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若李恪没有扩军的打算,那他究竟算是私自扩军,还是不算?
冯劫愕然地看了扶苏一眼,扶苏苦笑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果然,李恪很快又说:“治安一部,河间部,分城、所两类,设四曲。其中三县各设一曲,每城配二百城卫,一百治卫,每曲共计千五百人。”
还是冯劫:“城卫、治卫有何区别?”
“城卫领城防,操训、统领更卒,治卫领狱吏事务,主持城中治安。”
“那县尉、狱掾又有何用?”
“县尉主导徭役,征而不掌。狱掾专事刑、狱、普法,不再理揖凶查案。”
冯劫张了张嘴,这才明白李恪打算怎么填满白于部的编缺……
河间部用更卒填充,明为四曲,实仅一曲,那多出来的五千军编配往白于,正好三曲。
他一下子便猜出了李恪接下来的安排。
“百座戍所,每所一伍,为精骑,另备直属五百,亦精骑。”
“以上为河间军之编成,共计常军十一曲四万人,轻兵六千,直属以将、尉亲兵改编,不计军伍。余轻兵万四千人,我另有安置,暂不讨论。”
干脆利落的话音声中,冯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李恪……城会玩。
……
十条议案,一军九政,所以军改之后自然是政改。
政改的第一条在法,核心思维承自直道,关键在于御史、刑狱独立,不再受各级行政长官辖制,同时也通过军改,剥夺了他们捕人的权力。
说白了,御史成了纪检机关,直辖于监御史。刑狱则成了纯粹的司法机关,包含法院、监狱和普法,不再承担警察职能,这些东西黄冲熟络得很,就连其主要班底,也都是直道的熟人。
唯一的设计之外是扶苏。
虽说他是以荷华的身份在河间履职,但李恪既不能真把他当下属,也不能为了他专门设计一个与郡守、将主平起平坐的职位。
李恪只能退而求其次,使其在主管御史的同时兼领军法,这才是河间监军的真正面目,一个兼任军政的复合型重臣。
政改第二条在商,主持人是官市丞吕奔。
除河间原有三亭外,李恪要他在农县再设三座官市,达到全郡六亭,设立里肆、官肆。
同时,扩大三座集商所规模,实行信息同步,且要就近在牧县与官市中设立集商分所,专司收纳、公示招标信息。
李恪第一次确认了集商所的官办服务性质,正式要求雇用商贾子弟在所为侍,一应奖惩皆参考白羽亭故事。
第三条,学。
学室,学堂,学站,三级并行,李恪把学堂和学站称为初学,把学室称为中学。
除此之外,鉴于未来的河间民众将离不开机关,另设专学,对机关修理、维护、操作进行短期培训,主要对象就是各部轻兵、各县里坊以及那些尚未分派的轻兵们。
至于有志于入墨或希望转入工籍的年轻人,墨家还有与学室并行的少年营。
这是一次显而易见的学派扩张。
不同于在胡陵、寿春和楼烦时,墨家的少年营还批着学室的外皮,与法家共享生源。在河间,李恪准备堂而皇之地挂出少年营的招牌,仍享有学室的为吏特权,却不再任用法吏为师。
每个法吏都想反对,但扶苏恰到好处地唱一声唯,却把所有人的话都堵回了嗓子眼。
好吧……河间少民,便是任由墨家传道,所承者又能有几人?
第六零四章 萤惑守心
决定河间走向的重要集会仍在进行。
分歧最大的学改因为扶苏的支撑,度过得有惊无险,李恪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着实舒了口长气。
依照顺序,下面便是工改。
工其实不能称改,因为在大秦的传统概念中,工是工匠,是手艺,与李恪所说的工业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工业需要人口和配套,要上下游生产加工,要配套的设施、成熟的设计团队、发达的物流以及商业体系。
这是一次创造。
秉承自上而下的理念,李恪首先圈出了两个大圈,狼山将作、白于将作。
狼山将作以三县十五城的里坊为下游,白于将作跨郡,以阳周里坊为下游。
河间三亭以及白羽亭的集商所是两个工业核心的物流和运营支撑,中原相对发达的商贸则是白于将作的物资来源。
可狼山将作地处偏僻,所需的生产物资大部仍需自行开采,所以李恪又划出了贺兰山。
有山必有矿,勘探矿物的工作由狼山将作集商进行,矿区交予商人经营,政府以商税实现盈利。
再然后,农、牧二事。
农牧二事在李恪眼里其实是一个事,那就是租赋。
口赋、户赋同秦律,不必多议。大秦的普算十税一的田租对北境而言有些高,但对于机耕的河间来说,也在民众的承受范围以内,亦可续推。
考虑到官田多,民田少将是河间很长一段时间的特点,而机耕的耕作效率又高,李恪提出参考井田模式,雇佣各里代为耕作官田。
官田所得七三,七成入官仓,平抑粮价,供养大军,三成入里仓,均分于民,富庶乡里。
如此一来,官府就勿须供养那些懒散的耕奴,减少的费用远大于分出去的三成收成。
而在牧租上,李恪又提出以现有牛、羊、马匹为田,增产为实的计租方式,套用每年田租定税,收取成年牲畜为官畜。
从未考虑过治牧之法的秦官们肯定没有意见,有戍所代为管束收税,至少从设计来看,实行也见不到问题。
李恪还专门提出来,要注意官畜、民畜的积存量,减少草原压力。要鼓励中原商贾向牧民购买牲畜,要推广掮客,严惩不法。
在交代完细琐的生产事宜后,只剩下出、入二事。
出、入皆仓事,就是财政。大秦之世普遍将这两事当作一事来看,但李恪却坚持要借、贷两分,不可混淆。
出、入就此成了两件事。
入出自于官营、官办、税赋等事,出则与各丞惜惜相关,李恪对此只有一个要求,每帐必明,量入为出。
他曾考虑过更先进的预结算制度,但是预算财政收入是一件极复杂的事,大秦暂不具备操作条件。
而少了财政收入预算,各丞预算和后续的结算又成了无根浮萍,毫无意义。
细节部置到此结束,李恪最后宣布,万四千……暂时只有九千未分配的轻兵,统一送入各里坊,参与下游加工作业。
轻兵是戍役之卒,每年更替,李恪寄希望于在他们心里种下工业的种子,推出河间,埋入中原。
会议结束!
河间的干城们相约而走,一路商议,扶苏看着他们出帐,突然问李恪。
“恪,工业化真可助大秦万世不拔?”
李恪一声轻笑:“万世不拔?我保证,大秦将取代华夏,成为中土之代称!”
……
扶苏心满意足地带着待卫去往九原大桥剪彩去了。李恪独守河间,每日处置纷乱的新政,安排往来报到的墨者与直道的民夫,忙得就连陪儿子的时间都异常得少。
十一月中的一夜,他正陪儿子在帐子里搭积木,陆衍、陈平一脸惊惧掀帘而入。
看着他们,李恪心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尊上,今夜之星相……”
“星相?如何?”
“萤惑守心!”
萤惑守心,有萤惑近明堂,二火相映,悬于穹顶。
月亮是血红色的!
李恪抱着儿子,看着月亮边上两颗难舍难分的明星一言不发。
它们悬于天际,用玄之又玄的星相大道,向世人诏示,寰宇生变!
“要是有个天文镜就好了……”李恪喃喃。
李肇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伸出胖呼呼圆嘟嘟的小肉手拽住李恪的鹤氅薅毛。
薅一把,咯咯笑,再薅一把,又咯咯笑。
李恪低下头,故作恼怒:“小败家的,这可是正经的西伯利亚黑熊皮,还没变成传家宝呢,就被你薅秃噜了。怎么着你也得等到继承家业再败吧?”
被李恪一顿埋汰,小东西薅得更欢了。
李恪叹了口气:“崽卖爷田心不疼,这世上的儿子都是败家玩意,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身后猛传出吕雉不依的声音:“君郎,肇儿还小,哪有这般说自家孩儿的!”
“说便说了。”李恪单手抱着儿子,伸出一根手指得意洋洋在李肇嘴边挑逗,“他不服,咬我啊!”
话音未落,小李肇伸出双手,揪住手指头啊呜就是一大口。
那口水啊……
吕雉笑得花枝乱颤。
她把儿子抱回去,静静的,一家三口立于血月之下。
李恪轻声问:“瑾儿和妙戈呢?”
“有身子的人经不住熬,这会儿外头便是再吵,她们也不会醒。”
“睡得着就好啊……”李恪疲惫摇头,“我今夜才解了各屯的私刑禁,凡妄论天象者,一经发现,鞭十。若被巡查的军法官发现,斩屯长,全屯皆罪。”
吕雉丝毫不见意外:“君郎,萤惑守心,是大凶啊。”
“哪有甚大凶小凶,不过就是两颗星星凑在一起,一种视觉错觉罢了。”
吕雉急忙挤了李恪一下:“天爷听着呢!君郎岂能胡乱说话!”
“迷信……”李恪无语地看了吕雉一眼,为难道,“雉儿,这几日也不曾好好陪你们,脑袋顶上虽说是迷信,可是……”
“君郎去吧。姊和妹有姑与妾照拂,必不出纰漏。”
“你怎么每次都这么善解人意……”李恪郁闷不己。
吕雉被李恪的样子逗笑,忙把脸埋进李恪怀里,瓮瓮说:“谁让我选了盖世的贤能为夫,便是独守,妾亦欢喜……”
“真是……”李恪不知自己是第几次叹气,终于高声道:“河间将令,守令,墨钜子令!”
阴影中闪出几个人影。
“令,封闭白于山地事提至最先,塞上城建提至最先,机关兽雉提至最先,重骑装具首批下调至一阵二百五十具,第二冲压机坊提至优先。”
“急令韩信,冬原之事由他自决,从者录籍,不从者斩,编民吏会即刻派往各冬原!”
“令,凡墨家官员,不论因由,屯粮,屯铁,屯石碳,屯一切有用之物,理由他们自己去想,同时申报李斯特,新建仓房!”
“令,各部但有言扰军心者,斩,立绝!”
“令……明日日出,莫府迁狼山大营!”
几道人影齐齐下跪:“嗨!”
第六零五章 祖龙死而地分
莫府上下齐迁往狼山大营,是为了构建李恪心目中应对乱世的队伍,也就是严守着亲兵规模的直属三营。
从数量看,直属三营的规模很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让人根本没法想像,李恪为何要在河间军的整体规划中珍之又重地把它专门提出来。
至少从面上看,莫府直属三大营,各部直属精骑营,似乎是为了彰显墨家工业之强大,以工业成果装点将尉,标榜李恪麾下,绝无仅有的技力优势。
但李恪的真实想法却不是这样的。
乱世一起,杀声振天,以李恪远逊于常人的历史知识和这一世赠送的军事天赋,他已经看到了结局。
义军的破坏力将是极为恐怖的,他们不仅会毁掉大秦严密成熟的行政体系,毁掉几代人顶着暴秦之名营建的道路基础,他们还会杀人,杀很多的人。
始皇帝三十六年发端,李恪能接触的民籍显示,大秦人口超三千万,随着巨野、库不齐两片法外之地的平复,流民大减,各地向荣。
可刘季的汉初确有白登之耻。
北方游牧,穷匈奴、东胡两大国也不过数百万人,可用之控弦不过百万,如何撼动一个三千万人的大国,更何况,白登之后刘家人在匈奴的淫威下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刘彻穷兵黩武,才让那些夷狄跪在地上唱征服。
这当中可有七代帝王!
华夏大衰,源自人口之衰。
李恪不知道秦未大乱究竟会死多少人,但能让一个民族在根基不动的前提下衰落数百人,即便不是十不存一,最后的幸存者也多不到哪去。
他们就是蝗虫。
在大秦严密的军政体制和墨家现有的生产力条件下,李恪建不起一支横荡天下的绝世强军。可要让战争局限于军争,军争不至**,他还是有办法的。
那就是核威慑。
后世的发展证明,一种灭亡式的力量一旦存在,就能反向限制战乱的规模。所以无论是生产力的现实还是政治的需要,李恪需要的都不是能助他登上玉陛的战术力量,而是一支绝对忠于他,人数有限,无法复制,也无法战胜的战略力量。
这才是直属三营的真正价值。
除此以外,河间一军,乃至于以后更多更精锐的部队,皆是从属。
一到狼山,李恪当即把自己关进将作,同时进入闭关状态的还有儒、泰、由养、史?、何珏,从苍居赶来的周贞宝、徐非臣、徐夫人,以及从直道赶来的憨夫与何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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