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全蚀 简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淇老游
 她捂住耳朵:“别说,什么都别说。”
 苏梦的手,qiáng硬地拉下简童捂着耳朵的手:“他病了,病得快死了。”
 须臾之间,世界安静了。
 无需苏梦再拽下简童的手,她便已经呆滞了。
 “……我,我要去机场了,航班会耽误。”
 “他脑子里长了东西,已经有一年多了,现在,已经是晚期。”苏梦自顾自说着。
 “我、我真的要往机场去了。”
 她匆匆想走。
 苏梦这一次,没有去拦,对着那匆匆走出五米开外的背影喊话:
 “他选择动手术,脑部手术本来就很复杂,他的情况很糟糕,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五。”
 “够了!”简童停了下来:“又来这一招吗?是他叫你来的?
 当初在意大利,就说脑子里有淤血,他装疯卖傻的招数,要用多少次?
 傻子才会再上当!”
 “哈,”苏梦闻言,笑了:“是,是是,你简童不是傻子!你走吧!”
 苏梦说:“不,不是走,是逃。逃兵。”
 “简童,你赶紧逃吧,逃得越远越好,逃开让你不敢直面的,我想问问你,到底,是你不敢直面的是他,还是你自己的心?
 放心好了。这一次,不会再有沈修瑾去打扰你,彻底不会了。
 简童,做你最擅长的,逃吧!”
 说完,苏梦转身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又或者,她根本不是生气,只是觉得心里遗憾。
 仿佛是她自己得不到美好的结局。
 她的眼中,分明是一个做错事后悔不已,决心改过,另一个被吓破胆伤透心像无头苍蝇乱窜的到处逃。
 她怕的不是沈修瑾会如何,她怕的是,有朝一日,简童那个傻女人醒悟过来,一辈子沉浸在悔恨中,或许那傻女人不会说出口,但这样,心却更苦。
 那个傻女人……已经够苦了。
 简童匆匆上了车。
 她不想听,更不想去想。
 她和他,就是个错误,开头错了,就让结果正确。
 她只是,把错误的轨迹,搬回正确的道路……对,她没有做错。
 她没有逃。
 她不是逃。
 她……她只是想要回到洱海,回到阿鹿身边。
 她只是在完成对阿鹿的誓言,完成阿鹿的梦想,她只是在偿还阿鹿的救命之恩。
 对对,就是这样。
 虹桥飞机场
 一个女人,呆坐椅子上。
 机场的广播里,正在报着她的航班马上就要起飞。
 广播里,已经第三次喊着她的名字,让她赶紧办理。
 女人静静坐着,一双眼,茫然看着前方。
 终于,广播里不再报着她的名字,催促她办理登机。
 天sè黑了,机场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少却,散去。
 女人还坐在椅子上。
 她的航班,早已经起飞,此刻也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周围的人群,从多到少,从人气热闹,到偶尔几声交流,从她身边一晃而过。
 大半天的时间过去,地勤便关注了这个奇怪的女人,她在机场里坐着许久,一动不动。
 “小姐您好,请问需要帮助吗?”或许是看她的举止奇怪,一位地勤走了过来,试探的询问……毕竟这是机场,万一又出现奇奇怪怪的人,万一……是个神经病呢?
 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奇怪的女人,没有回答他,他又不厌其烦地询问一遍:“您好,有什么我可以帮助您的吗?”
 倏然的,那奇怪的女子,突兀的站起了身,慢吞吞地说道:
 “没有事,谢谢你。”
 便推着自己的行李,挪着步伐,慢吞吞地离开了。
 “真奇怪,这女的。”地勤对另一个走过来的同事说道。
 简童推着行李,缓缓走出了机场,夜深人静,她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
 慢吞吞掏出手机,拨打了苏梦的电话,电话铃音只响了两声,就叫那头的人接起。
 她粗嘎的声音,低低道:
 “我这么恨他,怎么也要看看他病得快死的惨状,梦姐,你替我引个路吧。”
 电话那头,苏梦怔然了一下,下一刻,红chún溢出笑意:
 “你在哪,我来接你。”
 “机场。”
 “好,你等我。”
 
心之全蚀 简童 第三百三十章 囚身的是他囚心的是她
 医院里,病房的门悄无声息的推开,这一次,沈二没有充当传话筒。
 白煜行匆匆来的时候,便看到了那个女人。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苏梦拉着白煜行一同退到了走廊里,门开又关。
 病床上的男人,侧卧着入了梦。
 并不知,他梦里有什么,紧拧的眉心,显示了他睡得并不安稳。
 搁置在被褥上的手,戴着结婚戒指。
 女人缓慢地靠近,最终停留在男人的病床前。
 清可见底的眼,视线落在男人指间的戒指上。
 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只是盯着那戒指,看了许久许久,看的出神。
 也不知过去多久,男人依稀睁开眼,看到了的便是梦中的人。
 他冲她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又入梦了啊。”
 仿佛多年未见的好友一样,他同她说话的语气,柔和得能够腻出水,“真好。你还肯入我梦里来。”
 女人站在床畔,恍惚过来,视线缓缓地挪到那人的脸上,不过是个把月,便消瘦如斯。
 或许因为他的话,或许因为他眼中她从没见过的柔和和眷恋。
 她也不想去想,怎么做,才能够表现出,她恨着他。
 便如了自己的心,蓦的弯下头颅,温热的吻,轻轻落在他的额头,“是梦吗?”
 她问。
 男人眼底露出诧异,又无比愉悦,勾着chún角:“是梦。”
 她也轻笑,仿若忘记了两人之间的爱恨纠缠,忘记了经历过的一切苦难,如同多年未见的好友,伸出手,在他的手臂上拧了下:“是梦吗?”
 突如其来的疼,男人豁然之间醒了过来,诧异又惊喜,不敢置信又不敢闭上眼,生怕闭上眼,再睁开,她又不见了。
 “会疼。”他说:“不大真实,你再掐掐。”
 她从一旁拿起苹果,安静地削着,不多时,去了皮的苹果,便递到了那人眼前。
 眼前的苹果,散发着果肉的香气,男人深眸里,越发觉得这一切,不太可能,迟迟不敢去接。
 谁又知道,他去接苹果,下一秒,苹果会不会从他的面前消失。
 “手术什么时候进行?”她倒也不纠缠,手里揣着削皮了的苹果。
 男人顿时紧觉,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谁在你耳边嚼舌根?”
 “明天还是后天?”她又问,并不理会他的叨叨。
 “……后天。”他定定地望着她,说他执拗,其实,她比他更执拗,不问出个所以然,显然不会罢休。
 女人点点头,又把苹果塞到他身前:“不吃吗?我削的。”
 她道。
 一句“我削的”,男人心头蓦然一热,从来不去软弱的男人,此刻眼眶有些酸涩,微微还能够看到泛红的眼圈,他忙眨眼,把那酸涩眨掉,伸手接过。
 一口一口吃,每一口,似乎吃的不是苹果,而是琼浆玉露。
 每一口都是甜的。
 他的脑子微微乱,猜不出她的来意。
 他一口一口吃苹果,她在一旁,又给他静静地削上一个。
 他吃完,她手中的第二个苹果刚好削好,顺手又递给了他。
 男人什么话都没有说,接过便吃起来。
 第二个,第三个……直到第五个,他看着手里的苹果有些为难,他便是再爱吃水果,也无法一下子连续吃好几个,何况,他并不爱吃苹果。
 “多吃一点,不然没力气。”女人淡淡说道。
 他满脑子的黑人问号,没力气?什么没力气?
 他还在拼命用着他的智慧,思考她的这话,床畔的女人开了口:
 “真的不吃了?饱了?”
 “饱了。”
 他是弄不明白她的意思,吃苹果吃饱了?
 除了满心的疑问之外,一脸的费解。
 那女人却已经转身朝着病房的门走了去。
 须臾之间,巨大的失落,漫上心头。
 他想要喊住她,却住了口……后天的手术,结果会如何,天知道。
 他想要把全世界都给她,想要给她幸福,想要一辈子陪伴在她身边……此时都成了空想。
 谁知道,后天之后,他是死是活。
 至于她为何会在这个深夜,出现在他的病床前……罢了罢了,随她吧。
 咔擦——一声,清冷的病房里,门锁反锁的声音。
 他看着她去而复返,“你……”
 那女人却已经站在他的病床前,静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他一个大男人,少有的被看得俊脸一红:“我知你恨我,就是此刻你想要我去死,只要你高兴,我也愿意。
 但我却不希望,弄脏了你的手,不如你再等等,等到我后天的手术。
 你放心,手术的成功率,微乎其微,我欠你的,迟早还给你。
 你就,不要再脏了自己的手,即便你不在乎,但我……在乎。”
 听闻她买了机票,深夜却折返,还出现在他的病房里,又锁了门……也是,他欠了她太多,伤了她太多。她那样恨他,恨他恨得要死,也不是不可能。
 可这,不需要她动手。
 女人静静望着病床上叨叨的男人,下一秒,朝他伸出了手。
 “真的,不要为了我脏了你的手……”
 “手”字,还没有落下,身上的被褥被掀开,一个消瘦的身子,便挤了进来。
 顿时,软玉温香在怀。
 他,愣住了,彻底的不知所措。
 “你、我……”
 她的手指,解开他的衣扣,翻身,跨坐在他的身上,一副恶霸tiáo戏民女的架势。
 “你你你……”
 “刺啦”一声,纽扣崩开,她俯身,粉chún吻住了他的。
 如果这样,他还能够忍得住,那他就不是男人!
 脑子里空荡荡的,完全不知她是哪一出。
 身体却已经很诚实的做出反应,大掌蓦的握住那细腰,仰头,薄chún炽烈的回应她。
 门外,沈二敏锐的听到门背后反锁的声音,顿时紧张无比,伸手要敲门。
 便被苏梦拦住。
 “门反锁了,万一夫人对boss不利……”
 “你也说是万一。”苏梦反驳。
 白煜行一脸凝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折返回来,就是一件蹊跷的事,难道不是?”
 “白少爷也这么说,你躲开,别拦着我,boss现在很危险!”沈二满脸戾气:“我要进去阻止……”
 话未落,三人在门外,听到一阵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都是经历过世事的,再愚钝,也明白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一瞬间,沈二脸sè涨得通红。
 “踹门呗,进去阻止,你家boss有危险呢。”苏梦不怀好意的揶揄道。
 白煜行,手chā到裤袋里,很聪明的默默走到走廊尽头。
 门内,便是一个小世界,好像和外界全部隔离开了。
 一场结束,女人默默爬起,安静地穿好衣服。
 “沈修瑾,刚刚我们没有保护措施。”女人粗嘎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道:
 “谁也说不好,我这里,”她伸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是不是已经有了生命的开始。”
 “你……”
 “你也知道,我这么恨你,你也说了,欠我太多,伤我太深。
 那你便该知道,我恨你有多深。”
 男人眼底的星辰,渐渐暗淡,“小童……”
 “你都病得快死了,在你死前,我总要讨回一点利息。
 我怕你死了,我就没法向个死人讨债了。
 后天的手术,成功率很低,如果手术失败,等你死了,我就让你的孩子,喊别人爸爸。”
 男人眼中光亮一闪,急忙否决:“那怎么行!”
 床畔,女人只是微笑地望着他:“当然可以,毕竟我这么恨你,怎么也要让你死不瞑目。”
 她宽慰他:“你放心,你的孩子,不会没有爸爸陪他成长的。”
 男人急眼:“当然!我的孩子,当然会有爸爸陪他成长。”
 ……
 手术的这一天
 
心之全蚀 简童 第三百三十一章 番外完结
 我叫沈鹿,听起来是不是特像“神鹿”?
 名字是祖父取的,祖父这个人呢,以我小孩子多年的经验来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人。
 其他且不说,就说我这个名字吧,他自己的名字倒是很好听,非得把我的名字取得这么怪异。
 可我每一次找祖父qiáng烈抗议,祖父总是说,要怪就怪你爸不是个姑娘,不然这名字落不到你头上。
 明明这么难听的名字是他老人家取的,最后却把责任都推给我爸。
 啊,说到现在,我忘记介绍了。
 我祖父,沈修瑾。
 听说他年轻的时候特别有魅力。
 我祖母,简童。
 我有时候很纳闷,怎么这两个八竿子看起来一点都不相配的人,就走到一块儿了。
 我祖父和祖母,在我爸还没出世前,就离了婚。
 离了婚后,我祖父未再娶,我祖母,未再嫁。
 看着应该是一别两宽各自安好才对,祖父却极为不要脸,处处往祖母那儿蹭。
 打我有记忆以来,祖父就上杆子处处讨好祖母。
 我煜行爷爷说,你祖父这辈子就没给谁低过头,做派特qiáng硬,别人都怕他。
 可我怎么看,都觉得我煜行爷爷说的不靠谱。
 我祖父要真这么牛,怎么我祖母一个瞪眼,他就乖得和家里大金毛一样?
 再说了,你见过哪个特牛叉的男人,有一手堪比五星级大厨的厨艺?
 自打小起,祖父的厨艺,绝顶的是家里最好的,比家里聘用的酒店大厨还要好。
 祖父晨起就去遛狗,回来时候,手里就多了一堆食材。
 等到祖父在厨房里忙活一早上,祖母起床的时候,必定家里的饭桌上,已经摆好热气腾腾的饭菜,不一定很丰盛,但却很温馨。
 祖母十指不沾阳春水,便是碰水最多的时候,也只是在花园里浇浇花,祖父说,祖母这样就很好。
 我偷偷问祖父,你每天起早做饭,一日三餐,还要上班,天天如此,就是正经上班的,也还有个法定假日,您老一天不落下,就不累吗?
 祖父看着花园里,正在吃着他亲手做的下午茶的祖母,笑的跟个傻叉一样,他老人家说:
 “你祖母喜欢,我做什么都开心。我啊,乐意宠着她,最好把她宠得,其他男人她都看不上眼,这样你祖母这辈子也就没时间想着离开我了。”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小事。
 我只知道,祖父宠祖母,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我总觉得,祖母矫情,这么好的祖父,都不和人家复婚,我把这话和祖父说,祖父从来没对我红过脸,那一次,狠狠给了我pì股一巴掌,祖父说,小兔崽子,以后再这么想你祖母,我打不死你。
 你祖母就是天底下第一好的好祖母。
 记住了,以后要孝顺祖母。
 不孝顺我没事儿,你敢不孝顺你祖母,我就下厨给你做毛栗子烧肉。
 我那时候很委屈,明明我是为祖父鸣不平。
 后来,我才知,祖父和祖母之间,竟有着那样的过往。
 有一天深夜,我饿了,下床找吃的去,路过祖母房间,门虚掩着,我好奇地往里头偷看,结果看到的那一幕,差点儿没惊到我。
 祖父他捧着祖母的脚,搁在xiōng口。
 我那时候已经觉得不可思议,跑到了我爸卧室里,开口就问:“祖父是不是个变态啊?我看着他捧着祖母脚呢,祖父有恋脚癖啊?”
 “你祖父那是在给你祖母捂脚,你祖母身体不好,常年手脚冰凉,你祖父心疼祖母。看到就当没看到,千万不要给你祖父说这件事。”
 “为什么啊?”
 “因为你祖父会罚你写大字。”
 “爸,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是个很忧伤的故事。乖,小鹿,我和你妈还有正事要办。”
 祖父未再娶,祖母未再嫁。我儿时时候的记忆力,便是这一对不是夫妻的祖父和祖母的日常。
 祖母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但每每说一句话,家里的人,都不敢反驳。
 不是因为怕祖母,而是祖父偏心着祖母,这是家里人共知的事情。
 小孩儿对时间,向来没有多大感触,而当我有感触的时候,是祖母过世的那一天。
 我八岁的时候,那一年,祖母过世了。
 那是初春的一天,祖母如同往常一样,坐在花园里那棵大树下,吃着祖父亲手做的下午茶,祖母常年最喜欢的就是那把摇椅,放在大树下,累了的时候,就躺下小睡个午觉。
 祖父会去给祖母盖个薄毯,掐算着时间,去叫醒祖母。
 但这一天,祖父再也没有能够叫醒祖母。
 祖母便在风吹着摇椅一摇一摇之下,在万物复苏的绿意里,躺在摇椅上,安详的离去。
 祖母没有什么突发性的疾病,她便在这个春日的午后,安详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离开了祖父。
 我永远也忘不了,从来刚qiáng的祖父,老眼泪湿,呜咽的哭了,长久地蹲在祖母的摇椅旁,我永远忘不了祖父已经不再年轻的手,紧紧地握住祖母已经渐渐凉却僵硬的手掌,那时候,祖父哭得像个孩子。
 爸妈站在不远处,却没有跨进这个小花园,当时我不懂,爸妈难道不难受吗?
 后来我才知道,爸妈是给祖父和祖母留下最后独处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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