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非10
 她失去了许多重要之人,当下得见小晨子还活着,心中的洞便好似被填补上了一块儿。
 有的人活着,便是对他人的治愈。
 几人在内室中长谈许久。
 荣郡王之意,自是放小晨子离去。
 他认为自己一个将死之人,留在他身边着实没有什么出路。
 小晨子却坚持要留下来——郡王待他有救命之恩,而当下郡王这般模样……他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就此离开。
 他虽无大用,却胜在还算机灵细致,换了旁人贴身照料郡王他实在不放心。
 吴景盈很尊重也很赞成他的决定。
 她并不是立即就非要带走小晨子不可。
 见到这个孩子还平安地活着,她已是十分庆幸满足了,至于他在哪里并不重要。
 离开郡王府后,在回去的马车上,吴景盈同许明意说起了此事。
 她不急不缓地说着,声音轻柔庆幸,许明意听得心中也不由泛起一丝暖意。
 原来还有着这样的内情……
 所以,此时的郡王府中,有两个值得被善待的好孩子在。
 马车外秋雨如帘。
 这场秋雨过后,京中更添了几分凉意。
 雨水休止,秋阳高升,风轻轻吹落枝叶上托着的雨珠。雨珠本无色,却过之有痕,将一树青叶又染黄了两成。
 总有些叶子长得更心急些,左右绿也绿够了,如今只想着赶紧结束这一年的任务,是以同伴们不过刚黄了些,它便已然成了枯叶,争先打着旋儿落了下来。
 太子府内,正厅外一枚心急的枯叶轻轻飘落,厅中坐着的女孩子不时望向厅外的方向。
 她着浅紫绣海棠纹宫装,发髻边珠玉宝钗精致华贵,纤细白净的手指间握着青玉茶盏,见厅外依旧无人,便收回视线,打量着厅中陈设。
 清贵雅致,简洁处可见不凡……
 正如它的主人一般叫人见之忘俗,心旷神怡。
 思及此,永嘉公主露出浅浅笑意。
 又有着青色比甲的侍女奉来了瓜果点心,但她却无心品尝,只又看向厅外方向——该不是今日又要白等了吧?
 这道声音刚在脑海中浮现,便见有一随从快步而来,道:“殿下回来了。”
 他回来了!
 她总算能见到他了!
 约是十日前刚听闻赐婚之事后,她也曾来过一趟太子府,只是未能见得到他。
 他倒是常去同父皇议事,可父皇轻易不允她靠近御书房。
 是以,她能见到他的机会着实也不算多。
 永嘉公主面上有着无法掩饰的欣喜,她连忙放下茶盏,起得身来,让贴身宫娥替她察看衣饰是否妥帖。
 谢无恙很快便来了前厅。
 年轻人着深青长袍,身形笔挺,轮廓分明的一张玉白面孔之上五官深刻而英朗。
 看着他向自己走来,永嘉公主竭力平复着心跳,福身行礼道:“永嘉见过兄长。”
 这句兄长本非她想喊的,可喊出口之际,她却有一种极矛盾的欣喜感,仿佛这声兄长……让她成了与他十分亲密之人。
 谢无恙看着她,微一点头,虽仍觉陌生,却也尽量让语气听来还算和缓:“可是有事?”
 他对海氏母女并无敌意,但若说亲近,自然也根本谈不上。
 可到底是同父异母的妹妹,对方待他示好,他也没有道理冷脸相待。
 “只是来看一看兄长……加之近来秋日转凉,母后亲手做了一件披风给兄长,我便顺带着捎带了过来。”永嘉公主笑着说道,边示意宫娥将东西拿上来。
 谢无恙看向宫娥手中托着的披风。
 鸦青色。
 他点头道:“皇后娘娘有心了。”
 永嘉公主露出笑意:“是我见兄长似乎颇喜欢深青色,才叫宫人挑了来……”
 “你亦有心了,只是听闻皇后娘娘体弱,此等劳神之事日后只需交给宫人来做即可。”谢无恙说话间,在椅中坐了下来,抬手示意她也坐下说话。
 “宫人做的哪有自家人来得贴心细致……”永嘉公主笑着坐下来,又道:“母后还说要替兄长做双秋靴呢,待会儿还要量一量兄长的足长。”
 “……”见她兴致勃勃,谢无恙沉默了一下。
 他不是说了交由宫人吗?
 没有感情作为基础,如此亲近,失了界限感,反倒叫人有些难以适应。
 永嘉公主又提议着让他试一试那披风。
 宫娥将衣物捧到他的面前。
 他接过侍从递来的茶盏,顿了顿,道:“不必了,想来是合身的。”
 他实在不适应于不熟悉的人面前试衣,如何想如何觉得不妥。
 那宫娥便退至一旁。
 知他世家教养规矩多,永嘉公主也不勉强,继而又问道:“不知兄长喜欢吃些什么点心?母后说,兄长轻易不回福隆宫,想吃些什么也是不便,便叫我问一问兄长的喜好,也好叫人不时送些来。”
 福隆宫便是原本的东宫所在,大庆延续了前朝皇太子及冠后可于宫外建府的先例,却也同时保留了福隆宫作为宫内的居所。
 听她问及喜好,称得上十分热情殷勤,谢无恙心中有所思索在。
 海氏母女与他不过只见过数面而已,若说感情自是没有,如此举动,想来无非是因为他如今皇太子的身份。
 若是如此,便当真是多虑了。
 当下也好,日后也罢,他都不可能会为难她们,她们也不必刻意如此亲近于他。
 待相处久了,一切水到渠成即可。
 当下太过刻意的相处,于双方而言只会是压力而已,实无必要。
 思及此,他笑了笑,婉拒道:“我一人独居于此,无甚格外讲究之处,一切自有下人安排妥当,着实不必劳烦皇后娘娘替我费心。娘娘的心意,我已是心领了,还请替我多谢娘娘。”
 有此一言,想必对方也能够领会他的意思了。
 永嘉公主嘴角笑意微滞。
 披风也不试,喜好也不肯告知……
 且一人独居于此——
 当下的确是一人。
 可不久之后却会有太子妃嫁进来……
 也就是说,这里很快便将会有一位女主人。
 这个念头浮现,女孩子只觉得心口处仿佛极快地被针扎了一下。
 想到近来听到的诸多传言,她忍不住开口道:“兄长,有些话桑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无恙吃茶的动作一顿。
 既是不知当讲不当讲,还是不讲为好,交浅言深,实乃不妥。
 然而已听对方紧接着说道:“我听闻,此前兄长尚是吴家世孙时,曾被许家人带回家中,险些被逼给那许家姑娘冲喜……”
 想到这件事必是他的忌讳,她的语气便尽量小心。
 堂堂男儿,尤其又是当今太子,被迫替人冲喜的经历,怎么看都是不光彩的。
 “传言不可尽信,许家并未有过逼迫之举,且许将军待我有救命之恩,更加谈不上相逼二字。”谢无恙纠正道。
 听他语气并无丝毫不满,永嘉公主有些意外。
 却又很快了然。
 他一贯教养颇好,自然不会说许家的不是。
 且救命之恩……
 “所以,兄长是因许家的这份救命之恩,才会答应要娶那许家姑娘吗?”她轻叹口气,替他抱不平道:“兄长仁厚,可如今外面因着此事,却不知有多少人在取笑兄长……”
 “取笑?”谢无恙皱了皱眉。
 这是在说什么梦话?
 难道不该是在羡慕他和昭昭的天定良缘吗?
 且对方那种同情的眼神又是由何而来——
 他家昭昭文武双全,心地良善,心怀苍生,又乃京师第一美人,世间再寻不到第二个——能娶到昭昭实乃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谢无恙真实的困惑了。
 这个妹妹的脑子,莫不是有什么问题吗?是否需要请了裘神医来看?
 “兄长贵为储君,他们自不敢于明面上议论……可暗中传开的那些流言,我听来却颇为刺耳。”永嘉公主欲言又止,却又再言:“兄长若实在觉得这门亲事不合心意,或可试着同父皇商谈一二,以求父皇收回成命……若兄长不便开口,我也可代兄长去同父皇细说的。”
 谢无恙:“……”
 对方和他,是有什么仇怨吗?
 
如意事 661 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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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对方还欲再言,他在前开口说道:“我对这桩亲事并无丝毫不满之处,更加无意让父皇将旨意收回,此事还请不必再提。”
 永嘉公主微微一怔。
 并无丝毫不满?
 这斩钉截铁说出口的是顾及所谓大局之言,还是……他的真心话?
 她仔细甄别着对方的神态,一时摸不清答案。
 可是……
 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张少女明媚的脸庞。
 许家姑娘,许明意。
 家世,样貌,皆是一等一……
 每每思及此处,她心底总会升起无法言说的危机感。
 一些本就准备好的话,也随之脱口而出:“可我听闻那位许姑娘非是性情柔顺之人,她出身将门,少不得便沾了些粗野之气,东阳王府又这般势大,难保不会愈发有恃无恐……我前几日还曾听说,她从前在京中闺秀中,便曾有过伤人之举,可见品性的确过烈。加之她一贯又与玉风郡主走得颇近,名声之上也不算好听……思来想去,恐怕并非是兄长的良配!”
 这些话亦有她的真心之言——如此女子,怎能配得上她的兄长?
 谢无恙脸上的平和之色一扫而空。
 他看着永嘉公主,声音微冷:“你也知是听闻,单单只是道听途说,便如此诋毁于人,是否有些过于浅薄无礼了。”
 方才对方提及要让父皇收回成命,他尚且可以理解为是为他的心境而虑。是以,他只当对方不知内情,便只是说明自己的想法,而未有任何怪责之意。
 可在他说明想法之后,对方却又有此言——
 如此之下,他很难不去怀疑对方真正的用意了。
 粗野之气、有恃无恐、品性过烈、名声不佳……
 昭昭得了圣旨褒奖在先,又有寿明那册传记在后,此时任谁提到昭昭,皆是称颂之言。
 一个初至京中,身处深宫之内的公主,能“听闻”到这般多的负面说法,倒也极值得深思。
 且此时当着他的面,便敢如此武断且不负责任地去评价一个不曾了解之人,这究竟是在替他考虑,还是另有目的?
 听得“浅薄无礼”四字,永嘉公主面色一阵红白交加。
 “我……我只是觉得这些传言必不会是空穴来风,才说与了兄长听。”
 “你若对她所知甚少,便不该妄下评断。”谢无恙看着她,正色道:“天下得定,有许家和昭昭一半功劳在。若无当初昭昭孤身冒险入京,便无今日之安定景象。这个道理,便是街巷间的小童也懂得。”
 永嘉公主脸色几变。
 昭昭……
 是许明意的闺名吗?
 且……这是在说她连街巷间的小童也不如的意思吗?
 “况且,昭昭是我想娶之人。赐婚之事,亦是我同父皇求来的恩典。”少年人讲得更明了些,声音亦透着不容置疑:“她品性如何,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性情是否柔顺更与旁人无关,她也不必做性情柔顺之人——”
 永嘉公主脑中嗡嗡作响。
 是他……想娶之人?
 他求来的恩典!
 所以,许明意竟就是他那位所谓心上人?!
 她此前先入为主,一直认为他那位传闻中的心上人必是出身低微者……
 身份低微的卑贱女子,总比那个出身样貌顶好的许家姑娘要更好拿捏——心中那难言却无法遏制的敌对感,让她生出了这样看似有些古怪的念头来。
 也因此,她今日才会大胆劝他反抗与许明意的这桩亲事,本以为她那些话必会说到他的心坎儿上去,却不知……他的心上人竟就是许明意!
 所以,此前未有定亲,并非是对方身份卑贱,而是对方家中权势过盛,因此才有所顾忌!
 她惊诧之余,只剩下了满心惶然。
 既如此,她这些话便真正是选错了人了!
 非但不可能说到对方心坎上去,反而是触到了他的逆鳞!
 兄长会不会因此厌恶她?
 对上那双平静却已显疏离的眼睛,她有些慌张地红了眼眶,委屈地道:“我不过也是听到了这些传言,便来好意提醒兄长几句,心中并无恶意在……难道在兄长眼中,我会是那等于背后无故诋毁她人的小人吗?”
 谢无恙面无表情地道:“从前不曾了解,今日有所领教了。”
 都不是三岁幼童,许多心思一看即破,不必扯什么无心之过来粉饰太平。
 “……”听得这句不加掩饰之言,永嘉公主身形都僵住。
 “你既唤我一声兄长,我今日便也有句话要提醒你。”谢无恙看着她,道:“你既为公主,一言一行更易被人放大,因此需加倍谨言慎行,否则于他人于己身皆非好事。”
 今日之事可大可小,他纵然不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改变对昭昭的看法,但这是他,若换了旁人、换了情形前提呢?
 他即便不该同一个初入京师、或是受了什么人利用的女孩子计较,但至少也要让她明白,越是身处高位越需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若不加以约束自省,迟早会惹出祸端。
 真到了那时,哭是无济于事的。
 “是,多谢兄长教诲,永嘉记下了……”永嘉公主垂下眼睛,眼泪砸在衣襟上。
 谢无恙站起身来:“若无其他事,我便失陪了,还请自便。”
 永嘉公主怔怔地抬起头来——他就这么走了吗?
 少年人颀长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厅门外。
 见得此状,她心中委屈更甚,泪水越发汹涌了。
 出身将门的粗野之人——她说得那些分明都是实情!
 就因那是他的心上人,所以她便成了不堪的恶人了对吗?
 四下侍从婢女虽皆是低着头,永嘉公主却仍觉难堪异常,有心想要发作,但顾及此处是太子府,唯有生生忍住。
 看着女孩子擦去眼泪,羞愤离去的背影,太子府的一名前院管事在心中叹了口气。
 被提醒了几句便觉难堪了,方才随口出言对人许家姑娘品头论足、还大言不惭要让殿下解除亲事的时候,怎就不想想自己的言行是否做到了尊重他人呢?
 这位公主殿下,日后要学的还有很多啊。
 ……
 永嘉公主回到宫中之后,将自己关在寝殿中大哭了一场。
 海氏听闻此事,带着宫人赶来,心中忐忑不已。
 她叫人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只见殿内满目瓷器碎片,一片狼藉。
 “这……”海氏不禁皱眉:“桑儿,你这是在做什么?若是……”
 “若是什么,若是传到父皇耳中,定会觉得我不懂事是吗!”扑在榻中刚哭过一场的永嘉公主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比这寝殿中的情形更加狼藉的脸。
 见她浑身竖起利刺般的模样,海氏心中无奈,苛责的话便也就忍住了,先询问道:“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不是去了太子府送披风吗?可是……太子殿下不喜欢?”
 “他不是不喜欢披风!”永嘉公主哽咽道:“他是不喜欢我!且已是厌恶上我了!”
 此时在他眼中,她必是成了耍弄心机,诋毁他心上人的可笑之人!
 “这……这是从何说起?”海氏一下慌了神,“你且同母后说得明白些,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子怎就厌恶上了桑儿?
 此前她还担心桑儿这性子会不会与太子不睦,可这段时日来看,桑儿待对方却十分尊重,甚至多有试图拉近关系之举——
 她为此很是松了一口气,还觉得桑儿总算懂事些了。
 可现下来看,竟是太子不愿接受她们的示好吗?
 她有心想要问个清楚,可无论她如何追问,永嘉公主也只是哭着不肯再说。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与羞辱。
 海氏问不出究竟来,只好暂时叫嬷嬷在旁安抚,自己则是去了外殿,询问今日随女儿一同前往太子府的宫娥。
 那宫娥却也是一问三不知,只知摇头。
 她哪里敢说。
 回宫的路上,公主便说过了,谁要是敢将今日太子府中之事说出去半个字,便拔了谁的舌头。
 这位公主殿下处罚宫人从不手软,她可不敢这般不要命。
 海氏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中不免愈发担忧不安。
 桑儿说,太子厌恶上了她,这到底是何意?
 是不喜欢她们母女吗?
 真若不喜欢……也是正常的吧。
 海氏揪紧了交握在身前的手指,心中滋味难言。
 她出身低微,见识短浅,正如那些命妇们看待她时,纵有敬重,却也只是表面而已,内心必是看不上她的。
 更何况是太子呢?
 到底不是亲生的,又无甚感情在。
 他乃元献皇后所出,身上同时有着皇室和宁阳吴氏的血脉,自幼长在吴家,自是心高气傲,目无下尘……
 她和桑儿便是那颗尘埃,注定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人前喊她一声母后,他必然都觉得嫌弃吧?
 纵然她们百般示好,她念着他住在宫外多有不便,甚至主动免了他的每日问安……
 可今日桑儿却仍是从太子府哭着回来。
 多年来自认为的处境飘摇之下,让海氏早就养成了有一丝风吹草动都要百般揣测的敏感心性。
 因着此事,她甚至一夜未眠。
 越是难眠,脑中思绪便愈发繁杂。
 窗外月色寂静,偌大的寝殿内,她只能听得到打着地铺守夜的嬷嬷绵长的呼吸声。
 她不由便想到,自入京后,他踏足玉坤宫的次数屈指可数……
 先前在密州时,为了做给旁人看,纵是歇在书房里,却也要回内院中来,而如今……
 且不知宫人们暗中要如何议论她……
 桑儿此前说,她自己不去要,时日久了别人便当真以为她不想要了——果真是这样吗?
 可连他都不肯再做戏给人看,太子又怎会敬重她呢?
 甚至……太子会不会已经知道了那件事?!
 所以才会如此不将她和桑儿放在眼中?
 思及此,海氏脑中嗡得一声,愈发慌张难安了。
 若太子知晓了,日后必还会有更多人知晓……
 万一被泄露了出去……!
 她之所以从不敢告诉桑儿,便是怕她藏不住秘密会说出去——有些事一旦说开了,被更多人知道了,眼前的一切便不复存在了!
 想到此中后果,她猛地坐起身来,手心里沁满了冷汗。
 嬷嬷听到动静醒了过来,起身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嬷嬷……”昏暗中,海氏语气不安地拿密州话问道:“你说,太子是不是已经知晓了桑儿的身份,所以才会——”
 “娘娘!”嬷嬷吓得一个激灵,困意抛到了天边去,压低了声音道:“您可不能如此胡思乱想,这等话也不是能随意说出口的……”
 合着娘娘半夜不睡,还琢磨着白日之事呢?
 见坐在那里的人全然慌了神的模样,嬷嬷无奈叹气,上前扶着人躺下,将被子拉好,劝慰道:“您不能自己吓自己,睡一觉,待明日冷静下来便能清醒了。”
 一个是不吃饭,一个是不睡觉——这两件事可都是会叫人的脑子出毛病的!
 海氏躺在那里,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浑身却依旧不得放松。
 她如今别无所求,只想留在他身边而已,她不想连这个资格都失去……
 但愿……
 但愿是她想多了才好。
 海氏双手抓着锦被,像是在试图抓住最重要的东西。
 ……
 满园桂花香时,便近了中秋。
 这一日,庆云坊东阳王府内来了一行宫人,为首之人乃是寿康宫中的掌事宫女。
 她们给许明意送来了宫中中秋宴的帖子。
 昨日送往各府的帖子已经到了东阳王府,许明意倒不曾想到,今日太后娘娘竟还专程使人单独给她又送了一张来。
 “太后娘娘怕许姑娘不去赴宴,这才特意叫婢子们跑了一趟。”那掌事宫女笑着说道:“收了这张帖子,许姑娘可不能不去了。”
 许明意也不禁笑了。
 看来太后娘娘这是深知她不喜参宴的习惯了。
 “劳烦回太后娘娘一句,三日后我一定去的。”
 “不必婢子们回话,许姑娘今日若是得闲,便可入宫去亲自同太后娘娘说。”掌事宫女又从袖中抽出一张帖子来,笑道:“太后娘娘有些时日没见到姑娘了,整日念叨着,可是等不到三日后,横竖今日便要请姑娘入宫说话去呢。”
 所以,这张帖子才是最紧要的。
 许明意算一算,自己上回入宫不过也才只七八日……怎就是“有些时日没见到了”呢?
 左右今日也无事可忙,便笑着点头应了下来。
 她曾是和吴恙说定过的,待大局定下之后,定要好好孝敬这些吃过太多苦的长辈。
 而眼下看来,好像长辈们最需要的便是晚辈们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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