐怕没有吴县这里安全……对了,不疑究竟想要往哪里去?”
“回诸暨!”
张墨抬起头,神色变得坚毅起来,道:“都明玉前夜派人给我送信,说家母在他手里,令我十日内投顺。若是犹疑迟归,怕今生再见无期!”
“啊?”
徐佑久久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没想到,都明玉竟然把注意打到了张墨头上。诸暨沦陷的时候,张墨正好游学吴县,和巫时行他们相聚,故而躲过了一劫。这段时日常常焦心如焚,百般打探家乡的消息,好几次要不是被朋友们死死拉住,只怕早就孤身冒险回诸暨去了。兵荒马乱,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文士,九成的几率走到半途就一命呜呼。后来还是顾允安抚下他,答应尽力帮忙打听,只是战事正急,一时没有着落,却没想到真的落入了都明玉的手里。
“不疑,切莫冲动,要不再等等?朝廷中军将至,白贼很快就能平定,都明玉跟你无冤无仇,只是想要假借你的名声,未必真的行此天怒人怨的恶事,对令堂下狠手……”
张墨双目泛着泪光,黯然道:“微之不必劝了,这两日我已经想清楚了利弊,投顺无非从贼,不能尽忠,却能尽孝。忠孝不能两全,唯有舍忠取孝而已!”
徐佑平日里舌灿莲花,无理也能说出三分理来,可面对此时的张墨,却没有办法劝慰一字。三国的徐庶何等样人,为了母亲还不是委身侍了曹魏?张墨至孝至纯,以身犯险,这是圣人都无法拒绝的善举,徐佑还能说什么呢?
“我此去必会声名狼藉,为了不拖累八子社,请微之联合其余诸兄,由顾府君等有声望的人为证,公开将我驱逐出社。四声切韵乃千年未有之变革,绝不能因为我一人毁于一旦。此事紧要,切记切记!”
张墨心里明白,从逆之后,说不得要做很多违背忠义良心的事,如果有人拿着他曾为西湖八子的一员故意挑起事端,势必会对徐佑造成恶劣的影响,并且进一步影响到四声切韵的推广和传播。
与其授人以柄,不如壮士断腕,彻底和西湖八子社割裂开来。对他而言,生死荣辱、功名利禄,其实都不如为世间重建声律这件事来的重要和急切。
“或许……可以派人偷偷潜入诸暨……若瞧准时机,趁敌不备,应该可以将令堂救出来……”
张墨站起身,断然道:“微之是从钱塘经历过生死的,岂能不知从敌营中救人比登天还难?何况有你前车之鉴,都明玉定会万般小心,加上阿母体弱多病,我不能冒这个险……”
是啊,太冒险了,老人不比少年,但有差池,到时候追悔莫及。张墨蹒跚走到门口,倚门独立,月影婆娑,将身影拉出长长的寂寥,他似乎想要回头,却感觉肩上负了千斤重物,无数想与徐佑诉说的话,到了嘴边,只化作了两个字:
“珍重!”
微之,珍重!
不疑,珍重!
徐佑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口痛惜之意无以言表,突然重重一拳砸在了案几上,高声道:“清明!”
清明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房内,就如同他一直在这里不曾离开一样,静立于旁,等着徐佑的吩咐。
“告诉冬至,沿途派人暗中护送张墨。抵达诸暨后,安排两个机灵的暂且蛰伏其周围,没我的命令,不要惊动他!”
“诺!”
尽人事,听天命,都明玉城府深沉,不好相与,想从他手里救人,实在千难万难。徐佑也别无妙法,只能先安排钉子进去,然后再随机应变。
如此过了十几日,都明玉突然在钱塘称帝,改国号为吴,置太子和百官,并大肆封赏部曲。这件事既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当天师道的旗帜不再那么好用,当孙冠摆明要和朝廷站在一起,为了安抚军心,都明玉必须给予这些追随者在精神需求之外的更高的物质需求,于是登基称帝,手下的部曲可以跟着水涨船高,封王封侯,出将入相,营造一幅欣欣向荣的假象。
谁也不知道假象可以延续多久,但是当下,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伴随着都明玉称帝,一篇檄文传扬天下,细数安氏皇族七大罪,如篡魏自立,如重佛抑道,如亲小人远贤臣,如天灾频繁,如涂炭民生,如宫闱秽乱,条条直指人心不敢言处,文锋犀利之极。
再然后,檄文作者张墨被都明玉任命为吴国中书令,位居文官之首,赏万金,赐田墅,参拜不名,极尽荣宠!
张墨的投敌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在徐佑以无双才名轰动江左之前,楚国文坛半壁,以五色龙鸾张不疑和八音凤奏陆束之为首。并且跟出身陆氏的陆绪不同,张墨所代表的更多是寒门庶子,在这个门第观念严重制约个人发展的时代,想要出人头地,寒门比门阀子弟何止难上千百倍,可张墨的出现,让无数苦苦挣扎于下寮的人看到了翻身的希望,只要你有张墨一样的才华,门第之别将不再是天堑鸿沟,照样可以享誉四方,照样可以名动天下。
也正因此,张墨的投敌,给了这些于地狱中遥望天堂的寒门士子致命一击,信仰倒塌、荣誉玷污,真心被辜负的后果,就是残忍的反扑和无尽的诋毁!
捧你时,你是不世出的奇才,
踩你时,你就是无父无君的禽兽!
几乎顷刻间,张墨,这个曾经代表着无数光环和荣耀的名字,成了人人得以唾弃的过街老鼠,没有人在意他的不得已,没有人体谅他的苦衷和孝心,就连一向不吝提携张墨的扬州大中正张紫华也慨然说了两个字:当杀!
受国之重恩者,叛则无赦!
不过,张墨被都明玉不拘一格的重用,在某些方面也起到了千金买马骨的作用,很多长年郁郁不得志的文人士子开始不计廉耻的向白贼投诚,甚至有千里迢迢从益州宁州跑过来找出头机会的人,一时间白贼声势大盛,倒是收拢了不少的人才。
“小郎,这是抄来的张墨的檄文……”
徐佑从冬至手里接过,铺展于案几上,履霜站到身后,探首观望,盈盈炫目,登时入了神:“夫成败相因,理不常泰,狡焉肆虐,或值圣明。自永安以来,国家多故,忠良碎于虎口,贞贤毙于豺狼……胡僧道融,蛊惑圣心,骄横跋扈,肆暴都邑……父子成谗,兄妹相猥,朋行淫佚,毫无愧颜。观古今皇家,未见此等无耻之尤……以致流幸非所,神器沉辱,亢旱弥时,民五生气,士庶疲于转输,文武困于版筑……仰观天文,俯察人事,此而可存,孰为可亡……是故收集义士,同力协规,明玉上凭天师之灵,下罄众夫之力,翦馘逋逆,荡清京华……丹忱未宣,感慨愤激,望霄汉以永怀,盼山川以增伫,投檄之日,神驰贼廷。罪止元凶,余无所问,敕示远迩,咸使闻知。”
冷汗,顺着背脊缓缓流下,徐佑几乎半响说不出话来。张墨啊张墨,都明玉要你写檄文,应付下就得了,有必要将安子道彻底得罪了吗?这样的文章一出,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除了跟着白贼走到黑,楚国之大,已无你容身之地了!
“张不疑的手笔,果然不同凡俗!”履霜大赞道:“这篇檄文足以与陈琳辱曹操的讨贼檄相提并论……”
徐佑苦笑道:“我只怕主上没有曹孟德的心胸……哎,当初我要是再坚决些,不让张墨离开,断不至有今日……”
何濡半靠半卧,嘴里吃着顾允派人特意送来的桂花栗粉糕,漫不经心的道:“张墨救母心切,除非禁他的足,否则如何拦得住?况且若因此害得张母危殆,他必然恨极七郎,反目为仇,得不偿失!”
左彣也是一叹,道:“为人子者,孝义当先,张墨能够毅然放下一切,投逆从贼,甘心背负举世骂名,我倒是挺钦佩他的!”
何濡坐直身子,拍了拍手心的糕点残屑,对左彣的说法嗤之以鼻,道:“钦佩?我原以为张墨算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简直其蠢无比。他被逼投顺白贼,实属情有可原,只要谨慎小心,灵活应对,不被都明玉牵着鼻子走,朝廷未必会追究到底。等乱事平定,大赦之下留个命在,以他的才华,或有重见天日的机会。现在倒好,鸡飞蛋打,再没回头的可能了。所以说货比货得仍,看看七郎,都明玉威逼利诱,手段使尽,还不是拿七郎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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