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第七零六章 文斗,武斗
    两军阵前……
    三员骁将匹马杀出,其一持长刀,一持对锤,还有一个手持铁胎强弓,游弋在侧。
    踏雪喷出一口白雾,嘶鸣一声,马踏龙腾。
    旦在马上直立而起,嗷一声弓成满月,似流星般一箭射出,在持弓之将反应过来之前,那箭便贯胸而过,将那将一箭射落马下。
    另两个将领打马而近,一左一右挥出兵器。
    旦怡然不惧,左手弓,右手剑。巨阙一格架开长刀,铁弓一挡,震开大锤。
    趁着二人回气之际,踏雪一蹬后蹄,嘭一声就踹在其中一将的马上,将马登时踹毙。
    三员将领晃神只剩一人,他拨回马头,看着旦,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旦朝着他咧嘴一笑:“你军中还有几将?”
    “军……军中之将,车载斗量!”
    “当真?”
    “大赵多勇毅,人人可为将!”
    “那我便放心啦。”旦哈哈一笑,错马,挥剑,巨阙如电光火石,一剑自双锤中心划过,狠狠砸在那将胸口!
    铁甲立碎,将勇倒飞,旦收剑回鞘,向着赵军阵营一声暴喝。
    “还有谁!”
    斗将……好野蛮呐。
    李恪站在陈平边上,眯着眼,望着一地狼藉的战场。
    算上这三个,旦已经砍翻了十二个。他是憋着劲要破项籍连斩十七人的记录,就是不知陈馀究竟愿不愿意配合……
    这种无聊的战前动员在李恪看来没有多少意义,可他多少也能理解天下豪杰们的苦衷。
    想当年两军对垒,做将军的都是各豪门世家费尽心力培养出来的精英,死一个都疼得肝颤,怎么都不舍得他们去阵前拼命。
    更何况,似孙膑啊,商鞅啊,还有李恪这种,真叫他去打打杀杀,他也打不过别人。
    现在不同了。
    首先,双边马镫广传天下,将领在马上也能使出全力,长兵器、重兵器应运而生,这些东西都不适合两军对垒,只有单挑耍把式才是他们最佳的舞台。
    其次,将军的素质一代不如一代,尤其是现在活跃在战场上的,大多都只是豪侠出身。
    他们可以拼命,可以砍人,但指望他们像前辈一样引兵交战,如指臂使,却只能是奢求。
    甚至于,他们中的许多人连合格的战前动员都交不出来,浑身上下唯一能被称道的,也只有一身是胆。
    旦就是苦胆上长脸的典范,这是属于他的时代。
    李恪打了个哈欠问陈平:“平,你说陈馀还会派人出来送死么?”
    “臣观赵军,面有惧色,怕是派不出来了。”
    “可惜了。十二个现在能排第几?”
    “与赵将彭越相当,当世第二。”
    “我看旦得气死……”
    二人正扯着闲篇,赵军阵中出来一人,身穿儒袍,长髯飘飘,正是和李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陈馀。
    他显然不是来和旦对砍的……
    陈馀策马上来,近到军阵中线百余步的距离,突然放声。
    “李恪!无耻小儿!你如此做,可对得起你之大父!”
    李恪翻了个白眼,决定不跟他一般计较。
    陈馀见李恪不敢应对,精神一下就抖擞了:“小儿!鼠辈!赵乃你之母国!与你李氏多有恩典!你引兵攻伐母国,便如以棍棒虐打翁媪,心何安耶!无君无父之辈,岂有脸面苟存于世!我若是你,当即便自裁了事,免得使宗祖蒙羞,愧见天颜!”
    怎么就开始骂街了呢……
    李恪皱着眉头咂巴着嘴,一脸无奈看向陈平。
    陈平轻声劝诫:“主公,还是得应上几句,您看陈将军好容易才鼓起的士气,快被这奸猾老贼夺尽了。”
    李恪惊奇地看了看己方军阵,发现还真如陈平所言,原本一个个嗷嗷待战的将士,这会儿交头接耳,突然都关注起了自家主将的八卦。
    这叫李恪说不出的郁闷:“武斗不行就文斗。好好打仗不行么,哪儿生出来这许多事……”
    陈平忍不住笑了一下:“主公曾说,硬件不行,软件来凑。无论是武斗还是文斗,那些人的念想大体都是此如此的。”
    “事真多啊……”
    李恪抄手接过近卫递来的扩音桶,脚踩着栏杆深深吸气。
    陈馀知道李恪要反击了,当即打起精神,准备揪杀李恪话里的漏洞,再下一城,奠定胜局。
    李恪深呼吸。
    “弩士听令,上弦!那老不羞若再多蹦半个字,不需上报,擒贼先擒王!”
    凉风过野……
    呼呼的……
    两军阵前,十几万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陈平第一个反应过来,将台上当即升起了代表弩士的大风旗。
    雍军阵中一片号令响起。
    “上弦!”
    “架矢!”
    “目标敌方主将!”
    “抬弩!!!!”
    万多张弩哗一声就抬了起来。
    陈馀气得吹胡子瞪眼,才想大骂李恪无耻,就被随身的卫士捂住了口鼻,连拖带拽抢回了主阵。
    先前营造的气场全毁了。
    陈平心悦诚服地看着李恪:“主公一句,实抵千言万语啊!”
    李恪谦虚地摆了摆手:“让旦回来,擂鼓开战。今夜在安阳宿夜,就这样吧。”
    陈平深揖:“嗨!”
    ……
    万弩齐发!
    双方的兵力虽有一比二的差距,但武装到牙齿的雍军从单兵装备到日常操练都不是临时组织起来的赵军能够比拟的。
    陈馀很快就感受到无所不在的绝对压制。
    天上是狂啸的弩箭,地上是移城般的盾墙。
    赵国咬着牙置备起来的三千强弩在第一时间便遭到毁灭式的打击,紧接着,就是无穷无尽的箭雨。
    哀嚎,惨叫,赵军阵脚崩碎,战不足半个时辰就已经开始出现了逃兵。
    陈馀一胸的锦绣无处施展,只得命令轻兵压上,大军后撤。
    可他忽略了一项事实。
    撤,意味着阵型散乱!
    破狄铁骑自左右两边疾奔而至,大秦常规的骑弩,仿自镰鼬营的骑梭和正式换装的缳首骑刀在冲锋当中展现出绝强的杀伤效率。
    赵军一触即溃!
    中等装甲的破狄在尚未脱离民军气质的赵军阵中大杀四方,突破的力度和速度甚至隐隐超过了与匈奴对敌的白狼重骑。
    到处都是哭喊,到处都是哀求。
    将台升起特殊的破茧紫旗,谨守在阵列的雍军重步抛弃橹盾,丢开长戟,一个个拔剑奔出,嚎叫着加入到追敌的队伍当中。
    一溃三百里!
    赵军丢盔卸甲,仅仅坚持了两个时辰便彻底失去了阵线,随路可见三五雍军看押着十几二十个被俘的赵军,俘虏们依照行军手册的要求,双手抱头,深蹲于地。
    霸下如王者般巡游战场。
    陈平喜言:“恭贺主公又获大胜。”
    李恪却不屑地望着远山:“用民军和操练数年的正规军摆阵对决,陈馀……名不副实。”
第七零七章 虽死无怨
    至夜,各路追军逐步返营,战果的统计由此明朗。
    此战是标准的阵战,雍军以三万五对八万,最终战死二百四十六人,伤两千三百余,将佐无损。
    赵军方面,战死两万余,伤、俘近四万,余者溃退。
    军侯同级以上,可统计者授首二十六人,伏十七人,主帅陈馀逃出生天。
    看着奏报,李恪的第一反应是统计有误。
    因为一个军侯统领一曲五千人,依着这个算法,赵军就算满编满配,且不准备任何辅兵,八万人的军中也只能有十六个军侯,八个校尉,四个将军,以及一个主帅。
    将佐总数拢共二十九个。
    陈平为李恪解惑,说因为斗将的需要,将军莫府当中如今会额外准备好些部将,就像李恪当年在河间做的那样,如今的莫府都是大编制……
    李恪决定接受这个解释,令弩士、重步押解俘虏回雍。
    这些俘虏会交给御使府进行简易的庭审,普通士卒基本会适用临时颁行的仕贼律,以从贼罪判处一至五年劳役,结束后则给予大雍民籍,重新开始生活。
    他让陈平二度出使邯郸,自己则领着破狄和墨军去到赵国的陪都安阳,拜访赵柏的媪,当今赵国的太后,曲阳夫人。
    霸下行至安阳,四处静静悄悄。
    经历过阳原的一场惨败,安阳的守军早跑光了,百姓们虽因为不许巷战的商贸原则得以谨守勇气呆在家里,但也是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通过一道道缝隙观瞧着气宇轩昂的大雍军卒。
    李恪坐在马车上驶入安阳的大道,手指着四下影影绰绰的镫火对旦说:“看,这便是坚持垄断贸易的好处。安阳是战区,但百姓们仍敢于呆在家中,不需要抛弃一切,亡命天涯。”
    旦还是不大理解其中的深意,瘪着嘴说:“他们又不是你的百姓,指不定扭头便加入赵军,又来边境寻你我麻烦。”
    “参军入伍,生死由人。若是他们选了那条路,我等便再没有留手的义务了,就如今日之战那般。”
    旦复杂地看着李恪:“你这又是何苦?”
    “你不懂的,华夏的未来凭的是人,若是人没了,我们便是夺回天下,亦不过是虚妄一场。”
    正说话间,赵柏的家到了。
    马车停稳,李恪下车,沧海上去打算敲门,谁知道大手尚未触到门板,那大门便吱呀一声向两侧划开。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笑眯眯站在门后,向着李恪深深一揖。
    “来者是武安君吧?夫人说夜色迷蒙,一介老妪不便在外,唯斗胆请武安君入厅叙闲。”
    李恪含笑还礼:“晚辈面见长辈,本就没有让长辈外候的道理,老丈折煞我了。”
    “王上在家时,多有言武安君好处,今日一见,果不寻常。”老丈侧身让开大门,“武安君,请。”
    李恪没有急着进去。
    沧海大手一挥,轻装的连山猛士大批进屋,先里里外外将屋内做了戒严。
    这是应有之意,老者并没有多说什么,反倒主动张开手臂,配合猛士们检查身上有无利刃。
    看起来一切安好。
    李恪在旦和沧海的陪同下跨步进门,直驱正厅。
    新赵的陪都是安阳,安阳的行宫便是眼前这座宅子。
    只是安阳不过三里之郭,这间宅子也是赵柏的旧居,或是临时做过一些扩充,横向三宅,纵向两宅,以一个太后的居所来说,显得既狭小,又朴素。
    沧海推开正厅房门,旦擎剑缓步进入,不一会儿,他走出来,向着李恪默默点头。
    李恪摆起笑脸,独自进去。
    “小侄李恪见过曲阳夫人,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曲阳夫人微微一笑:“武安君有重任在身,小心一些才是正经,老身又岂会怪怨?”
    “您理解便好了。”
    李恪笑着直起身,在正席看到个一身素服,保养得宜的美丽妇人。
    她的气质与严氏颇有几分相似,都是那种沉静大气,书香逸娴的气度,连年岁都差不太多,看起来都是三十出零的年纪。
    李恪轻声道:“夫人是在等小侄么?”
    “赵国战败,陪都沦陷,代郡可见将成雍地。老身有个太后的虚名,便是要擒,以武安君的人品,也当是您亲自来擒才是。”
    “若擒了您,柏转头跑到我面前来哭,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置。”
    曲阳夫人面露诧异:“武安君不准备擒我?”
    “柏的分量还不足以让我擒其家人,您放心吧。”
    这话说得有些直白,曲阳夫人一时也不知该气愤好,还是感激好。
    她沉默一会儿,又问:“既然如此,看来武安君是准备命人将我送去邯郸了。”
    “您大可以安心留在这儿。雍国九郡,自家的建设都忙不过来,短期来说,我对这里没兴趣。”
    曲阳夫人眨巴了一下眼:“既不擒人,又不夺地,武安君何以出战?”
    “这事吧……我已经叫平去邯郸耀武扬威去了,您也该和柏说说道说道。”
    “说甚?”
    李恪的声音骤然冷下来:“您便与他说,若是他活够了,只管继续撩拨我的耐性。攻破邯郸,用时若超过三月,算我输。”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