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那个猛将叫什么来着
似乎是……沧海君
第二九一章 三轮车与藏匿处
荒郊野岭,日暮西沉。
一支由五辆牛车组成的货队缓缓在道旁停下,牵牛的车夫唤住青牛,满脸狐疑望着车辕上的玄服少年。
“贵人,你真要我等在此处卸货”
李恪抻了抻懒腰,问“此处可是博浪沙”
“确是。”
“那便是的。”李恪跳下牛车,轻轻活动麻木的腿脚,“不过不是卸货,是卸牛。”
“卸牛”
“将牛卸下来牵走,大车留下。”
车夫的脸登时就黑了下来“贵人,牛车是我等活命之物,先前雇车是为送炭,可不是为了送车!”
李恪歪嘴一笑“原来是你等活命之物……也罢,君子不夺人所好,由养!”
咋咋呼呼的由养裹挟着烈风呼啸而至。
车夫眼神一紧,五人聚拢,握着拳紧张兮兮盯住由养。
由养瞪着眼一声怒喝“大车价几何!”
“噫”
“我问,车价几何!”
车夫终于听明白了,五人眼神一阵交流,颤颤巍巍伸出五只手指。
由养的眼睛瞪得更大“几架半旧的破车便要五金”
“五金……一架。”
牵着牛的车夫心满意足而去,由养付了钱,满心不爽“先生,要我说便将这些刁民教训一番,区区破车五金一架,也亏他们喊得出口!”
风舞在旁冷笑帮腔“三川民风由此可见。可笑孔仲尼口口声声复古周礼,周礼所养便是这般刁滑模样,无怪乎周室没落,秦人代周!”
李恪一脸苦笑“一两人行止怎又扯到儒家身上……”
“先生诶!”风舞恨铁不成钢,“三川郡乃周之司隶,此地民众归秦日短,言谈品行自然是周礼所教,如何与儒家无关”
“罢了罢了,你等非儒便非儒,莫将整个三川都稍带上,其民何辜”
风舞恨恨跺了跺脚,抱拳唱喏“唯!”
李恪摇了摇头“由养,四下找找灵姬留下的记号,找到霸下,将炭车拉过去。风舞看着车,莫叫豺狼虎豹将炭抢了去。”
二人皆是一愣,齐声问“先生作甚”
“我啊……”李恪看了看远近山丘,故作陶醉,“此处风景颇佳,我欲登高远眺,赏景游玩。”
博浪沙确实与美人岭很相似,都是连片的平缓丘陵,丘高十数丈到数十丈间,地覆百里,其势绵延。
不过正所谓南橘北枳,美人岭地处北境,缓坡上少见树木,俱是草野,而博浪沙位于中原腹地,茂林幽深,连一条上山的小径都不易找寻。
李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攀到山脊,向下以往,看见一条s型的蜿蜒大路自东而来,一路西行。
这一段算是从阳武到荥阳的县道,李恪在地图上见过,虽名为县道,其实却只是济鸿二水之间一段没头没尾的通途,跨过济水便是阳武,越过鸿水,又是三川至砀郡的驰道选址。
只可惜那条驰道尚未竣通,眼下四处都是修路的民夫,始皇帝的御驾通行不得,只能绕道相对平坦清净的博浪沙县道。
这些消息,李恪是从武强的商贾口中旁敲侧击打探出来的,至于真假与否,无关紧要。
这件事中唯一紧要的就是两天以后,始皇帝的车驾真会从脚下这条曲折的县道途经,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待到驰道竣通,以后他也不大可能旧地重游。
所以张良的博浪击锥很有可能就是发生在这次东巡途中。
还有两天时间……
李恪心满意足地原路下山,抬眼一看,发现墨者们已经汇合在一起。灵姬顶替了风舞的位置,风舞则与由养一道,正忙着紧缚挂锁,一前一后将牛车抬起,齐力推往霸下的隐蔽所。
“往日补给也是这副模样”李恪奇怪问灵姬。
灵姬丧气地点了点头“霸下雄武,行进时地动山摇,以至牛马惊惧,无从跟随。可钜子又不许外人混入霸下隐蔽之所,所以每次补给,最后一段皆是如此般以人力运送的……”
李恪没好气地看了灵姬一眼“你与由养随我也有年逾了吧”
“是!”
“若是泰在此处,这会儿大概已经想到清减人力的法子了。若是儒的腿脚不曾癃,这会儿也该开始想法子了,唯有你更由养,一面苦恼,一面傻干,两个脑子还不如泰一个脑子管用。”
灵姬被训得大气也不敢出,小声犟嘴道“谁说由养师哥不曾想折。可是畜力既然无用,仅凭人力又能有何作为”
李恪气得眉毛直跳。他捡了一枚炭枝,就在道上画起草图“你看,以牛车为底,于扶手处加装一轮,制成一前二后的三轮车型。你等试着在前轮两侧加装踏板,顶上再加装一个控制方向的角状车把,看看能否清减人力!”
灵姬听得眼睛发亮,指着前轮道“先生,前轮要调节方向,连轴该如何制作,还有踏板又该如何固定”
李恪随手丢掉炭枝,拍拍手站起来“此事你与由养自己去想,甚时想透了便制出来,若想不透,再苦再累也是活该,以后不许再抱怨一声。”
“唯!”
……
等李恪等人随着第五辆炭车进到霸下藏匿处的时候,时辰已是牛羊入时。
两个多时辰五趟来回,霸下藏匿的地方就在博浪沙接近中点位置的一座山洞。这山洞的条件与苍居自然没法比拟,但至少有足够的空间让霸下勉强藏进来,甚至洞口还有粘满了藤蔓的木墙用于遮挡。
像这样的山洞墨家手中有上百个,遍及天下,是几代墨者驾乘霸下时留下的遗产,现在更多用于墨卫密聚,所以一应遮挡、石榻、草垫都是现成,连煮食的瓦釜都有置备。
李恪还发现一处天然的天窗,也有木板遮挡在上,位置恰在霸下顶部,从烟囱侧梯就可以轻松爬上去。
他猜测,这本就是给洞穴通风用的。
由养和灵姬已经开始讨论三轮车的改制,不出李恪所料,还拉上了儒和风舞。
墨者夜不食飧,李恪自顾自煮水,把买来的米饼泡软,洒上葱韭、熏肉,又洒了一些盐粒,独自一人细嚼慢咽。
辛凌悄没声出现在背后,冷着声问“你设计了机关兽,木牛”
“木牛”李恪的脑海里浮现出诸葛亮的独轮推车,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这才确定辛凌说的是三轮车,“给他们随手出了个课题,免得他们百无聊赖,无事可做。”
辛凌点了点头。
“师姊,那处天窗你可上去过”李恪指了指头顶。
“去过。”
“上头视野可好”
“可观东西。”
“隐蔽性呢”
辛凌颦眉“你有何用意”
李恪神秘一笑,吹凉木勺上的米糊,送进嘴里咀嚼咽下,施施然道“方才发现博浪沙风景颇佳,然上山不易,若是此路可通,这几日倒是多了个绝佳的去处。”
辛凌觉得李恪的话不尽不实,不过双方已经相当熟识,辛凌知道,凡李恪不想说的,她问不出来。
问不出来便不问。
辛凌傲娇惯了,扭头就走。
李恪从后面叫住她“师姊,你还未告诉我,上头隐蔽性如何”
“挡板一合,无人可见,甚佳。”
李恪摸着下巴嘿嘿傻笑,一扭头,专心对付起自己的米糊。一想到两日后那场大戏,一时间,连寡淡的米糊都变得格外香甜。
第二九二章 大戏开锣
两日时光一晃而过。
霸下停驻在博浪沙的隐秘山洞,众人各自忙活着手头的事情。
木牛研究小组初有进展,经风舞建议,他们已经开始讨论用紧凑的三轮取代单轮,以两点一线的方法固定踏板的可行性,各种图板画了几十份,李恪既不赞成,也不反对,秉承一言不发的原则,仍有他们发散创造力。
至于慎行……他口中的那位老友迟迟不见踪影,老头看来却一点不急,每日为李恪和辛凌授课两个时辰,剩余时间都用来饮茶自弈,不紧不慢,不慌不忙。
这种闲舒的态度让李恪不由再次怀疑起来人的身份。
此先猜测的山贼流寇想来不可能了,始皇帝的先驱部队早把沿途筛子一样滤了几遍,如墨家这种生来隐蔽的洞穴能掩藏起来,不代表偌大的山寨也能藏得安稳。
李恪这几日每日都从天窗上山,发现博浪沙的山林连大型野兽都寻不见,显然是秦军为了防止御驾被冲撞,先一步把那些大家伙都赶出了栖息之地。
此地要是真有山贼,早被剿灭了……
于是李恪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慎行之所以改变行程奔行至此,为的就是和始皇帝见上一面!
秦墨二心,墨家的钜子和大秦的皇帝有交情看似不可思议,但细细想来,却又具备一定的合理性。
慎行的态度是亲秦的,手下赵墨多为老秦,苍居里也没有墨卫那种专门以刺杀为生的墨者居留,更何况还有辛凌和扶苏的婚约在前,慎行和始皇帝借此认识也并非说不通。
只是……一个钜子,一个皇帝,见个面怎么跟偷情似的。
还有极有可能发生的刺杀事情,会对这次会面产生影响么该不该和慎行说无凭无据,又该怎么去说
李恪苦恼了整整半个时辰,最终决定什么都不说。
张子房和始皇帝的唯一一次交锋,如此重大的历史事件,若是尚未发生就被一群墨者搅了场子,未免也太扫兴了……
他抖抖袖子,顺着烟囱侧梯推开天窗,一撑臂就爬上了丘阴的山腰。
天色正早,阳光灿烂,明照四野。
李恪小心盖好盖板,顺着摸熟的小道向上攀爬十余丈,径直来到山脊平地。
正如辛凌所说,这一带山虽不高,视野却绝佳,东西两侧都足以望远,山下道路也一览无遗,便是两侧高地,山脊阴阳,大半也能够收进眼底。
这两日,李恪已经将附近的地势摸熟,设身处地地为张良着想,李恪也挑出了几个合适的伏击地点。
这些地方大多有相似的特点,首先是山脊平坦,离道要近。因为即将发生的刺杀是以人力抛砸重物,哪怕沧海君天赋异禀,其力也不可能及远,百步就是人力的极限。
后世倒是有张良借助飞石车发起偷袭的说法,可就算忽略飞石车的命中率问题,以秦军斥候之密,便是李恪也好几次险被发现,那么大一台飞石车,张良又能藏到哪儿去
山脊平,离道近,这两点筛除了大部分山头,李恪视野所及,符合要求的只有零星几处。
然后是隐蔽。
袭击之地不可能是陡岩突起的地方,否则高大的沧海君往那里一站,等不到始皇帝的车驾凑上来,就已经被护卫的劲弩射成刺猬了。
于是,备选之地只剩两处,一处在李恪所在对面,另一处,恰在附近。
李恪在两个地方都转了一圈,果然都发现了草叶断折的痕迹,看来张良认真考察过地形地貌,只是不知他最终会选择哪一处……
他小心藏好身形,探出脑袋张望山下。
今日的山道格外热闹,车马如龙,骑兵如梭。
一队队骑兵以四五十步间距穿过山路,一直向西,他们以四骑一组,每三组过后,便有六骑拥簇一辆重甲战车呼啸而过。
这是标准的大秦骑队编制,三组一列,配属战车一乘,亲卫六骑,车长即是列长,车队主官便是队率。
李恪见马上骑士甲胄簇新,气质昂扬,一看便都是精锐的甲士。
有如此多的精骑护卫,看来,始皇帝的御驾真的要到了!
李恪忽听到耳边声喧,赶紧缩到树后,望向不远。
那里便是唯二狙击点的一个,此时从山下上来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一高一矮,一壮一瘦,那瘦的腰悬宝剑,状的身量极高,比李恪大腿还粗的胳膊上缠着粗大的铜链,末端悬着一个巨大的刺球。
主演出现了呀……
……
张良心里有些紧张。
这个大计划他准备了整整四个月,自从打探到始皇帝东巡,会自东郡过三川抵颍川,他就看重了博浪沙这片宝地!
东郡至三川,阳武乃必经之地,若是要去往颍川,博浪沙的山道又是仅有的通途。
张良心怀灭国之恨,怎能放过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散尽家财,满天下寻找敢于刺秦的勇士,期间幼弟因病亡故,也没有回乡下葬,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他在东海下邳听到了沧海君的大名。
此人曾在闹市中以单手勒住奔马,为的是从马蹄下解救乡里,为此还得罪了显贵,孤身一人杀出重围,流亡到薛郡嶸山落草。
嶸山周边三百余里,乡人皆知沧海君之义。只因他向来独来独往,一不欺侮农户,二不劫掠商旅,只诛杀横行乡里的不义之人,取其财货,贫弱皆分。官府对他数次围剿,可是在乡里的掩护下,官兵狱掾从来寻不见他的踪影。
张良觉得沧海君是天赐的刺秦勇士,往而登寨,直抒胸意,谁知却被沧海君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人家山大王做得好好的,突然出来一个士子模样的白面书生,张口就要带他去杀那无冤无仇的始皇帝。若不是沧海君自己就是官府通缉的要犯,早就把张良捆起来,打个包扭送官府了。
于是乎,张良被沧海君像拎小鸡仔似地丢出寨门,摔了个灰头土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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