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灰熊猫
白有才端着自己的这份食物,直向着搭起来的戏棚子走去,那里正在敲锣打鼓地唱着大戏。他找到了一个位置,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和周围的东江军弟兄一起快乐地听着大戏。把手里的烙饼扯成了碎片,就着肉汤美美地吃了起来。
不断有疲惫的东江士兵从队伍中退出,但也不断有人加入其中,向着海州川流不息地运送着土包。虽然黄石站得很远,但沸腾的呐喊声仍遥遥传入了他的耳中,黄石估计已经有上百人在战斗中倒下了,但护城河已经被填平了好大一段,海州墙角地那座土山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起来。
在这激烈战场的后方,东江本部搭起来的戏班子唱得热火朝天,那些棚子前已经围拢上了两、三千士兵了。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地增加。戏棚子里的演员们面对着黑压压的观众,也加倍抖擞起精神,把全身的解数都使将出来。
黄石、他身后的洪安通、还有长生岛内卫都凝神注视着远方的攻城战。
“非常……”黄石手在空中舞动了一下,似乎正在心中寻找着合适的词语,过了片刻黄石摇摇头。轻声吐出两个字,脸上似乎还带着些许地不满意:“壮丽。”
洪安通和内卫们都保持着原样纹丝不动,此时他们的呼吸都变得非常急促,听到黄石的评价以后,洪安通他们都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时,毛文龙那里的旗号又是一变。东江军的鼓声也随着发生了变化。
毛文龙地旗号变换时,孙二狗和他的几个兄弟正站在一边,一个时辰过去了,可他们还都没有轮上场,这可真把他们急坏了。
“看!”孙家老大用力向侧翼一指。他急促的叫声把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他们顺着孙家老大的目光看去。本来静静呆在后方的刀盾兵方阵正开了上来。那些东江官兵一个个都把刀剑出鞘,有节奏地拍打在另一只手持着地盾牌上,还整齐地低声喊着号子:
“杀。”
“杀。”
“杀。”
……
耿仲明带着他的刀盾兵向海州开去,越来越多的后金士兵聚集在城墙拐角处抵抗,他们已经对缺乏掩护的扛土包队形成了巨大的威胁和阻碍。
“杀。”
“杀。”
走在队列中地耿仲明奋力向空中挥舞着佩剑,率领他手下的儿郎一起大步向前。刀盾兵无疑是更大、更明显地目标,自从耿仲明这队衣甲鲜明的部队出现在后金军的射程内,敌军就一刻也没有停止向他们射击。
多亏了敌军的火炮频频失误,多亏了毛文龙选择的进攻地点十分有利,也多亏了其他的友军分担了相当的注意力,耿仲明的三百刀盾兵一直走到海州城脚下的时候,也不过才中了一炮,被打死了两个人。城上的敌军弓箭手似乎已经很累了,不过耿仲明不敢大意,随着他一声令下,东江官兵纷纷弓着腰,把盾牌挡在身前,向着土山上逼过去。
明军士兵一直走到了土山的最高处,上面开始有长矛刺了下来,明军刀盾手紧紧聚拢在一起,奋力抵挡着敌军的进攻。自从他们涌上来以后,后面的抗土包的明军士兵压力顿时大减,他们连续不断地跑上前来,把一袋袋土不停地扔到刀盾手的脚下。
土山还在不断地拓宽、升高,上面开始向着明军的盾阵扔下滚木和大石,东江士兵纷纷单膝跪倒在地,把大伙儿的盾牌紧紧靠在一起,合力抵抗着后金军扔下来的重物,并把它们化作进一步向上攀爬的垫脚石。
明军的弓箭手也涌到了墙角下,他们站成了一排,齐刷刷地张弓搭箭……
“预备——放!”
一波波的羽箭射上了城头。更多的土包被扔到了土山上,耿仲明不停地计算着和城头的距离,右臂已经抬起:“标枪——预备。”
后几排刀盾兵每人都背着三根标枪,他们随着命令而纷纷解下标枪擎在手中。
“投!”
“投!”
“投!”
连续三次覆盖式的投射完毕,耿仲明大吼一声率先跃上城垛,他的家丁、亲兵队紧紧跟在后面,其他的刀盾手也一起大声呐喊助威,紧随着前面的人冲上土山的顶峰,纵身跳向海州城头……
窃明 第二十四节 刨墙
刚才耿仲明才踏上城垛,就有两杆枪当胸刺来,耿仲明不敢硬抗就又奋力向右一跳,蹦到了右手的一个城垛上。不幸后面有一个明军紧跟着跳上来,不巧被一杆长枪刺中大腿,另一杆长枪则刺入他的小腹,那士兵惨叫一声抛却了手中的盾牌,双手用力握住了刺在小腹上的枪杆。
两个后金士兵用力一推,就把那明军推出了墙头,刺在他腿上的枪拔了出去,鲜血立刻在外墙上喷出了一大片血花,而另一支枪没能抽出,枪杆在城垛上一掰两断,那明军翻滚着从海州城头摔了下去,落地时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
这时耿仲明已经跳下了城垛,一手举盾护住要害,另一手把刀舞成一片光幕,他身后的明军一个接着一个地从城垛上跳下,霎时间刀剑交加的金戈声就在城上响成了一片。城墙上的后金军且战且退,尽力把明军控制在一个相对狭小的范围内。
从后金军的背后还不时飞过来标枪和羽箭,有一个明军才刚跃上城垛站稳脚步,就被一杆激射过来的标枪扎中前胸,那个士兵捂着胸口的枪,嘴还没有张开,一口血就从喉咙里涌了上来,直接从鼻腔中喷洒而出。
那个士兵犹自站在城垛上晃了两晃,血水从鼻、口中喷出,直流了满脸、满胸,双腿才渐渐软了下来,人也跟着向后缓缓倒去,跟着一个倒栽葱就从城头消失了。
耿仲明手起刀落,把迎面一个后金兵劈成了两半,跟着就向前急冲了两步。从城墙内探出头向城内张望,不料他才一冒头,就看见几根箭迎面射来,耿仲明拼命向后一退一仰,接着就感到上身一震,一根箭没入了他的肩甲。
耿仲明顾不得察看伤势如何,只是随手把箭尾掰断,同时嘶声大喝道:“标枪。标枪,弓箭手上来!”
刚才虽然只是乍一探头,但耿仲明已经看清内侧城下有十个左右后金兵,人人张弓搭箭正等着狙击露头的明军。随着耿仲明的大吼声,七、八个刚刚登城地明军刀盾兵解下背上的标枪,一涌到城边,同时向下面狠狠地掷了过去。
登城的明军士兵渐渐控制了一小段城墙,跟着就有一大批背着锤子和铁■的人跟着他们登上了城墙。这些人上城之后没有投入战斗,而是把注意力投向了城垛。这些人就在刀盾兵的掩护下,开始奋力地敲打城垛,还几人一组地合力撬着城砖。
在这些明军官兵的脚下,更多的东江士兵也涌到了城墙边,等墙上投掷重物的威胁解除后,这些士兵就十几人、几十人一组地抱着大木桩咚咚地撞击着城墙。海州地城墙在这些大木的撞击下微微颤抖,一股股烟尘不断从墙砖的缝隙间蒸腾出来,被不停捶打的墙壁也渐渐开始松动。
一个东江军官单手扶在墙壁上,另一只手则紧握成拳。在空中有节奏地用力挥舞着。这个军官穿着一套将军模样的衣甲,满脸的大胡子几乎把嘴都掩住了。军官把嘴一直弯到了耳根,冲着他的手下笑得呲牙咧嘴,他一边更用力地挥舞着臂膀,一边用同样的节奏喊着号子给士兵们鼓劲:
“打下海州。敝开吃肉!”
“打下海州,敞开吃肉!”
“嘿——”
“嘿——”
那些东江军士兵也用号子大声响应着军官地号召,一次又一次不断把木桩猛力地砸到墙壁上……
“停!”那个军官突然大叫了一声,他欣喜地指着一块墙砖叫道:“这块松动了,快把它拉出来。”
几个士兵闻声上前,把木棍、铁锨插入墙砖之间的缝隙。在众人的加油声中,一个个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那块砖生生从墙上拉了出来。
“好,好。”那个东将军官高兴得直跳,他退后两步一挥手:“弟兄们啊。接着撞啊!”
咚咚的撞墙声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一块又一块的墙砖先后从海州的城墙上被拉了出来。随着拖出来的砖石越来越多,剩下的墙砖也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东江军拆墙的进度也变得越来越快。
白有才此时已经吃完了他刚才赢得地那一份奖品,大戏也看了不少了,自认为休息过来以后,他就摩拳擦掌地又走到队列中。东将军官把这些归队的人聚拢了一下,就又组成了一支新的队伍,然后他就把这几百人带到后排坐下,等待着本部将旗让这队出击的号令。
在白有才这队东江士兵的阵列外,还排着无数其他地等待出击的队伍,几千人静静地坐在地上储养着体力。在这些等待的人群前面,东江军的运输队正在川流不息的滚动着,每一刻都有人抗着墙砖跑过,然后用墙砖换取检验军官手中的白标。
这两个时辰来,黄石一直在估算着海州城内地防御力量,现在结论已经很明显了,海州城内的兵力不足以应对这种
人海战术。
“我们有多少伤亡?二百?三百?”黄石迟疑着问身旁的卫队。海州城上的敌军虽然拖来了几门小炮,但打了这么半天也没有造成几十人的伤亡。东江军地损失主要是在弓箭和木石上,方才在土山上曾经有一块滚木没有挡住,黄石眼看着就滚下去了十几个人,估计其中有几个官兵是阵亡了。
“恐怕没有三百,建奴的弓箭手在拐角处施展不开,而且主力都被我军牵制在四座城门。不过属下觉得二百伤亡应该是有了。”
洪安通所说与黄石地判断差不多。黄石环顾了周围的长生岛内卫一圈,这些部下的脸上都露出了跃跃欲试地表情,黄石下达了命令:“我这就去向毛帅请战。你们传令给救火营工兵队,让他们做好上阵的准备。”
欧阳欣领着救火营工兵队赶到城下时。海州城内打过来的火力已经给他们造成了几个人的伤亡。这时一大段海州城砖已经被东江军扒开,城垛、护墙砖都已经统统不见了,那个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的东江军官还领头喊着号子:“攻下海州,敞开吃肉。”
自打把眼前的城砖扒开,露出墙里面的土坯后,这个军官便亲自操起一杆铁锨,和他的部下一起疯狂地在墙坯上刨土。他们头顶上地东江军刀盾兵又向两翼和前方扩展了一段距离,以保护拐角处的友军。尽可能的使他们能不受干扰地破坏城墙。
救火营的工兵队到墙角的时候,耿仲明正带着他手下的营兵退回来,已经有其他营的生力军顶了上去。气喘吁吁的耿仲明甩着酸麻地手臂,连着几个蹦跳就下了城墙。耿仲明战袍上满是斑斑的血迹,他专门绕路走到那个笑口常开的东江军官身旁,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潘傻子,今天干得真不赖啊!”
“那是,那是。”潘傻子呵呵大笑着。手下更是卯足了气力,把铁一下下抡在墙坯上,同时还加倍用力地喊起来:“嘿,弟兄们,打下海州,敞开吃肉喽~~~~”
从墙上刨下来的土石也不能让它们散在地上挡路,所以前面的人一边刨,后面的人就一边清理,然后把它们装进口袋里搬开。为了便于统计功绩以给予奖励,这些土包也都会被东江军官兵背回去换白标。正在把散土装包的武游击已经把他的上衣都脱光了,裤子也挽到了膝盖以上,古铜色的后背上布满了疤痕,上面还蒙着一层水光。
白有才飞快地跑回来扔下了第三个土包后,就捏着白标去换肉汤和烙饼。他走到戏棚地时候正好看见孙二狗和他三弟坐在那里,白有才过去打招呼的时候,看见孙家老三面前的汤饼一动也没有动。
孙二狗把弟弟搂在胸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的戏台,弟弟的脑袋软软地靠在孙二狗地肩膀上。白有才走到了两人身边,本想打招呼。声音在喉咙里转悠了几下,又被他生生地咽回去了。
孙二狗对走到身边的白有才视若无睹,他右臂环在弟弟的肩头上,手还在轻轻地拍打着弟弟的肩膀。白有才站在这两个人的身边,听着孙二狗为台上的戏不时叫好。每当他喊好地时候,孙二狗还会用另一只手拍拍怀中的三弟。注视着前方对弟弟轻声说道:“看啊,你不是最喜欢这段了嘛?快看啊,三弟你不是总说这段戏文最过瘾了吗?”
白有才绷着嘴,把手里的东西轻轻放在了这两人的桌面上,自己则一动不动地看着孙二狗脸上的古怪笑容,良久之后他沉痛地挤出了一声:“孙二哥。”
接下来地话白有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孙二狗脸上挂着笑容的同时,眼泪也正在一个劲地流淌,他又低声喊了一声好,同时抱紧他了无生机地弟弟用力晃了晃:“看啊,看啊,你小时候最喜欢这段的,总跟爹娘吵着要看,我还记得呢,全都记得。”
孙二狗的话让白有才也想起了自己的过去,白家和孙家的长辈都是老实本份的百姓,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虽然日子很辛苦,但和所有勤劳的辽东百姓一样,日常艰苦的劳作能得到地里的收获,更能和朋友、家人一起享受普通人的幸福。
十年前,白有才的爷爷总惦着家里的这个长孙能快点长大,好让自己抱上重孙子,现在白有才还记得老人家提起这事时,自己父母脸上的微笑。经过几代人的耕种开荒,白家传到这一代也有了一些耕地,白爷爷那时总是感叹:白有才他父亲过的日子比自己小时候强,白有才又比他父亲小时候过得强,看着家里一天比一天生活好转,爷爷就是死了也能闭眼了。
只是这一切美好的前景都如泡沫般地破碎了。白有才的父亲为保卫自家的牛而被建奴乱刀砍死在井边,母亲和妹妹也都被建奴抢走了,据说是卖给了蒙古人。白爷
爷带着白有才和他地弟弟拼死逃往东江,白有才的弟弟也因为没有粮食而被活活饿死在路上。
现在白有才的理想就是有一天能跟着毛帅打回辽东。能让自己的爷爷重新坐在白家几代人开垦出的土地上,抱着重孙子给他讲故事。是的,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白有才和他爷爷一定会抚摸着祖先地土地痛哭,一定会为毛大帅立一个长生牌的。
白有才知道孙家四兄弟也和他有着一样的念头,他们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孙家四兄弟也总是絮絮叨叨地回忆着他们祖先如何开垦土地、回忆着孙家老人给子孙留下的老宅、还回忆着养育了他们孙家世世代代的辽东沃土。
白有才无言地环顾了四下周边,上百阵亡的东江官兵都被抬到了戏棚子附近。和孙家老三一样,被认识或不认识的东江同袍摆在凳子上。每个阵亡地东江官兵面前,也全放上了一份汤饼,他们脸上的血污也都被细心地擦拭去了,负责照顾他们的东江同袍,含着热泪把他们痛苦扭曲的脸抚摸得舒展一点,让他们能最后一次开心地看戏。
自明朝从蒙古人手中光复东北以来,有上百万汉人背井离乡来到这片已经渺无人烟的土地。不知道他们为了开拓这片土地曾付出过多少艰辛,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饥寒交迫而死在这片地域上,
经过近三百年的辛勤劳作,这些汉人在东北的荒野上挖出了纵横的沟渠,开垦成肥沃的农田,并且出现了城镇集市。他们的子孙世代繁衍,一度达到了五百万之多。无论是孙二狗还是白有才,他们都属于这片他们祖先开拓出地沃土;而这浸透了十几代人血汗的东北大地,毫无疑问也是属于他们的家园。
但这一切都中止在万历年间了,从通古斯冰原迁移而来的建奴。把五百万汉人屠杀得仅剩了几十万人,然后企图将东北占为己有。眼下这场屠杀仍在继续,辽东汉人的反抗也愈演愈烈。
更多地东江军阵亡将士的尸体被搬进了戏场,白有才看着那些毫无知觉的尸体,突然感到心中似乎有火焰在剧烈地燃烧。让他胸膛几乎要炸裂开似的痛苦。白有才猛然仰起头,大张着嘴向着苍穹发出愤怒的嘶喊声。白有才不识字,他懂得的东西很少,他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同胞死在建奴地刀下,他更不知道凶残的建奴为什么要屠杀帮助他们定居、提供给他们粮食的辽东汉人。
这声愤怒的长啸直刺青天,片刻后。东江军的广场上到处都是这种充满了不解和痛苦地喊叫声,这几千、几万名东江官兵大多和白有才一样淳朴单纯,他们本不想走上这条以砍砍杀杀为生的道路,只是这些人虽然善良,但都明白一个最朴素地道理:
“爱那些爱我们的人。恨那些恨我们的人!”
……
救火营的工兵队以前没有扒过城墙,所以一上来未免有些缩手缩脚的。欧阳欣看着傲气十足的东江本部友军,心里也一直敲着小鼓,生怕会给长生岛和东江左协丢脸。工兵队一开始只从友军手里接管了一小段城墙,然后就拿着他们的各种挖掘工具上去尝试,工兵队的军官都紧张地注视着工程的进展。
虽然这一段城墙上的墙砖都被卸了个一干二净,但墙内的土坯还是非常坚硬,一铁镐砸到上面不过是一个浅浅的白印,即使是长生岛使用的钢对坯土也没有明显的效果。不过工兵队很快就发现长生岛的钻孔机对墙坯的效果还是可以的,他们一圈一圈地摇动着手柄,把钻头深深钻入了墙中。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深钻,坚如铁石的墙坯表面出现了龟裂的痕迹,几个工兵一起用力,一大块土疙瘩终于随着众人的欢呼声而轰然落下。找到了合适的办法以后,救火营工兵队把所有的螺旋钻孔器都搬了上来,他们很快就在墙坯坚固的表面上打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凹面,并把这些凹陷不断扩大开来。
紧靠在长生岛工兵队旁边的东江本部的官兵看着他们的进展,一个个都惊讶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长生岛工兵队的负责区域不断地延展,越来越多的东江本部官兵看到了左协的效率,也就有更多的人把自己的负责区域拱手相让。
那个被耿仲明称作潘傻子的东江游击一直拿着根鹤嘴锄在墙上使劲地刨,大滴的汗珠顺着他的胡须滚落而下,在他的脚前形成了一片湿痕,潘将军面前的墙坯也被他挖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坑,乍一看就好似张大麻子脸。
救火营工兵队的进展让潘将军也停了下来,他站在一边目瞪口呆地看了一会儿,就扔下锄头走过来向欧阳欣询问了一番,他喃喃地说道:“这个工兵队还真是好用啊。”
窃明 第二十五节 后续
此时海州城头上的后金军还在进行着拦阻射击,不时有搬运土石的东江军官兵倒在他们的火力之下,救火营工兵队士兵头上的醒目的白羽更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就在欧阳欣的眼前,救火营正搬运器材的队列就被虎蹲炮击中了一次,一个工兵军官一声不吭地扑面栽倒,身体还留在护城河边,脑袋直冲到了水里。
他身后的另一个救火营军官弯下腰,把他手中的指挥旗拾了起来,接过了交通指挥工作,现在救火营的工兵队已经开始负责指挥道路交通,并把已经被基本填平的护城河通过面再强化一下。另外两个士兵则把战死的军官从水里拖了出来,军官被平放倒在地面上,士兵先把他的头盔控控水然后扶正,脖子上的头盔绳也解开重系了一下,然后才把他背了下去。
“这工兵队确实很好用啊。”
听过一线的军官的报告后,东江总兵毛文龙也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今天刨墙的速度比往常快了足有三倍。此时前面还响起了几声连续的爆炸声,那是救火营工兵队正在进行了黑火药爆破的尝试,当时随着洞口的不断扩大,工兵队把整桶的火药塞入洞中,希望能加快墙坯的解体进度。
潘将军已经观察了救火营工兵队的动作好半天了,等他自认为看明白了以后就径直走向墙边,挤到救火营的一群工兵中说道:“让本将来试试!”
膀大腰圆的潘游击接过曲柄,吼声连连地把它摇得飞快,钻头不停地从墙上把土沫带得飞溅出来,这让潘将军越摇越是开心。他盯着飞快钻入墙坯的钻头,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这工兵队果然很是好用啊。”
为了工作能方便一些,所以救火营地工兵队都只戴了头盔而没有穿铠甲,至于那些东江军的挖掘队,更从潘将军开始一个个都是光着膀子。因此城上的弓箭对他们始终构成着一定的威胁,负责记录数据的欧阳欣正和两个部下商讨时,突然毫无预兆地向前冲了两步。
“可恶。我还以为有人踢了我一脚呢,正想回头打人。”欧阳欣向前冲了几步后才站稳,他臀部上赫然多了一根箭,同僚帮欧阳欣把箭尾掰断后,他已经是疼得呲牙咧嘴。救火营规定非要害部位中箭只能算轻伤,三箭才同一刀算重伤,欧阳欣抚摸着中箭的位置,又骂了声:“鞑子。也不说射高点儿,比如说腰啊、背啊什么的。这样我就能算重伤,也能下去休息了。”
众人听了欧阳欣的话后都是一笑,欧阳欣也从牙缝间吸着凉气笑了一下,跟着拍了拍手,脸上地表情又变得严肃:“好了,让我们继续工作。”
城墙被扒开了足够大的一个豁口后,毛文龙的旗帜再次挥舞了起来。
“杀啊,杀啊,儿郎们。敲起我们的鼓来!”孔有德把马槊在空中挥舞出了一个大圈,他一夹胯下的战马,大声吆喝着一马当先向海州行去。
在孔有德的两翼,其它的东江将领也纷纷策马向前:“敲起鼓来啊,儿郎们。休要落在别人后面。”
数以千计的东江马步在鼓声中齐头并进,海州城两面墙上地侧射火力也越来越猛烈了,甚至第一次出现了十八磅炮的轰鸣声。那雷鸣一样的炮声过后,一大团的血花就在东江军的厚重纵队中绽放开来。
只是,这血光也就是昙花一现而已,大部分的东江士兵只能戴着一顶头盔。其中不少还是破旧的,甚至有些手持刀盾的士兵,连头盔都不曾拥有过。但他们的脚步坚定不移、他们的目光不曾游移,他们脸上地表情是如此宁静安详,就好似把战神的铠甲披挂在身一般。
因此。那眨眼即逝的血色,就如同投入激流的一颗碎石罢了。掀起一撮浪花,跟着就迅速归于无形。洪流还在向前涌去,成千上万的明军官兵形成地人流,如同欢乐的溪水,从豁口处滚滚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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