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来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烽火戏诸侯
日,还真不是庾谨在钟魁这边装穷,胖子身上是真没钱。
庾谨停下脚步,气得直跺脚,痛心疾首道:“钟魁,何必伤口上撒盐,你们读书人若是舍得面皮不要,铁了心求财,不比商贾更心黑?文庙那边能给我剩下点残羹冷炙?”
胖子越说越气,使劲捶打胸口,干嚎不已,“心如刀绞,心痛心痛!”
钟魁脚步不停,没好气道:“行了,与我哭穷没意义。又不是我想当青萍剑宗的供奉客卿。”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是在那阴冥,研磨之物,可就比较渗人了。
胖子继续赶路,问道:“当真给钱,就当得上?”
钟魁笑道:“我只是给个建议,到底行不行,我说了又不作数。”
只是听那言外之意,这胖子肯定有一大笔私房钱?
笃定文庙那边,掘地三尺,都未能全部搜刮殆尽?还是说在家乡那边,生前曾经藏宝无数?
胖子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伸手抓住钟魁的胳膊,说道:“钟魁,你得给我句准话。”
突然间庾谨总觉得有些不妥,只是不管胖子如何思量,都没有半点头绪可言。
察觉到身边胖子的心境变化,钟魁问道:“怎么了?”
庾谨使劲晃了晃脑袋,“奇了怪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钟魁眼神怜悯瞥了眼胖子,“你惹谁不好,偏要招惹裴钱。”
庾谨将信将疑道:“那个小姑娘?我瞧着挺有礼数啊。”
钟魁笑道:“你信我一句,到了土地庙那边,好好跟土地老爷敬香。”
仙都山那边,裴钱疑惑问道:“大师兄要出远门?”
崔东山点头道:“带上小陌,一同出海访仙,碰碰运气。”
裴钱哦了一声,不动声色道:“师父那边,若是问起,我会好好解释的。”
这就是心照不宣的同门之谊了。
于是白衣少年与黄帽青鞋客,便放下手边事务,联袂风驰电掣去往海上,偷偷摸摸“揭老底”去了。
————
骑龙巷。
压岁铺子的箜篌,草头铺子的崔花生。两根小板凳,一大一小并排坐。
白发童子开始暗示对方,自己与某某铺子关系极好,可以帮忙购买胭脂水粉,打九折呢,多磨几句,有机会八折优惠。
崔花生终于忍不住了,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哪有你这么可劲儿骗我钱的,我如今挣点钱也不容易啊。何况哥哥又不在身边,虽说铺子里边的赵登高和酒儿姐姐,都是好人,可终究是在异乡讨生活,没个依靠,要是兜里没点私房钱怎么成,结果一来二去,都给这个叫箜篌
的白发童子给拐去大半工钱。
少女气呼呼道:“你当我是傻子?”
白发童子笑嘻嘻道:“你也不傻啊。”
今天白玄带着姚小妍一起离开拜剑台,来到小镇,不然她一个人不敢下山。
姚小妍嘴馋了,要来压岁铺子这边买些糕点回去,何况铺子这边,还有个师父要孝敬呢。
白玄这个家伙虽然说话不着调,但是做事情,还是有点门道和章法的。
到了铺子外边,白发童子站起身,双手叉腰,哈哈笑道:“乖徒儿。”
小姑娘笑呵呵道:“好师父!”
瞧瞧,师徒双方一家人,多相亲相爱。
白玄双手负后,行亭里边的摊子已经好多天不开张了,最近当真在拜剑台那边,好好修行,勤勉炼剑
即便比不过那个除了练剑就完全不知干啥的孙春王,比七八个姚小妍,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不马上就要破境了?
就来小镇这边晃荡,谁敢惹白玄大爷?求你来,小爷我单挑无敌。三下五除二,飞剑嗖嗖嗖。
可惜贾老哥如今不在铺子,听山门口那边的右护法说了句,升官嘞。
箜篌笑道:“呦,这不是白兄嘛。”
白玄依旧双手负后,点点头,嗯了一声,跨过门槛,开始视察铺子的生意状况。
白发童子与姚小妍问道:“为师丢给你的那七八本剑谱,练得咋样了?”
姚小妍苦着脸,“难学!”
以为要挨训了,不曾想白发童子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赞赏道:“好得很,随师父。”
当年岁除宫的女修天然,真要说修行资质的话,她与那个人,双方何止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隐官老祖将这个小迷糊丢给自己,真是极好极好的。
白玄弯曲手指,敲了敲柜台,对那个站在小板凳上的小哑巴说道:“阿瞒,账簿拿来,我要查账。”
小哑巴神色木然,抬起头,嘴唇微动。
看口型,是个滚字。
白玄哀叹一声,真是个小哑巴。
白玄随口问道:“石掌柜人呢?”
阿瞒继续装聋作哑。
白玄不跟小哑巴一般见识,转身去拿了块糕点,含糊不清道:“姚小妍,记在你账上,我可不能陪着你白跑一趟。”
门外姚小妍哦了一声,开始掏钱。
白发童子满脸欣慰,“不愧是我的好徒儿,做事情大气磅礴!”
“师父,你不去吃些糕点?就当是我孝敬师父的。”
白发童子瞪眼道:“师父再穷也不能穷了志气……”
白玄转头嚷嚷道:“箜篌老妹儿,要不要杏花糕?所剩不多了,你不要的话,我可就全吃了啊。”
门外立即扯开嗓子答道:“给我留两块!”
白发童子突然转过头,街巷拐角处,来了个米大剑仙。
身边还有个神色木讷的小丫头片子,好像是叫孙春王。
风鸢渡船马上就要在牛角渡那边动身去往北俱芦洲,米裕就过来喊白玄一同登船。
白玄吃过了糕点,拍拍手,跟姚小妍告辞一声,问她需不需要自己护送回拜剑台,小姑娘说不用,有师父呢。
白玄离开铺子,跟随米裕一起去往牛角渡。
到了渡船上边,白玄才以心声好奇问道:“死鱼眼都跟着了,小迷糊咋个不跟我们一起去下宗?”
米裕正色道:“是隐官大人点名要你参加下宗庆典。此外,暖树,赵树下赵鸾,还有姚小妍,他们可能都不会赶赴仙都山了。”
郭竹酒和小米粒,如今混得很熟了,每天一起巡山一起看门,乐此不疲。
白玄双手负后,嗯了一声,沉声道:“果然隐官大人还是最器重我这个小小隐官。”
米裕微笑点头。
白玄其实一直用眼角余光打量米裕,“不会有诈吧?”
米裕撇撇嘴。
白玄犹豫了一下,“米裕,你得跟我发个誓,不是裴钱喊我过去的,不然我就回拜剑台练剑了!”
米裕抬起一只手掌,“我可以发誓,绝对不是裴钱找你的麻烦。”
白玄哈哈大笑起来,“我还怕她不成?”
米裕笑而不言。
白玄这小子,拥有一把本命飞剑名为“云游”。
这把飞剑的“天授”神通,与姜尚真的一片柳叶,有异曲同工之妙,擅长以伤换命。
如果是剑修之间的捉对厮杀,占尽优势。
对付剑修尚且如此,对付其余练气士,就更不用说了。
只可惜出身剑气长城,反而鸡肋,所以早年在避暑行宫那边,只得了个“丙下”品秩。
再加上本命飞剑的数量,比不过小算盘和小迷糊,因为纳兰玉牒拥有两把本命飞剑,“杏花天”,“花灯”,攻守兼备。
而姚小妍,则是九个同龄人中,唯一同时拥有三把飞剑的下五境剑修,“春衫”,“蛛网”,“霓裳”。
别看被白玄取了个“小迷糊”的绰号,姚小妍才是九个剑仙胚子当中,那个最有希望稳稳当当跻身玉璞境的剑修。
反观孙春王和白玄,虽说肯定会更早跻身金丹、元婴,但是要说比拼破境的“顺遂”和“安稳”,还是姚小妍更具优势。所以可怜白玄大爷,至今还觉得自己“资质一般”,只是比起刚离开家乡、遇到隐官大人那会儿的“资质垫底”,白玄已经有所后知后觉,白玄又不傻,先前在拜剑台那边,
跟着一拨同龄人一同炼剑,又有隋右边偶尔指点,多多少少,知道了自己的资质,不差。
风鸢渡船在长春宫渡口停留片刻,依旧是种夫子负责拉拢山上关系。
米裕就没下船,只是凭栏而立。
渡船上,在柴芜之外,又多了几个差不多的孩子。
没有认任何人当师父的白玄。
孙春王,暂时是宁姚的不记名弟子。
还有米裕新收的弟子,何辜。
孙春王还是性情孤僻,倒是白玄和柴芜,好像比较性情契合,双方话不多,但是经常聚在一起,一个喝茶,一个喝酒,有伴儿。
米裕还是很看好孙春王的,天赋好,还努力,修行路上喜欢跟自己较劲,就是不知道这个小姑娘,跟孙巨源有无关系。
在被隐官大人带来浩然天下之前,米裕根本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剑仙胚子。
不过也正常,当年剑气长城的最年轻一辈,当然是宁姚领衔。
除了陈三秋、董画符他们这个小山头,还有齐狩他们又是一拨,此外还有高野侯,庞元济。
虽然一个个年纪轻轻的,却太过光彩夺目了,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大年份。
再年轻一些,就是“小隐官”陈李,郭竹酒他们了。
原本白玄、孙春王这些孩子,照理说是与陈李一个辈分的。
如果不是那场战争,这些孩子,再过个几年十来年的,就该轮到他们守关,负责待客外乡剑修了。
一间屋子里边,作为东道主的柴芜,提起酒壶,朝白玄和何辜晃了晃,大概是询问要不要一起喝酒。
白玄抬了抬手中茶壶,何辜摆摆手,柴芜就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何辜问道:“白玄,首席供奉,跟掌律祖师,哪个官大?”
落魄山那边,周肥,长命姐姐,也显现不出谁官大。
而下宗仙都山,米裕是首席供奉,崔嵬是掌律。
九个孩子中,个头最高的何辜,本命飞剑名为“飞来峰”,飞剑的本命神通,类似五岳山君的搬山填水。
何家在剑气长城不算豪门大族,所以没能在太象街或是玉笏街有个宅子,但是底蕴不浅,祖上剑修,皆隶属于刑官一脉。
等到豪素担任最后一任刑官,反正有等于没有,形同虚设,何辜腰悬一把短剑“读书婢”,是祖传之物。
白玄翘着二郎腿,说道:“如果按照霁色峰那边的座位安排,是首席供奉地位清贵一些,不过掌律祖师实权更大些,算是各有高下吧,也很难说谁官更大。”
船头那边,米裕趴在栏杆上。
听崔东山私底下说起一事,那座密雪峰,唯有剑修可以崖刻。
米裕已经开始期待一百年后的落魄山和青萍剑宗。宗师辈出,剑仙云集。未来可期,将来欲来。
剑来 第八百九十九章 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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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在一处名为墨线渡的仙家渡口下船,渡口建筑攒簇,不过多是战后新建而起,如同一座小镇,有条小河穿过小镇,河水静谧,水波不兴,河水两岸,店铺林立,只是生意冷清,渡口之所以有此名,源于早年渡口有一种奇异水族,似鱼非鱼,似蛇非蛇,极难捕获,而且出水即亡,它们身形纤长,背脊如一条墨线,成群结队游曳水中
,条条墨线如山脉一一蜿蜒水中,只是大战过后,河中已经没有了这种水族的身影,故而墨线渡已经名不副实。
黄衣芸带着弟子薛怀,还有两位蒲山客人,要一起参加仙都山那边的开宗庆典。
叶芸芸身边的老妪和少女,正是敕鳞江畔那处开设有一座定婚店的茶棚主人。老妪化名裘渎,真身是一条老虬,拥有将近五千年的周岁道龄,曾是旧大渎龙宫教习嬷嬷出身,属于“天子近臣”一流,位卑权重,实权相当于山上仙家的半个掌律祖师了
。
少女名叫胡楚菱,爹娘姓氏皆有,昵称醋醋。她与老妪不同,却不是什么山泽精怪之属,而是敕鳞江当地百姓出身,祖辈都是精通水性的采石人,少女是一流的仙材,因缘际会之下,被老妪勘验过资质、性情和品行
,最终收为嫡传弟子,其实双方更像是相依为命的亲人,还是那种隔代亲。裘渎小心起见,在龙虎山老真人和那位青衫剑仙离开后,她没有立即离开敕鳞江地界,反而是主动走了一趟蒲山云草堂,一方面是与那黄衣芸道谢,携礼登门,一口气送出了数千斤的敕鳞江美石,再就是如今桐叶洲,不管是本土还是外乡修士,看待妖族,都不太友善,专门有别洲练气士,成群结队,搜山翻水,大肆捕捉、斩杀漏网之鱼
的蛮荒妖族,凭此挣钱,还能在书院那边额外多拿一份录档功劳。云草堂那边收了礼物,心领神会,便投桃报李,叶芸芸亲笔书信一封,寄给大伏书院的程山长,算是帮着老虬做了一份担保,这是一份不小的香火情,一旦裘渎外出游历
,期间有任何过失,蒲山和叶芸芸都需要在书院那边担责。之后云草堂收到了一封飞剑传信,写信人自称崔东山,来自仙都山,是陈平安的得意弟子,想要邀请老妪少女这对师徒去家中做客,书信末尾除了钤有一方自用印,还有
一枚私人花押,三山状。
叶芸芸就转告刚好在山中做客的老妪,仙都山那边即将创建宗门,第一任宗主盛情邀请师徒二人做客仙都山。
招徕的意图,十分明显。裘渎得知此事后,一番思量,觉得还是先带着醋醋一起去那仙都山走走看看,再做定夺,树挪死人挪活,何况老妪在敕鳞江那边画地为牢,自行囚禁数千年之久,如今也想出去散散心透口气,若是能够帮着醋醋捞个分量结实的山上身份,也是一桩好事,只是当那载入祖师堂金玉谱牒的仙师,规矩重重,束手束脚,所以成为客卿是最好,
既是一张护身符,同时约束还小。
叶芸芸还没有跟裘渎说起陈平安的几重身份。
宝瓶洲落魄山的一宗之主,文圣的关门弟子,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当然他还是宁姚的道侣。
反正等到一起拜访仙都山,很快就都会水落石出。
等到叶芸芸在渡口这边现身,一些个原本病恹恹等着生意上门的路边包袱斋,吆喝声都大了许多。
店铺伙计也都绕过柜台,来到门口,开始吹口哨。
只是不知谁率先认出女子身份,喊出一句蒲山黄衣芸,便一个个噤若寒蝉,如鸟兽散去。
惹恼了一位女子止境武夫,估计她随便三两拳砸下来,也就没啥墨线渡了。
叶芸芸瞥了眼再无墨线异象的河水,随口问道:“裘嬷嬷,那种水族在此繁衍生息多年,如今一条都见不着,难道是被蛮荒妖族攫取殆尽了?”老妪瞥了眼不远处,有个坐在自家店铺门口晒太阳的青年掌柜,双方对视一眼后,老妪都没有以心声言语,开口笑道:“是全部躲起来了。这种水族真名负山鱼,属于墨蛟后裔之一。书上不曾记载,所以后世名声不显,因为早就被旧大渎龙宫从水裔玉牒里边除名了,导致世俗君主不得将其封正,就算走水成功,也注定无法化蛟,大道就此
断绝,只能苟延残喘。”“早年有条即将仙蜕化蛟的负山鱼,与大渎旁支的一处陆地湖泊龙宫,关系闹得很僵,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心存侥幸,偷摸拣选了一个黄梅季节的雷雨天气,不曾禀告大渎龙宫,就擅自走水,希冀着结出一枚金丹,结果不知怎的走漏了消息,被人从中作梗,不小心引发洪涝,水淹沿途两岸千余里,水中浮尸数以千计,罪责极大,就被告了一状,大渎龙王得知后,大为震怒,自家辖境内的水族,竟敢触犯天条,为祸一方,就要将其拘拿斩首,那条负山鱼只得一路潜逃到此地,投靠了一位身负气运的山上修
士,隐匿气息以避劫数,作为报答,它得帮着那个门派悄悄聚拢渡口水运,等到斩龙一役结束,才敢露头。”那个青年以心声问责道:“你这老婆娘,好不厚道,既然同为大渎水裔出身,就可算是山上的半个道友了,即便不去相互扶持,何苦刁难?怎的,是因为如今抱上了大腿,
就打算拿我去跟黄衣芸和大伏书院邀功领赏?此次游历墨线渡,就是奔着我来的?”老妪以心声笑答道:“一条小小负山鱼,都未能走江化为墨蛟,侥幸在此结丹,在元婴境停滞这么多年,你要是知道我的身份,就不敢如此大放厥词了。且不去翻那些老黄历,既然你自己方才说了,咱俩都是大渎遗民,可以算是半个同道,又看在你当年没有误入歧途、投靠蛮荒的份上,那我就好言相劝一句,早点与大伏书院报备,不然等
到书院君子找上门来,可就晚了。当然,你若是愿意转投蒲山,我现在就可以帮忙引荐一二。”
早年这条负山鱼能够躲过大渎龙宫的兴师问罪,其实还要归功于一条墨蛟的求情,老妪再在龙女那边代为缓颊,不然一座地仙坐镇的小山头,真能包庇得了?
那青年冷笑一句,“大丈夫不做裙下臣。”
叶芸芸也看出了端倪,“裘嬷嬷,与他聊了些什么?”
老妪笑道:“小小负山鱼,心比天高,不愿依附他人。”叶芸芸笑道:“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身,好歹还是一位元婴修士,只要身世清白,在书院那边勘验过后,都可以占山踞水开山立派了,既然自己就是靠山,确实不必依附谁
。”
身边老妪,属于例外,当惯了龙宫佐吏。
不是修士境界足够,就可以开山立派的,这在山上是公认的事情。
很多新兴门派,往往是初期热热闹闹,声势不小,然后昙花一现。
就像自家云草堂,掌律檀溶即便跻身了上五境,再脱离了蒲山,一样不可能去开宗,老元婴想都不会想这种事。
历史上那些扶龙有术、名垂青史的开国将相,亦是同理,不想,不愿,亦是不能。
那青年好像临时改变主意,突然以心声与老妪心声道:“口气恁大的老婆姨,你可以与黄衣芸说一声,若是愿意结为道侣,我倒是可以入赘蒲山。”
老妪哑然失笑。
不过没有如实转告叶芸芸,换了种说法,大致意思是说这位负山道友爱慕山主已久。
叶芸芸一笑置之。一起逛过了那些门可罗雀的渡口各色店铺,有了那幅仙图的前车之鉴,叶芸芸打定主意,只看不买,最终寻了一处僻静处,她从袖中摸出一只折纸而成的五彩纸船,丢入墨线渡河水中,好似彩鸾坠海,河水随之轻轻摇晃,最终蓦然显现出一条上品符舟,形同楼船,两层高,可以承载三十余人。相较于造价昂贵、且有价无市的流霞舟,彩
鸾渡船是桐叶洲山上仙子女修的首选,当然前提是掏得起谷雨钱,而且不宜远航,太吃神仙钱。
接下来私人渡船将要横跨一个旧王朝的南境山河,距离仙都山,约莫还有两千里的山水直线路程,若是寻常舟车远游,路程至少翻倍。
渡船升空,大地山河如盆景。
一身黄衣的叶芸芸站在船头,衣袖飘摇,天人姿态。
薛怀看了眼师父,只有一个念头,未来师公太难找。
蒲山事务繁忙,所以掌律檀溶会稍晚赶来。当老元婴得知那个先前逛过自己千金万石斋的曹仙师,竟然就是百剑仙印谱和皕剑仙印谱的真正主人,老掌律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等到檀溶回过神来,便是唾沫四溅
,开始埋怨自家山主为何不早说,不然他不得早早备好文房四宝和一大堆素章?把年轻隐官按在椅子上不让走?
叶芸芸也不好解释,自己其实只比他早几天知道曹仙师的真实身份。
老掌律就像个被始乱终弃的娘们,眼神幽怨,言语絮叨,在叶芸芸这边抱怨个不停。
山主误我!
要是早早知晓对方身份,年轻隐官不留下几幅生气-淋漓的墨宝,再通宵达旦篆刻十几方金石气沛然的印章,陈平安就别想离开书斋和蒲山了。
现在好了,眼睁睁与一桩千载难逢的机会失之交臂,补救,怎么补救?等我檀溶回头到了仙都山,可就是外人和客人了,如何有脸开得了口?
山主糊涂啊。山主你别走,得赔我这份损失,至于如何跟年轻隐官讨要墨宝印章,就是山主你的事情了,反正我只管收礼,若是观礼结束,山主你下山时两手空空,那么这个吃力不讨
好的掌律一职,呵呵,檀某人早就当得揪心了。
叶芸芸倒是不怕檀溶的威胁,只是实在不理解檀溶这样的老修士,面对陈平安,偏不去执着于年轻剑仙昔年在避暑行宫的调兵遣将,唯独在印谱一事上心心念念。
叶芸芸略微头疼几分,聚音成线,与弟子薛怀打了个商量,“难道真要我到了仙都山,找陈平安讨要印章什么的?我开不了这个口,不如你去?”
薛怀笑道:“师父,由我开口不难,只是这件事,起调太高,是隐官大人主动拜访的蒲山,无形中撑大了檀掌律的胃口,所以要我看啊,也就是一两句话的事情……”察觉到师父的脸色变化,再想到师父的脾气,薛怀立即改口道:“师父若是实在难为情,大不了到时候我来开个头,在陈山主那边挑起话头,到时候师父附和几句,相信以
陈山主的为人,肯定不会让师父在檀掌律那边为难。”然后薛怀帮着檀溶打圆场,“檀掌律这辈子痴迷书法、金石,对待两事,可能比修行还要上心了。这就像诗家后生,见着了那位人间最得意,词家子孙,瞧见了苏子、柳七
。师父还是要理解几分。至于檀掌律威胁师父的那些气话,不用当真,是在漫天要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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