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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凡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一叶苇
他从小到大的经验,如果家里大人(柳长青、孙嫦娥、柳长春、翟玉兰甚至柳魁和秀梅)不小心丢下根鸡毛(因为语言表达不严谨而导致任务有空子可钻),哪怕他们刚丢下就发现自己丢错了, 只要柳侠和几个哥哥死死抱住不撒手, 硬当成令箭来用, 并且最终按鸡毛上的要求完成任务,柳长青和孙嫦娥不管多无奈, 最后也会兑现承诺。
孙嫦娥今天因为心疼他随口丢下了一根鸡毛令箭,他只要按命令弄出个柳石, 就可以拥有自由美好的后半生。
兹事体大, 为了防止孙嫦娥当场醒悟反悔, 柳侠硬是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没有当场拽着猫儿出去商谈制造柳石的详细方案,而是等到萌萌和小萱该去学了,酒席终散, 才和柳岸一起回了他们的那一间窑洞。
知道柳岸连续赶路辛苦,柳魁他们虽然有很多话想和猫儿说,也没跟着柳侠和柳岸一起过来。
一进自己的窑洞,柳侠就跳起来挂在了柳岸的背上, 双腿环着他的腰,抱着他的头乱揉乱搓,还在头顶狠狠亲了几下:“哈哈, 大乖猫,我胜利啦,不用结婚啦,不用娶媳妇啦,不用成天叫逼着相亲啦,哇哈哈哈哈……”
柳岸呵呵笑着,反手托着他的屁.股:“嗯。”
柳侠笑够了,跳下柳岸的背,却又扑到了炕上,他舒服地翻了几个滚:“啊啊啊——,自由啦——,不用结婚啦——,不用娶媳妇啦——,我以后也不用再害怕回来啦——,啊——大乖猫,不结婚咋这么美咧?”
柳岸站在炕前,微笑不语。
柳侠过一段时间不回柳家岭的家,就会跟被抽了筋似的难受,回柳家岭一趟,哪怕只呆个一两天,再出去,他就又能像被拧了二十圈的闹钟一样,得蹦得蹦欢快地往前跑了。
可近几年,就因为结婚的事,他每次回家前就开始害怕,以前回到家后无所顾忌的快乐也不复存在。
婚姻问题就像隐藏在花园草地里的青蒺藜,只要他开心地撒着欢一跑,蒺藜不定啥时候就得冒出来扎他几下,小小的蒺藜扎一下并没有多疼,可却让人提心吊胆,再不复当初的欢乐心情。
这个蒺藜,对柳岸也是一样的,隔着万里之遥,他的心也不时就要被这个蒺藜扎一下。
扎心看不见,却比扎脚还疼。
现在,他们有机会把蒺藜连根拔除了,柳岸的激动,一点不比柳侠少,只是,在家人面前,柳侠可以尽情地表现他对不用结婚这个消息的欣喜若狂,他不能——会被当做没良心吧?
可是,最终,他得做出看起来比这更没良心一千倍一万倍的事。
柳侠来回滚了好几圈,发泄得差不多了,四肢大开地仰躺着,看着柳岸乐:“只要有柳石,我就不用结婚了,哈哈,您奶奶叫我确进去了。”
柳岸帮柳侠脱了鞋子,自己也脱鞋上了炕,盘腿坐在他身边:“确进去只是第一步,如果柳石老不见影,俺奶奶可快就会绕出来。”
柳侠连连点头,踌躇满志:“就是,所以咱得赶快想法,快点给柳石弄出来。”
柳岸问:“你想要妮儿还是孩儿?”
柳侠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孩儿,柳石又不会有妈,我一个男哩,要是妮儿咋养?再说了,这世上,男人就没几个好东西,吃喝嫖赌抽,啥都干,我要是养个妮儿,长大咋弄?不结婚别人戳脊梁骨,结婚吧又找不着好男哩,我不得愁死?”
“可是,妮儿贴心。”柳岸说。
在这件事上,柳岸非常纠结,想让柳侠有一个和他自己很像的儿子,可他发现人老了之后,贴心的总是女儿。
他的化验结果每次都接近正常,他也非常努力地维护自己的身体健康,但白血病复发率相当高,万一……
他希望柳侠晚年得到最贴心周到的照顾。
“我要是有个妮儿,长大铁定嫁不出去。”柳侠把手垫在脑后,翘着二郎腿,十分肯定地说,“谁要是敢打她哩主意,我非得给那个人哩腿打折不可,我现在看见常志杰那个王八蛋还想打他。”
常志杰远远算不上王八蛋,他只是比较小气,有点势利,如果抛开对柳家的态度,只说对云芝本人,常志杰很多方面甚至算是个好丈夫,不嫖不赌不家暴,舍得在云芝身上花钱,虽然畏惧父母,云芝受委屈的时候也会硬着头皮替她说话,云芝如果真生气发脾气,他肯低头认错,也愿意真心改过,只不过他改之后的行为仍然让柳家兄弟几个看不上眼罢了。
如果这样的人柳侠都恨不得见一次打一次……
柳岸想想,试管个女孩儿的事,还是算了。
“那咱就开始着手准备?”
柳侠放下腿,翻过身对着柳岸:“猫儿,你说,试管婴儿到底可靠不可靠?要是最后试出来个怪物咋弄?”
柳岸笑道:“咋可能?只是受孕哩过程从母亲身体里头变成了在试管里,其他条件都不变,咋会成怪物?”
柳侠还是不放心:“万一咧?条件到底是不完全一样嘛。”
柳岸说:“我看过一些资料,现在成功的试管婴儿案例大概有十几万,还没发现畸形的,估计应该是试管婴儿在孕育过程中监测更严密,如果发现发育异常,就及时中断了。”
柳侠看着窑顶做深思状:“我知,从美国回来以后,我也偷偷看过一点这方面哩书。
可是,实际见过哩就戴大姐他兄弟那一个,数量太少,不能成为有效证据,光凭资料上说哩,总觉得不老放心。
不管咋说,那都是个孩儿,是人命,万一有啥不得劲,咱不得后悔一辈子。”
柳岸说:“我觉得,凭你的遗传基因,咱只要能找到个好哩代孕人,肯定能生出个跟思危样恁聪明可爱哩孩儿。”
“也是唦。”柳侠的心思有点荡漾起来,“戴大姐他兄弟会比我还好还帅?他兄弟都能试管出来恁好哩孩儿,我肯定也能。”
柳岸伸手拉过身后的被子:“既然想通了,起来给衣裳脱了,睡吧。”
柳侠坐起来,脱牛仔裤和t恤:“现在,咱最大哩问题就是找代孕哩人了,戴大姐说,这比做试管婴儿本身还难咧。”
柳岸的眼神也有点黯淡,不过他说出来的话却好像胸有成竹:“美国愿意代孕哩人可多,怀孕几个月,就能拿好几万,比正常工作强多了。戴大姐说难,是因为她要求太高。”
自从柳岸说过试管婴儿有可能解决他的婚姻问题后,柳侠经常想这事,代孕人是他最困惑同时也最重视的问题,他问道:“戴大姐都啥要求?”
柳岸也脱了外面的衣裳,拉开被子盖上,挨着柳侠倚在靠墙的被子上:“必须是东亚人;本人受教育程度必须相当于国内本科或以上,本人的相貌和性格都要好;家庭没有遗传性疾病;家庭成员普遍受教育程度要高,好像还有可多,具体我想不起来了。”
柳侠想了一会儿,觉得戴大姐的要求都是非常合理的,除了一点:“为啥必须是东亚人种?我觉得黄种人皮肤最耐看,白种人五官最耐看,这两种人混血出来哩孩儿一个比一个漂亮。”
柳岸说:“他兄弟要孩儿,是为了堵他爸的嘴,他爸是高干,而且思想非常传统,要是他兄弟弄个蓝眼红头发哩孩儿,不但不能讨好他爸,还可能激怒他咧。”
“哦。”柳侠明白了,“那,代孕思危那个那女人是干啥哩?”
柳岸说:“戴大姐在这件事上特别小心,谁都不肯说,我偶尔从戴先生话里听出来一点信息,好像是自费去美国读博士哩一对夫妻,将去几个月,男的突然生病了,他俩又不想回国,所以就……”
“这样啊,那他兄弟哩运气还怪好咧,碰上这么合适哩人选。”柳侠很是羡慕,眼神充满向往地看着前方:“要是咱也能碰上个这样哩人就好了,那柳石生出来肯定跟你样这么聪明可爱。”
柳侠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脸看着柳岸:“对了猫儿,你要是找个……男哩,那您也没法生孩儿,要是这回咱找着合适哩代孕,干脆给你也直接弄个柳溪吧?”
柳岸摇头:“我不要。”
柳侠问:“为啥?”
“你不结婚,我也不打算结婚,我毕业回国后,咱俩还搁一堆儿,那柳石不就跟我哩孩儿一样?我再要个干啥?”
柳侠觉得这个说法很有道理,但他也很纠结:“可你要是一辈子都没孩儿,我觉得心里可不美啊。再说了,要是你没孩儿,您伯……”
柳岸打断他:“你不是都看见了么,俺伯那儿肯定没问题,我只要能健康地活着,俺伯就可高兴。
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要孩儿,我觉得自个儿一辈子就可美。”
柳侠自己也是这种感觉,如果不是家里人逼,他也不想要孩儿,他现在一想起来有一天自己要一天到晚地面对个哇哇大哭的孩子,就觉得日子没法过了:“不要也中,反正柳石也不敢不孝顺你。”
他又想起了代孕的问题:“猫儿,你说,我找个啥人代孕?也得是东亚人种?还得本科以上学历长得漂亮的?”
柳岸垂眸思索片刻:“孩儿是一辈子哩大事,咱再急,也不能将就,我回去以后,委托戴大姐跟我哩朋友们帮忙,咱看看吧,亚裔最好,真没有,咱再考虑其他。”
柳侠点头:“中,我也托毛建勇他们帮忙找找,早点找着,给柳石造出来,给您奶奶往家一搁,我就算完成任务了。”
柳岸的手伸进他的头发里,轻轻摩挲着:“嗯,计划制定好了,那咱睡吧?”
“中。”柳侠把身后的被子拉出来,往旁边一撂,俩人一起秃噜到了被窝儿里。
柳岸侧身,脸埋在柳侠颈窝中,右腿搭在柳侠的腿上,把他整个人搂住,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尽量有,否则,后天一定有。





一路凡尘 第429章 日常流水(可跳过)
柳侠一贯睡眠质量都不算差, 但也都不能和昨天相比, 昨天晚上,他睡的特别特别好,梦里被人追杀的时候身轻如燕脚下生风,以前他做梦遭追杀时可都是如陷泥淖, 干着急跑不动的。
梦中一雪前耻, 一通潇洒的柳家枪就把追杀他和猫儿的黑衣人挑进了弯河, 然后和猫儿一路小曲儿着满满两篮子花生回了家,把柳侠给高兴的, 早上一醒隔着窗户就和柿树上的布谷鸟对着吹起了口哨,跟着又吼了两嗓子信天游。
柳岸也吹着口哨给他配和弦伴奏。
柳魁正好挑着水回来, 对坐在栎树下择菜的孙嫦娥说:“妈, 你听听, 夜儿你那一句话,叫小侠跟猫儿高兴成啥?”
孙嫦娥扭头看了看柳侠的窗户,又看了看柳魁欣慰的背影,很发愁:“我就是那会儿怕惹他不高兴, 胡说哩,他要是当真咋弄?”
柳侠和柳岸看漫山遍野的阳光就知道自己起晚了,出来一看,果然, 家里其他人都已经吃过早饭,萌萌和小萱已经去学了。
张家堡的张二贵家分家,几个儿子都不愿意养活有点傻的娘, 张二贵天不亮就跑过来,鼻子一把泪一把地求着柳长青去给主持局面,柳长青推脱不下,只得答应。
张家大儿子特别浑,从老子娘到兄弟姐妹,他都敢动手打,柳川担心他对柳长青不敬,就跟着过去了。
柳长春坐在坡口的洋槐树下编藤椅,这是他看到柳川买回来的一对塑料编的藤椅后,自己琢磨出的新项目,柳长青家里现在那两个带靠背的小藤椅,就是他的试验品。
柳茂坐在柳长春不远处,帮他处理比较细小的藤条,柳若虹坐在柳茂身边甩着藤条玩。
柳侠和柳岸端了水站在矮石墙上准备刷牙,柳岸问:“爷爷,伯,俺四叔咧?”
柳茂说:“搁底下哩屋里换衣裳咧,他想领着虹虹去弯河捞点蛤蚜,叫您四婶儿晌午给你做个鱼汤。”
很奇怪,凤戏河里没有鱼,弯河水库里却有,是一种长不大、模样很丑的小鱼,当地人叫“蛤蚜”。
蛤蚜个头儿小,没什么肉,还有点腥气,不好处理,柳家岭附近村子也没有吃鱼的习惯,所以这么多年也没有人吃蛤蚜,这两年城里忽然流行起了养生保健,人人都要吃过健康环保,而据说城里卖的肉禽肉类和鱼都是吃激素饲料长大的,不健康,于是蛤蚜这种土生土长、过去无人问津的小丑鱼忽然就成了荣泽和原城一些讲究人家的盘中餐。
柳岸说:“俺学校就搁海边儿上咧,学校门前就是大河,里头都是鱼,我搁美国成天吃海鲜,都吃烦了,别叫他去了。”
柳若虹听到柳岸的话,站了出来:“真哩哥哥?”
柳侠说:“真哩,我去那几个月,也是天天吃鱼,现在看见鱼就不美。”
柳若虹趴到矮墙上,对着下面的院子开始喊:“爸爸,俺小叔跟俺柳岸哥不想喝鱼汤,俺哥搁美国成天吃鱼,都吃烦气啦。”
柳钰手里拎着一块窗纱出来,对着这边喊:“真哩?那,猫儿,小侠,您想吃啥?我去给您弄。”
柳岸说:“我想吃捞面条,扁食。”
柳侠说:“我想吃槐花包子,鸡蛋甜汤。”
柳钰站那儿不吭气了。
柳侠和柳岸笑着开始刷牙:“四哥你别瞎想了,俺又不是啥洋气人,没事儿吃啥鱼咧?你要是老想给俺做好吃哩,就炒点五香花生呗,我夜儿做梦还梦见花生了咧,可想吃。”
柳钰不会做饭,可炒的杏仁、核桃仁却非常好吃,每次他给柳凌带,柳侠都得吃个小一半。
柳钰高兴了起来,把窗纱一卷,塞到旁边的树杈上:“中,我一会儿就上去泡花生。”
秀梅早上做的是鸡蛋甜汤、韭菜鸡蛋粉条菜盒子、炒上海青、炒酸白菜和凉拌萝卜干,还有她自己煮的乡巴佬鸡蛋。
柳侠和柳岸吃饭的时候,她把一个盖着花布的篮子放在旁边的树疙瘩上:“猫儿,里头除了馍跟点心,还有几块卤肉,还有鸡腿跟鸭脖,到时候记着放到火上烧了哦。”
孙嫦娥说:“记着烧哩时候念叨着点,您奶奶跟您妈活着哩时候没见过这些,我怕她们不敢吃。”
柳岸点点头:“我知奶奶,娘,我挨着给俺妈说那是啥,该咋吃。”
吃完饭,柳侠和柳岸就起装了黄表纸、纸钱和供品的篮子一起去上坟,柳小猪自动跟上。
柳侠问柳茂去不去,柳茂微笑着摇摇头:“您去吧,我有空自个儿去。”
进了五月,外面春.色已尽,夏日已至,凤戏山里却还是一片浓郁的春日美景。
柳长春家的坟地是从他父母那一辈才独立出来的,所以只有四个坟头,都被打理得很好,封出的土堆敦实圆润,坟头的草是刚长出来的细密密一层,再衬着周围随意生长的各种野花,没有荒芜的感觉,而是有点像走自然风的花园草坪。
翟玉兰和徐小红坟头上的柳树都已经长得很大了,阳光下洒出一大片树荫,翟玉兰坟前的一丛大葱茁壮碧绿,生机勃勃。
葱和柳树一样,都是特别容易扎根成活的植物,荣泽一带很多地方,在老人下葬封坟的时候,不但坟头栽柳杆,坟前也会栽一丛大葱,希望成了神灵的长辈保佑家族后代能像柳树和葱那样落地即能生根,人丁兴旺,源远流长。
徐小红的坟头除了青绿的矮草,周围还有一圈盛开的花,是荣泽的街道美化最常见的那种大红色月季,月季应该被刚刚修剪过,每一颗都形状优美,花朵艳丽。
柳侠记得春节来上坟时还没有这些花,现在见了不免觉得惊奇:“您伯啥时候栽哩呀?真好看。”
柳岸抚摸着一朵花说:“时间应该不太长,你看,花根儿上这一圈土还没长满草咧。”
柳侠蹲下,摸着一朵特别大特别艳的花看了一会儿,有点低落地说:“我要是您妈,搁奈何桥边等一百年,也不去喝孟婆汤,非得等着您伯也下去了,俩人一起投胎,下辈子还嫁给他。”
柳岸拍了他的头一下:“不敢胡说,你肯定会圆圆满满活到老,跟……你待见哩人一起走,然后再一起投胎,不会孤孤单单搁奈何桥上等。”
柳侠讪笑:“我就是打个比方嘛。”
柳岸说:“这种事,不准那自己打比方。”
秀梅很细心,篮子里的纸钱和供品被分成了两份,柳岸把其中一份拿出来,放在徐小红的坟前。
柳侠讷讷地说:“知了。”
两个人一起着篮子,又来到翟玉兰的坟前。
在坟前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对着坟的方向留下一个约二十公分的口,把供品摆在坟前,柳岸拿出打火机点燃一刀黄表纸,放在了圈里;柳侠把纸钱一把把散开,放在火焰上。
秀梅给放的纸钱很多,因为这是给祖上所有去世的长辈一起花用的。
柳侠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念念叨叨:“婶儿,俺就不给大爷他们烧了哦,俺都烧给你,你转给他们吧。”
纸灰在微风吹拂下飘出很远,柳小猪在花草中跳跃着追逐。
柳岸把供品一样一样往火堆里放:“奶奶,这是绿豆糕,这是花生酥,这是蜜豆角,这是京枣,这是桃酥,这是……,这是烤鸭,这是烧鸡,这是卤鸭翅,这是卤鸡翅,这是卤凤爪,这是卤花肉……都可好吃,你好好吃吧。”
供品放完,两个人一起跪下磕了三个头。
柳侠说:“婶儿,你搁天上保佑孩儿好哦。”
再回到徐小红坟前,柳侠拿了根干树枝刚画好圈,蹲着拿供品的柳岸忽然说:“小叔,我想跟俺妈单独说点话,你去别哩地方耍一会儿吧。”
柳侠愕然地看着柳岸,不大相信他会对自己提这样的要求。
柳岸笑着说:“咋着了?你忘了,你跟俺妈是平辈,你不能给她上坟。”
柳侠说:“那我不磕头就妥了,你叫我去别那儿干啥。”
柳岸说:“我想给俺妈说点只有孩儿跟娘才能说哩话,你搁这儿我会不好意思,小叔,就一会儿,你去转一圈过来我就说完了。”
柳侠有点憋屈地扔了干树枝:“那中。”说着,喊了一声柳小猪,就想顺着路往西边走。
柳岸跑过来拉住了他,往回家的路上推:“别往那边去,那边老阴,去北边看看咱家哩地,大爷爷种哩苹果树,叫随便长,你去看看结果了没。”
“哦。”柳侠顺着他的力道,往回走,走出几十米,发现柳小猪没跟过来,扭头一看,柳小猪正围着猫儿转圈儿,尾巴摇的分外谄媚。
柳侠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马屁精。”转上了往北去的小路,他们家这边有几块地也改粮种树了。
刚才柳岸不让他往西,因为那边通往雉鸡岭深处,是柳家岭大部分柳姓人家的坟地,继续深入,有一条沟,是柳家岭大队几个村子集中扔夭折的孩子的地方,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夭折过不止一两个孩子,其中很多是因为无法避孕,又养活不了,生下来后就不喂食,故意让死掉的。
牛花云因为死得不合规矩,姓牛的一族不准她进牛家的祖坟地,柳长青做主,把她也葬在了那条沟里。
平常日子,柳家岭是没人会往那里去的,小孩子就更不能去了,说是会被阴气冲撞,失了魂魄心神。
柳侠闷闷不乐地往自己家的地里走,他现在没事也看点杂志,知道再亲近的人之间也应该有点距离,给对方一些独立的空间,这样才能更加长久地保持亲密的关系。
可是,他觉得那肯定不包括他和猫儿啊,他和猫儿要彼此保持距离,不让对方进入自己的空间,哪怕是偶尔的,他也觉得难以接受啊。
往北是一条顺着山坡边缘挖出的路,比较陡,柳侠怄着气,走的有点急,走出大概四五百米便有点喘,他们家的地再拐过去一个弯就到了,不过,他觉得自己现在就返程,应该正好符合猫儿说的“就一会儿”。
他正打算转身,忽然听到上边拐过弯的地方有人说话。
女人说:“夜儿后晌宝儿说哩柳长春家那个丧门星孙子回来了,长可高,好像跟柳侠一般般高,穿哩可跩可洋气,柳侠他俩带回来好几兜衣裳,宝儿说,小萱说哩,光想搁一床。”
男人说:“真哩恁多?那,一会儿得想法儿给三爷说,叫他赶紧给七哥叫过来,不能叫他给衣裳都给别哩人咯。”
女人说:“光要衣裳不中,小萱说柳侠他们还带了可多肉咧。”
男人说:“三爷只要一喊,他肯定不会光拿衣裳。”
女人说:“可是咱这边一下好几家,咱才能分多少?”
男人说:“就是唦,妈了个*,我都不能想,越想越生气,柳长青是咱家这一支哩,那个丧门星凭啥能跟着柳侠吃香哩喝辣哩,还能出国,咱是一自己家哩,咱孩儿却不能,凭啥?……啊,啊呵呵,那个,幺儿?”
柳侠居高临下眯眼看着柳长发夫妇,嘴角带笑:“想知为啥您那一群信球孩儿不能?”
柳长发的老婆眼神闪烁,不敢看柳侠。
柳长发尴尬地笑着:“那啥,幺儿,不是,其实是,那个您婶儿俺俩其实就是……”
“别,”柳侠依然带笑,“别攀亲,我没您这么下作哩亲戚。”
“你说谁咧?谁下作?”柳长发忽然拿出长辈的气势叫了起来,“您婶儿俺俩就是独个儿随便说了几句,你就敢这样厥俺?”
柳侠冷笑一声,咬着牙说:“去您妈了个*,你以为你声音大点我就怕你了?你敢给您俩将说那话再说一遍,我打死你个杂碎你信不信?”
“你打呀你打呀,给给给给,你打,柳侠,你今儿打我一巴掌试试,看你以后还有法儿搁柳家岭做人没?”柳长发说着就低着头要往柳侠身上撞,一副倚老卖老要讹死柳侠的模样。
柳侠抬腿,一脚蹬在柳长发胸口,柳长发往后倒,正好躺在他老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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