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来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烽火戏诸侯
就让你道祖眼中的那些小辈,去堂堂正正接剑一场,双方各凭本事,生死自负。
弱化周密有可能的未来“天下”之举,更多保存文庙底蕴和分担礼圣肩头压力,提醒道祖不用太过护着白玉京,更别刻意针对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
一举三得。
至圣先师笑道:“崔瀺是什么人,肯定早就知道你会做出什么选择,虽说此举,可能不符合他绣虎的事功学问。”
“可你又不是崔瀺的学生弟子,而是他的小师弟。”
“所以这算不算是文圣一脉的首徒,与小师弟的一场联手……问剑?”
与齐静春,联手打过了蛮荒天下和文海周密,又开始与你陈平安,先算计陆沉,再针对白玉京?
至圣先师继续说道:“别忘了,即便撇开那个最终结果不谈,且不说那郑居中和吴霜降一起出手会如何,一旦你们这些剑修选择出剑了,你以为当时那场围杀成功与否,重要吗?就算围杀陆沉失败,也是极其影响深远的一个结果,因为最关键的,是你们这些来自剑气长城的剑修,一旦与人结仇,就会格外记性好。”
齐廷济是一位城头刻字的剑仙,宁姚更是五彩天下共主,陆芝也大道可期,刑官豪素就绝对不会去青冥天下。
这对于未来的青冥天下来说,就是内忧之外,犹有外患。
如果有了这场厮杀,对浩然天下一向观感不佳的陆芝,将来五彩天下再次开门之时,她肯定会选择去往飞升城,在那边炼化本命剑“北斗”,而刑官豪素多半会选择同行,手刃那位中土飞升境修士后,既然大仇已报,那么对“刑官”身份颇为愧疚的豪素,向来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再者对于豪素这种剑修而言,问剑白玉京本身,就是一种不小的诱惑。
北俱芦洲的剑修,曾经做出过跨洲远游皑皑洲的壮举。
那么五彩天下的剑修,一样做得出跨越天下赶赴青冥天下的行径。
在这之前,那些已经迁徙去往五彩天下的白玉京道官,会是什么下场?
而白玉京在五彩天下的布局,几乎是余斗的某种大道之一。
这就不光是崔瀺算计青冥天下了,连那五彩天下的未来大势,一并被绣虎随手囊括其中。
故而本该是一举四得。
可既然陈平安选择放弃围杀陆沉。
就是只有一举三得了?
未必。
至圣先师微笑道:“哪怕你没有按部就班行事,与此同时,崔瀺就会让主动放弃这个选择的泥瓶巷陈平安,更加难以释怀。此生修行,报仇之前,岂会岂敢岂能懈怠片刻?”
陈平安在恍惚之间,好像解开了某些禁制,刚刚记起了一些往事。
当时在剑气长城重逢。
不人不鬼模样的年轻隐官躺在地上,阵阵看着夜幕里的漫天风雪,难得埋怨了一句。
闲聊之后,陈平安只记得自己是以狭刀斩勘驻地,自己站起身的,原来不是,是师兄篡改了自己的记忆?或者说是分出两条光阴长河,见到了两个崔瀺?最终其中一条光阴长河支流的画面,被师兄以某种秘法封禁起来?
因为此刻陈平安想起的,是城头之上,师兄崔瀺神色平静,弯腰低头,伸出一只手,将自己拉起身。
最后崔瀺坐在墙头上,双拳虚握,轻轻放在膝盖上,目视远方。
陈平安就坐在一旁,转头看着那个……满头白发的儒衫老人。
“提醒一句,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崔瀺做的所有事情,天下人理不理解,是你们的事情,跟我无关。”
“你之所以是例外,让我多余提醒一句,因为你是先生的关门弟子,所以你必须理解,就算今天不理解,也要假装理解。”
陈平安苦涩道:“我还以为会说一句‘以后也要理解’。”
崔瀺微笑道:“以后?怎么个以后,是一万年,千年百年十年?还是后天?明天?”
陈平安没办法给出答案,做不到的事情不作保证,保证过的事情就一定做到。
所以陈平安只是解释道:“我只是好奇少年时的崔师兄,就是崔东山这个样子吗?”
崔瀺摇摇头,眯眼而笑,轻声道:“少年时啊,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想得比他少些,也没有他那么……皮。”
陈平安沉默许久,轻声问道:“就不去见见先生?”
崔瀺双手握拳撑在膝盖上,没有说话,没有答案。
好像就是答案。
先生有错在先,但先生还是先生。所以方才崔瀺称呼陈平安,是那句“你是先生的关门弟子”。
好像同时回答了陈平安的另外一个问题。
可先生不来见我,我就不去见先生。
天下人不理解我,都与我崔瀺无关,但是先生不理解我,学生无怨言,但是我心中有怨气。
这一刻的儒衫老人,仿佛就是昔年的少年,所以才会与先生怄气。
陈平安能够记起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肯定还有一些对话,但是都记不起了。
“天地间还有比仇恨和愤怒,更能让人咬牙前行的事情吗?”
至圣先师伸手指了指天幕,“万年之前的我们,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走上去的。”
那么作为昔年文圣首徒的崔瀺,就是要让文圣一脉的陈平安,不仅仅是止步于什么问剑白玉京,而是要再走一趟登天之路。
新人走旧路,是为推陈出新。
有我崔瀺护道,你们知道又如何,别拦,否则后果自负。
至圣先师笑道:“纯阳道友,愿意被如此护道吗?”
吕喦摇头笑道:“免了免了,要是贫道年轻时就摊上这么个师兄,道心稀碎好几回了吧。”
至圣先师问道:“不管怎么说,崔瀺毕竟都没有跟你商量半句,心中会有怨气吗?”
“当然会有,只是重逢离别都太匆忙,好像就忘记说了。但是……”
陈平安怔怔出神,停顿片刻,轻声说道:“始终被他人寄予希望,会让自己觉得不孤单。”
剑来 第九百三十七章 棋高无输
裴钱带着郑又乾和谈瀛洲两个孩子,一起坐在密雪峰山路台阶上。
米裕此次在风鸢渡船上边闭关成功,终于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米大剑仙了。
米剑仙的称呼,就已经是骂人的话,再来个更过分的米大剑仙,当然更是如同打脸。
所幸今时不同往日了。
仙都山青萍剑宗的首席供奉,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大剑仙。
裴钱有意让这个来自中土铁树山的小姑娘坐在中间。
谈瀛洲小声说道:“裴姐姐,郑又乾私底下说很怕你。”
郑又乾涨红了脸,连忙摆手,“不是这样的……也不对,是也是,但是……”
语无伦次,孩子急得自挠头,谈瀛洲你怎么总是学我小师叔告刁状呢。不过郑又乾一直纳闷,小师叔咋个就告刁状了,没有吧?
怕是怕,可自己之前与谈瀛洲私底下聊起这位裴师姐,是有一箩筐的好话,你谈瀛洲不能挑着说话啊。裴师姐,作为小师叔的开山大弟子,是那有“郑撒钱”“郑清明”两个绰号的女子大宗师啊,专杀妖族的,都说在那金甲洲和陪都两座战场上,轰隆隆一拳下去,就天地清明
了。原本身陷重围的战场之上,最后除了裴师姐站着,就都躺着了。
裴钱身体微微前倾,绕过谈瀛洲,朝郑又乾眯眼笑道:“又乾,怕我做什么,师父对你可喜欢了。再说了,你是我师父师兄的大弟子,咱俩算是平辈的。”
郑又乾笑容尴尬,小师叔只要不笑,我就不怕小师叔。
眼前这位裴师姐,不愧是小师叔的开山大弟子,笑起来的时候,至少有小师叔一半的功力了。
郑又乾壮起胆子问道:“裴师姐为什么要练拳啊?”
师父说过,习武练拳一事,如果只求强身健体,雄壮自身体魄,不算太难,可如果想要练出个名堂,就要吃苦头了。
裴钱笑道:“稀里糊涂习武,浑浑噩噩练拳,闹着玩的。”
郑又乾不敢继续问下去,裴师姐你骗谁呢。
裴钱问道:“那你呢,为什么要跟着刘师伯修行?”
郑又乾腼腆道:“跟着师父修习了仙家术法,就可以活得久,活得久,就可以多读些书。将来等我炼形成功,就可以自个儿买书去了。”
谈瀛洲提醒道:“在这之前,你在那些仙家渡口都不敢进书铺,都是我帮你买书的,做了人更不能忘本啊。”
郑又乾使劲点头道:“买了多少书,在哪里买的,花了多少钱,我都清楚记着呢。”
谈瀛洲怒道:“记得这么清楚,不把我当朋友是吧?”
郑又乾不慌不乱,解释道:“怎么可能呢,我之所以记账,是早就打算跟小师叔讨要一方藏书印,印文就刻那‘好友瀛洲惠赠’,我再写上于某年某月某日购买自何地。”
小姑娘双臂环胸,笑眯起眼,点点头,这还差不多,算你有点良心,“钱就算了,不用你还,也没几个钱。”
郑又乾嗯了一声,“我早就觉得你不会跟我计较这点钱。”
小姑娘高高扬起头颅,神采奕奕,“那必须的,江湖儿女,钱算什么。”
裴钱啧啧称奇,这个郑师弟很开窍啊,算不算无师自通?
刘景龙和弟子白玄,与老真人梁爽,弟子马宣徽,还有指玄峰袁灵殿,张山峰,一起坐在观景台那边饮茶。
老真人奇怪道:“这才闭关几天?不都说米裕在元婴境瓶颈时,闭关耗时很久,才会沦为剑气长城那边的笑柄吗?”刘景龙笑着解释道:“米剑仙当时有心结,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不得不闭关破境,再拖延下去就会适得其反,不斩心魔,就要走火入魔,否则米剑仙只要不妨碍元婴境杀力
,他是绝对不会想要主动跻身玉璞境的。”
老真人也不刨根问底,点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白首嘿嘿笑道:“剑气长城那边,米剑仙除了那句脍炙人口的‘自古深情留不住’,其实关于他的玉璞境瓶颈难破一事,也有个广为流传的有趣说法……”
刘景龙瞪眼道:“喝茶!”
白首委屈道:“在那边的酒桌上,谁也没个忌讳啊。”
刘景龙说道:“你在翩然峰那边自己刻下的那句座右铭,忘了?”
白首一时语噎,憋了半天,小声嘀咕道:“某人脾气臭,爱记仇,可是咱们米剑仙好说话啊,能一样嘛。”
老真人哈哈笑道:“齐宗主,别拦别拦,就让白首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个说法?关起门来,都不是外人,出了门去,我们都不多嘴就是了。”
白首看了眼姓刘的,刘景龙故作不知。
白首只得摆手道:“梁老哥,算了啊,我师父这边规矩重得很呐。”
老真人笑道:“既然白老弟为难,就算了。”
其实一老一小,已经在那儿偷偷以心声言语了,双方很聊得来。
刘景龙也就是看破不说破了,自己这个开山大弟子,哪里差了?
道号“龙门”的仙人果然,与女冠黄庭一见投缘,双方此刻并肩站在山路更高处。
当然与那种男女情爱无关,纯粹就是双方性情相投。
需知果然在那炼形成功后的“少年”时,就曾在那白帝城地界,做出过击水万里触龙门的壮举,脾气如何,可想而知。
这些年,果然在铁树山,极少下山游历,也算是潜灵养性,不然郭藕汀还真不放心这个得意弟子独自出门。
果然作为郭藕汀的关门弟子,在铁树山修道多年,只看面容,依旧是个清秀少年,头别木簪,身穿一件墨色法袍。
果然笑问道:“我毕竟是妖族出身,当了太平山的记名供奉,当真不会犯忌讳?”
很容易惹来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语,这对于一个即将在废墟中重建宗门的太平山而言,并不明智。
何况自己只是一个记名供奉,又远在中土神洲,真正能够帮到太平山的,终究极其有限,以后都很难列席参加祖师堂议事。
“负山道友已经答应成为太平山的护山供奉了,只要龙门道友未能成为首席供奉,不觉得委屈,我这边,毫无问题。”
黄庭双臂环胸,眯起眼眸,神色凛冽,摇头道:“我太平山只修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狗屁讲究,我走江湖多年,见过太多人不如鬼的货色了,
始终未能亲手做掉那头叛出太平山的背剑老猿,一直是黄庭的最大心结。
果然点头道:“那就如此说定。师尊和铁树山那边,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黄庭笑道:“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嘛。”
只是女子一双秋水长眸中,藏着细细碎碎的伤感,如月色流淌在河流上。
果然好奇问道:“陈先生为何对你们太平山如此心生亲近?”
黄庭说道:“陈平安说过两个原因,一个是见过老天君后,才知道原来山上神仙也有侠气,再一个……”
说到这里,黄庭好像也觉得有趣,笑了起来,“就是他从老天君眼中,觉得自己将来一定可以做出壮举。”
桐叶洲那场桃叶之盟,大泉王朝和蒲山云草堂都是发起人之一。
老将军姚镇,今天让孙子姚仙之去请来了三人,要商议一件事。
蒲山的山主叶芸芸,弟子薛怀,掌律檀溶,都来了。
大泉京城府尹姚仙之,就只能是负责端茶送水。
老人的书桌上,堆满了堪舆图,是陆陆续续从大泉京城钦天监、还有礼工两部那边找人翻检出来的图纸。
姚镇说道:“有劳叶山主了。”
叶芸芸笑着点头,施展山上的摹拓手段,将那些图纸“炼化”为虚,一一衔接,最终就是一整幅桐叶洲中部形势图。
“我们如果真要学那宝瓶洲,打造出一条崭新大渎,蜃景城那边,设计出了三条大渎雏形路线,各有利弊,仅供参考。”
姚镇从姚仙之手中接过一根绿竹杖,在地图上划出三条路线,叶芸芸便以术法帮忙留住三条“大渎”的河床路线。檀溶看着地图上那三条路线,河段重叠处颇多,问道:“此事工程浩大,都不是什么神仙钱的事情了,之前桃叶之盟,提出开凿大渎一事,就是个拉拢人心的噱头。真能成?一旦正式开工,就真是拉弓没有回头箭了,比那打造一座仙家渡口更是个无底洞,稍不留心,别说我们蒲山会元气大伤,财库耗竭,老将军的大泉王朝,恐怕都要保不
住前十强国的名号吧?”
叶芸芸笑道:“所以必须拉上一个更加财大气粗的冤大头嘛。”
姚仙之神色尴尬,总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陈先生。
“倒也不能这么说,如果只是劫富济贫,我就不开这个口了。”姚镇笑着摇头道:“如今我们桐叶洲,满目疮痍,一洲民生凋敝至极,有这么个工程在,是可以养活沿途很多老百姓的,蜃景城那边有过一个粗略的估算,至少八百余万百
姓可以凭此谋生,甚至挣着钱,当然前提是我们运作得当了,才能够避免既劳民又伤财,又能变成一桩既能解决燃眉之急、又可算是功在千秋的好事。”薛怀忧心忡忡道:“大骊宋氏当年是举一国之力,或者说就是举半洲之力,才建成了那条横贯宝瓶洲的大渎。第一,住持事务的,是大骊国师崔瀺,第二,当时大战在即,宝瓶洲一洲本就人心凝聚,大骊铁骑更是足可弹压一切异议。第三,大骊立碑于一洲山巅,只敢出钱出力,没有任何势力敢拖后腿,偷偷下绊子。反观我们桐叶洲,忙着各自复国和恢复民生,只说光是重建京城一事,好些皇帝君主就已经焦头烂额,四处借债,加上我们一洲中部沿途的山水神灵,十不存一,搬山徙水、开凿河床一事,光
凭山上练气士,就要难上加难,天时地利人和,好像都不太够,不容乐观啊……”门口那边,一位神出鬼没的白衣少年,斜靠屋门,微笑道:“只要我家先生肯点头,愿意揽下这档子事,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只说搬山、徙水两事,先生那边,都会有合
适的人选。”
老将军笑问道:“崔宗主,问题在于,你先生愿意点头吗?”
崔东山笑眯眯道:“假设,假设我家先生愿意点头,你们愿意砸锅卖铁、倾力相助吗?你们敢当那吃力不讨好的恶人、能当那好心却讨骂的恶人吗?”
老将军笑道:“我们陛下和蜃景城那边,没有半点问题。”
叶芸芸说道:“我们蒲山这边也没有问题!”
薛怀和檀溶面面相觑,就这么说定啦?
崔东山深呼吸一口气,使劲一摔袖子劈啪作响,大义凛然道:“罢了罢了,既然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先生那边挨骂一事,都让开,让我来!”
叶芸芸看了眼白衣少年,再看了看白发老将军,她有话就直说了,“崔宗主,姚老将军,你们俩该不会是在唱双簧吧?”
崔东山跺脚道:“冤枉人,苦死我了!”
老人连连摆手道:“还真没有事先约好。”
叶芸芸突然说道:“不行,我暂且收回那句话,得亲自问过陈平安才行。”
白衣少年仰头看向天花板,伸手狠狠抹了抹脸庞,眼神幽怨,自怨自艾道:“这下子真要挨骂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还怎么当先生的得意学生。”
薛怀突然问道:“如果下定决心要开凿一条大渎,我们要不要绕过玉圭宗?”崔东山揉了揉下巴,“这确实是个不大不小、可大可小的问题。嘿,没事,这个答案,自己跑来仙都山了。告辞告辞,这拨人境界不高,最高才是个大剑仙,那就根本用不
着咱们右护法露面了,我亲自去待客便是。”
离开之前,崔东山抱拳笑道:“在我去而复还之前,绸缪山景星峰那边,就有劳叶山主帮忙多看着点了。”
叶芸芸点头道:“小事。”
陈平安的学生曹晴朗,此刻就在那边闭关结丹。
一艘来自玉圭宗的跨洲渡船放缓速度,慢悠悠进入仙都山边缘地界。
就像遥遥与东道主打了声招呼,有客登门。
船头那边,姜蘅心情复杂,与身边一个孩子说道:“邱植,我们马上就要到那座渡口了。”
一个面容稚嫩的孩子踮起脚尖,举目北望仙都山诸峰,感慨道:“这里就是陈隐官的下宗了啊。”
自家玉圭宗,在创建下宗一事上,何等坎坷,一直磕磕碰碰,听王夫子说过,好像是当年与北边的桐叶宗,相互使绊子,最终就是谁都不成了。
姜蘅迅速收拾好心中那些杂乱情绪,笑道:“浩然天下拥有下宗的山头不算少,但是这么快先立宗门,再起下宗,在浩然历史上,好像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邱植好奇道:“听说我们那位姜老宗主,还是他们上宗落魄山的首席供奉?”
姜蘅神色别扭至极,只是点点头。
远处一位青衫老者哈哈笑道:“邱峰主,你这可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这个名叫邱植的孩子,九岁而已,龙门境剑修,拥有三把本命飞剑,虽然尚未结丹,却已经破格担任玉圭宗的九弈峰峰主。
按照玉圭宗的规矩,九弈峰峰主,将来都会继任宗主,唯一的例外,就是姜尚真,也就是姜蘅的父亲、云窟福地的姜氏家主了。
姜尚真早年未能入主九弈峰,却依旧担任了宗主。
姜蘅冷哼一声。
那个儒衫老修士,名为王霁,与姜尚真是出了名的不对付,在进入玉圭宗之前,就喜欢往死里骂姜尚真,恨不得把姜尚真骂死。
姜蘅作为姜尚真的嫡长子,自然而然就被牵连了。因为要参加落魄山下宗建立的观礼,队伍中又有邱植这个玉圭宗的宝贝疙瘩,所以祖师堂那边,专门让待在驱山渡的祖师堂供奉王霁,跟着渡船一同北上桐叶洲,甚至还
要再拉上一位皑皑洲刘氏客卿,金甲洲大剑仙,绰号“徐君”,真名徐獬,一起为这拨年轻剑修保驾护航。
徐獬之所以答应此事,当然不是卖玉圭宗面子,而是想见一见那个女子武夫,“郑钱”。
双方曾经在徐獬的家乡金甲洲,打过照面。在徐獬印象中,是一个极有礼数的小姑娘。一个年纪轻轻的外乡女子,能够在金甲洲舍生忘死,与那曹慈和郁狷夫一起,跟随大军从中部一直且战且退至一洲北部,她能够兼顾杀敌与活人两事,徐獬再专注修行和
炼剑,对那郑钱肯定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王霁看了眼徐獬,心中叹息一声。
虽然自己也是在战事落幕后才加入玉圭宗的谱牒修士,但是即便如此,老修士难免伤感几分,如今的玉圭宗,确实远远没有几十年前的盛况了。
再无飞升境修士坐镇宗门,祖师堂的交椅也空了大半。
否则哪里需要喊上剑仙徐獬这个外人帮忙护道。
玉圭宗底蕴如何,只需要看祖师堂议事,骂姜尚真的嗓门大不大,人数多不多。
当然了,比起北边的那个桐叶宗,还是很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的。
除去下宗真境宗,玉圭宗如今能够容纳两条以上跨洲渡船停泊的仙家渡口,就拥有三座,碧城渡,逆旅渡和远山渡。
在整个桐叶洲南部地界,明里暗里的藩属山头、仙府门派,更是多达百余个,几乎可以算是被玉圭宗一网打尽了。要不是文庙那边有所暗示,大泉王朝以北,只说那个昔年不可一世如今孤零零的桐叶宗,以玉圭宗某位老宗主的脾气,说不定都能用或拉拢、或扶植的各种手段,用一串
的藩属山头,将那个桐叶宗包围起来,每天轮流在某个山头、仙府喝酒,大摆宴席,兜兜转转刚好喝满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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