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你亦比如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云拿月
 从悦脸色冷了几分,左耳进右耳出当做没听到,拿起筷子继续夹菜。
 从娇站着不走犹想痴缠,张宜皱眉,斥道:“娇娇!”
 从娇脸一红,瘪嘴就要哭。
 “我就是想要嘛!”嚷着便跑到从老太身边,扑进她怀里。
 从老太心疼,温声哄她,没好气地斜了从悦一眼,“这别人家的女儿啊,就是亲近不起来,冷心冷肺,跟白养了似的。我看这脾气真是随了她那个没心肝的妈!”
 “那从娇这死乞白赖的劲也是随了她妈?”从悦冷冷抬眸。
 张宜脸一沉。
 从盛皱眉斥责,“从悦!”
 从悦眉目平静,淡定地舀了一勺汤,喝完,她用餐巾擦擦嘴,站起身。
 “我吃饱了,还有点事要先走,你们慢吃。”
 从老太气的脸发白,指着她对从盛说:“你看看你养的女儿!读那什么劳什子的美术学院,家里大把大把钱供她,她就是这样报答家里的!白眼狼!”
 从盛脸色难看,“还不给你奶奶道歉!”
 “道歉?”从悦挑眉,“抚养我到大学毕业是你们离婚的时候协商定下的条件。”
 “你——”
 从老太还没说完,从老爷子拍桌:“吵够没有!吵吵吵,吃个饭也要吵!”
 屋里安静下来。从娇两姐弟挤在从老太身边,缩了缩脖子。
 只有从悦面不改色,“我先走了,你们慢用。”
 言毕不再多留,提步离开这个不愉快的地方。
 ……
 从饭店出来,冷风直冲鼻腔,从悦在路边稍站。摸摸口袋,装着几个硬币,正好公交车驶来,她上车投币,车厢里空荡荡只有两个人,挑了后座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窗打开些许,她盯着窗外出神。
 从盛和她妈离婚的时候,她七岁。她妈什么都没要,作为净身出户的交换条件,从盛要抚养她到大学毕业。
 倒不是因为她妈有多爱她,只是嫌麻烦。
 她妈再婚的家庭条件不比从家差,从盛经商挣了不少钱,但人家条件还要更好。对她妈来说,带着个拖油瓶女儿,怎么也不如一个人来的方便自在。
 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张宜进门后,从悦深刻领会到这一点。待后来多了弟弟妹妹,她的存在更是尴尬又多余。
 公车停在路口等红灯,从悦收到从盛发来的消息:
 “学费的事,你自己也知道美术多烧钱,从你开始学到进美院,花了家里多少我就不说了,虽然不指望你体谅大人,但你要知道你没资格怨你奶奶,我们都对得起你。长辈说话都是为你好,你自己想想。”
 “另外告诉你一声,前两天家里来客人地方不够,睡了你的房间。你那间空着也是空着,爷爷改成了客房,以后方便招待客人,反正你也就放假才回来。”
 后面还跟着一条数落她的话:
 “你这么大了该讲点礼貌,爷爷奶奶都在这坐着,身为小辈你还甩脸色给长辈看,饭没吃完就走人是谁教你的?太没规矩了点!”
 从悦把短信内容来来回回看了三遍,摁下待机键,屏幕光一刹熄下去。
 她学画画,跟的是画室的老师。一间画室三个老师教课,差不多要教三四十个学生。而从娇学钢琴上的是一对一课程,按课时收费。
 从娇学琴的第一个月,家里就添了一架钢琴,虽然张宜的意思是等小儿子长大了也一块学琴,买一架正好姐弟两都能用,但毕竟也一口气花了几十万,算是个大物件。
 那时候家里却没人觉得烧钱。
 从悦闭了闭眼。
 公交车报站声响起,夜色在窗外倒退,灯明盏亮,马路上弥漫着独属于夜晚的喧嚣。
 这趟公车只开到学校附近,不过一站路的距离不算太远。从悦下车,踏上站台。
 没收到回复的从盛打电话来质问。
 “你在哪?!”
 “学校。”
 “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说你两句脾气就这么大,跟谁学的?!”
 从悦手插进兜里,悠悠道:“你有事没,没事我挂了。”
 从盛怒了:“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是你爸爸!”
 “……原来你知道?”
 那头默了两秒,而后是更不悦的语气,“还跟我顶嘴!”
 从悦懒得开口,干脆沉默不言。
 稍顿几秒,那道熟悉又陌生的男声压抑怒气,说:“今天的事就算了,明天我们一家人在盛城逛,你看着有空就来。对了,你今晚犟嘴实在是不应该,记得找个时间跟你阿姨还有奶奶道歉……”
 他长篇大论,直至尽兴才挂了电话。
 夜凉如水,脸上不知何时也湿湿的泛着凉意。
 本来以为早就不会难过了的。
 从悦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掉水迹,从包里掏出喜意果冻。因为有些店不卖,她特意网购囤了一小箱。
 拧开盖,她咬着塑料管口站在站台上,果冻和果汁顺着吮吸力道而上。
 喉咙里腻腻一片,味道特别甜。
 从悦吃完果冻,把塑料袋扔进垃圾桶,往学校走。经过面店的时候太饿,进去要了碗牛肉面。
 木筷子用热水烫过,鼻子泛酸,她正想抽纸巾,一个人影突然走到她对面坐下。
 从悦愣了下,皱眉。
 “一碗牛肉面。”江也对老板道完,将网球拍球袋放到一旁。
 视线对上,他一派从容。
 “旁边有空桌。”她说。
 他道:“我想坐这。”
 从悦抿唇,想走,又觉得太小题大做,抿着唇沉默起来。
 面先后上桌,从悦一看碗里堆满的香菜,表情微滞。
 碗底“刺啦”摩擦过桌面,江也把他的那份推到她面前,和她调换。
 从悦不吃香菜,但他的行为突兀又莫名,她心下抗拒,坐着不动。
 江也没管她,大大方方动筷,倒显得她小家子气。
 她犹豫良久,最后还是闷头吃面。
 面吃完,从悦正要用手机给老板转账,江也掏出纸币付了钱。
 她不爽:“我自己有钱。”
 “上次你借给我五十。”江也说。
 从悦一听,瞥他一眼没再多言。
 走出店门,行了几步,身后的人如影随形,从悦猛地扭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江也懒散眨了下眼,往旁边看,“回学校就这一条路。”
 从悦不想跟他争执,走到靠里的一侧。
 谁知江也跟在她身后,也往里走。
 背后灵一样的存在让人实在不舒服,从悦忍不住停下,问他:“你有完没完?”
 江也手插兜,垂眸看她,半晌没说话。
 跟着她走进面店之前,他刚打完球从运动房出来。那家健毅运动房离学校不远,他背着网球拍下楼,就看见她站在对面公车站台上。
 她叼着一袋果冻,边喝边掉眼泪。没有情绪起伏,没有失态表情,只是木然站在那,眼泪淌一道,她便自己抬手抹一道。
 他从没见她哭过,高中三年,就连和他说分手的那天她都没有红一下眼。
 突然一下,心就被揪起了一块。
 从悦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江也站着不动,亦不言不语,那张精致的脸蒙上一层朦胧夜色,添了几分颓靡美感。
 从悦转身要走,他忽然道:“分手那天你说的什么,还记不记得。”
 她一愣,一年多以前的事,他再提做什么?
 从悦疲惫道:“太久了我忘了。”
 “你说,‘分手吧,如果没意见,我就先走了’。”他记得很清楚。
 “所以呢?”
 “我想了很久。”江也看向她,“我不同意。”
 从悦愣住,而后真的气笑了,“你想了多久?一年?”
 她冷然道:“你是不是有毛病?”
 揉了揉太阳穴,她怕再说下去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江也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转身。
 从悦猛地甩开,没好气道:“我拜托你,不要再耍我了!”
 一晚上累积的怒气早已到达顶峰,她身心俱疲,哭过的眼睛干涩发疼,胸口至今还是闷的。
 偏偏他这个时候还要来给她添堵。
 是怎么样?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能肆意践踏她的心情?
 “我跟你不一样,你要什么有什么,你比很多人都了不起。我不是。”从悦自嘲,“我没爹疼没娘爱,一窝蜂扑上来的追求者,为的也只是我这张脸。我真的很累了,你放过我好吧?”
 情绪上来,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对着自己的痛处捅刀也比别人还狠。
 也没什么,反正除了她自己,真正把她放在心上的人没几个。
 十几年来她外表光鲜,实则如履薄冰,和一帮名义上的“至亲”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小心翼翼地像个隐形人一样活着。
 就连十八岁生日,所谓的成人礼也没有人记得,除了卓书颜和周嘉起这两个朋友。
 从悦不想提,但她记得很清楚。
 她等了江也一晚上,每一次服务生推门进来问她是否需要服务,她都以为是他来了,然而笑意还没扬起就被失望狠狠击落。
 手机早已耗完电关机,等到十一点五十八,她还是一个人。她一个人把蜡烛一根根点着,再自己吹灭。
 那天她走路回的家,除了睡下的爷爷奶奶,客厅里一片温馨。
 她爸带着张宜和弟弟妹妹从外面刚回来,从娇拿了区钢琴比赛的优秀奖,从盛喜不自禁,很以为荣,一家四口订了餐厅吃饭。他还给从娇买了个一米八的熊娃娃,买了一件粉红色的公主裙,那张奖状被框起贴在客厅墙上。
 看见她回家,从盛只是点头,还教训她说虽然高考结束,但也不能在外玩到这么晚,完全没有女孩该有的样子。
 他忘了她的生日。
 手机插上电源,整个晚上,她妈也没有给她打一个电话,甚至连短信祝福也没有。
 十二点过半,她穿着睡裙坐在窗台上,给担心她的卓书颜和周嘉起回了短信,不去管其它,将手机再度关机。
 列表里有江也后知后觉打来的未接电话,和询问她在哪的短信,她不想看。
 太迟了。
 她的父母各自拥有家庭,然而这两个家庭都不属于她。
 她没有哭,不过是有点难过。
 小时候想要什么东西,她会和爸爸妈妈说,努力争取。长大以后才发现,有些东西原来是争取不来的。
 就像亲情,还有爱情。
 那晚她喝了三袋喜意果冻,甜腻腻的味道充满口腔,她望着夜空,突然之间不想再为这些不属于她的东西浪费生命。
 亲情也好,爱情也罢,不属于她的,她全都不想要了。
 十八岁成人礼这天,她开始学会做一个懂得爱自己的大人。
 一刹间,旧情绪齐齐涌上心头,和今晚饭桌上的憋屈感觉交织在一起,从悦瞪着江也的脸,努力平复气息。
 “路这么宽你走哪我管不着,别跟在我背后就行。”她扔下这句话,将他甩在身后。
 
比如你亦比如我 7.比如你
 从悦的身影向着前方越行越远。
 旁边商店里的光斜斜映照在江也身上,一边亮,一边暗,他在光影交界之中,地上的落寞影子被拉得极长。
 分手的时候,江也没想到他们会分开这么久。或者说他根本没意识到,从悦是真的想和他分手。
 当初从悦有多喜欢他,学校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管是同一个年级的同学,还是后来进学校的学弟学妹,谁不知道?
 那个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从悦,只要江也出现在她面前,她的眼里就只剩满满当当的笑意,遮掩不住。
 从悦喜欢了他三年,期间规规矩矩,没有半点出格举动,连最简单的情书也没递过一封,但就是生生将这件事变成了和吃饭呼吸一样自然的东西。
 对她而言,喜欢他成了一件自然而然的存在。
 表白是她开的口。那个时候,高三学生的暑假比其他人更先开始。江也说不清自己喜不喜欢她,总归是不讨厌的,可能还有一点好感。
 鬼使神差地,他答应了。
 那一个月里,他知道了很多从悦的事。
 她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不好相处,私下里她话很多,一点都不安静,说起话来完全停不了。天上的云,水里的鱼,就连地上的蚂蚁也够她讲上十几分钟。
 她眼中的世界丰富有趣,她善于发现生活里细微末节处的美好,只是不喜欢对陌生人讲。
 除了学习好,她喜欢做手工,会剪纸、会编手链,时常用这些打发时间。
 她说高中三年里,空闲时一个人走遍了城区,知道很多风味十足的小吃店,有的隐藏在老街深处,或是在其他学生从未去过的巷子里。
 她带他去看、去走,去尝那些她独自珍藏的美味。
 每次见面她都会比约定时间早到半个小时,随身背着她的小画本,在他到达之前涂涂画画。他见过好几回,每当那种时候,她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就会被认真和专注取代。
 夏天的午后艳阳炽烈,她静静坐在树荫下心无旁骛,所有棱角都被柔光融化,那一方小世界安详又幽静。
 一个月三十天,明明很短,想起来却觉得一起做过的事情好多,每一次见面都无比充实,没有一刻是浪费的。
 他甚至还记得第一次牵手,她抓住他的食指,在吃完晚饭逛街的时候。他没有抗拒,张开手掌任她握住。
 走到沿河的街道边,傍晚的路灯正好亮起,一刹照亮整条街。
 他盯着前方,她看着路旁花花草草,两个人沉默着绕了一条又一条街,谁都没说话。
 如果不是她生日……
 没有如果。
 那天和发小们聚会,替关佳庆祝比赛拿奖,一屋子人玩嗨的时候他想起来了,他想起从悦似乎和他提过生日的事。
 就在聚会的三天前,她还跟他说,选了怎么样的蛋糕,提到哪一家ktv的小包厢环境最好。
 只是当时他在接发小们约定聚会的电话,没空听她说,随口应付了几句,过后就忘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遍又一遍,除了六点多给他发的一个笑脸,从悦打来两个电话,他都没接到。
 他回拨过去,从悦的电话已经关机。
 那当下,他抓起手机要走,还没走出包厢的门就被拽住。那些朋友和他不在一个学校,但从小一起长大,隔段时间就会聚在一起。
 都不让他走,最后也没走成。
 他坐在卡座角落,无意识地划着手机屏幕,给她发了几条信息,问她在哪。
 没有回音。
 一直以来都是她主动联系他,见面的时间、地点、去做什么,她想好了就会打电话跟他说。
 他想,或许是记错了,如果是她生日,没等到他,她不应该关机,不应该不回消息,不应该不接电话。
 她会等他才对。
 可是到后来,从悦的电话依旧打不通,而周嘉起的电话却打了进来。只问了几句,周嘉起就在电话那头飙起国骂。他们认识那么久,他从来没见周嘉起那样发过火。
 他拨从悦的号码,依旧关机中,发给她的消息也如石沉大海。想去她家找她,然后想起来,他不知道她家在哪。
 他从来没有问过,不仅是这个,她的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不清楚。
 每一次见面,她絮絮叨叨不停说话,都是她先问他才答。她像颗小行星,所有话题,所有事情,都围绕着他转。
 那一天晚上格外漫长。
 第二天联系他的从悦和平时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声音带着笑,语气温柔,不急不缓和他约好见面的地方。
 他以为没事的,从出门开始就在酝酿道歉的措辞,可惜从悦没给他机会。
 她和他聊天,路上在小吃摊买了两串鱼糕,还有一杯奶茶。
 饮料喝到一半,她跟他说:“我们不合适,分手吧,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停在原地,反应不及。而从悦跟他挥手,把擦完嘴角的纸抛进垃圾桶,脚步轻快地走向公交车站,坐上车远去。
 他当时想,她可能是生气。气一气好了,过几天,过一个礼拜,说不定就会气消,会肯接他的电话。
 谁知道时间就这么一过,她再也没回头。
 盛大美院全国驰名,和计算机系一样是挤破头都难进的存在。大学报道的第一天,他在周嘉起身边看到从悦,她眼里一片平静,看着他像是看陌生人一样,再无波澜。
 好像有哪里错了,他说不上来,只觉得喉咙闷滞,呼吸不畅。
 大学的第一年,和从悦见面的机会不多,周嘉起因为他们分手的事在暑假和他吵过一架,冷战完之后几乎不在他面前提起从悦的名字。
 偶尔有几次从悦和周嘉起一块出门,被他们一群舍友碰上,从悦没和他说一句话,也没理他。
 每见一次,烦躁就更多一分,他宁愿不见面。
 恰好第一年他就被导师看中带着进了实验室,每天埋头忙那些项目,时间过得飞快,他也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东西。
 于是就这么过了一年多。
 直到周嘉起生日那晚。
 记得以前有谁调侃过他,说他被那么多人喜欢不是好事,情债欠多了总有一天是要还的。
 后来每次看见从悦波澜不兴的眼睛,他都会想起朋友说的那句话。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不敢和她对视。
 她的眼里,有天堂,有地狱,还有他的报应。
 ……
 汽车在路上穿梭来去,江也站着出神许久,当从悦的身影快要接近路口的时候,他慢慢回过神来。
 她就要走远,又一次将要走出他的视线。
 ——就这样吗?
 鸣笛声乍然响起,江也看着她的背影,下定决心般,迈开步朝她而去。
 ……
 从悦本以为已经甩掉江也了,谁知刚拐弯没多久,身后又响起脚步声。
 她顿住,回头一看,果然是他。
 深吸一口气,她往左边走,江也跟着往左。她往右去,他不依不饶跟着往右。
 像个影子似的甩不掉,该说也说了,赶也赶了,从悦没办法,“你到底想干什么?跟着我干嘛啊你?!”她指路边,“那里不可以走吗?那边不可以走吗?!还有那里!那里!地方这么大你为什么非得跟在我背后?!”
 江也默了默,说:“一个人走怕黑。”
 她怒道:“谢谢,我不怕!”
 “我怕。”
 “……”
 明知道他说的是鬼话还得和他浪费时间,从悦气的不行,“你怕黑就跟着我?我会发光啊?!”
 “会啊。”江垂眸睨她,答得毫不犹豫。
 路灯折射进他眼里,黑沉沉曜石一样的瞳孔,亮着一点一点的光。
 “……”会发光的那是灯泡!从悦暗暗咬牙,对他的无赖无可奈何。她今天才发现,他不仅无赖,还是属跟屁虫的。
 甩不开他,赶也赶不跑,从悦彻底没辙,忽略身后的人影闷头往前走,只当不知道他的存在。
 江也就那么默默跟在她背后,保持两步的距离,跟进校区,直到女寝区域前才停下。
 宿舍楼近在眼前,从悦加快脚步,踏进大门前回头一瞥,他站在远处路灯下,望着她,像棵风吹不断雨淋不倒的白桦树。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扭头,提步上楼。
 .
 周三上午的课上完,临下课前,老师心血来潮搞了个主题小测。从悦抽到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温情”两字。
 周围的同学都在聊各自抽中什么,老师拍掌让众人安静。
 “这次限画异性,根据抽到的主题发挥,明天课上检查,大家注意切题。”
 老师说完笑呵呵走了,留下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又是一番讨论。
 从悦看了看纸条,塞进口袋,收拾好画板随其他人一起离开。
 去食堂吃过午饭,从悦给周嘉起打电话。
 “下午有空没?来c栋三楼最靠里的画室。”
 他问:“干嘛?”
 “老师让我们画一幅人像,规定只能画异性,明天课上要交。”除了同班同学,从悦认识的人没几个,班上的男生也得画女生,没空来给她当模特,她能找的只有周嘉起。
 周嘉起一听,当即应了:“行,那我一会儿过来,不急吧?”
 “不急。”从悦说,“你慢慢来,三点能到就成,我最多只用两个小时。”
 和他说定,从悦回寝室休整。两点十分拾掇好,带上要带的东西去c栋。
 其他同学一般都去a栋的画画教室,c栋年份久,位于教学园区西南角,是几栋楼里离出去的正路距离最远的,虽然也有画室,但大家都不爱来。
 从悦喜欢清静,闲着没事就会一个人去散步,距离远近对她不成问题。
 到三楼最靠里的画室,她支好画板,略作打扫,而后摆弄好一应工具,在纸上练手找感觉。
 四十分的时候,周嘉起忽然打来电话道歉。
 “我这边临时有事走不开,你知道的,就那个我们系的‘兴术培育计划’,上次我不是报了名么?名额分配下来了,我跟的导师已经定好,刚刚突然让我们过去好像是要给我们新进去的这一组布置第一个ta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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