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矜江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穆如清风
段子矜江临 第311章 偶尔歹毒一下,感觉还挺好的
* 段子矜站在他面前,瞬间觉得这只黑丝绒的盒子有点灼人的烫手。 她刚才只顾着发呆,竟然没注意到江临什么时候把这条鸽血红又拍了回来。 褐眸久久凝视着那二十七颗烈焰般的红宝石,耳畔响起姚贝儿那句:红宝石颜sè鲜红浓烈,象征人心,送出去就意味着对方把心都交给你。 反倒是她牟足了劲也要从宋远达手里抢过来的那条足可以决定姚贝儿命运的项链,被她看了一眼就合上,不甚在意地放在了一旁的座椅上。 段子矜还没说话,就听到有人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踏着过道里的红地毯,朝他们走了过来。 拍卖会结束了,小部分人已经离开,大多数人还留在现场,采访的媒体记者也才刚刚被放进来。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那些准备离开的人们也慢慢驻足,回头看着贵宾席旁的一幕。 是姚贝儿挽着礼服走到了段子矜和男人身边,美眸有些轻微的泛红,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委屈的。 段子矜合上了手里的黑丝绒盒子,笑着打量她,“我正要去找你,你就自己过来了。” 姚贝儿被她这随意又处处透着傲慢的口气刺得浑身不舒坦,语气里就带了抵触、防备和浓烈的攻击性,“找我?你找我干什么?” 她说着,嘴角勾起了些许嘲弄的笑意,冷讽道:“难道是段小姐横刀夺爱成功了,想要到我这里来炫耀一番?对一个手下败将还要落井下石、赶尽杀绝,你不会是这么歹毒的女人吧?” 她这话里非常巧妙地夹杂着引导性,让周围的人不禁同时望向段子矜,心中暗忖——这段小姐确实已经从姚贝儿手里“夺”走了那条项链,她还要找她做什么? 段子矜未曾理会旁人的眼光,温婉含笑,低低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我不会是这么歹毒的女人?” 说完,她绯红的chún挑起的笑容更加明艳动人,“姚小姐到这个份上还是不愿意用恶意揣测我,我真是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么你觉得我找你,是想干什么呢?” 姚贝儿一怔,被她两句话四两拨千斤说得无形间又落了下风,她冷笑着看着对面女人那足以称得上是虚伪的微笑,哼了一声,“你总不会是想把这条项链高价拍下来,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恨我入骨,然后再让给我,以显示你自己xiōng襟宽阔吧?” “真是好主意,如此巧妙洗白自己的办法,我怎么就想不到?看来姚小姐在这方面经验比我丰富啊。”段子矜故作遗憾地摇头浅笑,神sè却有些苦恼,“可是怎么办呢?你说的这番话让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就算我现在让给你,好像也没法洗白我自己了。” 她在姚贝儿苍白下去的脸sè中,“咯咯”笑出了声,十足的漫不经心,“既然这样,那还是算了吧,这条项链虽然配不上我的首饰盒,但我也勉为其难地自己留下了。” “你!”姚贝儿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这女人似假还真的几句话,让她心里像被蚂蚁啃噬一样难受。 她隐约觉得,段子矜本来是有点意思将项链让给她,可是被她用激将法这么一挑明,对方反而不乐意了。 这种明明能成功最后却砸在手里的感觉,让姚贝儿顿时生出挖心挠肝的懊恼。 可她又不确定,这女人是不是真心考虑过把项链让给她,还是她只是为了说这一番话来欣赏她挖心挠肝的模样。 她最后耐着性子、沉着脸问:“你到底想不想把它给我?” “当然不想啊。”段子矜撩着头发,淡淡地笑,“随口一说,你怎么就当真了呢?再说,这是江总出钱拍下来的东西,要不要给你,你应该问他啊。” 姚贝儿刚被她前半句话堵得美眸瞪圆、怒意薄发,她紧跟上来的后半句却把她的目光再度引向了那个不言不语的男人。 他就简单的站在那里,黑sè的西服,同样深sè的衬衫,除了眼神落在那个女人身上时会微不可察地温柔些许,其余时候无论是对谁,都是不留余地的冷峻淡漠。 姚贝儿再看到他时,脑海里首先想到的不是之前四年他对她的纵容和宠爱,而是在段子矜“死”后,他把她和周亦程二人叫到办公室里,让她亲眼看着周亦程被他如何残酷对待,又在公众面前曝光了她所有肮脏不堪的交易和手段,让她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心底深处,她对这个男人的喜怒无常,和他翻脸不认人时的手段,是非常害怕的。 他出现在这里,也解决了姚贝儿先前心里的一抹疑惑——那条价值连城的鸽血红,恐怕就是他送给段子矜的。 是呵,除了他还有谁舍得花这么大的手笔去讨好那个姓段的女人? 可是段子矜做了什么?转脸就把他的心意捐给了不相干的慈善拍卖会。 这无疑是在践踏男人的一片真心。 然而这个男人的反应呢?他只是默默地把那条项链又买了回来,重新递到段子矜手上,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她,他能不能送她回家? 姚贝儿知道,自己永远没法像段子矜在这个男人面前表现的那样肆无忌惮。因为这里面,存在爱与不爱的差距。 这种差距让她偶尔想起来,嫉妒得天崩地裂。 姚贝儿握紧了拳头,修长的指节寸寸泛白,拧得几乎快要断了。 她当然不会傻到真的去问江临,能不能把这条项链让给她。因为从男人把盒子交到段子矜手上的一刻,或者说,再早一点,从他站起来对宋远达放出话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片会场,又是江临一个人主宰的世界,而他的世界里,女主角永远只有那个姓段的女人,无论生,无论死。 “东西都买回来了,你不是还有想见的人,嗯?”男人在段子矜耳边低低说着,眼里容纳着她的身影,连一个余光都没分出去,“再不过去,他要走了。” 段子矜这才想起来,她来这里的初衷是为了见孟清平。 呵,果然还是她把自己想得太大度了。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那些前尘过往,却还是被姚贝儿三个字刺激得方寸大乱。 否则,又怎么会差点花一千五百万去跟她争一条项链、还把来见孟清平的初衷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段子矜的心情缓缓沉淀下去,侧眸看着他身后来接他的虞宋,莞尔一笑,“虞助理,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去留一下孟先生?” 虞宋抬头瞄了眼面不改sè的男人,忙道:“好的,我这就去。” 姚贝儿挑了下眉,笑得讥诮,“怎么,有约?还不走,难道是奚落我奚落上瘾了?” 段子矜面无表情地回了句:“被奚落的人都不急着走,我急什么呢?姚小姐还站在这儿,不夹着尾巴逃走,莫非是被我奚落上瘾了?” 姚贝儿的脸sè难看极了,“段子矜,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来炫耀,想对我的手下败将落井下石、赶尽杀绝。”段子矜诚恳地笑笑,“偶尔歹毒一下,感觉还挺好的。” 姚贝儿脸都气绿了,半天才冷笑道:“你觉得你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呵,不妨打开盒子离近了好好看看,这东西值不值你男人的三千万!” 段子矜瞥了一眼被她顺手扔在贵宾席上的盒子,柔柔地笑:“我知道啊,这就是条五十多万的钻石项链。” 江临闻言,俊朗眉宇间竟浮上了些许深不可测的情绪,深邃的眼底里也微微打出一个漩涡,仔细看,仿佛是笑意。 方才姚贝儿说,这东西值不值你男人的三千万,而悠悠却根本忘记了反驳。 也许是她太急于继续奚落贝儿,所以忘记反驳。 但这样下意识的遗忘,却让他心里百般受用,刹那间连因为她把那条鸽血红捐出来而产生的那点微末的愠怒都烟消云散了。 段子矜没有男人心思那么缜密,所以没立刻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只是道:“我买的又不是项链,是好心情。” 她顿了顿,眨着褐瞳,一派纯然地望着对方,“姚小姐明白什么叫好心情吗?应该不明白吧,我看你现在好像脸sè不大对呢。” 姚贝儿听了她的话,整颗心都沉了下去,抬头,望向女人身后沉默安然的男人。
段子矜江临 第312章 她的喜怒哀乐、一颦一笑都价值连城
* 他就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看着她闹,看着她挥霍无度,甚至看着她“歹毒”地找别人茬。 沉默,却更像是种无言的纵容和保护,尽管不动声sè,可姚贝儿相信此时此刻若是有人上来欺负段子矜一下,他会立刻出手。 三千万,买她开心。 因为有人愿意这样宠她,所以她的喜怒哀乐、一颦一笑都价值连城。 段子矜看到姚贝儿眼底逐渐加深的恨sè,淡淡道:“听说没有这个东西,姚小姐就要吃官司坐牢了?盗窃罪,交了罚款再带着诚恳点的态度,也就判个两年吧?” 她弯腰打开座椅上的盒子,用纤细的小拇指将那条项链挑了出来,“看来这三千万不仅能买我的好心情,也能买姚小姐两年的自由。” 这句话彻底粉碎了姚贝儿心中残存的那点骄傲—— 她两年的自由,就值这个女人一笑! 段子矜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姚贝儿,我给你个机会。” 姚贝儿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浮萍,蓦地凝神望向她,眼里的防备却还是很浓,“你什么意思?” 女人迈开步子要朝姚贝儿那边走近,却一下子被身后的男人握住了手臂,他沉声道:“悠悠,不要去。” 段子矜心里一沉,回头对上男人幽深沉暗的双眼,展开恰到好处的微笑,“为什么不能去?我这样对她,你看不下去了?” 姚贝儿亦是茫然抬头看着江临,可那男人却一秒都没看过她,只是用低磁的嗓音,淡淡对他抓住的女人道:“万一她气极了对你动手,会伤着你。” 段子矜眸光微微晃动了下,嘴chún张了张,但姚贝儿不可思议的声音却chā在了她前面:“江临,你不让她过来,是因为你怕我伤她?” 男人终于不冷不热地扫了过来,薄chún吐出一句完整的话:“狗急了也会跳墙,何况还是有前科的人。” 段子矜和姚贝儿都知道,他说的是在病房里,姚贝儿气极了用刀子捅段子矜的事。 姚贝儿彻底失去了忍耐力,“那是她先对我动的手,是她打了我两个巴掌!” 江临无动于衷,那表情却分明透露出他没有说出的三个字——你欠打。 段子矜被男人握着,他的力气不大,却让她动弹不得,自带一股沉默而不肯妥协的qiáng势。 她垂眸望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从她回来后,他就鲜少用这种qiáng迫的态度对她,总是她说两句讽刺他的话,他就退让了。 唯独在害得她曾经遇到过危险的女人面前,他不肯放手,因为怕她再在姚贝儿身上吃亏。 那是段子矜第一次感觉到,三年前的事,也许伤他比伤她还深,如果他不提,她差点都要忘记了还有那一刀的恩怨。 于是段子矜站住了脚步,也不再向姚贝儿那边走,用只有她们能听清的声音道:“我给你个机会,你看到后面那些来记录拍卖会的记者了吗?你过去亲口承认三年前你犯下的罪行,那么一切都好说。” 姚贝儿被她的话震惊,脑海里接近空白——让她承认? 是了,江临三年前用雷霆万钧的手段为段子矜洗白,但那毕竟只是他一家之言,她从来没承认过。再加上正是因为江临洗白的手段太过qiáng硬,反而更显得姚贝儿孤苦无依、柔弱可怜,只要她稍加利用舆论的力量,很容易就能让人有种真正被迫害的人是她姚贝儿的错觉。 这也就是宋远达为什么愿意对她死心塌地的理由。 可是,如果她现在回头,把丑事公之于众…… 那么她连最后的靠山都会失去! 姚贝儿的指甲狠狠嵌入掌心,抿着chún,一言不发。 段子矜就这样等了她两分钟,见她还没有动作,眸光也渐渐冷了下来,“不去?” 姚贝儿死死瞪着地板上的缝隙,她不能去,一旦她去了,一旦她去了…… 对面的女人那双褐sè的瞳孔里,彻底结了冰,她用小指挑起那条项链,攥在掌心轻轻摩挲,神sè如常,不知道在想什么。 姚贝儿心惊胆战,一想到要去坐牢更是害怕,她压低了声音,喘着气问:“能不能换一件事?你换一件别的事,我一定替你做到!” 段子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项链的钻石在她掌心,有些硌手,那痛感直袭她的神经。 直到男人皱着眉伸出他的手掌,将她的手指一根根依次掰开,段子矜才察觉到是她攥得太紧了。 永远不要指望一个习惯作恶的人改邪归正。 段子矜淡淡对江临道:“放开我。” 男人的眸光略微一暗,薄chún轻抿,却还是依言撤开了握着她手臂上一直没有松的手。 段子矜扫视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没离场的宾客、刚被准许进入采访的记者,还有会场里开始拆卸舞台,收拾垃圾的工人。 当她看过去时,所有人又装作没在看她的样子,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 段子矜嘴角漾起星星点点璀璨的笑容,遥远,凉薄,看得人心里发冷。 她将项链妥帖的放回盒子里,走到刚在会场里扫了一地垃圾,将废茶叶、喝剩下的红酒、抽完的烟头还有擦过鼻子的纸统统装入黑sè垃圾袋的工人身边。 然后,她转过身来,望着江临,像是最后确认,“这东西你真的送给我?我能随意处置?” 男人一瞬不眨地望着她,没多说一个字,只是“嗯”了一声。 段子矜看也没看,在众目睽睽之下,扬手就把那条三千万买回来的项链扔进了巨大的垃圾袋里。 她用的力气很大,那盒子又不轻,瞬间就沉入了一片狼藉肮脏的垃圾堆中。 然后她缓步轻移,走回姚贝儿面前,jīng致的眉眼间透出无迹可寻又深镌入骨的冷艳和傲慢,看着脸上泛起怒意的女人,平静道:“除了刚才那件事,我没什么可让你做的了。你不用想着再替我做什么——你也看见了,项链现在不在我手里。两条路,要么你自己去捡出来,要么……自己去坐牢。” 说完,她没再多施舍给姚贝儿哪怕一个眼神,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淡然向外走去。 姚贝儿心中屈辱无比,眼眶泛了红,她望着女人那窈窕却倍显无情的身影,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句:“段子矜,你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 段子矜的脚步顿了顿,冷淡的嗓音凝成线,刺进她的耳膜,“我高兴。” 她虽然是这样说的,可是从她的语气里,半点听不出来高兴。 男人眉眼一沉,刚要随她离开,就被姚贝儿扯住,“那你呢,江临!” 男人垂眸看着抓住自己衣袖的手,眉宇冷峻yīn沉,“放手。” 姚贝儿哭出声来,执着地问:“你花三千万给她买一件垃圾,又是为什么?” 男人嘴角扬起些许锋利的弧度,“她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两侧的保镖已经上来架开了失态的姚贝儿,男人冷着脸将被她抓过的外套脱下来扔进垃圾袋里,淡漠地说了句:“因为她高兴。” 姚贝儿不可置信地盯着他,“那你一开始为什么劝她不要拍这条项链?难道不是因为想让给我?你其实还是顾及我的,对不对,如果不是她……” “如果不是她,我根本不会来这里。”男人已经很不耐了,听到这个问题还是停下了脚步,毫无波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仅存的悲悯都不剩了,反倒,有些微微自嘲,“劝她不要拍那条项链,只是我有点不高兴。” “不高兴?” 男人低低地笑,“她把我送给她的稀世珍宝捐出来,却看上这种廉价的玩意,我确实有点不高兴。” 姚贝儿的心如坠冰窖,那一刻,她才真正信了当时扩音器里传来男人的那句话——悠悠,想要什么样子的,我送你。这条太廉价,配不上你。 那不是江临为了劝段子矜罢手才说的话,而是这个男人发自内心觉得,这条足以让她姚贝儿吃两年牢饭的项链,连进入他女人首饰盒的资格都没有。 他再多的不高兴,最终却也败在了女人一句“我喜欢”、“我高兴”上面。 只要段子矜高兴,他就愿意花三千万来给她买一件转手就扔的垃圾。 而这些,都和她姚贝儿,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姚贝儿终于笑出了眼泪,跪倒在了地面上,待男人随那女人离开后,她咬着牙,在所有记者的闪光灯之下,扒开了垃圾袋。
段子矜江临 第314章 遍体鳞伤的成全
* 段子矜一怔,江临? 不久前江临还和她一起出席了拍卖会,有什么事他怎么刚才不亲口跟她说?还让其他人过来? 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阿青此刻在家,若是对方自称是江临那边的人,他怎么还能容那人在段家等她,而不是直接把他赶出去呢? 不过,当段子矜走进客厅,看到了沙发上坐的人时,瞬间就明白了阿青为什么破例同意那人留下。 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穿白sè衬衫、黑sè的女士九分西装裤的女人。 中长的头发垂直别在而后,由自信和实力凝聚而成干练气质中又带着令人舒心的和蔼,大概和她的职业有关,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始终噙着可以无形间卸下人心防的笑意。 她对面,难得打扮得正经的男人像是刚开完会赶回家,还来不及换衣服的样子,只是将西装外套脱下来,连领带都顺手搭在了身边的椅子上,一双墨蓝sè的瞳孔凝在女人脸上,不温不火,不冷不热,直到听到门响,看到段子矜走进来,才冷着脸对女人说:“她回来了,有什么事,长话短说。” 女人侧过脸来,饶是她已经知道她还活着,可亲眼看到段子矜时,还是不由得有些怔忡。 段子矜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了,现在的她,美得像是一颗从蚌壳里走出来的珍珠,珠圆玉润,风华无双。 说不出是哪里变了,可就是莫名让人感觉到,眼前的段子矜,无法和两年前的她重合。 迎上女人的打量,段子矜chún角弯起淡而无痕的笑,“穆医生这么晚来找我,是怎么了?” 穆念慈这才收起了由震惊引起的短暂失态,站起身,开门见山道:“我来找你,是想聊聊江临的事。” 段子矜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仍然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见他虽然沉着脸、皱着眉很不悦的样子,却没有上来阻止穆念慈的意思。 和江临有关的事,段子矜其实没什么太大兴趣听,但是她看见阿青这副吃了憋却又生生忍着不把穆念慈扔出去的样子,忽然就觉得有趣。 她脸上扬起无声的笑,“好啊,聊吧,你想聊什么?” 段子矜走到沙发的另一侧坐下,佣人很快就端来茶水。 清冽的茶香四散在空气中,穆念慈鼻翼微动,眸sè一深,“祁门红茶。” 段子矜神sè自若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小口,“穆医生不喜欢吗?我让佣人准备别的,果汁还是咖啡?” 穆念慈转过脸来瞧着她,眼神温和,却偏似一道光,能照到人心底深处去,“没,只是有些意外,我以为段小姐会培养点新的爱好。” 段子矜放下茶杯,垂着眸摆弄着手上的镯子,“我比较恋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轻易更改喜好。” “所以一旦更改了,也就再也不会回头是吗?” 段子矜眯了下眼睛,很快又恢复如常,仿佛没听懂她的话里有话,“穆医生今天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跟我讨论我喜欢什么茶吧?” 她四两拨千斤地换了话题,穆念慈只好随着她的话道:“不是,我想和你讨论的是江临的病情。段小姐应该还不知道,但我觉得……你也许有兴趣知道。” …… 傅言等人被叫到江家的时候,整个家里一片狼藉。 地板上甚至能看到斑斑血迹。 商伯旸望了一眼正在处理伤口的虞宋,沉声问:“又他妈怎么了?” 傅言则是看到了二楼卧室几乎被踹烂的房门,凤眸登时就是一冷,连眼角的美人痣都透出湛湛寒芒,“大哥人呢?在里面?” 以晴低着头,“是。” 先生回来之后一直很bào躁。不说砸的东西值多少钱,光他吞下去的药就够毁了他的身体的。 虞宋几次三番想要劝,他却都是用“滚开”二字堵了回去。 她要走了。江临知道自己不会好了。 再也不会好了。 这一幕几乎让人潸然泪下。 很快,虞宋便咬着牙冲进去拦他,甚至不惜和他厮打在一起。 以晴见状吓呆了,立刻打电话叫来了医生和傅言等人,不过这次来的并不是穆医生,而是她的助手,为男人注射了一剂qiáng力的镇定剂,合上眼睛的前一秒,男人眼里布满令人心悸的空洞和绝望。 虞宋从没有那样爱过一个人。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 爱得死心塌地,爱得撕心裂肺,爱到自我折磨,也要给她遍体鳞伤的成全。 到底要还给她多少东西才叫够? 他毁了leopold家,毁了威廉家,将曾经对不起她的人赶尽杀绝,就连跟在他身边六年的助理周亦程,都被他夺走了半条命。但他也明白,最对不起她的人,其实是他自己。所以他放弃了教廷至高无上的皇位,亲手把自己送进监牢半年之久,从那里出来之后,陷入不停的jīng神折磨,每日过得生不如死。 可是两年后,段悠唯一对他提出的要求、唯一从他这里索要的东西竟是那句—— “我只求你一件事,放过我。” 他是给,还是不给? 邵玉城越想越觉得心里拧得发疼,他紧咬着牙关,小臂上青筋bào起,怒喝道:“穆念慈呢?这个时候她人呢?” 助手被他的样子吓得战战兢兢,忙回答:“穆医生傍晚过后就出去了。” “把她给我叫回来!立刻,马上!” “我、我已经给穆医生打过电话了,她说她尽快……” “我来了。”微凉的嗓音从容截断了助手没说完的话,女人踩着高跟鞋,脸sè格外沉凝地走了进来。 她看了眼狼藉的地面,看了眼受伤的虞宋,目光流连过二楼的卧室房门,最终在三个男人冷冰冰的视线中转过身去,冲着漆黑的门外喊道:“他们的话你都听见了,既然已经选择跟我来到这里,你的下一步决定不该是转身就走吧?” 在场所有人闻言皆是一怔,同时朝门外看去。 只见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从昏暗处走了进来。 屋里明亮的光线逐渐勾勒出她的lún廓,首先荡入众人视线的,便是一条晚礼服长裙的下摆。 虞宋眼中慢慢聚起不可思议的神sè,这条裙子,他再熟悉不过。 因为在不久前,那女人才穿着它,和先生一同出席了慈善拍卖会。 是段子矜。
段子矜江临 第315章 洗胃,有人要自杀吗?
* 段子矜进来的时候,除了穆念慈以外,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震惊,就万年不变脸sè的傅言也不禁皱了眉头。 她就这么淡淡迎着眼前众人的打量,褐瞳自他们脸上依次扫过,最后落在虞宋满身的伤口上。 嘴角弯了下,似笑非笑,“他动的手?” 虞宋不敢看她的眼睛,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她发现、又好像是什么天大的秘密被捅破了。 他低下头,盯着地板,“段小姐……” 商伯旸最先看不下去了,几步走到段子矜面前,狠狠地瞪着她,“你来干什么?” 段子矜亦是回望着他,抬手从容往穆念慈的方向一指,“穆医生说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非要带我过来。我也想问……” 女人顿了顿,笑得讽刺,“我又不是救护车,又不是外科医生,出人命了找我有什么用?” 商伯旸见她那张娇艳明媚的脸上,连温度都是刺骨的凉薄,心里更是蹿起一团火,“那你回来干什么?两年前既然敢瞒天过海,让全世界都以为你死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段子矜面无表情,“和你有关系吗?” 商伯旸闻言怒极,忽然就抬起了手,邵玉城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们交谈,冷不丁看到这一幕,忙上前拦住了他,“伯旸,你今天要是对她动手,大哥醒了不会放过你。” 段子矜又看了眼邵玉城,两年过去,他倒是比记忆中的样子更成熟了些。 “大哥到死都要护着她。”商伯旸甩开他的手,声音冷得结冰,“你再看看她是什么态度!说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她当大哥是什么?要走就永远别回来!这两年,大哥从一个正常人被活活折磨成抑郁症,病情好不容易有点起sè,她现在回来算是什么意思?” 以晴听着他们说话,也一直瞧着那个身穿晚礼服的女人。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商总说到“抑郁症”三个字的时候,她仿佛看到女人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傅言yīn沉着俊脸走上前来,“行了,她是祖宗。大哥自己都没说什么,你还能在人家的地盘上把她怎么样?” 商伯旸那一脸凌厉的怒火从他张扬而冷峻的线条里不遗余力地往外压,女人睨了眼他顿在空气里的手,总算又挑了下眉,不温不火地说了句话:“你还打不打?不打就让开,我要上去。” 傅言那一句“她是祖宗”让商伯旸纵然有再多怒火也无处发洩了。 是,她就是祖宗。 当初听说她的死讯时,商伯旸自责了好一阵子,每当看到大哥日渐崩溃下去的jīng神时,他总会想起他bī邵玉城把离婚协议给出去时,自负满满的问,她还能逃到另一个世界去?——无心之言,却是一语成谶,她的确到了“另一个世界”,哪怕他想帮大哥找回来,也再没这个本事。 得知她还活着、并且回到郁城以后,商伯旸几乎是立刻就安排人去她家绑她,结果派的人还没出门,就被傅言一个个扔了回来。 那个姓米的女人就不冷不热地站在一边看着,然后嘲弄地说:“商伯旸,我劝你别对子衿下手。万一适得其反,倒是害了江临。” 商伯旸仍是觉得心中烦躁,又派了另一拨人紧盯着段家,第二天那些人就无端端像是人间蒸发了,而他,则被大哥叫到办公室里狠狠责骂。 如果江临想留住她,有的是办法。 可他就是舍不得再对她用qiáng。 不光只有商伯旸想帮他把段子矜绑回来,试问傅言和邵玉城哪个不想? 但他们都比商伯旸明白,人的心是绑不回来的。伯旸的爱情太过顺风顺水,他和七七门当户对,两情相悦,他对爱情的认知里,缺少很多东西。 那些东西注定只有经历过一次才能懂,所以傅言在米蓝身上懂了,邵玉城在顾千秋身上懂了。 他们懂了,伤害,是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一开始能无条件的以爱之名宽容,慢慢累积得多了,总会突然有那么一个瞬间,变得无可逆转的。 成长就是个不断吸取教训的过程,杯子够烫,自然就放手了。 当年那份离婚协议的事,几乎可以说是导致段悠情绪受刺激的导火索。事后大哥知道了来龙去脉,把他们三个揍得骨头都断了几根,却只说了一句话:如果是你们当中任何一个站在我当时的处境里,作为兄弟,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所以我不能怪你们……但你们告诉我,我他妈要怎么原谅?怎么天天对着你们这张脸,对着我自己这张脸,人模狗样地活着! 他的抑郁症不仅是因为段悠的死,还因为这种矛盾、分裂的念头。 想责怪,偏偏不能责怪;想原谅,偏偏无法原谅。 一边是他死去的妻儿,一边是他的手足兄弟。 所以他把全部的压力都给了自己。 到了这一步,谁还能救他? 段悠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段子矜扶着楼梯走上了二楼的卧室。 她真的有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两年一梦,所有事情都清晰地好像发生在昨天,唯独这间卧室,陌生得像是她从来没住过。 尽管里面的装潢摆设都和她走之前没有任何出入。 男人躺在床上,浑身都是伤,眼眸闭着,安静得如同死去。 那狼狈的样子让段子矜愣了好几秒钟都反应不过来,这是几个小时前还和她一起参加过慈善拍卖会,一掷千金、气势压尽全场的男人。 床头,两样东西静静摆在台灯下。 一叠手抄的佛经,一只黑丝绒的盒子。 段子矜踩着地板上的绒毛地毯,软软的,不知怎么就想起男人好像说过他不喜欢铺地毯,后来拗不过她总是光着脚走来走去,只好让人在她经常来去的地方都铺上了她喜欢的毛毯。 楼上的卧室寂然无声,楼下的客厅里一样。 过了不一会儿,所有人都看到女人从卧室里退了出来,瞥了眼烂到不成形的木门,问楼下的人:“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助理愣了半天没反应,穆念慈推了他一下,他才想起镇定剂是他打的,“镇定剂只是为了让江先生情绪稳定一些,他现在睡得沉,估计是因为先前吃的安眠药药效发作了……” 饶是隔着老远也能看到女人皱了下眉,“安眠药?” 段子矜回头看着卧室里的男人,脑子里想到是她从小到大看过的所有吃安眠药自我了结的新闻。 于是转过头来,“吃了安眠药为什么不带他去洗胃?准备让他自生自灭了?” 助理,“……” 洗胃,有人要自杀吗? 女人的脸sè实在算不上好看,虽然平时那张白净标志的脸蛋瞧着妩媚动人,可真当她沉下脸来,眼角眉梢都透着丝丝入扣的冷艳,褐sè的眼瞳里更是凝着不怒自威的盛气,教人完全不敢和她对视。 助理心里打了个哆嗦,舔了舔嘴chún道:“江先生服用的剂量虽然比平时大一些,但还在正常范围之内,医生已经检查过了,说没什么大碍,最多就是明后天jīng神状态可能不太好……洗胃,应该用不着……” 段子矜紧攥的手指这才微微松开,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掌心有点疼。 也是,江临这种人,他jīng神再脆弱,受再大的打击也到不了自杀的地步。 她第二次回过身,没有走进混合着血腥味和碘酒味的卧室,靠着走廊的栏杆,视线所及之处,只能看到他的腿。 西裤都已经被他剧烈的动作撑得撕裂了。 她移开目光,好半晌,才感觉到自己空白了一晚上的大脑渐渐被填满。 他的jīng神真的那么qiáng大吗?他真的不会被任何事情动摇、不会受到任何打击、不会被打击到自杀的地步吗? 这不过是因为平时他总以冷漠qiáng势、运筹帷幄的模样示人,让别人觉得这个男人好像掌控了全局、天塌下来都能面不改sè地撑住。 就像她先前也一直以为他是个冷静理智的人,不是照样做出这种吃安眠药和氟西汀来克制情绪的事吗? 段子矜站直身体,又一次走进卧室里。 男人在睡梦中毫不掩饰的紧皱的眉眼,和空气中那浓稠的破败而颓然的气息一起冲击着她的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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