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荣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千年书一桐
“女史官比药典局那边忙?”朱恒问。
曾荣点点头,“不仅忙,难度还大,最怕皇上会见官员了,三个人以上同时说话我脑子就不够使了。”
这点她还真是佩服李若兰,总能把每个人的语言特征和关键词抓住。
“熟能生巧罢了,你才多大岁数,又才当几天值?”朱恒说完,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你别打岔,你还没告诉我,王家和徐家究竟有何关联?”
曾荣见对方又把话拐回来了,只得笑道:“我本来也没说他们两家有关联,是你多想了,不过王老夫人在我进宫之前曾经请徐老夫人进府见了一面,徐老夫人拒绝把我卖给王家,仅此而已。”
这个消息朱恒早就从江南那听说了,曾荣就是怕王家为难徐家才进的宫,可这跟曾荣要进内侍监要去父皇身边关联不大。
王家和徐家均为朝中重臣,王家还是百年勋贵之家,战功无数,如今又是正经的外戚,故王家在朝堂上,尤其是武将中威望极高。
徐家是文臣,内阁大学士,说是父皇第一倚重之人也不为过,在文臣中不说一呼而应也相去不远。
这样的两人若是有了矛盾,能是小小的曾荣可以阻止或调解的?
“听我一句劝,王家和徐家的事情你别掺和,真要把你挟裹进去,只怕我和太后都护不住你。”朱恒拉住曾荣的衣摆,没让她离开。
“你放心,我没骗你,那件事我真的做完了,不会去瞎掺和,如今我的重点放在了医术研究上,准备拿你当试验品,你怕不怕?”曾荣故意伸出自己的左手给朱恒看。
朱恒一把抓住了她的左手,温柔一笑,“不怕,求之不得。”
“哎,你这人可真是,你是尊贵的皇子呢,哪能这么轻易就被我拐带了。”曾荣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说归说,曾荣还动了心思让朱恒先吃点舒筋活血的药,欧阳思还得一年才能过来,时间越长对朱恒来说肯定越不利。
问题是她该如何把他带出宫让外头的名医给把个脉看看呢?
从慈宁宫出来,曾荣才想起一事来,她忘了问问朱恒给她兄长安排的房子花了多少银子,是在谁的名下,这笔银子她肯定是要还的。
可巧次日她没有班,她想早点出去见见自己家人,因此,回到乾宁宫第一件事就是向李若兰悄悄告个假。
李若兰得知她去见老家来人,二话没说便应承下来,当即让曾荣留下来,她去找刘内侍准假。
李若兰一走,曾荣正犹豫该不该向皇上再告个假时,朱悟拎着个食盒来了。
原本曾荣以为朱悟只是来探视一下皇上放下东西就会离开,哪知他却留了下来,和皇上谈起了朝政,且谈的还是最热门的减赋一事。
据朱悟说,因着这个观点是国子监一位学子提出来的,故这个话题目前在太学里也特别火,为此还举办了两场辩论,正反两方各抒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
为此,这些学子们把矛盾聚焦到了朱悟身上,朱悟三思后,带着自己查证到的数据来到了父皇前。
庆荣华 第三百零三章、废话
这场对话因着关联到朝政大事,曾荣自是严阵以待。
而朱悟显然也是事先做了不少功课,不光引经据典,还引用了不少数据来佐证自己的观点,特地提到立国之初大周的人口数大致在六千万,土地约在三万七千万亩,税赋总计约白银一千万两。
经过近百年的励精图治,在鞑靼战事爆发之前的人口数达到了一万万,税赋也在一千二百多万白银,是大周历史上最好的时期。
可自从十五年前和鞑靼的战事大规模爆发后,如今大周的人口又回到了八千多万,也就是说,这十年大周人口不但没增长反而下降了一千多万,税赋倒还勉强维持在一千二百万两白银左右。
可事实上,死于这场战事的士兵总计不到一百万,但因着连年的战事和劳力的丧失,外加各种天灾人祸,导致饿殍满地,天地荒芜,大周进入一种恶性循环的怪圈。
为此,朱悟得出的结论是减赋是势在必行的,唯有减赋,百姓的日子轻松了,才能促进人口增长。
“你一再提到减赋,可你想过没有,户部这几年连着亏空,此时若减赋,该如何维持朝廷的运转?”朱旭对朱悟列举出的数字还是比较满意的,这说明儿子用功了,脑子里也真有点东西。
朱悟不愧是在朱旭精心栽培出来的,思索了片刻,回道:“回父皇,降薪,相对降低点官员的薪资,缩减没必要的开支,还有,宫里的份例也可以适当裁剪,比如说,儿臣的份例,每顿八个菜可以减至六个菜甚至四个菜,母妃他们也同理。”
朱旭满意地点点头,继而又问:“此为节流,如何开源呢?”
朱悟再次思索片刻,提出开荒垦地、引进高产新作物,其中也提到发展手工业。
这对父子陆陆续续说了半个多时辰,直到膳食局的人进来说那边传膳了,朱旭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正要开口挽留朱悟陪他一起用膳,忽一眼瞥见角落里的曾荣。
“丫头,方才说的那些你记住了吗?”朱旭问。
他也是见李若兰没在,曾荣一个人当值,一方面是担心她不能胜任,另一方面也担心曾荣不能公正地对待朱悟,因而考校起了曾荣。
“回皇上,大致记住了。”曾荣复述了一遍方才两人的对话,就连朱悟列举的几个数字她也记住了,是用脑子记住的,并没有去翻看她的笔记。
“哦,你全都听懂了?”朱旭有点意外。
“回皇上,下官才疏学浅,恐难领会其深意,但大致内容记住了。”曾荣谦虚了一下。
她可不敢在朱悟面前抢了人家的风头,若是传到皇贵妃耳朵里,绝对是祸不是福。
“若是换做你,你会如何回答?”朱旭也是突然想起一事,这丫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适应这份工作,可见传闻不假,确有几分真才实学。
“回皇上,您这是为难下官。”
朱旭一听“为难”二字,脑子里也转过好几个念头,“罢了,看在你能把方才那段话囫囵吞枣记下来,你替朕跑趟腿,给太后送两道菜去。”
朱悟一听笑道:“父皇,儿臣替父皇跑一趟吧,皇祖母那方才人多,儿臣也没好好跟她说说话,还有兄长那,儿臣也该去看看他。”
朱旭见此高兴地拍了拍朱悟的肩膀,“不错,到底是长大了,也懂事了,知道替父皇尽孝。”
说完,朱旭领着朱悟去了东边第一间屋子,曾荣见用不上她,仍在角落里整理方才的文案。
正忙着时,李若兰进来了,她去找刘内侍请完假后,一看时间差不多了,想着乾宁宫这边也没什么大事,便索性留在内廷局那边和那两位女史官核对了一下昨日的文案,再后来一看饭点了,干脆去领了她和曾荣两人的份例菜。
得知自己的份例菜领回来了,曾荣反倒不着急了,想把手头这份文案整理完再去吃饭,否则,时间长了她怕记不住。
这一忙,至少又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待她收拾东西准备去用膳时,一个小太监叫住了她,说是皇上那边给她留饭了。
曾荣不是第一次吃皇上送的菜,故而听了这话也没多想,从上书房出来,进了对面第一间屋子,进去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屋子里只有皇上和常德子两人。
“见到他了?”朱旭见她进来,抬了下眼皮问道。
“回皇上,见到了。”曾荣一边说一边坐到了餐桌前。
看来,这顿饭不是这么好吃的。
别的她倒不怕,可她怕皇上追究朱恒动用侍卫不远千里把她兄长从老家接来一事,皇上不舍得罚自己儿子,难免不会拿她开刀,真给她扣上一顶红颜祸水的帽子她也不敢不认,谁叫这事确实发生了呢!
果然,朱旭又问了一句,“那小子和你说什么了?”
曾荣犹豫了一下,道:“回皇上,二殿下给下官看了他在南苑画的画,也说了不少他去草原上游玩的趣事,说是长了不少见识。”
“哼,这小子倒是什么都跟你说,可惜全是废话。”朱旭似是不满,冷哼一声。
“回皇上,下官不敢苟同,何为废话,何为正话?下官以为,废和正,不在说者,而在听者。”曾荣辩驳道,她是为朱恒。
这话惹着了朱旭,“大胆,你敢指责朕?”
“回皇上,下官不敢,皇上或许以为三殿下那番看似引经据典的大道理为正话,可在下官看来,其实也是一堆废话,不过是捡了一点他人的牙慧而已,并没有任何他自己的真知灼见。”曾荣一生气,也有点不管不顾了。
最主要的是,这会屋子里没有外人,她想好好和皇上掰扯掰扯这个问题,想为朱恒正名。
再说,她确实没有冤枉朱悟。
这些日子她听的最多的就是关于减赋这个话题,来来回回基本就是这些车轱辘话,就连列举的这些数字也基本一致,曾荣都听腻了。
庆荣华 第三百零四章、狂言狂语
朱旭见曾荣把朱悟的那番话贬得一无是处,当即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曾荣就要开骂。
曾荣没等对方开口,起身退后两步行了个屈膝礼,这才说道:“回皇上,方才三殿下列举的数据中只提到了大周立国以来三个不同时期的几个数字,且他所列举的几个税赋收入并非单指纯白银收入,还包含了实物,比如粮食、丝绸、铸铁等,实际户部入账的税银收入才三百万两白银,不管是立国之初还是十五年前最好时期,这笔数目相差均不大,其中缘由皇上想过没有?”
上一世徐靖进的就是户部,那几年他没少研究大周的税赋,故曾荣才有底气站在皇上面前。
“哼,故弄玄虚,有何不懂,这说明我大周朝纲稳定,百姓安居乐业。”朱旭吹了吹胡子,说道。
“皇上这话不全对,这个数字虽体现了朝纲稳定,但更重要的是说明了两个问题,其一,我大周的税赋绝大部分依靠的是农业和手工业,商业只占了其中一小部分;其二,大周立国百年,商业几乎停滞不前,最好时期多出来的那部分税赋是基于人口增长和田地税赋带来的。这些年因为战事,人口不增反降,可田地税赋却仍基本持平,下官想,这恐怕和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实情不太相符吧?”
“你,你,你这番话是从何处偷听来的?”朱旭这才开始正视曾荣。
“回皇上,是从皇上和大臣口中听来的。这些日子皇上和大臣们讨论最多的就是这个话题,下官听得多了,不想记住也难。再有,二殿下曾经和下官提到一件事,说他特别喜欢一幅画,《清明上河图》,喜欢里面的市井气和烟火气,皇上想必也对这幅画有印象吧?市井气和烟火气是靠商业才能繁荣起来的,商业繁荣了,税赋自然也能跟着提高,若下官没有记错的话,那日徐大人好像也提了一句,说是两宋时期的商业税赋远胜于大周,最高时曾达到了一万六千多万贯,这才叫真正的国家富庶,百姓也富足。”
“哼,你懂什么,正因为他们太过享乐不思进取,所以才把江山丢的,这就是抑农重商带来的后果。”说完,朱旭拍了下自己的头,自己没事闲着,跟一个小丫头说这些作什么!
曾荣见皇上抬腿要走,忙又道:“回皇上,抑农重商固然不对,可一味地抑商重农也同样不可取,户部年年亏空,单靠减赋能弥补这个亏空?一旦战事又爆发,哪里来的钱财去养军队?”
这番话虽仍有点幼稚,但却说到朱旭心坎里了。
是啊,一方面是财政亏空,到处缺钱,可另一方面是人口不增反降,百姓日子苦,交不起人头税,长此以往,别说军队招不到人,就连劳力也会匮乏的。
“那依你的意思是在中间找一个平衡?”朱旭问。
“回皇上,正是,至于这平衡点该如何找,这就是皇上和大臣们研究的问题了。下官就不班门弄斧了。”曾荣大胆回道。
朱旭被曾荣的狂言狂语气乐了,“哼,你也知道自己班门弄斧?朕还以为你不知天高地厚,仗着有太后护持,连朕也不放眼里。朕警告你,哪天真把朕惹恼了,朕命人把你的腿敲断了,你就知晓朕的厉害了。”
“启禀皇上,下官真的冤枉,下官一直把皇上放在心上,之所以敢在皇上面前畅所欲言,仗的是皇上的疼爱,仗的是皇上有一颗爱民如子的大善心,仗的是皇上想当一个明君,想为百姓办点实事。”曾荣跪了下去,倒也全非吓得,多少也有几分敬重的成分在。
“起来吧,吃饭去,朕看你说的也是一堆废话。”朱旭瞪了她一眼,甩了甩衣袖,离开了。
曾荣见此忙爬起来坐到餐桌旁,她是真饿了。
还不错,皇上命人把这四道菜盖住了,米饭也是温热的,曾荣拿起了筷子。
一时饭毕,曾荣再次回到上书房,朱旭正在批阅奏折,见曾荣进来,眼皮一抬,“明日巳正国子监会有一场辩论,你陪朕一起去。”
“啊?明日下官。。。”
话没说完,曾荣接收到皇上目光里的凉意,忙改口道:“喏。”
“这样吧,为了出门方便,你换一身男装。”说完,朱旭扫了曾荣一眼,命常德子去帮她找一套太监衣服来。
不到一炷香时间,外面就有人给曾荣送来一套崭新的太监服饰,曾荣见只有一套,明白明日的出行没有李若兰。
李若兰似不以为意,她在修改方才曾荣写的文案,见曾荣抱着一身太监衣服一脸歉意地坐了过来,她低声向曾荣解释起太学的辩论会来。
原来,国子监每月初二均会举办一场辩论赛,这场辩论赛的议题大都会和朝政结合起来,而参加辩论的除了国子监的学子,偶尔也会请外面书院的名流前来,为此,经常会有朝廷官员前往聆听,因为这些学子中不乏真有惊人之语和可造之才。
朱悟是国子监辩论的常客,他不但参加,有时也会自己上场,回来后会把辩论内容向皇上阐述,故而,国子监的辩论也是皇上了解本朝学子们思潮的一个重要场所。
只是皇上亲自去听辩论却不多见,至于为何要带曾荣前往,李若兰虽有疑惑却终是没问出来。
翌日一早,曾荣没去上工,翻了一会书,早早去膳食局用了早膳,回来换上那身太监衣服去了乾宁宫。
朱旭此时也准备好了要出门,换上了一身常服,身边只带了几个侍卫太监,因着国子监离皇宫不算远,朱旭没打算乘坐龙撵,嫌阵势太大,故只上了一辆很普通的马车。
只是令曾荣意外的是,在西华门上马车时,朱恒居然也在,不过因着曾荣穿的是太监服饰,朱恒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向朱旭请安后,规规矩矩地候在一旁,等着人把他抱上马车。
庆荣华 第三百零五章、和解
朱恒是在国子监门口下了马车上了轮椅才发现随行中这小个子太监居然是曾荣装扮的,当即一笑,歪着头盯着曾荣看了许久,眉眼间的喜悦怎么也藏不住。
曾荣第一次穿太监衣服,本就感觉怪怪的,这会被朱恒不眨眼地盯着,更不自在了。
“如何?是不是很难看,很别扭?”曾荣走过去问。
方才进乾宁宫时,门口的太监把她拦住了,以为她是哪位嫔妃打发来跑腿的小太监,就连皇上看到她也是愣了一下神,倒是没说什么。
没想到方才在西华门时,朱恒也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来,因而,曾荣自己也颇有点失落。
倒是也对自己的样子有几分好奇,可惜,她只有一面巴掌大的靶镜,想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也是不能的。
朱恒摇摇头,掩着笑意道:“很好看,不别扭,绝对是宫里最俊俏的小太监。”
“二殿下如今也学坏了,拿小的逗趣呢。”曾荣从小海子手里接过轮椅,她是想知道方才这一路,皇上和朱恒共乘一辆马车,两人谈了什么,她是否露陷。
据朱恒说,皇上的确问了他最近在看什么书,先生讲了些什么,也问及他对《清明上河图》这幅画的看法。
“对了,父皇还问起你,问你平时喜欢看什么书,喜欢和我谈论什么,我猜,今日这次国子监之行应该有你一份功劳吧?”朱恒这下彻底释疑了。
他是今日一早见到常德子过来传话,说是父皇要带他去一趟国子监,让他好生准备一下,彼时他是想拒绝的,因为父皇前一日的做法伤到了他。
可没等他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常德子说,这是皇上的心意,不得拒绝。
当时他就觉得怪怪的,这么多年也没见父皇对他有什么心意,怎么这次还特地打发常德子来说一声,又特地叮嘱他不得拒绝,彼时他眼前不是没有闪过曾荣的面庞。
哪知方才在西华门上马车时,放眼看去,不是穿红色劲装的侍卫就是穿蓝色太监服的太监,没一个女的。
万分失望的朱恒上了马车仍觉有点闷闷的,偏偏父皇又指定他,要和他共乘一辆马车,朱恒别提有多别扭了。
因为这是他记事后第一次和父皇共乘一辆马车,且马车里只有他们父子,这么多年的漠视和遗忘,朱恒心里的冰早就超过三尺厚了。
好在这段路不长,没等朱旭把那几个问题理清马车就停下来了,而朱恒在坐上轮椅的那一刻也发现了那张心心念念的面孔,那一瞬间,他和父皇和解了。
曾荣自是不清楚短短的一瞬间朱恒居然走过这么长的心路,且因为她,他放下了十年的执念和恨意,和自己和解了,也和朱旭和解了。
“昨日下官逾矩了,得罪了他。”曾荣一边推着朱恒往前走一边说起了昨日下午的那场争执。
其实,若不是皇上那句“一堆废话”激怒了她,她是没打算开口的,可对方给了她机会,她若不抓住,那就太对不住她的重生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父皇问我对两宋历史了解多少,我回他说只从《清明上河图》和宋词中了解一二,别的一概不太清楚。”朱恒颇为遗憾地说道。
他是遗憾自己没有帮到曾荣,也遗憾自己懂的居然还没有曾荣多。
事实上,这也不能怪他,之前那些年,先生只教他琴棋书画和诗词歌赋,经史类的书一概不碰,也就是这几个月他主动提出想学,自己找了书,先生不得已才开始授课,目前也刚讲到两汉历史。
说话间,他们进了国子监,国子监祭酒得到消息亲自迎了出来,曾荣一行跟着他沿着一条长廊进了一处院子,细看之下,他们是从后门进的院子,沿着后廊的台阶上了二楼,二楼有一个类似于天井一样的看台,坐在看台的四周可以看到楼下的大堂,大堂正前方有一处高台,台上摆了几张案桌,每个案桌前坐了三名书生模样的人,细看之下,案桌前还有书院名字。
高台下是一排排座椅,基本满座了,座椅后面还有不少人站着,曾荣和朱恒正往下看时,从二楼的屋子里走出来几位官员,曾荣认出了徐扶善和欧阳若英,另外还有孙实和几位曾荣不认识的官员,见到他们,朱旭先摆了摆手,指了指楼下,他是来听辩论的,不想惊动楼下的学子,这也是他让人把他们一行从后门带进来的缘故。
因着楼下的辩论已开始,朱旭也很快落座了,朱恒坐在他身边,曾荣站着。
待曾荣静下心来倾听,这才发现楼下的辩题居然就是两宋的税赋进账因何远远高于大周。
原来,这就是皇上带她前来听这场辩论的因由,是想她好好长长见识,别再管中窥豹。
说话的那名学子曾荣不认识,曾荣见他不光列举了两宋的商业发达,其中还着重提到两宋的海上贸易也同样发达,每年的税赋也不是一笔小数。
大周实行严格的海禁,海上贸易基本为零,再加上抑制商业发展,在两宋时期作为税收主力的商业税被大周弃如敝履,农业税挑起了大梁,这就在根本上制约了大周税赋的发展,没有源泉,何来的发展?
“这是明显的自断手脚,是社会的退化,长此下去,户部库存会越来越困难,一旦饥荒来临,没有钱去赈济,战争来临,没有钱去支付军饷,内忧未除,外患也无力消弭,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
至于这个结果是什么,这位学子没有明说,但曾荣看出朱旭的脸拉长了不少。
“我不赞同你这个观点,诚如你所说,两宋商业确实繁华,国库充盈,百姓富足,可两宋的结果是什么我们大家也都看到了,因此,决定一个国家是否长久的因素绝不是商业发达与否,而是农业和军队,农业稳步发展,百姓们不挨饿,士兵们能吃饱饭,有战斗力,又不耽迷于享乐,这才一个国家长治久安之道。”有人驳道。
这话一说,朱旭的脸总算有所缓和了。
庆荣华 第三百零六章、受益
这场辩论赛的激烈程度丝毫不亚于皇上在外书房召见那些群臣的场景,可能是面对的人群不一样,也可能是书生意气不怕虎,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敢说。
“非也,两宋灭亡的根源在他们重文轻武,此为其一,其二,燕云十六州的丢失,失去这道天然屏障,北方游牧民族的铁骑入主中原如入无人之地;其三,两宋税赋是高,但这笔银两全部上缴户部,地方毫无积存,以致于外敌入侵时,地方根本无力防备,只能坐等朝廷救援,很容易延误战机;其四,战马的缺失,北方作战,以骑兵为主,可出产良马的西北和塞北均不在两宋手中,两宋会输也就在情理之中,和他们商业发达耽迷于享乐关联不大。”
这人的话音刚落,很快又有人接上了,“这位兄台的话也恕在下不敢苟同,依你之言,重文轻武也好,银两全部上缴也好,甚至于战马的缺失和燕云十六州的丢失也好,这四点归结起来其实只有一个原因,不懂居安思危,而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就是商业太过繁荣,正因为商业繁荣才让他们耽迷于享受,只看到眼前的繁华,看不到潜在的风险,倘若他们把这笔丰盈的税赋用来购买战马用来补养军队,两宋会这么快灭亡吗?”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