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机与公主裙·长明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Twentine
 “任迪。”
 “嗯?”
 “你到底怎么想的?”朱韵捏着手机,“李峋出来你至少跟我提一句啊,你知不知道今天我们见面的时候他——”
 “他怎么样?”任迪不慌不忙地问,“有没有气死?”
 “……”
 任迪咯咯笑,“就是我故意的,怎么着。”
 朱韵:“为什么?”
 任迪:“看他不爽。”
 这理由真是充分得让人无法反驳。
 “你不觉得很奇怪么?”任迪反问道,“你跟他什么关系,或者说你们之前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出来的消息需要我告诉你?”
 朱韵静了静,问:“他什么时候见的你?”
 “昨晚,他刚出来没多久,第一个去的是高见鸿那,估计是见到姓方的受刺激了,马上就跑来找我要钱。话说回来,你看他那张脸了么?”
 “什么?”
 “好像天上天下全宇宙都欠他的一样。谁欠他,谁他妈也不欠他。”任迪漠然点烟。
 “你当初乐队是靠他资助……”
 朱韵发誓她只是“偶尔”想到,“随口”一提,谁知任迪瞬间就炸了。
 “你这是在怪我了?”
 朱韵立马澄清,“没,绝对没。”
 “那你什么意思?”
 朱韵发现自己在两个人面前只有认怂的份,一个是李峋,一个是任迪,至始至终,从未改变。
 “我就是,”朱韵编不出理由,只能实话实说,“……我就是有点开心。”
 “什么?”
 一天下来,所有的跌宕起伏慢慢归于平静。朱韵终于意识到,在那些无奈的百转千回和物是人非下,还掩藏着一件最普通却最应该被关注被庆祝的事情,那就是他自由了。
 早了两年,两年时间或许对于别人不算什么,但对于李峋来说,变数太大了。
 任迪:“你就不生气?”
 朱韵:“生什么气?”
 任迪:“他出来也没打算找你,还这个态度。”
 朱韵说:“他本来就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自大,贪婪,破坏力极强。就像个强盗,总要最先保证自己的手里有足够多的东西,在此之前,他对什么都没兴趣。
 “你换个角度想,”朱韵劝任迪,“他能这样也说明他不会一蹶不振。”
 任迪哈哈大笑。
 “我他妈就算相信他跟方志靖结亲家了,我也不信他会一蹶不振。”
 有些人跟有些词生来无缘。
 烧杀抢掠,风卷残云,要么侵略,要么死。
 说不好是对是错,但他一贯这样。
 “对了,”朱韵想起一件事,提醒任迪说,“你先不要给他钱,他身边跟着一个狱里认识的,我觉得那人有问题,我怕他再冲动。”
 “你怎么觉得没有用,问题是他怎么想,他要干什么谁能拦住。”任迪冷冷道,“这么一看,那畜生好像也有点没变的地方。”
 “没事的。”朱韵靠在餐厅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墙面上,“他刚知道方志靖的事情,情绪很容易激动,只要冷静下来就好了,给他一点时间。”
 *
 “还不吃饭?”
 侯宁跨坐在凳子上,冲洗手间嚷道:“一天都没吃了,去吃饭吧。”
 洗手间门打开,李峋赤着上身出来,坐到窗台边擦脸。
 这是他们临时租的房子,从窗子往外看,对面楼顶堆着废弃家具,还有盘得乱七八糟的电线。下午六点半,天边是稠腻的浓黄,余晖透过陈旧的木窗,在李峋的背上映出黑色的十字影。
 他头上盖着一条白色毛巾,看不到脸孔,水珠顺着身体的轮廓滑下,在地板上留下一道水渍。
 “去吃饭吧。”侯宁说。
 李峋将毛巾扔到一边,“你自己吃,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
 李峋没有回答,他起身,头发还没有完全擦干,一缕一缕支着,看起来异常顽固。
 “去哪啊?”侯宁又问一遍。
 李峋套上体恤,走到门口随手拿起鞋柜上的黑色棒球帽往头上一扣,这让他的脸孔更看不清楚了。
 李峋推门而去,侯宁冲那背影喊:“到底去哪啊?”
 李峋打了辆出租车,四十几分钟后,车拐进城西一个普通住宅区。
 小区里亮着路灯,种着花和杨树,草丛里不时跃过一两只野猫。院子里有打牌的老人,还有散步的夫妻,最中央最亮的地方有群打闹的小孩,叫喊声很大,可不会让人心烦。
 李峋认了一下最近的楼的门牌号,然后低着头顺着小路往里走,没过一会,视线里多了一个展架。
 李峋抬头,看到展架里面印着一个男人的宣传照,男人穿着包臀裤大v领,身段扭得激情无限。照片是等身高的,李峋微微仰头,他很久没有见到需要他用这种角度看的人了。
 院子门半开着,李峋走进去,院子铺着一条石板小路,两边是明显经过修建的草坪和松树。再往里是一段台阶,台阶上面有一扇关闭的木门,连着一间小阳台。屋里拉着帘,什么都看不到。
 李峋看着那扇门,掏出烟。
 他刚要点着,门碰地一下开了。李峋心里一跳,抬眼,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姑娘从里面露出头,她看到李峋,冷不防嚎了一嗓子,划破长夜。
 “春丽小姐,都说了不要开门,到时候进蚊子你又来怪我。”
 男人嗓音磁性,不急不缓,那名“春丽小姐”尖叫着要跑,被一只大手拉住。
 “还没下课你往哪跑?”
 随着声音渐渐清晰,一个英俊的男人从屋里走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件暗红色的衬衫,领口敞开,隐隐露出健壮的胸肌,下身是一条黑色长裤,包裹着修长结实的双腿。
 他单手将春丽小姐抱起来,春丽小姐又开始嚎笑,指向院子里的那个人。
 付一卓转头。
 最近的路灯在门口展架后面三米的地方,光芒走到这里已经微乎其微,那人整个沉在黑影里。
 “春丽小姐。”付一卓视线落在那顶棒球帽上,跟肩头的女孩小声打商量。“你把那人的帽子摘下来给我,明天我给你买娃娃怎么样?”
 春丽小姐精神起来,付一卓给她放到地上,春丽小姐大大方方来到李峋面前。她的身高勉强到李峋裆部,一手拉着他的裤腰带,另一只手使劲往上探,连胸都够不到。
 李峋纹丝不动。
 春丽小姐仰着头,跟棒球帽下默然的视线对上,渐渐眼泪汪汪。
 “给我帽子。”小女孩声音稚嫩委屈。
 李峋手里还夹着刚刚没点的烟,他垂眸看了她一会,终于收起烟,摘了帽子给她。
 春丽小姐兴高采烈地将帽子拿给付一卓。付一卓揽过她,看着院子里的人,低声说:“春丽小姐,你看那个人。”
 春丽小姐扭头,付一卓接着问:“你觉得他帅吗?”
 春丽小姐盯着李峋的脸,红着脸点头。
 付一卓也笑了,“我们俩眼光很像,进去吧。”
 春丽小姐傻笑着冲回教室。
 “还有你,进来。”付一卓冲李峋道,李峋犹豫了两秒,迈开脚步。
 舞蹈教室面积不算大,地上铺着整洁光滑的地板,墙上挂着一面大镜子,上面乱七八糟贴着好多照片,还有女孩子喜欢的饰品。此时教室里还有四五个小孩,闹成一团,根本没人跳舞。
 付一卓带李峋来到窗台边,这里堆着一摞练功垫,付一卓指着垫子。
 “坐。”
 他自己坐到一个小板凳上,因为体型实在高大,大腿部位绷得快要裂开一样。
 “出来多久了?”
 李峋轻笑。
 “怎么每个人的开场白都一样。”
 付一卓:“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们。”
 李峋沉默。
 付一卓:“有点变样了,让我仔细看看。”
 李峋的视线落在面前的地板上,付一卓弯腰注视,看了一会,说:“没变,还那样。”
 那边小朋友打闹得太凶,酸奶洒到地上,付一卓哭丧着脸。
 “哎哟我这地板哦……”
 他起身去后面的小房间拿出拖布和手纸,蹲在地上把酸奶擦干净,春丽小姐趁机吃豆腐,抱着他不撒手。可惜她手太短,付一卓的背像棵粗壮的大树一样,她根本抱不住,付一卓一站起来她就掉下去了。
 付一卓回到板凳上。
 “为什么到这开舞蹈班?”李峋低声问。
 “你问的是为什么开舞蹈班,还是为什么到这?”付一卓看向李峋,李峋移开视线。
 “开舞蹈班是因为我喜欢,至于到这……”付一卓笑了笑,“也是因为我喜欢。”
 李峋道:“盈利么?”
 “你说呢。”付一卓悲惨地说,“惨不忍睹,要喝西北风了!”
 又是一阵沉默。
 付一卓:“不过我对未来一点都不担心。”
 李峋看向他,付一卓靠到背后的镜子上,静静地看着李峋,问道:“你呢?”
 
打火机与公主裙·长明灯 第八章
 李峋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穿着黑色的衬衫,肩膀落下了一道凌厉的弯度,看起来顽固又疲倦,可从他的神情里,又什么异常都看不出。
 他从前就是这样,付一卓心想,看似不近人情,其实却很能给人安全感。他很牢靠,只要他挡在前面,其他人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他从不在乎吃苦受累,也从不抱怨,即便命运真的不公平。
 付一卓有点心酸。
 “峋。”
 付一卓长着一双不错的眼睛,不扯淡的时候深邃又坚毅,他对李峋说:“你身边还有人在。”
 李峋默默看着他。付一卓声音沉稳道:“虽然不多,但都是很厉害的人,你真的不需要什么事都自己来。”
 李峋神情有片刻的恍惚,付一卓靠近他,语气强硬。
 “你是我弟弟,你得听我的劝。”
 弟弟……
 这词让人联想起很多事,李峋低下头。
 几米开外,小朋友一个追着一个,又打又闹。
 孩子们正处在最无忧无虑的年龄,声音稚嫩,充满希望,仿佛多抢一块老师的外国巧克力就是世上最大的快乐。
 他裤兜里揣着一张已经皱得不像样的照片。
 有人留了它七八年还完好无损,可到他手里七八天都存不住。他不擅长保留这些脆弱的物件,就像他不擅长应对那些柔软的情感。
 地板湿了。
 付一卓默不作声拿起棒球帽,盖到他头上。
 李峋的忍耐力很强,所以他流眼泪,格外让人心碎。
 李峋按住帽子,头埋得越来越深。他想忍住的不止是眼泪,还有脑海中不断闪现的,那段一去不回的金色年华。
 “我总是在做自己的事……”李峋声音低哑,“我以为我走得很快,其实什么都晚一步,等意识到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我妈是这样,李蓝是,还有其他人,我永远只能得到一个自我安慰的结果。”
 李峋抬起头,眼底发红,咬牙道:“你知道么,我在那家公司见到高见鸿和方志靖,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弄死他们俩,尤其是高见鸿!”
 “峋……”
 “可我始终想不到合适的办法,”李峋摇头,“我知道他有理由恨我。”
 裤兜里那张照片上,也有高见鸿的一角身影。
 “他曾经很信任我,”李峋淡淡道,“他们都曾很信任我。高见鸿刚开始并不想跟我干,是朱韵费很大力气拉他来的。但我从来没关注他们之间是怎么沟通的,说实话我不在乎。”说到这,李峋笑了。“任迪说得对,我是个混蛋。”
 “我不同意。”付一卓皱眉道,“你确实一意孤行,也犯了错,但事情发生都是有原因的,单纯怪罪一个人不公平。”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李峋起身,高大的身材时生出一股无形的压迫力,他目视前方,声音冷漠阴狠。“我不管他们怎么恨我,该是我的东西一件也不能少,那家公司不能有姓方的在。”
 付一卓说:“你打算怎么做?”
 “让他滚。”
 “他会滚吗?”
 “不会没关系,”李峋瞥了付一卓一眼。“我可以教他。”
 这一眼,一切都回来了。
 付一卓坐在小马扎上,像个小学生一样维持着仰视的姿态。
 昨天任迪给他打电话,破口大骂了一个多小时,这对极少打电话的任迪来说十分难得。付一卓绅士风度,不管任迪再怎么骂,他都好声好气地哄着,他一直在对任迪说,李峋不可能会变。
 时间会磨平一些人的棱角,也会淬炼一些人的灵魂。
 付一卓舒心地往后面的大镜子上一靠,望着天棚感叹:“六年,一晃就过来了。哎,你看哥这些年是不是完全没变化,还是那么帅?”
 李峋没理他,低头点了一支烟,付一卓瞬间踹了他一脚。
 “教室禁烟!”
 屋里还有两三个小朋友在玩耍,李峋不耐烦收起。
 付一卓好心规劝,“你少抽一点吧,对身体不好,你看弟妹都戒烟了,人还是要多听劝。”
 一阵玄妙的沉默。
 付一卓对上李峋的眼神,感觉气氛不太对劲。
 “那个,峋,弟妹那边——”
 “我回去了。”没等付一卓说完,李峋开口打断。
 付一卓震惊,“这么早?”
 “有事。”
 “你才出来几天?”付一卓皱眉,“你怎么总有事?”
 李峋头也不回走到门口,付一卓赶紧追上他,李峋推开门,外面夜色已深。
 付一卓道:“都这个时间了啊,是时候去找下弟妹了。”
 “……”
 “去吗?我开车送你。”
 李峋沉声,“别跟我提她,我没功夫想她。”
 “等你有功夫想的时候就晚了。”
 付一卓借着浓深的夜色,刻意忽略了李峋眼神中的警告,语重心长说:“峋,你看你又任性了。”
 李峋危险地眯起眼睛。
 付一卓问:“你就不想知道弟妹身边那个男的是谁?”
 “不想。”
 付一卓欠欠地说:“你不想我也要告诉你。”
 李峋狠狠咬牙,大步离开院子。付一卓在后面寸步不离。李峋身高腿长,付一卓更高更长,追起来轻轻松松,还有聊天的闲余。
 “他是个画家,叫田修竹。”
 李峋的脚步猛然停住,付一卓差点撞上去。
 李峋低声。
 “叫什么?”
 “田修竹,是叫这个吧,我记得应该是……”
 李峋是个不喜欢回忆过去的人,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大概是因为儿时的记忆里很少有能称之为“快乐”的东西在,所以他只向前看,快刀斩乱麻,摒弃一切他觉得不必要的东西。
 所以他的生命经常是脱节的。
 以前离开那个家的时候,他想放弃李蓝;后来高考结束了,他想放弃付一卓;如今从监狱出来,他也打算放弃那段校园生活——
 直到他看到那张照片。
 那时他满脑子里充斥着吉力公司的事,分不出丝毫精力去想其他。但那照片威力太巨大了,它将他和过去彻底连在了一起。
 从那一刻起,他开始回忆了。
 他惊讶自己对记忆的掌控力,他发现其实他谁也忘不了,他的大脑皮层清晰地存储着那些看似被遗忘的细节,他甚至记得第一次帮付一卓代考时,数学试卷最后一道题的答案是什么。
 所以他当然也记得田修竹是谁。
 他记得朱韵第一次帮柳思思写的英语作业,记得她去中医馆时的偶遇,也记得他们在美术馆三楼七号展厅看到的那幅画,还有她提起“天才画家”时的神情。
 该死的照片。
 “……峋,峋?”
 李峋回神,冷冷地看着付一卓,沉声说:“以后别跟我提她的事。”
 付一卓凝神几许,脸上的表情忽然端正起来,他对李峋说:“事业问题你是高手,我就不帮倒忙了,但是感情问题,说实话你太幼稚了。”
 李峋又要走,付一卓这回直接挡在他面前。
 “你是不是怀疑弟妹跟那画家在一起了,你问过吗?”
 “问她?”李峋直接笑出来,“你让我去问她这些?”
 “……”
 或许是那笑容着实有些恐怖,付一卓换了个角度切入。
 “你对待感情太偏执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
 夜很宁静,暗处有小虫子不时嗡鸣,细微躁动。
 付一卓退后半步,手掐着腰,极少地在李峋面前露出“哥哥”的姿态。
 “峋,如果说从小到大有什么是我绝对不会从你身上学的,那就是对待女人的方式。”
 李峋侧过头不看他,付一卓说:“你太缺乏风度。”
 李峋冷笑。
 付一卓面不改色地说:“女人是这世上最娇贵的花,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影响色泽,她们心血熬得比男人快很多。”
 李峋手插兜,看向一旁,完全听不进去。
 付一卓严肃道:“你要知道,你当初没有给任何人机会,你只为自己做下决定。所以你不知道那段时间里别人都是怎么度过的。”
 李峋嘴唇抿成一条线。
 付一卓:“如果大家六年来都沉浸在你的事里,早就油尽灯枯了。”
 李峋死死抿唇,倔得就像一根扳不弯的钢条。
 他脑中浮现出咖啡厅里的画面。
 朱韵进店的一瞬间就吸引了他的目光,不是因为她是“朱韵”,在认出她之前,他先判断出她是整个店里最美的女人。
 她处在最好的年龄,有最美的笑容,自信阳光,气质高雅。她的皮肤光滑饱满,皮肤也像刚抽出的嫩芽一样,闪着光芒。
 付一卓苦笑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数学学得最好,最擅长摆弄机器,到最后人也变得条条框框说一不二。可人不是机器,人心也不是算术题,不能简单加减。”
 他看着李峋,又说:“朱韵本来可以留在国外,可她毕业就回国了,回到这座城市,在你们大学附近租了房子,一年了一直单干没有找公司。虽然她本人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我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总觉得她潜意识里是在等什么,你觉得呢?”
 李峋半低着头,帽檐完全遮住了他的脸孔。
 付一卓:“我不知道她还爱不爱你,但有一点我知道……如果你现在有什么目标的话,她会是全世界最不计代价也最有能力帮到你的人。”他静了静,最后说:“所以如果她真的来帮你了,别为难人,也别那么偏执,感情不是电脑,只懂0和1,你也该成熟点了。”
 又是一阵沉默。
 李峋转眼看付一卓。
 “计算机不懂0和1。”
 “?”
 “它只接受这两种输入是因为数字电路只能接受0和1。”
 “……”
 “数字电路只能接受0和1是因为非线性电子元件只有两个非线性区。”
 “…………………………”
 付一卓凝视李峋半晌,拍拍他肩膀。
 “今天就到这了,你先走吧,有空再来。”
 
打火机与公主裙·长明灯 第九章
 朱韵并不知道李峋和付一卓的见面,她还在担心李峋跟任迪要钱的事情。
 李峋出狱这半个月,所有人的生活都被搅成一锅浆糊,黏黏稠稠,和不开也甩不掉。
 不过好在她在蹭了一身浆糊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着一颗清醒的头脑。
 思路是明确的,对于吉力公司,李峋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家公司挺大吧,他刚出来就有这么多精力去思考这些了?”田修竹问道。
 朱韵瘫在沙发里。
 “他对上心的事情有用不完的精力。”
 “没人有用不完的精力,执著只能强撑一阵。”
 朱韵摇头,“你不了解他。”她安静了一会,从沙发里爬起来,“我得出门一趟。”
 “去哪?”
 “吉力公司。”
 朱韵第一次知道方志靖进了吉力公司的那天,正是她晕倒在尼日加拉大瀑布的前一晚。
 那时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破罐子破摔了,也本以为过去的事情已经到头了,不可能更可怕了,可事实证明生活就是无底的痛苦和讽刺。
 朱韵质问过高见鸿,不止一次,可从没有结果。
 方志靖在得知朱韵联系过高见鸿后,特地在过年的时候给朱韵母亲送大礼,不是为了缓和与朱韵的关系,而是想让她在母亲对他的称赞声中更加痛苦不堪。
 久而久之,这成了朱韵的心魔。
 甚至她回国之后也无时无刻不在想,如何才能把心口这根刺拔了。
 可她想到头破血流都想不出好办法,她有实力可以去任何一家it公司就职,可这没什么用,就算公司之间有竞争关系,也只是针对产品和项目,并不能撼动什么。
 她也有过创立公司的想法,可一想到这都是为了私仇,她就怎么也下定不了决心招聘员工。
 “你还不够坏。”在朱韵自顾自纠结的时候,田修竹对她说,“很多事不是实力强就能做到,人的性格占据很大一部分。你太软了,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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