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只是村长
作者:葫芦村人
 “刘先生,被选为时代封面人物,您有什么感想?”
 面对记者的问题,刘春来咧嘴一笑,“有啥敢想的?我只是村长!”
 记者差点吐血而亡。
 “刘先生,葫芦村在短短三十年成为全球第一大企业,能传授一下经验吗?”记者又问。
 “我只是村长,这是所有村民在我们支书带领下取得的成绩。”
 记者不死心“刘先生,听说葫芦村任何人都不能反对您的决定?”
 “谁放特么的屁?老子只是村长,真的,只是村长,村长要归支书管的。”刘春来怒了,这记者真不是个东西。
 “支书是您父亲,都说整个村是您……”
 “来人,把这记者丢河临塘去清醒下!”刘春来懒得废话,“记住,我只是村长,归支书管,别特么的挑拨我们内部关系……”
 坐在一边裹叶子烟的刘福旺放下了已经扬起的一尺长筒烟竿。
我真的只是村长 001 刘春来,滚出来受死
 昏暗、低矮的土墙屋,约七八平米。
 油漆斑驳的八仙桌。
 桌中央,装着下饭剁辣椒的水果罐头剩下的玻璃瓶上,点着一盏空墨水瓶制成的煤油灯。
 灯芯很短。
 比黄豆粒大不了多少的火苗上,一道黑烟笔直往上。
 八仙桌四周,各有一根长条板凳。
 “爹,我不复读了。鬼门关走一遭,也算好事。我是男人,应该承担起责任。老四才17,嫁个二婚,还给个10岁的娃当后妈,这让人戳脊梁骨。”
 微弱灯光下,背对着门坐着的刘春来把手中用来扇凉赶蚊子、竹篾编的蒲扇放到桌上,一脸坚定地看着坐在对面,一道从额头斜到耳边巨大疤痕、满脸褶子的刘福旺。
 蒲扇带起的风,让微弱的灯光好一阵摇曳。
 刘福旺没吭声。
 一手举着一尺长的筒烟竿,不停吧唧着。
 烟斗内的叶子烟,刘福旺每吧唧一口,火光就明亮地闪一下,从他口里喷出一团烟雾,消失在黑暗中。
 “考大学,当国家干部,才有更好前途,考不出去,你知道后果……”
 一直到烟锅子里烟燃完,刘福旺把筒烟竿反过来,烟锅子在八仙桌边缘磕了嗑,才沉声开口,依然没看刘春来。
 同时,又开始借着油灯微弱的光亮,把摆在桌上的油纸烟袋摊开,继续裹叶子烟。
 “爹,我不是这块料。今年预选都没过呢。”
 刘春来看着老爷子放在桌子上那一尺长的筒烟竿,叹了口气。
 他怕老头用烟竿打他。
 家中经济太差,刘春来不敢再选择复习,再战来年高考。
 贼老天,让他一个好不容易熬出头的创业者,光溜溜地回了遍地机会的八十年代。
 还没等刘春来迈出走向世界首富的一步,现实就给了他沉重一击——一个从77年恢复高考后,连考六年,专科线都没上过的新身份,这一次,连预考都没过,而且为了让他继续复读,老娘准备把17岁的四妹嫁给一个打死了媳妇儿、带着一个儿子的三十多岁瘸子。
 这个刘春来,无耻程度已经惊天地,泣鬼神。
 六年高考,刘春来肯定想当国家干部,为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添砖加瓦,可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鏖战六年高考,真实情况仅为不回家种地!
 前一阵,第六次高考预考成绩出来,刘春来这次甚至无法参加今年高考。
 定亲五年的王家村村长王青山家直接退亲。
 成为村子里第348号光棍的刘春来自然觉得没脸,跳了村口的河临塘。
 于是,42岁的刘春来成了24岁的刘春来。
 刘福旺老两口生娃四个。
 刘春来是老大,二妹刘夏青跟三妹刘秋菊都已嫁人,老四刘雪明年高考。
 现在的刘雪,却因为不成器的大哥,面临辍学嫁人,别人还在上课,她则被叫回家准备家人……
 刘雪,今年才17!
 这里,是方圆百里最有名的村——葫芦村。
 有名,有很多原因。
 八大王入川时期就盘踞,直到长征时候投了红军,一直抗粮抗税却保境安民的磨盘寨土匪;清末村里有人率先参加保路运动;军阀混战时期村里不少壮丁主动卖身军阀、获得安家费后再逃跑,然后征兵又去得安家费;川军抗日村里不成年的孩子都上了战场……
 都是葫芦村声震百里的原因。
 最出名的原因,却是让县乡各级政府领导都头大的问题——穷、光棍多!
 大会小会,各级领导点名,如何不出名?
 当年杀过鬼子,打过老蒋,朝鲜战场上跟美帝拼过刺刀的刘福旺,谢绝政府挽留,默默回了农村老家,投身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事业中。
 从那时候起,刘福旺就支书村长一肩挑。
 作为春里第一人,刘福旺对儿子也成了光棍如何不闹心?
 闺女不愁嫁,可儿子娶不上媳妇儿,他这村支书兼村长,以后还怎么领导社员工作?
 妻子杨爱群见丈夫刘福旺日日夜里唉声叹气,加上自己也怕儿子一辈子光棍,断了老刘家香火,脑袋一热,心一横,居然同意把17岁的刘雪嫁给隔壁望山公社粮站站长郭元林家死了媳妇儿几年瘸腿儿子郭旺。
 原因无他,郭家愿出400块彩礼,随时可安排刘春来到粮站先当临时工,慢慢转正……
 刘春来如何能坦然接受?
 17的花季少女放弃大学梦,嫁给一个35岁、打死老婆的瘸子,给一个10岁的孩子当后妈,换来的彩礼让他去复读?
 如果不是自己也是当事人,刘春来会觉得,这是网络上为了吸引流量的段子。
 然而,这里不是网络时代,是八十年代初期。
 改革开放的初期!
 摸着石头过河的初期。
 “爹,你之前不就希望我回来跟你干,带领咱们村脱贫吗?我也是党员!要起带头作用的。”
 刘春来见老爹裹好了叶子烟,估摸着老头子动手的可能性,小心开口。
 “啪~”
 额头有点痒,打了一巴掌,刘春来摊开手,放到油灯下,一只蚊子开肠破肚的尸体躺在了他的血泊中。
 “脱贫?不读大学你能如何带他们脱贫?老子56年回来,到现在,27年都没能让村里脱贫,反而越来越穷,你一个书都读不好的瓜娃子,比老子还厉害?”
 刘福旺怒眼圆睁,呼吸有些急促。
 手中烟竿不停敲着八仙桌边沿。
 这是准备武力镇压的先兆。
 “爹,国家改革开放了!咱的思想,也得改革,也得开放,地里刨食只能越来越穷!”
 刘春来嘴角抽搐了一下,盯着那烟竿,语速很快。
 他不敢说自己至少比刘福旺书读得多,高中都读了7年。
 现在加上他刘春来,整个大队348个光棍,而且还不算22岁以下没对象的。
 整个大队,6个村民小组,全村共2237人,光棍348……
 幸福公社四大队,是方圆百里内最穷,光棍最多的村。
 县里每次开会,公社领导们抬不起头;公社每次开会,刘福旺这个四大队的带头人同样抬不起头。
 不是刘福旺不努力,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时,开荒造田、山顶修水渠、搞小炼钢作坊等各种工程,刘福旺带着全大队折腾了几十年,村里却越来越穷。
 大队没任何矿产资源,田土少,人多。
 农业学大寨时,刘福旺带着全大队男女老少在石头上造田,全村新增四百多亩土地。
 结果,人口在那之后,从1457人激增到现在的2237人……
 刘福旺带着乡亲们无论怎么干,都填不饱两千多人的肚皮。
 现在,包产到户了。
 别的村,粮食产量激增,交够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自己的不仅能让所有人填饱肚皮,还能在过年过节扯几尺布给家里老人孩子添置新衣,一月总能割上二斤肉解馋。
 四大队也分田到户了。
 人多,地少,大多数还都是山上没水源,庄稼靠天的土脚薄弱旱地。
 每年交公粮,村里所有粮食产量都不够交国家的,更不要说乡一级的统筹跟村一级的提留。
 包产到户后,整个村子更穷。
 依然处于吃粮靠返销,用钱靠救济,生产靠贷款的日子。
 无论是公社的领导,还是县里领导,都不愿意提起幸福公社四大队。
 “瞎球扯,农民不从地里刨食,难道还像城里那样坐在办公室上下班?”刘福旺冷哼一声,眉头一挑,“县里的厂,都不从村里招人,咱欠账太多……”
 “爹,改革开放了,国家一直强调搞活农村经济,这是大政策。年初,省里大会小会不都说要加快农村商业体制改革,全面搞活农村商品流通,大力支持各种专业户跟家庭‘几小’产业?不管大寨,还是小岗村,不都是活不下去了才折腾?只要努力,咱也能成大寨跟小岗村那样的,让全国都来学习,到时候你这支书出场,县长都要老远打招呼……”
 刘春来来了这时代好一阵,融合的记忆却让他对眼前这年过半百的老人的很了解。
 八十年代,遍地黄金。
 成不了华西村那样的,亿元级别的村有困难么?
 当然,村子发展问题,那是后面的事儿。
 现在必须解决眼前的麻烦,不能让还剩下的一个妹妹被坑了。
 17岁的女孩子,读书考大学,当国家干部才是王道。
 嫁啥人,给人当啥后妈?
 刘春来再无耻,也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在眼皮下发生。
 旁边的灶屋。
 茅草做顶,四周用不高的竹篾编成的墙同样不高。
 墙缝中,透露出微弱的灯光。
 更多的,则是浓密呛人的烟雾。
 “咳咳咳……”
 屋里,不断传出咳嗽声。
 烟雾缭绕的房内。
 一盏同样用空墨水瓶制成的油灯,挂在被烟熏得黢黑的烟囱上。
 随着锅盖揭开,灶上大铁锅里翻滚的开水升腾起的热气,让弱小的火苗不断摇曳,随时都要熄灭。
 “死丫头,尽拿褐色的干啥?外壳怎么染红?在家都这样,以后到了婆家,还由着性子,那日子能好过?”
 杨爱群看着黑乎乎灶台上木制半升里褐色外壳的鸡蛋,气不打一处来。
 看到坐在灶门口不时用手中火钳胡乱拨弄灶塘里湿润柴草发呆的四闺女刘雪就是火大。
 穿着一件肩膀跟手肘处都打着各色补丁、洗得掉了色花格子衬衣、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刘雪,坐在灶门口默默想自己的心事,也不理会杨爱群。
 灶孔里慢慢燃起来了火光,火光照出了刘雪呆滞的眼神。
 湿润的茅草终于烧得旺了起来,可很快就熄灭,留下泛着红的黑灰,如同刘雪此时的心情。
 “哼唧~哼唧~”
 灶屋侧面,一道篾条编成的门后面,传来了猪拱圈板的声音,提醒着主人,它们还饿着呢。
 “发啥呆?赶紧去拿白壳鸡蛋,你说养你们干啥,一天猪也不晓得喂!”
 听到猪叫,杨爱群更气,转过身,就拿着放在猪圈门口用竹子一头划开、一摇晃就响的响告棒往猪圈而去。
 “哗~啪……”
 “发瘟的,整天喂不饱,就晓得叫……”
 “嗷~”
 很快,响告棒打猪的声音、杨爱群的骂声、猪的嚎叫声就交织在一起。
 “发瘟正好,还能吃口肉。我天天打猪草,到头啥好处都没得,倒便宜刘春来那个狗曰的……”刘雪眼神中有了神采,仿佛猪真的要发瘟一样。“妈,你说破天都莫用,我要考大学,要嫁人,喊刘春来嫁。”
 这顿时让杨爱群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差,这一晚上,四丫头让她火大无比,就怕明天婆家人来了,这丫头搞事。
 现在听了,直接从猪圈门口冲出来。
 “猪发瘟了有个猪**儿给你吃!考啥大学?考上也是便宜了别人家……”杨爱群骂了好一阵。
 刘雪也不吭声。
 骂了一阵心情好转不少的杨爱群看着一脸讥讽盯着自己的刘雪,没来由心中一阵发慌,赶紧软了下来,语重心长地说:“雪啊,你哥今年24了,这要是成不了一个家,咱老刘家香火就断了……”
 “刘春来那狗曰的不是我哥!他不配!当人他都不配!杨爱群,你今天说破天都没用!如果非要我嫁瘸子、给一个10的娃当后妈?行,抬着我尸体去!”
 说完,刘雪把手头火钳往灰槽里一丢,火也不烧了。
 “雪啊,你哥24了,刚落榜,又遭王家退亲,好不容易捡回条命,小时候,你哥天天背着你,你把他奶都吃到一卡长了,这些你都忘了……郭家孩子人虽然差点,年龄大些,又是二婚……可他们那边不用挨饿,再说了他家愿给400块彩礼,还给你安排工作,哪怕你哥不复习,这钱也能开门亲……”
 “呵,杨爱群,你为400彩礼卖闺女?你儿子是你生的,我是狗下的?你说卖就卖?我给你说,休想!今晚上,要么我死,要么刘春来死!我死之前,先杀了刘春来!”
 刘雪哄着眼睛咆哮着蹿起来,蹿到案板边上,抓着菜刀把,提起明晃晃的菜刀就往外冲去。
 杨爱群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看到刘雪拿刀,双腿一软,怕闺女真砍了儿子,强撑着追了出去。
 “嗷呜……”
 刘雪一手养大的老黄狗看到主人出来,窜上来想撒娇,被提着菜刀的刘雪一脚踹了好几米远。
 只能一脸委屈地在黑暗中惨嚎。
 “刘春来,滚出来,你让我没法活,你也别活着害人了……”
 提着菜刀的刘雪,一脚踹开了堂屋那用篾条编的门。 
我真的只是村长 002 嫁啥人?滚去考大学
 竹篾编成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敷在篾条上的泥土扑簌着直往下落。
 门被踹开带起的风,让堂屋八仙桌中央罐头瓶上油灯上的小火苗摇晃不已,最终熄灭。
 堂屋里陷入黑暗。
 刘春来跟老头子的谈话进行不下去了。
 “刘春来,你个灾舅子,滚出来受死!”
 没等屋中两人吭声,刘雪左手叉腰,右手握着菜刀指着黑暗的屋里颤抖着叫阵。
 她爹在屋里,黑暗中看不见,也不敢冲进去伤了她爹。
 “汪汪~嗷呜~”
 刚被踢了一脚的大黄狗还没痛过,又被出来追刘雪的杨爱群一脚踩到后腿,随后被杨爱群踹了一脚,更是惨嚎不已,夹着尾巴跑远了。
 一瞬间,大黄狗开始怀疑狗生。
 家里对它最好的两个女人,怎么都如此暴躁?
 难道得了她们经常说的狂犬病?
 不对,那应该叫狂人病。
 “我的先人呐,你拿个刀,伤着你爹怎么得了……”
 杨爱群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刘雪手中的刀,不敢靠近,也不敢提儿子,而是拿刘福旺说事儿。
 闺女脾气如何,当妈的比谁都清楚。
 从小刘福旺就没打过家里闺女,倒是儿子挨的多。
 不仅如此,刘福旺更是把部队里学来的拳教了闺女,就老四练得厉害。
 刘雪从读小学开始,班上欺负她的男生女人,就没有几个没被打哭的,赔礼道歉、赔医药费啥的杨爱群也没少。
 “杨爱群,你离远点!别想着用卖我的钱给刘春生祸害!今晚上,我杀了他,自己也不活了……刘春生,你给我滚出来。”
 气得直颤抖的刘雪铆足劲要跟刘春来拼命。
 看着老娘过来,用菜刀威胁着老娘不准靠近。
 里面看不到,她不敢冲进去,也许是怕老爹,也许是怕误伤了老爹。
 “汪汪汪……”
 大黄狗对着外面叫了起来。
 显然,听到吵闹,大热天在外面乘凉的人,看热闹来了。
 “啪!”
 黑暗中,传来了清脆的巴掌声。
 “……”
 沉默。
 “嗤~”
 火柴划燃,堂屋中的煤油灯再次亮了起来。
 刘春生点燃了被门风扑灭的油灯,再次看了手掌上的蚊子尸体,有些心痛自己的血液。
 这年头,没营养,生点血不容易。
 刘雪终于能看清楚屋里,扬起菜刀便要冲进来。
 刘福旺手中的烟竿往桌面上重重一磕,眼睛一斜,冷哼一声看着刘雪,“涨本事了,敢在老子面前动刀!”
 “爹,杨爱群让我嫁瘸子,给一个比我小7岁的娃当后妈,我不活了,刘春来也别想活!”
 手中握着菜刀的刘雪,被老爹盯了一眼,浑身如遭雷击,也不敢再往里去。
 只能带着哭腔质问老爹。
 “当后妈怎么了?粮站那是铁饭碗,难不成你愿意天天在家喝红苕叶子汤吞高粱米?”
 杨爱群火了。
 闺女不识好。
 嫁过去,闺女自己能成粮站职工,吃公家饭,儿子也可以。
 两个铁饭碗啊。
 在她看来,当后妈无所谓,粮站的铁饭碗才靠谱。
 反正要嫁人,嫁谁不是嫁?
 “闭嘴!不嫌丢人是不?”刘福旺呵斥了杨爱群一声。
 杨爱群被刘福旺呵斥,顿时不依。
 “刘福旺,春来可是你老刘家的种,他娶不到媳妇儿,断的可是你老刘家的香火!在屋头,吃不饱穿不暖,谁家闺女会嫁进来?”
 只要儿子能离开这鬼地方,杨爱群才不管其他。
 从嫁给刘福旺开始,不涉及到儿子,她就啥都依刘福旺。
 刘雪看着老娘,气得笑了,指着杨爱群问,“杨爱群,我不是老刘家的种?”
 刘福旺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母女两吵架,啥话都敢说,恨不得一句话气死对方。
 生生让周围人看了笑话。
 以后他这个村长支书还怎么干工作?
 “老四,闹腾啥?回去收拾东西,明天滚回学校上课。”
 饶是四妹不待见到提刀来见的程度,刘春来也觉得不吭声不行了。
 这个家的人,除了老娘,都是暴脾气。
 “刘春来,你龟儿子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想用我的彩礼钱去城里晃,想都别想!”
 刘雪银牙快要咬破嘴唇,握刀的手不住颤抖。
 她想砍死刘春来,可老爹那眼神盯着她,不敢动。
 “春来啊,雪上学也不过为了铁饭碗……”杨爱群急了。
 闺女去上学,儿子考不上大学怎么拿到粮站的工作名额?
 多少人削尖脑袋要挤进粮站当临时工都不可得。
 闺女嫁过去,郭家可是保证刘春来能拿到正式编制,以后家里交粮也容易……
 这孩子,跳河临塘被水淹了脑子。
 “妈,上大学,就是国家干部了。”刘春来暗自叹了口气,“国家干部可比粮站铁饭碗风光!”
 杨爱群看着儿子,想哭。
 儿子真的被水淹坏了脑子。
 “刘春来,二姐跟老三过的啥日子?听起来风光,实际猪狗不如!老三嫁过去才几天?被打得满身伤回来了几回,他一个驼背儿嚣张啥?就因为他爹是供销社的?还不是为了你,妈找对方要了200块彩礼!你那200块花得安逸、舒心不?卖你妹妹的钱啊!”
 刘雪吼了起来。
 委屈不忍了,反正一会儿要去跳河临塘。
 不是她不想拿手中菜刀抹了脖子,可刘雪怕疼,也怕见血,万一这血让老爹又想到战场的惨烈咋整?
 老爹刘福旺整天忙着折腾全村脱贫,天不亮出门,天黑回家吃饭睡觉,比****都忙,家里大小事情都由老娘杨爱群一手操持。
 杨爱群眼中只有儿子。
 从小,四姊妹中成绩最差的刘春来,放学啥都不干,集体生产时,三个妹妹每天不仅要在放学后挣工分,还要做家务,到处打猪草……
 二姐刘夏青嫁给隔壁临江公社武装部长家的小儿子,收了150块的彩礼,除了两床铺盖,没有嫁妆,到了婆家,刘夏青根本抬不起来。
 三姐为了给刘春来凑复习费跟生活费,被老娘嫁给隔壁青山公社供销社社长家的驼背儿子,那王八蛋,自己长得丑,始终怀疑漂亮的刘秋菊偷人,喝了酒就打……
 “闭嘴!我撕烂你的嘴……”
 当面被闺女戳脊梁骨,杨爱群顿时气得浑身哆嗦,就准备扑上去撕闺女的嘴。
 刘春来可不认为刘雪编造,听到这些话,恨不得杀了自己。
 都是这王八蛋遭的孽。
 “妈,别气坏了身子!”刘春来见老娘向着手里有刀的刘雪扑去,赶紧拉住老娘。
 刘雪见老爹不吭声,还在一边骂,一边把这些事情抖出来。
 大黄狗跑到院子边叫得更厉害。
 刘春来扭头看了一眼老爹,双手抱着老娘,开口威胁刘雪,“老四,你要不想读书考大学,就继续惹事。”
 “刘春来,你龟儿子莫在这里当好人。当着爹妈的面,你倒是说说,除了天天跟城里二流子们喝酒打牌,看了一天书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