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这里距离匈奴的营帐不足十里,始终处在匈奴的监视范围,但是巡视的密度并不大,大约三到四个时辰才有一次,而且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由养和儒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点头,带着各自的队伍分开,从两侧绕过苦酒里,向着里外的匈奴营帐摸了过去。
沿路的哨兵被夜行的墨者们一个个杀死,死状虽有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一击必杀。
他们很快摸到匈奴营外,借着篝火的余光,由养不声不响抽出了投矛。
身后的战士们一一照做,张手摸到缠绕在投矛中间的细麻,捏在手里,高举到肩头。
由养闭起了眼睛,心中默念到五,猛地睁开。
他小声说:“记得我的话,三轮投矛,皆投向帐篷。”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杀!”
一声厉喝,由养抖开了缰绳,胯下战马猛然起速,裹着麻布的四蹄践踏在湿滑的原野,溅起星星点点的泥浆。
奔雷之声骤起,匈奴的营地乱了起来,隐约有人影冲出帐篷,飞奔向马匹。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极近到十步左右,由养发力掷出投矛!
三十余枚投矛在他的指引下投了出来,在空中汇聚出低沉
第二五二章 一触即发
日升,初曦。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夜幕,从恒山的另一端浮出端倪的时候,天上还能看到启明星的踪影。
李恪裹着大氅,漫步在鲜血横溢的原野。
到处都是残尸败体,随处可见苦酒里的乡里们手持短剑,切断夷狄喉咙的场面。
这是在给未死之人补刀。
考虑到有的人落马昏厥,有的人装死逃命,乡里们的原则是,给每一个夷狄穿着,夷狄长相的人都补上一刀。
这样的场面对李恪而言有些残忍,可他逼着自己看,而且脸色青白地向每一个向他问安地乡里还礼。
由养搀扶着儒一瘸一拐地走上来。
“先生,幸不辱命!”由养兴奋大喊。
李恪快步跑过去,看到他满身浴血,又看到儒烂了半幅的下裳,那里有一道巨大的伤口,从膝盖上方直延伸到大腿外侧。
“伤得如此重么”
儒摇摇头说:“伤了些许皮肉,未及筋骨,不妨事。”
李恪皱眉斥道:“甚叫不妨事!一会儿让蛤蜊为你看看伤情,伤好之前,不许下地走动!”
儒的心里慕然涌起一股感动,嘴唇颤了几颤,低声道:“嗨!”
李恪的目光扫过纷乱的战场,低声问:“由养,死伤统计了么”
“苦酒里的死伤并不清楚,至于早先遵先生之命乱阵的人……余二十四,人人带伤。”
所谓乱阵之人,就是由养和儒所带领的那六十人骑队,他们按照李恪的安排先行出击,从夜袭、诱敌、突击、滞马,一直到最后的冲乱敌阵,战至精疲力尽,折损率高达六成。【…¥最快更新】
李恪想过他们会有折损,却没想过会折损到这个地步。
他垂下眼睑,又问:“墨者死伤如何”
“墨者……”由养的声音低了下来,“为了快些打乱敌阵,师兄弟们冲得太深……除了我与儒,皆死了。”
李恪险些软倒在地。
旦驾着踏雪自远方奔来,身后还跟着辛凌和灵姬。
“恪,我等大胜!”他大笑着跑近,勒马驻停,“今日全歼了这伙匈奴,两百首级,足够里中人人有爵!”
李恪突然觉得那声大胜格外刺耳。
他冷冷地看着,锐声问旦:“两百首级,你准备尽吞么”
旦歪着头,完全不明白李恪突然撒什么妖疯。乡里们拼了命打战,当然是准备尽吞,难道还留给外乡人么
然而李恪却没有解释的意思,自顾自问:“乡里战死几人”
“八……八人。”
“战死之人抚恤十金,癃者十金,伤者五金。灵姬,此事交予你去操办,所需财物去寻雉儿。按着先前在治阴留下的名册,还有乡里们的上报,将抚恤发下去。”
灵姬慌忙下马:“嗨!”
“还有人头……”李恪沉吟片刻,说,“先将枭级曝首之事做了,里中取一半,剩下一半……由养,你去分派。”
由养振奋应和:“嗨!”
旦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恪,乡里们战了一夜……”
“由养与儒的人马战死六成,墨者更是几乎亡尽!”李恪恶狠狠瞪着旦,直瞪得他抬不起头,“叫乡里们将壮士的尸骨收敛出来,好生安葬,此外,匈奴中留两个伤势轻些的活口,我有事要问。”
“嗨……”
……
苦酒里的晒场上,吕丁和呼毒尼正忙着审讯战俘。
南北音不同,匈奴语更是怪异复杂,整个里中也只有他们能够准确翻译,获取李恪想要的消息。
李恪和辛凌并肩站在一旁,眼看着呼毒尼花样百出地nueai同族,耳听着一声赛过一声的惨呼,却都似不看不听一般,寻不见任何表情。
“辛阿姊……”
“嗯。”
“墨家十一人随我出塞,七死……两伤。由养虽无大碍,可蛤蜊看过儒的伤势,说伤了筋络,以后也怕是行不利索了。”
辛凌沉默了半晌,抬起头坚定说道:“他们为保扶墨家复兴而死,死得其所,无人怨怼!”
“但我本可以不
第二五三章 四散冲杀
“架盾!”
里典厉嘶哑的吼声别具一格,他站在道路正中,抱着剑,指使者所属的乡里们跃出大队。
他们的数量共有百余,在里典厉的号令下,当先四个体格强壮的肩扛铁锄,飞快地在道路正中掘开一条四指宽的浅沟。
第一列持盾者迅速上前,解下挂在腰间的匣状基座嵌进沟里,随即又从背上解下与人等高的大盾,严丝合缝扣紧基槽,两侧翻木,固定锁死。
他们之后是第二列,第三列盾手,手持四尺高的半人方盾,以拼查之法榫卯相对,斜向上搭起倾斜的防箭掩护。
第五列跑了上来,他们手中不曾持盾,所持的是一柄柄近两丈长,十字形状的尖锐长矛。
矛头探出盾墙间预留的圆孔,扁平状的十字横叉托住盾面,长矛的尾端斜撑住地面,砰砰两锤,形成固定。
这时前三列的乡里们早已从辎重处去了新的物件,有最早先的大盾,有用竹节削尖捆扎成的粗陋地刺,列队在盾墙后十步左右,静待下一个命令。
里典厉一根根试验撑矛的稳定,直至全部检验完毕,这才向后喊道:“洒棱,布刺!”
乡里们手中的竹制地刺被一篓一篓泼了出去,覆盖住盾阵周围百七八十步的宽阔场地,只在最边缘预留下一条窄窄的通路,便是偶有撒过来的,也被游散在附近的人小心翼翼拣出来,丢回到障碍区中。
乡里们散开去,拨弄草地将竹刺掩盖,或是抓着笤帚将暴露在道路上的陷阱扫掉,看上去颇有些有条不紊。
因为此地是李恪所选定的交战区域,距离临治亭现有的战场足有十余里,屏息或可听到些许金戈鼓雷,但就算极目眺望,也看不见纷飞的战火。
这是没办法的事。
李恪也想堂堂正正列阵破敌,但手中三百多农夫,对面八百余马匪,怎么看,双方也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若是一路莽过去,这种行为不叫破敌,而叫送。
所以他选了此地。
临治亭建在一处四面缓坡的凹地,唯一的口子联通道路,也就是他们脚下的这片地界,宽七十余步,平整、坚实,正是双方整兵开战的绝佳场所。
至于怎么让匈奴乖乖撞上来……【… …¥最快更新】
李恪披着鹤氅站在临时改造的战车上,背着手,看着田典妨指挥投矛队将一捆捆短矛解开,斜插到盾阵之后,以备随取随用。
这就差不多了吧
他想着,挥挥手招来旦。
旦骑着马近前,看李恪抬手指向临治亭的方向。
“旦,去告诉匈奴们,肥羊来了。”
旦兴奋地应了一声,招呼手下骑卒上马,顺着预留的小径出阵,绕个大圈,懒懒散散行上了通往临治亭的大路。
……
伯奇是戈兰部的勇士,族长萨野力登位前亲随的马奴,历来深得萨野力的信重,在戈兰部乃至于附近草原,都有着智勇双全的美名。
这一次打草谷,戈兰部作为巴特附庸中最强大的部落,主动接下攻打楼烦城的使命,就是出于伯奇的建议。
在其他部族看来,萨野力怕不是疯了。
楼烦虽富,也不过是雁门郡三座大城中的一座,比善无差得远,和平城相差无几。
但攻伐平城的部落却是自由的,而攻伐楼烦,却需要听从方螣的指使,这便失去了草原人最看重的东西,自由。
伯奇却有自己的想法。
作为萨野力的马奴,他当年曾为送货来过一次雁门,知道在楼烦的丘陵野地之中,还藏着一座与善无同等富庶的小城,临治亭。
善无是雁门的郡治,防御之强可想而知,但临治亭就是一座孤零零的官市,能有多少防御力量一个亭长,几个布吏
萨野力把部落中最精锐的一千人马抽调出来,交给他攻伐左近乡里,如今各队皆是满载,除了句注乡治尚有两个百人队不曾克敌,剩下的都已经聚回到他的身边。
而临治亭……
经过数日慢条斯理的围攻,也不剩多少抵抗的力量了。
第二五四章 秦人卑鄙
盾阵,是古代农耕民族对抗游牧民族的法宝利器。
其结构是用厚实的盾牌组成密集防御,以人力在背后抵顶,在缝隙中插入龙qiang、长矛等步战长兵,即可防御游牧那穿透力有限的骑射,又可以阻挡战马对军阵的突击,扎稳阵脚。
总体来说,这是城防战术的一种延伸。
关于盾阵的起源已不可考,世界上最著名的盾阵应当是亚历山大大帝的马其顿方阵,而最有传奇色彩的,大概是斯巴达三百勇士的温泉关一役。
相形之下,华夏的盾阵并不出名,其原因或是因为华夏在漫长的战争起源上更倾向于攻势。重甲战车结阵猛冲,强弓硬弩漫天飞蝗,足可以与游牧的战阵对冲,而且更利于指挥官调整军势,进退自如。
但华夏并不是没有盾阵。
魏武卒作为华夏大地上最早的重甲步兵,其主要的作战方式便是盾阵,扎稳阵脚步步为营,作战方式与马其顿铁甲城如出一辙。
阴晋之战,五万魏武卒大败秦军五十万,使重甲步兵一时成为天下强兵的代名词。
然而这种笨拙的战术总归经不起研究。五十年后,孙膑在马陵之战巧设伏兵,魏武卒大败,又五十年,白起于伊阙斩首二十四万,终使魏武卒成为了只属于历史的辉煌过往。
各国不再着重发展这种昂贵且笨拙的兵种,重甲步卒被轻甲步卒取代,盾阵渐成gngnu方阵的标准配属,这是在中原大地。
然而在北境,在对抗游牧的战场上,盾阵依然有自己不可替代的存活空间。
华夏之民以盾阵为城,在野战中抵御游牧,游牧也在持续的对抗中对这种军阵熟悉异常,关于如何依托人数和马力的优势击破它,游牧的智将们驾轻就熟。
伯奇就是戈兰部的智将,所以一见到道路尽头那个小小的盾阵,心中当即便浮起冷笑。【 ¥最快更新】
白色的土狗还是土狗,你以为,只需对着长生天的子孙呲牙,便能让勇士们退缩逃散么
他大手一挥,高声下令:“四散,冲杀!”
戈兰部的勇士们轰一下散成乱阵,他们策马跃下坚实的大路,嚎叫着奔腾在平整的草场,以最快的速度,从三面围向那小小的盾阵。
距离约两百步!
第一匹战马踩中竹刺,哀鸣一声,当即摔倒,马上骑士惨叫着飞了出去,砸在草地登时生息全无。
仿佛是天爷的惩治,从第一匹战马失足开始,接连便有惨嘶鸣响,大批战马倒伏于地,抽搐着,挣扎着,它们身上见不到多大的伤,毛皮上却粘满了巴掌大小的竹刺。
伯奇怒吼一声,急声呼唤勇士们勒马。
第一轮交锋,百余条性命用自己的血在草场上划出一道看不见的弧形高墙。高墙之后,即为战马的坟场!
伯奇滚鞍下马,越过血线,从草窠中捡起个小小的竹刺机关。
“卑鄙的秦人!”他仰天怒吼。
李恪挺立在战车上,并不回话,只是冷笑。
这种居高临下的冷笑不断刺激着伯奇的神经,他怒不可遏,双目赤红。
“区区盾阵,你便想拦阻勇猛的戈兰部勇士”
李恪依旧不言,虚抬起臂,似在邀战。
伯奇怒吼一声,猛地翻身上马:“你要战,我便战!儿郎们,踏平盾阵,将此人,活捉过来!”
“呜啦啦啦啦啦!”
号令一下,千骑骤起!
他们以精湛的骑术聚成齐整的阵列,十马齐头,抬臂挽弓!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