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非10
 而至于为何死后还能继续做梦,她亦是惊诧无解,毕竟也是头一回死,没有经验,这般局面也是她不曾料想到的。
 只是不知这梦会不会很快便消失不见?
 她紧紧抱着崔氏不肯松开。
 察觉到她的不安,崔氏颇觉心疼,是比打马吊输了一千两银子还要心疼的那一种。
 她轻拍了拍女孩子的后背,轻声安慰:“不打紧,只是梦而已。从今日起,那些鬼怪奇谈的书且莫要再看了……”
 都怪二叔净出馊主意,说是看那些玩意儿能提神,才吓得小姑娘做起了噩梦。
 想着又道:“若当真害怕得紧,就去我那里睡几晚……”
 母亲可是这世间最有力的庇护,有母亲在,孩子才能心安嘛。
 许明时听得抽了抽嘴角。
 母亲还真是擅长趁虚而入啊。
 只是这情形委实怪异得很,他忍无可忍地出言打破:“到底还要不要我去买吃食回来了?若是不用,我便要回去看书了。”
 依旧抱着崔氏的许明意摇头。
 她不饿,更加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吃东西上头,她只想同家人多呆一会儿,多说些话。
 许明时:“你昨日不是说想吃清风楼里的冰粉?”
 清风楼的冰粉吗?
 晶透冰凉的红糖冰粉,上面盖些弹口韧道的小圆子,现铺了一层新鲜的花生西瓜碎及葡萄干……舀上一勺送入口中,甜而不腻且清爽解暑。
 许明意从崔氏怀中将头探出,眼里还挂着泪,看向许明时:“除了清风楼的冰粉和翡翠虾仁饺子,还要郭记的包子和枣糕……再有河市街的脆皮烤鸭,记得要片得薄一些,多要几张春饼……”
 “……你吃得下吗?”
 且这些地方离得不近,这是故意要累死他?
 崔氏眼一瞪:“怎么就吃不下!快些去,冰粉记得用冰块隔着,鸭肉不能凉了!”
 昭昭想吃,便是把满京城可吃的东西都买回来,一样只尝半口也是使得的。
 许明时面上不耐,却还是没有耽搁地带着小厮出府去了。
 许明意吃了个大饱。
 崔氏则因管家寻了来,说是有要事,暂时唯有先回去见了人,只又说定晚间再来陪着。
 哎,女儿太黏人也是件麻烦事啊。
 但她还受得住,不妨且黏得再厉害些吧。
 崔氏走后,阿葵端了药进来。
 “这是什么药?”许明意问。
 阿葵愣了愣:“自然是拿来治姑娘嗜睡之症的药啊。”
 嗜睡之症?
 许明意有些意外。
 这梦做得倒是古怪,竟还有她以往身患嗜睡症的事情。
 “放着吧。”
 她因这“病症”吃的冤枉药已是足够多了,梦中断没有再自找苦吃的道理,有这肚子,多吃一碗糖粉难道不舒服吗。
 “姑娘……”阿葵只当自家姑娘的性子又上来了。
 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向来谨慎周全的丫头竟不曾再多劝。
 这时,外间传来了说话声。
 “昭昭可是醒了?”这是一道娴静悦耳的少女声音。
 许明意微微皱眉。
 脑海中刚有什么思绪浮现,下一刻却忽然陷入空白。
 “姑娘!”
 阿珠忙将坐在椅中猝然睡去的许明意扶住。
 “昭昭又睡去了?”
 见得阿葵出来,外间等着的少女探着头低声问道。
 少女十六七的模样,身形生得高挑窈窕,五官趋于寻常,然肤色白净,穿衣首饰看似简单却花了心思,因此倒也堆出了几分干净素雅的气质来。
 阿葵轻一点头,少女便担忧地叹息了一声。
 她与阿葵一道出了外堂,忽而问:“听说今日夫人来过了?昭昭近来因患病之事脾气难免有些收不住……未曾惹恼夫人吧?”
 “姑娘与夫人相处甚好。”
 少女面上浮现出半真半假的讶然之色。
 原来她听到的消息竟是真的?
 昭昭当真抱着夫人喊了母亲?
 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见阿葵脚步匆匆,已经回了抱厦。
 ……
 如此过了三日,许明意再次从昏睡中醒来,却是靠在窗边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场梦当真太长也太真实了。
 而她起初一心沉浸在重见家人的喜悦当中,许多细节来不及去细思,这两日细细观察,却是越发感到意外。
 从镜中自己的容貌和身边所有人的年纪,以及眼下她祖父很快就要回京等大小事来看,她这场“梦”,竟处处都是六年前的情形!
 这到底是做梦,还是她真的就回到了十六岁?
 纷杂的猜测在脑海中浮现,许明意一颗心跳得飞快。
 眼下,她需要去印证这些猜测——
 “姑娘,该喝药了。”
 阿葵端着药走了过来。
 许明意道:“阿珠去外面守着。”
 阿珠没有迟疑地应下。
 “这药以后都不必再煎了。”许明意看着阿葵手中托盘上的药碗直言道。
 阿葵意外地看着她。
 女孩子语气平静,看起来与任性毫无关系——可若不是不愿吃药,姑娘何故说出这样的话?
 毕竟她家姑娘向来惜命的紧,此次得了这怪病,许多时候两眼一睁头一句话就是:“阿葵,我的药呢?”,每每请了新的郎中或是太医来,少不了要问一句“大夫,我这病可会死人?”
 因有一位郎中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老夫从未见过此等怪病,长此以往地睡下去,失调之下,只怕要毁了身子根基”,姑娘强忍到那郎中离去,转头就闷在枕头里大哭了一场,兼以直白地抽噎道“我还年轻不想死”,“我若死了,祖父和父亲定是受不住的……这般细细一算,没了我,镇国公府十之八九也要垮了”——这么一说,哭得更凶了。
 想着这些,阿葵的眼神担忧之余更多的是困惑:“姑娘为何不愿吃药了?”
 许明意不答反问:“此前数次我不愿吃药,你也未有劝太多,这是为何?”
 
如意事 004 印证
 这几日她虽是痴痴茫茫的,却因过分看重眼前的一切,由此也留意到了阿葵的异常。
 阿葵果然怔住。
 又听许明意道:“因为你也觉得这药治不好我的病,对是不对?”
 阿葵霎时间瞪大了眼睛。
 “姑娘……”
 她下意识地就想安慰许明意,然而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还是神色复杂地点了头。
 “是,奴婢觉得那些药或许是无用的……”
 正斟酌着要如何往下解释时,已听面前的姑娘拿平静而笃定的语气讲道:“拿治嗜睡病的方子来解毒,自然是无用啊。”
 “姑娘!”阿葵神色震动,这话姑娘是从何处听来的?
 “你是何时察觉的?”许明意问。
 阿葵强压下内心的惊惑,答道:“也就是这几日而已……姑娘的病来得古怪,起初不过是一场寻常风寒,如今却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奴婢就想着,有无可能姑娘并非患病,而是……奴婢虽医术不精,却听闻过这世间有许多奇毒,也是分起源与派系的,若是不知其门道,根本诊不出究竟来……”
 宫里的太医们所擅的乃是医术,读得亦多是寻常医书,对毒理固然不会一窍不通,可却不见得会对那些形形色色的奇毒也了如指掌。
 见许明意面色未有变动,阿葵才又低声往下说道:“奴婢这几日暗中在翻看娘亲留下的那些残缺不全的医书,昨日竟当真查到了这世上确有可致人终日昏睡的毒物,只是奴婢看不大懂,那些稀奇古怪的药名听也没听过,其上也不曾载有解毒之法……”
 且那书看起来也不大靠谱的模样,说是医书,半道竟还不务正业地说起了巫术来,更还说到了鬼怪之事,越扯越玄乎就罢了,更可恨的是说了一半还没有下文了!
 ——害得她大半夜又是担心姑娘的病症,又忍不住去想那中了狐媚之术的书生究竟如何了,直是一夜没能合眼。
 “若我今日不曾问你,你打算怎么做?”许明意看着她。
 阿葵和阿珠一样,都是她生母给她留下的丫鬟,阿珠的父亲是她生母的家仆,如今仍在定国公府里做事,只由她差遣——阿珠的一身武艺,便是他所授。
 阿葵的娘亲本是一位医婆,在她生母去世之后不久,也随主子去了。
 阿葵懂些粗浅的医术,且心思细腻,亦是值得她信任的丫头。
 可这个小丫头,却溺死在了明日深夜。
 那时她终日昏睡着,府中的人恐她伤心又迟了好几日才将此事告知于她,因此她并未有机会觉察出任何异样。
 可如今却不同了。
 眼下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并非是患病,而是中毒。
 既是中毒,便该有下毒之人。
 而此时隐隐觉察出了此事的阿葵突然出事死去,就显得过分巧合了。
 “奴婢本想着,或可将这猜测说与老爷听……叫老爷来想想法子,再寻些擅长解毒的郎中来给姑娘瞧瞧。”
 虽只是无凭无据的猜测,可事关姑娘,她总要一试。
 至于为何不直接同姑娘讲?
 她是怕姑娘会被受不住打击昏死过去啊。
 当然,她也是吓得不轻的,昨夜想那鬼怪之事的下文时,始终也是眼含泪水的,姑娘惜命,离不开姑娘的她也怕姑娘出事啊。
 看着眼睛红红的丫头,许明意心中浮现了一个猜测。
 阿葵说,打算将此事说与她父亲听。
 可她父亲若是得知了,必然不会不重视此事。
 那么,阿葵的猜测会不会是被什么人提早察觉到了,所以被提前灭了口?——阿葵懂医从不是秘密,又日日侍奉在她身侧,或本身就会成为对方防备的对象,若有丝毫异样只怕都会引起对方的疑心。
 究竟是谁下的毒,她无法确定。
 她得知自己中毒,是在被吴家送去扬州养病之后,裘神医替她诊出来并医好的,而那不久,镇国公府就出事了。
 中毒的往事,也就无从查起。
 但在她心底,可疑之人,却一直是有一个的——
 “依着这方子去抓药。”
 阿葵看着自家姑娘递来的药方,满脸迟疑之色:“姑娘……这能行吗?”
 惜命如她家姑娘,为了这怪病可谓百般法子都用尽,近来甚至也是在亲力亲为地翻看各类医书的……所以这方子该不会是从哪本医书的犄角旮旯里抄来的吧?
 许明意不多解释,只道:“试试吧。”
 阿葵心酸地点头。
 姑娘这是为了能活下去而不想放弃任何一丝希望啊。
 如果这方子叫正经郎中看了之后没有妨碍的话,那就试试吧。
 “暂时不要同任何人说起换药方的事情。”
 许明意交待道:“此外,还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如意事 005 祖父归京
 阿葵点头。
 “姑娘您交待便是。”
 ……
 次日,是许明意的十六岁生辰。
 因抱病在身,便未似往年那般宴请京中贵女上门庆贺。
 即便如此,从清早起,各府小姐的生辰贺帖还是接二连三地送进了镇国公府,并着或精致贵重或冲着许明意的喜好来送的各式生辰礼。
 其中亦有从宫里送过来的。
 这倒不是因为许明意多么擅长交际。
 她性情算不上温婉,也半点不圆滑,甚至还有几分将门小姐骄纵的名声在外,人缘之所以还能这般好,不外乎是因镇国公府的地位罢了。
 大齐建国不久,她的祖父,当今镇国公许启唯,也正是刚打了胜仗还朝的许老将军,当年乃是同先皇一起打天下的开国功臣,在朝中威望甚重,亦极得百姓景仰。
 而许明意身为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身份自然非寻常贵女可比。
 这一日,许明意难得一大清早便醒了来。
 用罢了早食之后,见自家姑娘认真看了那些生辰礼,阿葵暗暗有些奇怪。
 往年这些东西,除了没有署名的那份儿,姑娘根本都懒得去细看的,只会叫她们仔细整理了礼单以便来日回礼而已。
 许明意放下了手中的匣子,眼神涌动着。
 果然都一样——
 其它的生辰礼她或许没什么印象,但有两份她绝不会记错。
 皎皎送来的是整整一匣子大小相仿且晕彩极好的南珠,据说是攒了一整年的,送给她穿珠帘用。
 吴皇后送来的是一套宝石头面首饰,另还有一柄做工精细的团扇。
 许明意拿起那柄绫绢扇,扇柄坠着平安结,扇面上以卓绝的苏绣勾出了一幅燕飞图,一旁又有一行小字:终温且惠,淑慎其身。
 一套宝石头面,对镇国公府的姑娘来说称不上稀奇,然身为中宫皇后,这般送礼称得上中规中矩。
 至于这柄扇子……
 夏日里正是能用到的时候,又系了一枚平安结在,于病中的许明意来说,送得也正是合情理。
 先前许明意便是这般想的。
 但兴许是后来经历了太多事情,眼下她事事总爱过分多去留意思索。
 尤其是同吴许两家有关的。
 她正盯着那柄扇子瞧,只听得丫鬟来禀,说是:“柳姑娘到了。”
 “叫她进来吧。”
 柳宜走了进来。
 “听说昭昭今日醒的早,我便去厨房给你煮了一碗长寿面来。”她手中端着托盘,笑着道:“还有几样小点心,都是以往你爱吃的。”
 许明意微微点了点头:“有劳你了。只是我刚用罢早饭,且先放着吧。”
 “那便尝一口好了,图个吉利嘛。”
 柳宜在她身边坐下,将碗碟放在二人中间的小几上,递了筷子到许明意面前。
 “我当真不饿。”
 许明意晃着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柳宜笑着点头,好脾气地顺着她:“那就先不吃。”
 许明意一向娇惯,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可从来不管别人的颜面好不好看——可谁叫人家是镇国公府的嫡女呢?
 “昭昭这扇子倒是精巧得很,瞧着像是宫里的东西。”她好奇地问起。
 许明意淡淡地“嗯”了一声。
 柳宜也不在意她的冷淡,只认为是因病中心情不妙。
 目光扫过许明意手中团扇,又看向那些琳琅满目的锦盒匣子和帖子,她喟叹了一声:“这般比较之下,我备下的生辰礼,倒是寒酸地拿不出手了。”
 这话倒不难接。
 一句“心意到了即可”,也就和和气气地揭过了,可偏偏听那靠在椅子里的许明意兴致阑珊地道:“不送也没什么。”
 眼下她一刻也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同无关紧要的人说废话这上头。
 当然,若是面前的人当真如表面看来这般和善,她也不会这般。
 柳宜的脸色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自还是要送的,只是希望昭昭别嫌弃就好。”她勉强笑着说完这一句,就起了身道:“你好好歇着,我去厨房瞧瞧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夫人说了,晚间咱们自家人还是要庆贺一番的。”
 阿葵暗暗嫌弃地拧眉。
 什么自家人啊,她又不姓许。
 脸皮这么厚,莫不是脸同脚底板长反了吗?
 “阿葵,送柳姑娘。”许明意道。
 阿葵应了声“是”,顺便端起了一旁盛放着药碗的托盘。
 柳宜来不及去细想许明意今日的态度,就看到了那碗中不曾动过的药。
 “昭昭还是不肯吃药?”
 出了前堂,她低声问阿葵:“这怎能由着她任性呢……你和阿珠该是好好劝一劝的。”
 “这药本也无甚作用,姑娘不愿喝就先不喝了。”
 柳宜叹气道:“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呢?”
 阿葵脚下未停,看着前方,似自语般说道:“未必就是病呢……”
 “什么?”柳宜愣了愣。
 阿葵摇摇头没说什么。
 柳宜又道:“昭昭这病马虎不得——”
 “这是自然。只是这些郎中太医都不顶用,我正想着待今晚老爷回来之后,同老爷问一问,能不能请些江湖郎中来给瞧瞧。”阿葵喃喃着,眼底似有思索。
 “江湖郎中?”柳宜忧心忡忡地道:“我以前常听人说,有些江湖郎中用药极不讲究,看着是有奇效,实则极伤身子……昭昭身子金贵,怎能叫江湖郎中来看?你便是同老爷说了,他只怕也是不会同意的。”
 阿葵似犹豫了一瞬。
 却还是道:“万一有人能医得好姑娘呢,总要试试吧。”
 柳宜欲言又止,然阿葵疾走几步,已将她甩在了身后。
 屋内,许明意又沉沉睡了去。
 解毒非一日之事,昨日才换的药方,她这一睡便睡到了临近傍晚。
 醒来时,还是觉得没睡够似得,仍是困得厉害。
 “姑娘醒了。”阿珠撩开了纱帐。
 随后便是阿葵的声音。
 “姑娘醒啦?”
 相比阿珠的沉稳淡然,她显得激动得多,走到床边道:“姑娘,老太爷回来了!”
 思绪尚且朦胧的许明意顿时精神一振。
 祖父回来了?!
 是,她记得,祖父就是在她生辰这一日抵京的!
 等等——
 她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如意事 006 那个少年
 许明意紧张地转过头看向面色激动又隐隐透着怪异的阿葵。
 接下来该不会是……
 “老太爷还带回来了一位公子呢,说是给姑娘冲喜用的……”阿葵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
 自古以来,她只听说过女子冲喜,眼下姑娘这事还怪新奇刺激的呢,是话本子上都没有见过的。
 “……”
 许明意彻底不困了。
 确切来说,这四五日间,她从未如此时这般清醒过。
 ……
 镇国公府前院客房中,此时隐隐有些嘈杂。
 房中的床榻上躺着一名样貌俊朗的少年,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眼睛紧闭着,薄唇微有些发白。
 “长得倒是难得一见的好看……”
 披着靛蓝长衫,面上胡须杂乱的中年男子双手拢在袖中,仔细打量了床上的少年片刻,又上前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胸膛和手臂,满意地点头道:“看着单薄,实则不然。”
 一旁的许明时面色复杂。
 二叔这种验看货物一般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我带回来的人,还能差了?”一旁刚换下盔甲的许老将军捋着花白的胡须道:“姚先生说了,拿他来给昭昭冲喜,昭昭的病定能好转痊愈。”
 “祖父……”许明时到底没忍住开口,“姐姐的病固然要紧,但是嫁娶之事事关女子终生,如此就轻易决定,会不会太轻率了些?”
 他知道祖父疼爱许明意,可女儿家嫁人是最重要的事情,嫁错了人,耽误的可是一辈子。
 他虽才十岁,生在这等权贵之家,自也懂得这个道理。
 “这有什么?”许启唯大手一挥,浑不在意地道:“不过一个男子而已,冲喜过后,若昭昭不喜欢,休夫就是了!”
 病好了,想再挑什么样的没有?
 至于再嫁会惹人非议?
 非议是能当饭吃,还是能抵他孙女的命?
 若日后昭昭实在不想再嫁,留在镇国公府享一辈子清福就是了!左右嫁人图得就是一个归宿和舒心!
 “……”许明时沉默了。
 或者说,他被说服了。
 且他突然觉得,女子嫁人这种事情好像还挺随意的?
 没人留意到床上的少年额角跳了跳。
 活到十七岁,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时这般廉价过。
 “父亲这想法固然可行……”二老爷许昀思索着道:“可我瞧着这少年,气度亦是不凡,绝非是寻常人家出身啊。婚姻之事,总归还需两家点头同意……”
 “放心,这点小事,办法有得是。”
 许老将军胸有成竹。
 “那昭昭那边呢?”
 “这丫头随我,凡事一贯想得开,把利弊说通了还怕她不点头吗?”
 许昀和许明时脸色各异。
 这倒说不好……
 见得儿子和孙子眼神,许老将军莫名也有些没底了,正色想了片刻,负着手皱眉道:“姚先生卜算,从未出过错,事关昭昭的身体,这一回绝不能由着她来,她若不同意——”
 顿了顿,道:“咱们就一同好好地劝一劝,想法子求一求,她素来怕人唠叨,听得烦了,总会答应的。”
 “……”
 真是不失为一个实用的好办法啊。
 许昀和许明时先后点头。
 “父亲!”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是镇国公世子、许家大老爷许缙刚从礼部下值,连官袍都还没来得及换便找了过来。
 不同于二老爷许昀的清瘦,许缙近几年来愈发体胖,年轻时的英俊气已被拿重金养出来的肥肉挤散了七七八八。
 “父亲回来了!儿子听说父亲——”
 许缙踏进房内朝着老父亲行礼,话刚说到一半,就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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