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非10
 继晓微掀薄唇,缓缓吐出四个字来。
 “以命,续命。”
 昭丰帝喃喃重复了一遍:“以命续命……”
 “父皇,此乃只在传闻中出现过的邪术而已,万万不可轻信。”祝又樘在旁提醒道。
 “此续命之法,贫僧有八成把握,陛下难道不想试试么……”继晓的声音里似带着说不出的蛊惑。
 他很清楚这位皇帝的惜命程度。
 哪怕他说只有一成把握,对方必也不会放弃。
 果然——
 “朕信得过国师……”
 昭丰帝一双眼睛依旧与继晓那双漆黑的瞳仁对视着,似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吸引住而无法离开一般,他问:“要如何才能施展此术,还望国师明示。”
 “首先需要以血脉至亲之人性命为引,剖其心炼入丹药之中……而后,再以一百八十一名八字属阴的童男童女祭炉,便可大成。”僧人的声音轻而慢,带着一贯的悲悯,然说出的话却使人不寒而栗。
 “至亲之人……”
 昭丰帝缓缓看向祝又樘,眼底泛起诡异的笑。
 “泰山之事在先,世人皆道当今太子乃真龙降世,以此来做朕的药引,定是极佳之选……”
 四目相接,少年微微皱眉,再次提醒道:“父皇,您该醒一醒了。”
 “朕为君,你为臣,而你的命,本就是朕给的。眼下不过是拿回来而已,你竟是舍不得还了么……”
 昭丰帝下了龙榻,披发赤足而立,双眸似一坛浑浊不堪的污水,却又满含杀气:“你也不必怪朕狠心,实是仙人已托梦示警多次……朕若不杀你,你便会杀朕!”
 继晓唇角含笑附和:“陛下英明。”
 到底今晚之言,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意志早已薄弱不堪的皇帝中了他的摄魂术,此时、明日,乃至到死,都将只是他的傀儡。
 至于太子——
 嗬,不过是一个没命活过今夜的可怜虫罢了……
 他这些时日苦心布下的局,皆是在为控制皇帝做准备……这是一记险招,亦是一条两全捷径。
 他早就意识到了,深受大臣敬重百姓景仰的太子恐怕才是他最大的威胁,眼下恰借皇帝之手将其除去,以绝后患!
 如今外面那些谣言算得了什么,只要皇帝杀太子的消息传了出去,足以轰动大靖,如此之下,其它的一切都会变得微不足道!
 到时再由他出面稳固民心……
 不!
 或许根本无需如此麻烦,即便他不要这所谓神佛降世的名声又如何?
 他乃正统皇室血脉,哪怕趁此时机举兵攻城,光明正大取昏君性命,又有何不可!
 这大靖江山,很快便要归于他手!
 称帝长生,万人之上,千秋万代……
 这一切,已是在他眼前了!
 这一刻,即将如愿的继晓几乎无法掩饰内心的兴奋,他看着祝又樘——那个他眼中最后一块绊脚石,似笑非笑地道:“古有卧冰求鲤,割股救母,更何况殿下向来仁孝,眼下表孝道之机便在眼前,想来殿下应也不会推辞吧……”
 少年人看着他,却是平静未语。
 继晓无声冷笑。
 死到临头,还在故作镇定,却不知这世间,君要杀臣,父想杀子,自古以来无人能拦!
 他看向昭丰帝,缓缓开口。
 “陛下,此时正是阴时,恰乃动手剖心的好时机啊……”
 昭丰帝身形略显不稳地转身,抽出了绣龙腾祥云图屏风旁悬着的尚方剑。
 利剑出鞘,挟着刺目冷光。
 昭丰帝手提长剑,一步步走来,缓缓抬起,指向身上玄色披风未及解去的少年。
 “好主意……”
 昭丰帝嘴角现出极冷的笑意。
 “昏君杀贤储,后再残害一百八十一条孩童性命……朝野动荡,百姓怨声载道……湖广巡抚古朗之出面力证,先皇与德太妃之子尚存于世,或还能挟持两三老臣,假造一纸先皇密旨!逼朕让位!——逼迫不成,还可持重兵逼宫,有美名,有名目,有云氏财力,何愁没有追随之众?可真是个好主意!”
 说话间,剑尖缓缓指向了眼底笑意还未及散去的僧人,昭丰帝一字一顿地道:“若非亲耳所听,亲眼所见,朕当真不敢相信这些年来竟在身边养了这样大的一个祸患!”
 继晓眼神骤变。
 只片刻,那漆黑幽深的瞳孔里迸发出暗芒,声音低而蛊惑:“原来陛下是清醒的……”
 昭丰帝心神一阵恍惚,然很快便被祝又樘挡在身前,阻去了那道视线。
 “父皇,切记不可直视其双眼。”
 昭丰帝回过神来,看向继晓冷笑道:“这便是那摄魂术?你真以为朕如此不济么——”
 继晓陡然皱眉,心底躁怒而震惊。
 怎会如此……
 哪怕近日来服了解药,体内的毒性却也不可能这么快便被祛除干净……更何况对方身体分明虚弱之极,正是心神失守,意念不坚之时,怎么可能足以抵挡得住他的摄魂术?!
 昭丰帝似看出他的心思,拿居高临下的语气道:“朕乃真龙天子,岂会当真受你区区邪术控制!”
 祝又樘在旁听的心情复杂。
 说得这般天纵奇才,好像今日因磨不开面子,将宫人都赶了出去,偷吃解药结果过量导致昏迷,且醒来之后又悄悄让明太医扎了醒神针的人不是他家父皇一样……
 察觉到儿子的视线,昭丰帝一眼瞪了过去。
 昨日奉上解药时却不说明用量,臭小子还好意思腹诽他?
 刘福兴许知道用量,但他生那老东西的气也拉不下脸去问,寻思着那么小的药丸,一次吃六粒也不多,且还是个吉利数,可谁知吃罢就昏过去了!
 醒来后脑子清醒了些,抱着想亲自印证真相的心思,他召了继晓入宫——可这臭小子不老实在东宫带着,还非要上赶着来凑这个热闹。
 若他今日着实没能清醒得过来,中了继晓的阴招,真再将他一剑砍死了,看他找谁说理去!
 昭丰帝作想间,抬了抬手。
 瞬息间,便有五名影子从暗处持剑而出,朝着继晓围去。
 他本还想着,即便对方真有野心在,也不妨碍他将人囚禁起来给他炼丹,助他修行,可今晚所听所见,却是叫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对方的心机远超过他的预测,且说不准还真是他同父兄弟,他这个人重伦德,干不出囚禁自家人的事情来——
 所以,还是杀了吧。
 祝又樘从昭丰帝手中将尚方剑接过,单手扶着他在一旁的龙榻上坐下,护在他身前。
 然而下一瞬,刚坐下的昭丰帝却蓦地惊呼出声,惊骇无比地站起身来。
 异样的热气在空气中翻腾着,祝又樘转头望去,只见床帐不知怎地忽然烧了起来,火势蔓延得异常之快,几乎只是瞬间便将龙榻、屏风、几案,乃至目之所及所有陈设物件都尽数点燃!
 这一切甚至就发生在瞬息之间,滚烫的热意将他们包围,昭丰帝被呛得难以喘息,艰难地道:“快……快让人进来救火……”
 此情此景,便是训练有素的影子们也不禁乱了分寸。
 继晓乘虚而入,扭断了其中一个人的脖子,持其剑,指向祝又樘,笑着道:“不要紧,你父皇下不了手,我这做皇叔的送你一程……待过了奈何桥,喝下孟婆汤,记得来世再投作祝家人,换一个不该死的身份,再助皇叔共治这大靖江山如何?”
 “保护太子!”
 昭丰帝跌倒在地,急声道。
 他听到有侍卫和太监赶了过来,却被滔天火势阻挡在外。
 “殿下!”
 清羽带人硬闯进来,浑身皆被点燃成了火团,痛苦不已地挣扎起来。
 痛不欲生之际,少年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是障眼法而已——”
 少年凝声道:“不必怕,坚定意志,自能克除。”
 这火势虽逼真却过分蹊跷,而继晓不可能有机会在殿内提前动此手脚,所以只能有障眼法一个解释——
 见少年理智镇定,继晓眼底闪过意外。
 然手中的剑,已是再不做停顿地向祝又樘刺去。
 少年动作极快地躲开,深色披风裹挟着热浪,尚方剑在手下翻转,不退反进,神态冷然直冲继晓要害。
 清羽见状咬牙,蓦地冲上前去,与几名影子一同向继晓攻去。
 然火势冲天,痛感真实,若说全然不受影响根本做不到。
 而此时,忽有木鱼敲击之音响起。
 “嗒——嗒——嗒……”
 继晓神色倏然大变。
 
喜上眉头 936 春日至
 而他心神动荡间,闪躲不及之下,左臂忽被人从身后刺穿。
 继晓咬牙反击,然那木鱼声一声声敲着,让他根本无法集中心神。
 再加之动用如此大范围的障眼法,及先前对昭丰帝施用的摄魂术,都损耗了他大量的精神力。
 随着木鱼声响,火势一点点在变弱。
 “师弟,你还不愿认输吗——”
 无名大师看着僧袍之上血迹斑斑的继晓,念了句佛。
 继晓后退数步,狞笑道:“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早死了,当初在天门山寺时,我就该早日送你下去同师父团聚才是!”
 无名大师无奈摇头。
 继晓蓦地抬手,扬起一阵姜黄色粉末。
 众人急忙掩住口鼻相阻。
 而继晓趁此时机已经疾步出了内殿。
 殿外已有数队禁军赶来,禁军统领抬手冷声道:“继晓妄图刺杀圣驾,速速将其拿下,若有反抗,当场诛杀!”
 瞬息之间,百名禁军持刀逼近,宫墙之上弓弩手蓄势待发。
 刚逃下汉白玉石阶的继晓缓缓止步,环顾四下,带血僧袍被夜风鼓动而起,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不能死,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哪怕这次不幸败了,可只要他活着,还有命在,就能有拿回一切的可能……他已经找到了天定之人,只要再耐心等一等,等到那一天的到来,待将天定之人的气运据为己有,那么这一切终将还会归于他手!
 继晓这般想着,竟渐渐冷静了些许。
 看着逼近的禁军,他作势放下了手中的剑,做出不反抗的姿态来。
 禁军便暂时只将他围起。
 祝又樘带着无名大师自殿内行出,看向被围在中间之人,正欲出言命禁军动手之时,却听身侧的无名大师开了口。
 “师弟,你该认输了。”
 有些话,他今日或许要说透,才能消除对方刻在骨子中的执念。
 若执念不断,恐祸患难除。
 “这条路,你从一开始便走错了,自然怎么走,都是绝路。放下执念,往生赎罪,方是正道。”无名大师声音振振,入耳洪亮。
 继晓唇边俱是讽刺与恨意。
 “走错了?命运不公,我便唯有自己来选!当初,便是师兄偷偷将人放走的吧……不可再妄加干涉命定之人之事,师父的交待,师兄莫非忘了吗——”
 “我放走的人,乃是无辜之人,与命定之人无关。”无名大师念了句佛,神态平静。
 继晓笑意登时凝滞。
 与命定之人无关?!
 无名大师叹息一声:“当初师父窥得一线天机,乃是天意在此,为苍生念,需替命定之人避祸,保其平安入世。既为避祸,又怎会毫无应对呢——”
 继晓满面震惊无法掩饰。
 避祸……
 应对……
 这些他统统不知!
 他只知道师父探得天机,南家嫡长女会诞下命定之人!
 南氏竟不是他要找的人吗?!
 “真正的命定之人在哪里!”
 他几乎是失控地怒吼出声,眼角青筋暴起,仿佛整个人都处于癫狂的边缘。
 这个突如其来的颠覆,比置身绝境来得更加叫他恐惧。
 ……这说明他这些年来所有的苦心谋划,步步为营,皆是水中月,一碰即空……全是假的!
 无名大师微微侧头,看向了身边的少年。
 “阿弥陀佛,天意自有定数……”
 继晓循着他的目光看去。
 琉璃宫灯下,长身直立的少年气质清贵卓然,深色披风衬得人面容深刻英朗,恍惚望去,竟有几分不似凡人。
 “……”
 继晓眼神震动,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能发出声音。
 不可能……
 怎么可能会是太子?!
 然转瞬间,脑海中却已闪过了太多蛛丝马迹。
 这个少年实则早已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一面,只是他心中认定命定之人另有他人,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一切……哪怕到了最后,也只是将对方视作威胁而已,而不曾想过……对方或许就是命定之人!
 他早该起疑的……
 尤其是泰山地动之时!
 彼时大靖上下无人不称当今储君为真龙降世……他为何偏偏不曾多想一层!
 为何?!
 ——继晓一遍遍在心中怒吼着问道。
 “天地如棋局,你置身其中,不服命运,翻云覆雨皆由你,然想破局而出,却是妄想。”无名大师道:“师弟,这便是天道,你破不了的,认输吧。”
 哪怕他自认为造出了‘变数’,企图以这变数更改命运,却不知这变数亦在局内罢了。
 “不……我不信!”
 继晓陡然上前数步,神态因激动而扭曲可怖。
 数名禁军见状立即攻上前去。
 “啊!”
 数人刚近得其身,却忽被一阵怪力重重冲开,几名禁军应声痛苦倒地,身上的禁军服与裸露在外的皮肤皆有着程度不同的灼伤。
 烧焦的气味顿时传开,这诡异的一幕让众禁军皆变了脸色。
 “妖术……”
 这定是妖术!
 “将人拿下!”
 禁军统领见手下退缩,亲自就要带头冲上前去。
 然此时,却听得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靳统领,都退开!”
 禁军统领闻声望去,只见是太子身边最常带着的那位名叫清羽的侍卫发的声。
 “退!”
 他一声令下,禁军皆往四下散开,大多数皆护在了养心殿前。
 下一瞬,四名身穿材质不明盔甲的侍卫拉着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四人轻功卓绝,铜网还未落,人先至地,一人一角将连有粗长铜线的四角借铁锥死死地插入地下。
 待动作极快地做完这一切,闪身退开的瞬间,铜网恰落在继晓头顶,将人死死地罩住。
 继晓发狂一般挣扎着,铜网之上甚至可见不明火光迸现,白色僧袍多处碎裂。
 此时,隐在暗处的弓弩手齐齐拉动弓弦。
 “咻——”
 “咻——”
 利箭齐发,破风刺入铜网之下。
 网下之人身体渐渐僵直,鲜血自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
 他艰难地转动着眼珠,似想要去看巍峨的宫殿,又似想铭记仇人样貌,更像是不甘就此闭上眼睛,他恐惧自己的一切归于混沌,这世间他想追逐想得到的一切都将变得无法触及——
 可他到底是倒下了。
 “嘭!”
 一声坠地巨响,使得四下围看之人的心终于安稳落下。
 “待人气息绝了之后,立即将尸首焚烧。”
 祝又樘吩咐着,看向无名大师:“骨灰便交予大师吧——”
 无名大师深深看了他一眼之后,含笑点头。
 说是天定之人,无论才干天资还是心性胸襟,确实都非常人可比。
 祝又樘转而将其它善后之事安排妥当,又入殿内看了昭丰帝之后,方才大步离开了养心殿。
 他一路走,却不是回东宫的方向。
 身旁跟着的心腹太监也不知他要去何处,却也不敢多问,直到察觉到:这似乎是去长丽宫的路……
 殿下这个时辰贸然去长丽宫,显然有失妥当。
 然而他的疑虑很快便被解除了。
 在行到一半之时,太子殿下便停了下来。
 确非是意识到这不合规矩,而是——
 心腹太监望着同样迎面匆匆走来,身穿绯色衣裙的少女,不禁大吃一惊。
 张姑娘……怎么像是跟殿下约好了似得!
 见得祝又樘,张眉寿脚下更快了些,几乎是朝着他小跑了过去。
 祝又樘望着她,待她走到面前时,却是伸出双臂将人拥入了怀中。
 张眉寿紧紧地反抱住他,低声问:“死了吗?”
 “放心,死了。”
 “……”
 这般亲密的举动,却又这般过分简单血腥的对话,心腹太监瞠目结舌片刻,而后默默避远了些。
 张眉寿大松了口气,自他怀中挣脱开,忙看他可有受伤。
 见他面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还来不及问,就听他道:“不是我的血。”
 那就好——
 张眉寿总算露出笑意,看着他,刚要说些什么,右手却忽然被他挽住。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张眉寿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此时问也不问是何处,只笑着点头。
 二人一路走,虽是春寒料峭的深夜,却也浑然不觉得冷。
 然而路上祝又樘仍不由分说地将披风解下了系在她身上。
 他带着她来到了宫中最高处,碧霄阁。
 这是前世他独自一人最常来的地方。
 二人凭栏并肩望远,俯瞰着宫中夜景乃至城中万家灯火。
 “大靖终可太平一阵子了……”
 少年握着心上人的手,望向远方说着。
 张眉寿转头看向少年俊朗的侧颜,心中是说不出的触动。
 继晓死了,她心中的一根巨刺也得以拔除。
 眼下除了轻松二字,她暂时也想不出其它词来,但是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她懂他此时的心情。
 他也是懂她的。
 所以才会带她来这里。
 “然日后还需勤勉,不可大意。”祝又樘望着城中灯火,笑着说道,像是在自我勉励。
 张眉寿不禁笑了。
 “我陪殿下。”
 守好这万里河山,护好这万千子民……她会一直陪着他,长长久久地。
 祝又樘道了个“好”字,笑着伸出手环住她的肩。
 这条路很长,他却希望能更长些才好。
 她便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与他一同眺望远方。
 皎皎明月就在二人头顶,仿佛触手可及。
 月下万物俱寂,却又悄悄生机蓬勃。
 因春日已至。
 ……
 
喜上眉头 937 喜事近
 大国师入宫动用邪术刺杀皇上,当场被禁军诛杀的消息,风一般在民间传开了,引起了一番大震动。
 在百姓们的震惊还未来得及消退之时,大永昌寺内的僧人已经招认了继晓诸多罪行。
 那些僧人,其中有中蛊之人,已由田氏暗中替他们解了蛊,再以各自罪责轻重论处。
 也因此,他们几乎知无不言。
 包括近些时日以邪术控制百姓,致使百姓发狂胡言自尽,与护城河河水变红等事的内情——
 甚至还有继晓以活人性命练邪功的事情——经衙门初步对照,那些枉死之人的身份,与城中及附近县镇上这些年来失踪之人,有些已经对上了号。
 如此之下,有些苦主过分悲痛愤怒,寻不到已经身死的继晓,便跑去了大永昌寺大闹。
 苦主们如此遭遇,为免再引起民愤,官差们也只能尽量多劝一劝,而不敢强行将人驱逐。
 然而这带来的却是越来越多或明或暗受过继晓迫害之人或其家眷、乃至单纯只是被蒙蔽欺骗了感情的寻常百姓,都去往了大永昌寺聚众闹事发泄。大骂“妖僧邪术”、“此庙害人不浅”,致使许多原本无辜的僧人也受到了牵连。
 最终朝廷选择闭了大永昌寺的门,不再受香火。
 由程然负责对苦主的抚慰补偿,也很快都落实了下去。
 养心殿内,尚在养病的昭丰帝听得陆塬禀来的各处消息与百姓议论,不禁沉默良久。
 百姓们骂得皆是蛊惑世人的妖僧,可他这个皇帝呢?
 他也被蒙蔽了。
 可与其说是被继晓蒙蔽,倒不如说是被自己那渴求长生成仙的念头蒙蔽了双眼。
 这几日来,他服着太子送来的解药,偶尔同无名大师探讨佛理,头脑随之清明之余,也渐渐想了许多以往不曾细想过、或是说下意识逃避的那些问题。
 如此过了十余日,谢迁回京了。
 一同被押回京中的,还有云氏商号的大东家云渠等人。
 很快,云氏与继晓勾结、密谋造反的消息震惊了大靖上下。
 继晓已经伏法,云氏商号账目造假私造兵器的实证也已被谢迁掌握。
 而被押解进京的路上,与谢迁聊得极投机的云渠眼见没了活路可走,倒也痛快,将一切罪责皆招认了。
 理所当然地,也供出了古朗之。
 云渠此人工于心计,这些年来与古朗之来往,手中握有不少密信与铁证。
 昭丰帝下了旨,着锦衣卫立即将古朗之缉拿入京。
 然湖广之地的锦衣卫接到圣谕赶至古府之前,古朗之却先一步服毒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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