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旖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何缱绻
 ——希望她的一些习惯,不要带给他们的设计稿才好。
 贺寒声沉思一下,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陈旖旎最近也听说,业界诸多人都在讨论形势大好的venus与曾经的lamour风格相似。更有人已经知道了,她现在在为venus效命。大家都在等着看venus与lamour两家在明年开春大秀的对手戏有多么精彩。
 陈旖旎在venus的三年,一开始就没想将venus当作第二个lamour。lamour是她的孩子,venus也是她的亲人,各自有彼此的灵魂。
 小时候目睹姥姥一剪一针一线地做旗袍,到她从业,就知道每一件服装,都应该是彼此独立的。不应该是谁像谁的。
 贺寒声与整个venus都把大秀希望寄托在了她的身上,一大半的设计都是她来做,别的设计师为辅。
 在画设计稿的过程中,她已经极力刻意地去掩盖自己了。可一个风格鲜明的设计师,钩花描线,都如同画骨作皮,深深地烙在了自己骨血中,大的条条框框是改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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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是准备精益求精地改设计稿,一会儿还要去询问别的设计师的意见。
 带着这种有些偏执的念头,她一头扎在画稿中就是一整个上午,连午饭都忘了吃。
 伏案工作许久,肩颈酸痛了,起来四处走一走。
 不过仅仅局限于这间办公室,连喝咖啡的时间,她都在研究怎么改设计稿。
 全部都改的差不多了,已经快下午五点了。一抬头,披了满肩霞光,才意识到,天都快黑了。
 一整天下来,她就只吃了早饭,居然一点都不觉得饿。
 打电话联系了一下其他几个设计师,让大家在一楼的设计室中等她,五点讨论一下设计稿。
 她走到窗边,打开窗。外面没飘雪,空气凉薄干净,让人神清气爽。她站了一会儿,抽了一根烟。
 画设计稿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抽了很多,烟盒里只剩最后一支。
 有人在外面敲门。
 她掸了掸烟灰,说了声“进来”,贺寒声推开门,端了一杯咖啡,笑着问她:“今天一整天都没出来,一直在画设计图吗?”
 “嗯。”陈旖旎点点头,环抱一条手臂,另一手拿烟,侧过头看贺寒声将咖啡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他还避开她的设计图。
 然后人就不动了。
 “吃饭了吗?”
 “还没。”
 “画了好多啊,”贺寒声翻了翻她的稿子,一张一张看过去,边啧啧感叹,朝她笑,“怪不得你一整天不出来,原来是在搞艺术。”
 陈旖旎走过来,倚在办公桌一侧,端起咖啡,小抿一口,问他,“带烟了吗?”
 “嗯。”贺寒声视线还在她的画稿上打转儿,边从口袋中找烟给她。
 他低着头,盯着其中一张画稿,找烟的动作渐渐缓慢了下来,递给陈旖旎一个精致的铁皮烟盒时,他忽然跟着抬头,眉心拧了拧,问她:
 “这是……你画的?”
 “对,”陈旖旎接过烟盒,边拿烟,看那副画稿,“我还没拿给下面的人看,应该还需要修改,一会儿五点……”
 “——你就拿这个给他们看吗?”贺寒声冷硬着嗓音,一字一顿问,“就这个吗?这就是你的设计稿?”
 “……”陈旖旎烟点了一半,手顿了顿,这才意识到他的情态不对,指尖捻过那副设计图,端详一番并未发现问题,抬起头,很不解,“怎么了吗?”
 贺寒声拿起那张画稿。
 画稿上是一件类似婚纱的雾霾色夜礼服长裙,后摆不规则的灰蓝色长纱曳地,领口作了类似改良款旗袍处理,高开叉,看起来高雅,又富有野性。
 他用手指指着,不可置信:“你要拿这个,让我们去跟lamour的人比吗?”
 “……”陈旖旎抬眼,眸光也冷了些许,“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贺寒声压低了嗓,他算是个性格温润的人,如此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燥怒,“lamour是旗袍起家,一直在沿用旗袍元素——也是在你手里最先用了旗袍的元素起的家——你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给venus用旗袍的元素?”
 “……”
 “陈旖旎你不是不知道,明年lamour和我们要打擂台吧?”贺寒声这几天听了很多声音,也无数次告诉自己,要相信她。
 但想到那天lamour的人找过她,她与沈京墨再度走到一起,他就始终无法平静,“你知道外面本来就多有质疑,都在等我们双方出手——你用这样的设计,是存心跟lamour撞么?”
 “……”
 “还有,以前你在lamour一直穿旗袍,现在你在我们venus……”
 信任和质疑在胸腔中澎湃。贺寒声顿了顿,还是放缓了语气,克制地说:“陈旖旎,你弄清楚一点,venus不是第二个lamour。”
 陈旖旎听他说了一通,面色却始终平静。
 她指尖夹了支烟,看着满面薄怒的贺寒声,毫无情绪地笑了笑:“我什么时候说,venus是第二个lamour了?”
 “那你用——”
 “旗袍设计不是lamour独一家,是中国的传统服饰——lamour也从没给自己贴标签是专门做旗袍的——我看你是在国外待傻了,”她冷冷看了他一眼,拿过他手里设计稿,边收拾着桌面上其他画稿,一张张地夹入文件夹,“一个琵琶领口的设计而已,给你刺激成这样。”
 她收拾好,平静地抬起头,笑道:“贺寒声,我还没怕跟前公司争高下,你是有多怕输?”
 “……”
 “还有,lamour对于我是过去式了,我爱穿什么是我的事,”陈旖旎拎起一边的包,挎在臂弯,转身要走前,又看了看他。
 他满脸都是质疑。
 从那天他质问她是否见了lamour的人后,就是这幅表情了。
 她又失望地对他笑笑,“当然,你不相信我的话我也没办法。”
 “……”
 “走了。”
 “陈旖旎——”
 贺寒声在她要走到门边时,又唤她一声。
 陈旖旎回身,懒懒道:“还有事?还是,还想找茬?”
 “你跟……沈京墨,”贺寒声抿了下唇,抬头看着她,“不也早就是过去式了吗?”
 想起他三年之前第一次遇见她。
 她就是那么站在雪地中,看着一家中式旗袍店橱窗里的旗袍出了很久的神。
 这三年来,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关系亲近的上下级。
 可却总不够亲近。
 沈京墨出现之前,贺寒声只知她原来是lamour的陈旖旎。除此之外,对她,对她的过去,对星熠的亲生爸爸,都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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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她从来对他都是闭口不提。
 就连在这个敏感时期,私下里见过lamour的人两三回,也并未对他提起过。
 “过去的,”陈旖旎红唇微启,语气平静,“已经过去了。”
 “已经过去了,”贺寒声苦笑,“你一点都不了解他。”
 “……”陈旖旎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贺寒声疏懒地倚在办公桌上,抱着手臂看她:“我看,你倒不如把孩子还给他——就像你离开lamour那样——六年前,你不也把你一心打造的lamour给他了吗?”
 他在她脸色更差之前,补充道:“他不就想要这个孩子吗?”
 陈旖旎直视他,一字不言。
 “不好意思,我那天看到了,”贺寒声徐徐道,“我看到,有个女人去找了星熠。那个年纪的女人,还坐着s&r的车,身边跟着沈京墨的助理,肯定是——”
 他见她脸色差了些许,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僭越,嗫嚅一下唇,低声缓缓道:“如果他只是想要这个孩子才接近你,你不如就把孩子给他——”
 陈旖旎这才出声:“给他,所以呢?”
 贺寒声一顿。
 他还未说话,她已淡笑着替他补充:“所以,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
 “贺寒声,你说我不懂他,”陈旖旎拿着文件夹的指尖儿紧了紧,深深提了口气,看着他,“作为朋友,你也不懂我。”
 “陈旖旎……”
 “当然,没有谁是必须要懂谁的。”陈旖旎自嘲地笑笑,“你今天怀疑我,不就觉得我是动摇了想回lamour了么?”
 “我真没想到,我就是见了我几个老朋友,开始穿旗袍,设计稿上用一个小小的传统元素,居然,也能让你怕成这样,”陈旖旎语气很平静,“你不用这么患得患失的,我们就只是朋友而已,我只是venus的设计师,你开我一份工资,我替你效命,换了另一个人也这么做。”
 “——陈旖旎。”
 “你不用说了,”她神情颇失望,红唇虚勾起,“说再多,朋友也没得做了。”
 “……”
 说完后,她转身就走了。
 一整天没吃饭,脚步虚浮,经过楼道去乘电梯时,她还需要扶着栏杆走一段距离。
 看了看表已经五点了。
 别的设计师还在楼下的设计室中等她过来,她一会儿下班了还要去接星熠放学。
 她还没有吃饭。
 昨晚研究设计稿,觉都没睡好。
 突然就很累。
 进了电梯,电梯门关闭之时,贺寒声朝她快步地奔过来,边喊她的名字:“陈旖旎——”
 “等等——我还有话说。”
 她冷淡地瞥了他眼,用力按上了电梯门关闭的按钮。
 满世界才安静下来。
 看了下手机,沈京墨给她发来了消息。
 来自三四个之内,他说他已经到伦敦了,问她今天工作怎么样,有没有吃饭。巴黎虽然不下雪了,但又降温了。要她多穿一些。
 他还问星熠今天乖不乖。
 如果闹她的话,他回来会替她收拾小孩儿。
 他还拍了伦敦一条街道的照片。
 是个很美的雾天,一条松柏路茂盛又漂亮,丝毫没被寒冷天气折了气势。
 从前她在巴黎上学的那几年,也跟他去过一次伦敦。那时脚步匆匆,没时间停下好好欣赏。
 空中飞过几只鸽子,被他的镜头捕捉下来。
 他说,这里还跟以前一样好看。等她忙完了,想带她和星熠一起看看这好风景。
 如果到了春天,春暖花开,肯定更漂亮。
 她没有回复,将手机收回包中。
 疲惫地靠在电梯墙上。
 *
 陈旖旎去学校接了星熠,随便解决了晚饭,然后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牵着手,往家的方向走。
 星熠问了一路爸爸今天怎么没和她一起来接他放学。
 路过一个公园,陈旖旎半蹲下来,给孩子整了整毛线帽的帽檐儿,解释说:“出差了。”
 “去哪了。”
 “伦敦呀。”
 “哦——”星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爸爸那天还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呢。”
 “你怎么答?”陈旖旎问。
 “我说,我要陪妈妈。”星熠掐着小奶音,甜甜地说。
 陈旖旎笑了一下,站起身,拉着星熠散步经过这个公园。
 星熠抬起头,发现妈妈今天好像心事重重的。
 妈妈心里一有事,要么就是话会变得很少,要么就是去泡澡,睡浴缸。
 “妈妈,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星熠问。
 陈旖旎有点讶异,害怕这种情绪传递给孩子,立刻作了笑脸,否认了:“没有呀。”
 “妈妈要是不开心,要、要跟我说哦,”星熠喏喏地叮嘱她,“然后我、我告诉爸爸。”
 陈旖旎被他惹笑了:“为什么告诉他?”
 “因为妈妈见到爸爸,会开心很多。”
 “……”陈旖旎略一沉吟,“是么。”
 “是啊,”星熠说,“爸爸见到妈妈,也很开心。”
 陈旖旎不懂孩子的世界,笑着摇摇头,拉着小孩儿,一路回了家。
 明天是个周末,星熠看了一会儿动画片,她又哄着他看了几篇睡前故事,小孩儿早早就睡了。
 可她还不能睡,拿出文件夹和电脑,又准备整理画稿。
 突然有点胃疼。
 胃一阵阵痉挛,疼得她额头满是冷汗,捂着胃去客厅找胃药。
 她一忙工作,就像今天似的,总忘记吃饭。
 这几年是venus在业界压力最大的时期,明年一开春又要和lamour打对手,她的压力也非常之大,最近几天三餐都有点颠倒。
 刚从大学毕业那年,和温烺一群人为lamour四处奔走时,也饿坏了胃,还发了高烧。当晚就晕倒在秀场,阑尾炎犯了被送到医院。
 阑尾割了,人也没事了。那时恰逢沈京墨从澳洲飞到巴黎,他知道她不喜欢待医院,去做手术已是极点,便接了她出来,没让她住院。
 吃了胃药,她蜷在床上,稍微舒服一些了。一个人待着,突然想起了很多事,很多被贺寒声说成是“过去了”的事情。
 拿过手机,沈京墨七八个小时之前给她发的消息,她一条都没回复。
 白天一直在忙,没顾上回复。
 或者就是,不知道怎么回复。
 他和她,甚少有最近这种能心平气和静下来一对一交流的情况。
 以前连互发消息都做不到,除了上床,大多时候要么是彼此仇恨的,要么就是冷冰冰的,谁也不愿意跟谁扯上关系的陌生人。
 最多是别人看来,稍微有些暧昧的情人。
 他乐意给她花钱,她却花得心不安理不得。总觊觎更多。
 她也有钱的,lamour曾经风头无两之时,她也靠自己赚了很多钱。
 不依靠他,她也能活下去的。
 所以那些年,到底是他放不过她,还是她放不开他。
 她这么想着,胃痛又一阵阵地犯了,往床的另一角缩了缩,她虚弱得有些喘不上气。
 不多时,电话便响了。
 一阵阵的,让人心烦。
 响过第一遍她没有接。
 第二遍她也没有。
 直到第三遍,她才拿过手机。心想是谁这么没眼力见,大晚上打电话打扰别人。
 看到屏幕,她无声地笑了笑。
 想接又不想接的。
 刚才一路上,星熠问了她很多遍爸爸去哪儿了,她如实作答了。可她却不知,该怎么问星熠,前段时间有没有一个,看起来像奶奶的女人找过你。
 她不认为他妈妈真的会让星熠叫一声奶奶。
 她也不稀罕这个称呼。
 他说他要跟她结婚,与任何人无关。
 可人生在世,没有谁是一座孤岛。怎么可能无关呢?
 婚姻可不仅仅是她和他之间的事,而是他家和她家的事,是他们共同的事。
 陈旖旎又没接,手机也不响了。
 过了一会儿,对面房间的门开了,星熠噔噔噔地跑进来,鞋都没穿,脚丫子蹬在地上,声音响亮。
 “妈妈——爸爸让你接电话!”
 陈旖旎懒懒地瞥了眼亮着的屏幕,闷哼了一声:“你没跟他说我睡了吗?”
 星熠一愣,眨眨眼:“啊?妈妈不是没睡吗?妈妈要我跟爸爸撒谎呀?”
 陈旖旎拿他没办法,扬扬手,“拿来吧。”
 小家伙三步两步地爬上她的床,将手机贴到她耳边,支着脑袋,期待地看着她,想听听爸爸妈妈要说什么。
 陈旖旎却让他回去睡觉:“去睡觉,下次过来不穿鞋妈妈就打你屁股。”
 “呜……我要听爸爸妈妈说什么嘛,”小孩儿撒着娇,“爸爸妈妈有什么不能让我听的——”
 “乖,去睡觉。”
 “是说悄悄话嘛?”小孩儿不依不饶。
 “是,悄悄话。”
 “不能让我听?”
 “不能哦,快去睡觉。”陈旖旎再次将他赶回了卧室。
 一坐起来,她胃又痛了,看星熠老大不情愿地将门关了,还露出个门缝朝她吐舌头,她又躺回到床上。
 懒懒一声:“——喂?”
 沈京墨听她和星熠拉锯,如同两个孩子,笑声低朗:“喂?”
 “什么事,这么晚了。”
 “打扰你了吗?”他看了看表,好像是有些晚了。巴黎那边都快九点多了。
 “……也没有,”陈旖旎换了个方向躺好,侧着身,仿佛他就在她对面。
 沉默了一会儿,他先打破了这冗长的平静,问她:“今天怎么样——”
 她同时出声问:“我问你个事情——”
 “……”
 两人又是一阵默契的沉默。
 半天又不约而同地同时笑开了,她的胃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隔着手机,他的嗓音沉缓低哑,带着磁性,问她:“问吧,什么事。”
 她想到之前彼此都对对方承诺,以后要坦诚一些,于是轻咳了声,直接问他:“你妈,之前是不是找过星熠。”
 他沉默一下,大方承认了:“对。”
 “嗯……”她沉吟了一会儿,“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没有,”他笑了笑,“如果一定要有——”
 “什么?”
 “不要担心。”
 “……”
 “别担心,”他说,“我妈那边,我会打点好的,而且……”
 “而且?”她催促着。
 他不是故意卖关子,倒像是故意逗她跟着他的话往下听一样,轻笑着:“我妈很喜欢星熠。”
 “嗯?”她很吃惊。
 “她对你也没什么意见,放心,”他声线沉缓,有安慰人的魔力,“而且我们结婚,与任何人都无关。”
 “与任何人都无关。”
 她笑起来,心想他们可真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打过电话,不由地在床上伸了伸懒腰。
 又保持着刚才侧躺的姿势,极力地去回想起他躺在她面前的模样。
 想象他现在的语气,表情,是否会像那天晚上一样,轻柔地将她拥入怀中,对她振振有词地说:“陈旖旎,我们结婚。”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指尖儿在空气中打着转,像是在描摹他的眉眼,“如果你妈没答应,你怎么办,还会跟我结婚?”
 “会。”他坚定地说,“是我要跟你结婚,不是任何人——跟我结婚的人,也只能是你。”
 “如果没可能呢?”
 “那就把‘没可能’变成‘可能’。”
 “真会说大话。”
 “我从不说大话。”他沉声地笑了,“陈旖旎,我从不说大话。”
 “是么。”
 “我妈跟我说,说大话的男人都该死——”他低吟小半晌,语气轻缓了一些,“所以我以前,从来不敢说爱你。”
 “……”
 “如果我说一次爱你,你肯定会对我抱有一百次期待,”他自嘲地笑着,坐在沙发椅中,面对一片黑沉的窗,与玻璃上的自己对视,也想象着,她现在或许在他面前,或者在他身后。
 或许,会用从前那种痴迷的目光,看着他;用炽热的爱意,浓烈的憎恨迎接他。
 他以前不是感觉不到,而是不敢接受。
 却没想到,自己这种行为,反而在一次次地伤害了她,也把她越推越远。
 他单手扯了扯领带,跟着深深呼吸一番,继续说:“你期待一百次,可能会对我接连不断地失望无数次。”
 “嗯。”她认真听着。
 “那我倒不如一次也不说,”他淡嘲着,“让你从一开始就对我失望到底,这样不是最好么。”
 “可我还是抱有期待了,我也真的对你很失望。”
 “是。”
 “这种事,由不得你我,”她闭了闭眼,也不知是想哭还是怎么,就是突然很难受,“爱上谁,真的由不得你我。”
 “嗯。”他肯认了她。
 “我以前一直在想,如果没有上一辈的那些烂事,如果我可以换一重身份,你也体体面面地走近我,我还会不会爱上你,你还会不会爱上我,”她说,“你说,还会不会?”
 “只要你走到我面前,就会。”
 “那如果永远我都到不了你面前呢,永远,遇不见彼此,永远永远不会产生交集呢?”
 “那我就把不可能变成可能,”他说,“我会想方设法找到你。我只要你是你,你是陈旖旎。”
 她轻笑:“是么。”
 “只有你能是陈旖旎。”
 她唇边缓缓扬起笑容,握着手机,突然有了疲惫的困意。
 又是一阵沉默,她心里猜测着,他或许到了伦敦忙完了一遭,已经回到了酒店,才有空打电话给她。
 可他却不是。
 楼下酒会人声鼎沸如滚热的开水,蒸腾着他的耐心。
 一天下来她都没有回复他消息,他不敢喝太多酒——不知什么时候,跟她在一起,他总会下意识地少喝酒。
 或许是因为知道她酒量不好,她醉了,他还醒着,能照顾她。
 渐渐的,他的酒量也大不如前,今晚也是怕自己喝醉,错过她回过来的消息,或者打过来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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