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青云志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萧鼎
不知道雪琪她是不是也是因为这种感觉,才特别喜爱这个地方呢?
水月大师心里悄悄这么想着,向着望月台上走去。果然,她才踏上望月台,便望见那个熟悉的白衣身影静静伫立在横空而出孤悬崖边的巨石之上,无尽深渊里山风呼啸不停地吹来,陆雪琪的白衣也随风猎猎飞舞。
天琊还在她的手间,静静散发着淡蓝着的霞光瑞气。
水月大师看着她的背影,默然许久,眼中似乎有某种复杂的情绪,眼光也闪动不停,半晌之后,她才轻轻咳嗽了一声。
陆雪琪立刻发觉了身后异样,微感惊讶,此时正是白日,向来不会有小竹峰的姐妹来此偏僻之地,怎么今日却有人到来此处,而且来人到了身后近处,自己却一点也没发现。
她疾转过身子,映入眼帘的却是恩师水月大师的身影,陆雪琪怔了一下,连忙从巨石上飘了下来,来到水月大师的身前,低头行礼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水月大师眼中有几分疼惜,用手拉了拉陆雪琪的衣襟,柔声道:“此处吹来的罡风颇具寒厉之气,虽然你道行已深,但也不宜多吹,总归是没有好处的。”
陆雪琪垂首道:“弟子知道了,多谢师父关心。”
水月大师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你心里是不是有些怨恨为师的?”
陆雪琪吃了一惊,道:“师父,你怎么如此说?”
水月大师淡淡道:“我将那个秘密告诉了你,并让你下山,谁知天意弄人,几番波折,却令你不得不出手杀了被诛仙古剑制住的大竹峰田师叔,而且还是在那个人面前出的手。”
陆雪琪神情一黯,却缓缓摇了摇头,道:“师父,你别说了,弟子心里都早已想得清楚了。此事乃是天意,师父你自己也想不到的,何况当日最后时刻,虽然田师叔他老人家口不能言,但我心里清楚明白地感觉到他的心意,那一剑,田师叔他也是要我出手的。”
她的声音顿了顿,神色之间忽然露出萧索之意,似自嘲,似苦笑,幽幽地道:“至于和那人之间……弟子本就不抱希望了,门阀条规,道义如山,我自己明白的很。大竹峰的田师叔是从小将他养大成人的恩师,他向来视之如父,如今却死在我的手里,换了我是他,也是难以接受的。”
说到这里,她默然抬头,望向水月大师,凄凉一笑,道:“师父,你不用担心弟子,我、我真的都已经看开了!”
水月大师心中一痛,以她的阅历眼光,此刻陆雪琪心中所想,她如何会看不出来,只是此事实在太过出人意料,亦无丝毫转圜余地,往日她虽然坚决反对这个倔强弟子的感情,但此时此刻,终究是于心不忍。
只是再不忍,到头来还是无济于事,水月大师轻轻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柔声道:“雪琪,你不要太过伤心了,别伤了身子。”
陆雪琪强笑了笑,低声道:“师父,你过来这偏僻之地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水月大师点了点头,道:“不错,这里的确有一件事,虽然不大,却看来十分蹊跷,而且我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你比较合适。”
陆雪琪道:“什么事?”
水月大师看了她一眼,道:“其实还是那个秘密的。对了,当日你是说变故发生之后,你是亲自将鬼厉和田不易的遗体送到大竹峰上去的么?”
陆雪琪听到“鬼厉”二字,脸色微微变了变,但随后点了点头,肯定地道:“是,当日他……那人受了重伤,虽然并无性命之忧,但要独自带着田师叔遗体回山,实在是太过吃力,而且此事也不宜久拖,弟子便送了他们一程。不过我也只是送到大竹峰上,一待他们落地之后,我便离开了。”
水月大师点了点头,道:“不错,古怪便是在这里了。”
陆雪琪略感意外,道:“怎么了,师父?”
水月大师淡淡道:“如你所言,早在两日之前,田不易的遗体便已经回到大竹峰上了,但是直到今日,大竹峰上却并无一丝哀悼消息发出。”
陆雪琪吃力一惊,不由得也皱起了眉头。
水月大师负手走到一边,远远眺望出去,只见云雾远方,大竹峰在那个方向若隐若现,她看了半晌,道:“田不易乃是大竹峰一脉首座,地位非同小可,只要消息一出,便是掌教真人也得过去祭奠,但大竹峰上秘而不宣,岂非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她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陆雪琪,道:“除此之外,我早上亦悄悄派人找了个借口去了龙首峰,发现田灵儿仍然还在龙首峰上,对自己父亲过世的消息,居然也是一无所知。”
陆雪琪默然许久,道:“弟子明白了。”
水月大师点了点头,道:“你冰雪聪明,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其实我并非怀疑什么,苏茹乃是我的师妹,我二人直如姐妹一般,不为别人,我其实更是担心她夫妻情深,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但大竹峰一日不发丧,我身为小竹峰首座,也不方便过去探望,加上此事之中颇多隐秘曲折,别人实也不方便,也只好让你再过去一趟了。”
陆雪琪点了点头,道:“弟子知道,既然如此,若无其他事情,弟子这便过去了。”
水月大师微微点头,道:“也好,你一路小心,如有什么变故,早早回来告知我一声。”
陆雪琪应了一声,向水月大师行了一礼,转过身来,起手处天琊神剑神光亮起,人随剑走,只听一声破空锐啸,人已化作一道蓝光,冲天而起去了。
水月大师看着陆雪琪那略显匆忙的身影,浑不似她往日冷静之风,便知道这个倔强痴情的徒儿虽然表面坚强,口中放下,但心中却是千千万万个放不下的。
她默然许久,最后也只是低低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回身走下了望月台,径直去了。
千里之外,狐岐山中。
寒冰石室里,冰霜寒气依旧袅袅升起,那个安详的绿衣女子,也一如往常般静静躺在寒冰石台之上。
面蒙轻纱的幽姬,独自一人站在寒冰石室里,凝视着碧瑶良久,轻轻叹了口气,带着许多的无奈。
在幽姬的心里,近来也的确有了太多的无奈,令她不解,令她痛心,也令她渐渐迷惑起来。
先是鬼王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从前那个刚毅果决的鬼王,如今虽然依旧雄才大略,但平日行事中杀伐之意却越来越重了,这不过几日工夫,因为几件小事忤逆了他的意思,鬼王已是连杀了数人,其中甚至包括一位地位颇高的鬼王宗前辈。
而这些小事,放在两年之前,鬼王只怕都会是一笑了之的。幽姬清楚地感觉到,鬼王宗内已是人心惶惶,人人畏惧,谁也不知道哪一天自己会突然因为什么不起眼的小事,便莫名其妙的一命呜呼。
更让幽姬痛心的,便是当日她意外地撞见了鬼王与鬼厉二人竟动起手来,虽然不过是几下的光景,但是幽姬并非普通教众,她乃是位列鬼王宗四大圣使之一的朱雀,自是清清楚楚地看了出来,这两个男人之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有了极深的裂痕,她更是看了出来,鬼王那几下出手中,未必没有杀心。
她眼中神色一黯,看向碧瑶,碧瑶仍是静静安睡着。便是为了这个可敬而美丽的女子,那两个男人才走到了一起,可是到底是为了什么,在这十年之后,他们之间竟然会到了这种地步?
幽姬实在是不敢想象,万一真的有一天,那两个男人互相残杀,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而现在看来,这种事情未必是不会发生的。
“男人,哼,男人!”
幽姬在心中恨恨地念了一句,心烦意乱,当她目光转向碧瑶时,便化作了疼惜。这个她一直视作自己女儿的孩子啊,每次她看到碧瑶时,她都忍不住为之心酸。
正在她独自一人在这里默默思讨的时候,寒冰石室的厚重石门突然发出低沉的轰鸣声,有人从外边开启了。
幽姬转头看去,不多时,只见鬼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慢慢走了进来,不禁怔了一下。
鬼王随后也看到幽姬,向她点了点头,淡淡道:“你也在这里啊。”
幽姬忽然冷笑了一声,盯着鬼王,却不说话。
鬼王皱了皱眉,眼中掠过一丝怒气,现在的他,似乎特别容易动怒,与他往日性子大相径庭。只是幽姬毕竟不是寻常人,与他父女的关系更非他人可比,向来鬼王看待幽姬,也是另眼相看的。当下也只得道:“怎么了?”
幽姬哼了一声,冷笑道:“你还记得有个女儿躺在这里么?”
鬼王皱眉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如何不记得了,我便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幽姬肃容道:“那好,你倒是告诉我一下,你有多久没来这里看看碧瑶了?”
鬼王一怔,一时却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他眼中似也闪过一丝歉疚之色,叹了口气,道:“是我不对,最近教务繁杂,我心情也不佳,就少来了。”
幽姬冷然道:“我真是搞不懂,不止是你,还有那个鬼厉,到底都是怎么了?你们两个人,好像都变了很多!”话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口气已经是慢慢变的低沉了。
鬼王却似乎没在意幽姬的口气,而是他听到鬼厉二字之后,忽地面色一沉,哼了一声,道:“竖子不识大体,别在我面前提他!”
幽姬看了看鬼王脸色,只见他面上隐现怒容,待要说些什么,却忽然间一阵疲惫之意卷上心头,一时间竟有了心灰意冷的感觉,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随便你们吧,反正你们好自为之,我是真的管不了,也懒得管了。”
说着,她转身向门口走去,鬼王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想要对着她说些什么的样子,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眼看幽姬手正要伸到了厚重的石门之上时候,突然,在半空中她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几乎是在同时,站在她身后的鬼王也感觉到了什么,双目中厉芒猛然一闪。
一股无形却是沛不可当的巨大力量,如一条滚滚汹涌澎湃的巨潮,赫然从他们脚下的大地深处掠过。鬼王与幽姬都是道行深厚之人,一时都为这股诡异的力量所变色。
只不过,幽姬是震惊,鬼王却是惊讶之中略带着欣喜,双目之中精光闪烁不停。
这股诡异的巨潮一波接着一波,直如汹涌的大海永不停歇,慢慢的,幽姬清晰地感觉到了,脚下的大地正在微微颤动,而且这抖动还在慢慢加剧。
她脸色微微发白,这突如其来的怪力,其势之大难以想象,令人惊心,简直非人所能抵挡,她惊骇之中回首看去,只见鬼王神情怪异,双目炯炯有神,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在他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惊惧之色了。
就在此刻,突然间这间看去被无数厚重山岩石壁包住、坚不可摧的寒冰石室里,竟是迸发出连续几声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炸裂开了一样。
这一次,鬼王却是和幽姬同样面色大变了。
二人震惊之下,连忙看去,却只见原本坚实之极的石壁之上,竟是裂开了几条短短的缝隙,从那断口处,还不停掉落下几块小小的石子,而同时他们的脚下土地,抖动的似乎也越来越厉害了。
不过幸好,这股怪力似乎是在撕裂山壁坚岩的时候,找到了发泄口,当山壁裂开之后不久,二人便敏锐地感觉到脚下大地深处里的这股诡异的神秘力量,迅速地减弱下去,不久之后便消失无踪了。
幽姬默然站立许久,眉头紧锁,若不是那几道触目惊心的裂缝仍在石壁之上,她几乎要以为刚才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了。只是裂缝如刀,却是真真切切地刻在了坚硬之极的石壁之上。
幽姬转头看向鬼王,不知怎么,鬼王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回过头去,看着碧瑶。
“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么?”
幽姬心里突然掠过一阵阴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鬼王缓缓摇头,淡淡地道:“我也不知,回头我派人好好勘察地势,看看是否乃是地震了。”
幽姬沉吟片刻,道:“这应该不是地震,刚才那股汹涌大力,如巨涛海潮一般,且其中分明有股凌烈杀气,绝非天灾。”
鬼王默然,片刻之后才道:“此事我会详查,你就别管了。”
幽姬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面上轻纱无风微动,过了一会,她没有再说话,径直转身,打开了厚重石门,走了出去。
石门在沉重的轰鸣声中缓缓重新合上,寒冰石室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看着那张安详而略带微笑祥和的美丽脸庞,鬼王一直深邃锋锐的眼神中,终于慢慢变得柔和了下来。
他默默在寒冰石床一侧坐了下来,眼中只是看着碧瑶,有着说不出的思念与伤痛之意。也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当他独自一人面对女儿时,才会展露出这一些些的软弱。
只是,谁又知道呢?
又或者说,就是鬼王自己,他便会明白么?
没有人知道。
而在这个寒冰石室的外头,幽姬才从这里离开走了几步,便又停下了脚步,皱起眉头,向四周看去。
不知刚才是不是因为置身在极厚重严实的寒冰石室里,虽然她感觉到了那股诡异的神秘力量,但周围所造成的破坏并不厉害,当然,能够在坚硬之极的石壁上撕裂了几道缝隙,这股力道已是非同小可。
然而在寒冰石室之外,她所见到的却是严重的多的现象,在鬼王宗开凿而成四通八达的甬道之内,到处都是一片狼藉,随处可见掉落的岩石碎块,远处还不时传来有人着急呼喊,有人伤痛呻吟的声音。
显然,那股神秘力量对狐岐山造成了比预料之中更严重的影响。
而就在这一片忙乱的时候,幽姬还发现了另外一件异常之事,那便是在这些通风良好的甬道之中,不知何时开始,空气中竟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
这股血腥之气不知从何而来,却似乎随处都在,无论她走到哪里,都可以感觉到这股气息。虽然这异样的气息并不浓烈,但幽姬仍然是感觉到很不舒服,只是如今的烦心事对她来说,却是太多了,也没有心思再去烦这个。
对她来说,现在她就像一股气憋在了胸口,无论如何只想着冲出这个山腹,去外面透一口气的感觉。她是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这么做了!
幽姬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这个山腹甬道之中,只是那股淡淡血腥之气,却似乎还在这里悄悄弥漫着……
诛仙·青云志 第十章 绝望
青云山,小竹峰。
这已是田不易遗体被鬼厉送回大竹峰的第三天了,但苏茹却依然奇怪的阻止着大竹峰门下弟子向同门传报噩耗,这一点非但让宋大仁等人在大悲大痛之余感觉到了莫名其妙,就连鬼厉也有些诧异了。
只是,并没有人敢当面向苏茹说起此事了,面对着停灵在守静堂中用仙家宝物护住遗体肉身的丈夫,苏茹一脸的悲伤哀切,已经让众人开不了口。而大竹峰一脉人丁单薄,在青云门中向来也是行事低调,若无要紧之事,也无人会来这僻静的山峰之上,以至于大竹峰在守静堂中公开祭奠了三日,居然青云门中也无人发觉。
只是这一日清晨,终于是有了一个外人,悄悄落在了大竹峰上,白衣若雪,飘然出尘,正是陆雪琪。
淡淡蓝色霞光闪过,瑞气轻轻萦绕,天琊在她白皙的手间安静的散发着光辉。陆雪琪默然向四周望去,只见这青山绿水,静谧如常,全不似有何异样,只有在前方守静堂外两侧,挂着了两道白色丧幔,才看出了这里的悲伤。
她默默向那白色丧幔看了一会,才移开了目光,向守静堂走去,没多久,发觉了动静的宋大仁等人身着丧服,纷纷从守静堂里走了出来,面上带着一丝诧异,同时也有几分尴尬。
待看清了来人乃是陆雪琪且只有她孤身一人之后,宋大仁等人明显的松了口气,陆雪琪拱手行礼,淡淡道:“小竹峰门下陆雪琪,见过宋师兄和各位师兄了。”
宋大仁及站在他身后的吴大义、何大智等人不敢怠慢,纷纷还礼,随后宋大仁苦笑了一声,道:“陆师妹怎么来了我们这里,这个……唉,让你见笑了。”
陆雪琪面上没有丝毫笑容,反有几分肃然哀切之意,沉默了片刻,道:“雪琪此来并无他意,只想祭奠田师叔并拜见苏茹师叔,望诸位师兄通报一声,雪琪感激不尽。”
宋大仁等人对望一眼,沉吟了一下,宋大仁道:“陆师妹客气了,说来你也不算是什么外人,呃……”
他突然顿了一下,陆雪琪脸上似也莫名其妙红了一下,宋大仁有些尴尬,笑了笑带了过去,道:“是这样的,师娘她眼下并不在此,今日一大早,她便独自一人去了后山竹林,还……”他叹了口气,面上露出悲痛之色,低声道:“师娘她老人家过于哀伤师父过世,此去还将师父遗体带了去,告知我等她将要独自安葬师父。”
陆雪琪眉头一皱,心里掠过一丝不安,这情况比她到来之前预想的似乎还要奇怪,不愿惊动旁人倒也罢了,如何能不叫亲生女儿田灵儿知晓,苏茹便欲独自安葬田不易?
她心中念头转过,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向宋大仁问道:“那,那个人呢?”
宋大仁起初一怔,但看了看陆雪琪的脸色,加上身后向来聪明的何大智拉了拉他的袖子,对他使了个眼色,登时也明白了过来,当下迟疑了一下,道:“小师弟他也去了后山了。”
陆雪琪微感讶异,抬眼向宋大仁看去,宋大仁苦笑一声,道:“师娘不许我等跟随,只叫了小师弟同去。”
陆雪琪默然不语,片刻之后,她向宋大仁等人施了一礼,道:“多谢诸位师兄,既然如此,我也不再耽搁诸位,日后当再来祭奠田师叔。”
宋大仁等人回礼,宋大仁犹豫了一下,道:“陆师妹,此间之事颇多曲折,还望你……”
不待宋大仁说完,陆雪琪已然道:“我醒得,宋师兄请放心,雪琪绝不对外人吐露只字片语。”
宋大仁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陆雪琪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去。看着那白色身影离去之后,吴大义走上一步,道:“大师兄,我看她只怕多半要去后山的,这没事么?”
旁边的何大智淡淡道:“哪里是多半,这位陆师妹分明是肯定要去后山看看的。她今日来大竹峰,定然是身负了小竹峰水月师叔的吩咐,若不弄清楚师娘的情况,她回去也难以向水月师叔交代的。”
宋大仁默然片刻,道:“她去了也好,我总觉得这几日师娘伤心过度,一直担心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只是师娘不许我们跟去,我们总也不能违逆她的意思了。虽说老七跟了过去,但我们也晓得若是师娘果然叫老七离开的话,以老七的性子,加上他向来敬重师娘,只怕也是不敢违抗的。有这位小竹峰的陆姑娘过去看看,总没有坏处的。”
众人听了,大都点头称是,随即默然无言,宋大仁叹息一声,转身走回了守静堂中去了。
大竹峰后山竹林,放眼望去,这里与小竹峰的景色颇有几分相似,眼光所及,都是郁郁葱葱的翠绿竹林,随风舞动,竹涛阵阵。晨光从天落下,在竹林缝隙间投射了点点光痕,落在了地面之上。
细细竹叶之上,还凝结着无数晶莹露珠,光滑圆整,如最可宝贵的珍珠。
鬼厉置身其间,一时不觉有些惘然,多少年前,他便是在这里开始了他在大竹峰上的人生,不知有多少个晨昏日暮,他挥舞着柴刀,挥洒了汗水,在这僻静的竹林中默默砍伐,那曾经感觉枯燥的岁月,如今想来,却仿佛如梦,只是那份曾经拥有的宁静,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竹涛阵阵,山风徐徐,就在耳旁掠过。
他在深心中叹息了一声,抛开了这淡淡无谓的感伤,转过头来,看着苏茹。
田不易的遗体就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之上,旁边依然还有大黄趴在旁边。自从田不易遗体回山之后,似乎这只狗就一直陪伴在田不易身旁,从来不曾离去。在田不易遗体身下,并无丝毫铺垫之物,这似乎对亡者有些不敬,但从鬼厉到宋大仁乃至杜必书等,却无一人敢对苏茹行径,有半分的质疑了。
只是纵然不会去怀疑苏茹的悲伤,但她的行为,却仍然是让人十分不解的,鬼厉有心询问,只是此刻苏茹背对着他的身影却像是一面墙,让他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这个时候,苏茹却打破了沉默:“怎么,你有话要对我说么?”
鬼厉吃了一惊,随即沉吟了一下,终于还是小心地道:“师娘,我确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苏茹淡淡道:“你说罢,我也知道,这些话只怕也不只是你一个人想说的。”
鬼厉窒了一下,他向来知道自己这位师娘乃是聪慧绝顶的人物,看来丧夫之痛,似乎并未过分影响到她的想法,当下鬼厉轻轻咳嗽了一下,道:“师娘,请恕弟子大胆,弟子明白师娘对师父过世……”话说到这里,他目光不期然向田不易遗容望了一眼,忍不住心中也是一酸,片刻之后才继续道,“只是,弟子恳请师娘无论如何也要节哀才是。此外,虽然师娘哀伤,但师父后事也宜早日操办,何况灵儿师姐在情在理,也当要知会她回来祭奠师父才是。”
苏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鬼厉心中忐忑不安,微微垂首,低声道:“师娘,弟子若有所说大胆妄言之处,请您莫要在意。”
苏茹摇了摇头,缓缓转过了身子,看着鬼厉,道:“你没说错什么,你说的都对。”
鬼厉向苏茹看去,心中却是吃了一惊,苏茹今日打扮的与前几日颇为不同,虽然还是一身丧服,但面上却看的出曾打扮过了,精神了许多,更显出几分美丽之色,令人动心。
鬼厉低下了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迟疑了半晌,才道:“师娘,弟子还有一事,斗胆请教师娘。”
苏茹淡淡道:“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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