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绿茵

“卓杨，听哥哥一言，不，你听叔一句话，现在就去国家队，我带你去，叔亲自领着你去办各种手续。”
从巴雷西的角度，只要能得到意大利国家队和ac米兰的认可，功名利禄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身外之物，所以阿联酋的金钱、摩纳哥的爵位，根本不值一提。至于德国，完全不配和意大利相提并论。
卓杨有点挠头了，他看出了巴雷西和自己在考虑问题的立足点与方向的南辕北辙，这根本不是能通过言语交谈可以沟通的，两个人都有点鸡同鸭讲。
卓杨有个特点，他遇到完全不可能取得共识的情况，便会放弃。不是放弃自己的立场和观点，而是放弃说服与沟通。屁股一拍，各过各的日子，没必要非得去在这些事情上较真。
“老巴大哥……不，巴叔，我也不瞒你了，整个米兰內洛我最尊敬的就是您，我就对你说实话吧。”讲道理一百个卓杨也讲不过这种状态下的巴雷西，但插诨打科耍嘴皮子，一万个巴雷西也不是卓杨的对手。
“意大利国家队这两年在多纳多尼先生的带领下，整体攻防已经成型……您先听我说，首先说防守……”哔哩吧啦一大堆。
“接下来说进攻……”漆哩窟嚓又是一大堆。
“我的特点……”叮铃咣当……
“所以我在这个时候进去国家队，势必会干扰到已有的攻防秩序，而欧锦赛还有一个月就要开赛了，显然从新调整的时间并不充裕。如果因为这个影响了成绩，不管算多纳多尼的还是我的，这都无关紧要，可咱们国家队找谁说理去？”
“卓杨，你对意大利国家队的战术理解有点片面，听我给你细细道来……”
要讲起足球技战术理论，那巴雷西可算找着最擅长也是最感兴趣的话题了，可这玩意儿也是文无第一，纸上谈兵谁不会？卓杨一本正经拉开架势和巴雷西展开了技战术大讨论，他是有意为之，但巴雷西却对越扯越远距离他今天约谈本意离题万里浑然不觉。
两个人从意式混凝土聊到链式体系，从做一个主教练的战术修养扯到当今非洲足球现状。一直到客客气气和意犹未尽的老巴叔告别，卓杨腹中已如雷鸣，他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直到夜晚躺在自己的大床上准备睡觉时，巴雷西才猛然想起今天全都扯了蛋。





金色绿茵 第四六二章 对吉桃子的欺压
难道自己长得像个麦克风吗？卓杨搞不懂这两天为什么接二连三有人找他正儿八经谈话。
如果说巴雷西找他还算事出有因，俩人平日里因为‘皮波开花工作领导小组’也十分熟络，就算没事凑一起扯上两句闲淡也并不奇怪，但吉拉迪诺主动找来要求谈一谈就感觉很诧异了。
明天一大早球队就要奔赴那不勒斯，杀戮了国际米兰之后，俱乐部猛然看见了重夺联赛冠军的希望，对后两轮比赛便格外重视，后天晚上，也就是11号的20:00，同那不勒斯的客场比赛将成为ac米兰绝地反杀的上半场。
如果是往日里寻常比赛，明天随队出征的球员基本上只是报名的18人，但因为冠军希望的重要性，今晚全队所有人都将在米兰內洛集体住宿，明早全员出征，做到在人员上有备无患。
按照俱乐部规定，所有人都要在晚上九点前入住米兰內洛，所以卓杨卡卡这种训练结束时间比较晚的人，在折腾完之后就不会离开了，去餐厅里吃完饭再到湖边比赛一会儿打水漂，天色就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接下来就是相互串门扯淡打扑克，聊天吹牛捉弄人。
卓杨大口朵颐完毕鸡腿面包小牛柳，刚把餐具收拾好，正和负责洗盘子的赛蒂尔大婶唠嗑，赛蒂尔大婶问他认不认识米兰第二针织公司管理层里的中国老总，她想找人给说说让把她老公从常夜班调成常白班。虽说是老夫老妻了，但赛蒂尔婶婶一点也不想辜负每一个浪漫的夜晚。
这对卓杨根本就不叫事儿，可就在此时，吉拉迪诺踱着步子过来了。“卓杨，能不能和你聊聊？”
这就有点稀奇了，吉桃子在米兰内洛是个话少的人，和卓杨更是十天半个月也搭不上一句话，他想聊什么呀？卓杨很好奇。
赛蒂尔大婶看见有球员来找卓杨，便连忙说到：“卓杨先生，您有事赶紧先去忙吧，我这个不着急。”意大利职业等级还是很森严的，除了爱开玩笑爱找人聊天的卓杨，这些工作人员看见其他球员都很局促，并不敢随意搭腔。
“好嘞，赛蒂尔阿姨，大叔的事情我记下了，包在我身上。”卓杨先和这边收了尾，这才同着吉桃子往外走去。米兰二针的牛副总是年初从国内才调来的，海洋介绍过他和卓杨认识，熟人了。虽说这个事儿有点太小，可卓杨也没什么大事能找他。
和吉桃子走出餐厅，俩人朝着湖边方向走去。一边走卓杨一边琢磨桃子吃什么脏东西了，怎么突然想起找自己聊一聊。
来到ac米兰快两年，卓杨从不认生的性子，和米兰內洛几乎所有人都混得非常熟，但这里面确实不包括吉桃子。首先就是卓杨把自己上赛季进球‘稀少’的原因怪罪到了桃子不传球头上，虽然现在他并不这么认为了，知道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对意甲风格的不适应和射门缺陷恰好被克制，但也不至于对桃子油然而生好感。
其次吉桃子本人也不是个社交主动型，卓杨怪他不传球，他何尝不是也在埋怨卓杨独，而且一独就是两年，桃子更没有任何理由主动找卓杨化解隔阂。
最重要的一点，卓杨知道圆桌骑士团里有极力维护自己的人，但也有反感和处处想找自己茬的人，可人家吉桃子在圆桌团里有相当后台，即便不是后台也没人不待见他，比自己人缘儿好得多，这让他十分不服气。所以，卓杨完全没有去与他和解的欲望。
球技上的碾压，地位上的抛弃，说白了，卓杨瞧不起吉拉迪诺，前锋线上对他的刻薄和戏弄纯粹是强者对弱者的欺压。
“卓杨，我决定了。”停下来后，吉桃子转过身来直视着卓杨的眼睛。“赛季结束，我就会离开ac米兰。”
你走就走呗，给我说干嘛，我又不管转会。“哦，是吗？准备去哪？”
“这并不重要，我离开才是最主要的，去哪里与你无关。”桃子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呀？”与我无关你还废什么话！
阿尔贝托·吉拉迪诺并不是个能言善辩之人，他今天来也没想着和卓杨在口角上一争高低。
“你得逞了，卓杨。”吉桃子说：“这两年我毁在了你手里，我认输了。”
“你这话从何谈起？我不明白。”
“何苦呢，卓杨。”桃子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咱俩之间的事情你我心知肚明，都没必要去挑明，也没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到底想说什么？”
昨天多纳多尼公布了出征今夏欧洲杯的意大利国家队最终23+2名单，那个‘2’是备用。吉拉迪诺自2004年进入国家队以来首次落选，多纳多尼征召的六名前锋是夸利亚雷拉、迪纳塔莱、卡萨诺、博列洛、托尼以及皮耶罗。
曾经连续两个赛季都以打进23球、一球之差两次屈居射手榜亚军的优秀前锋，在卓杨到来后的两个赛季都只交出了5个进球的成绩单。桃子参赛的场次其实一点都不少，最起码高于因扎吉。这样的表现如果被多纳多尼招入国家队，那反而会引起争议。
吉拉迪诺20岁崭露头角，那一年他以1200万身价从维罗纳转会帕尔马。22岁名声鹊起，成为这个年龄层的领军人物，被意大利足坛称作‘新金童’。如今他已经26岁了，正应该是前锋球员最能作威作福的年龄，却在ac米兰迅速沉沦，外界一片嗟叹之声，叹息又是一朵昙花绽放。
可吉桃子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遭遇了卓杨，但可悲的是，他没办法向任何人诉苦。
“卓杨，你很强大，球场上你可以为所欲为，想怎么进球想怎么助攻都在于你自己。我不行，差着你太远。”吉桃子的脸上还是没什么情绪。“你可以用的你的足球随心所欲欺负人，欺负对手，欺负队友，欺压我。”
“而且你强大到可以随意欺负我，却让谁都抓不住把柄，圆桌团都拿你没辙。”
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卓杨便也就不藏着掖着。
“没错，我就是欺负你了，想怎么着吧？”




金色绿茵 第四六三章 得理不饶人之错
我就是不给你传球，可我还是意甲助攻王；我就是喜欢在场上折腾你，让你不停往返做无用功，可我还是意甲的效率王；我就是喜欢给你传球脚底下加料，可我还是最佳射手。
你能把我怎么样？
ac米兰所有人都能看出我就是故意在针对你，可谁也奈何不了我，谁也不能对我说三道四。你在圆桌骑士团有根基，我同样有人维护，而且我在米兰內洛人缘比你好的多，我有群众基础。
圆桌团知道，可他们能咬我吗？安切洛蒂知道，他能不让我上让你上吗？高层知道，他们能把我赶走留下你吗？
我就是要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但你说不出，那些喜欢你处处维护你的人也要哑口无言，我就要死死吃住你，我就是故意欺负你。
你能把我怎么样？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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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渐渐昏暗，米兰內洛内湖平静的湖面上泛着最后的余晖。从体育大楼方向看过去，景物变得朦胧起来，也分不清卓杨和吉拉迪诺此刻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他俩相距三米的剪影。
卓杨斜靠在湖边的围栏上，吉拉迪诺手扶着栏柱站得笔直。
“我不能把你怎么样，谁都奈何不了你。”吉桃子说：“这就是你强大的地方。你欺压我，我就只能忍受，如果不想继续过这种日子，我只能选择离开。”
“卓杨，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希望看到我离开，或者你更希望我留下来，毕竟能让自己找到一个可以名正言顺肆意欺压的对象，也并不那么容易。”
“我不想和你争辩上个赛季初咱俩之间的对错，那已经毫无意义了。但想必从那时候起能找见我这样一个欺压起来没有任何顾虑，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没有任何罪恶感的人，你一定很满足。”
“你从我身上找到了强大感，你把对圆桌团某些人的不满全部发泄到我身上。我不但是一只替罪羊，而且还是一直孱弱的羔羊。”
从来没听见过吉桃子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卓杨暗自有些吃惊，因为吉桃子的话语直指他的内心，而且说中了。
06年初来乍到之时遭遇进球荒，吉拉迪诺却不给卓杨传球，这让卓杨此后占据了道德高地，再怎么戏弄他别人也不能说卓杨的不是，因为吉桃子有错在先。
随着卓杨逐渐适应意甲足球，球场上强大的统治力又成为一种绝对力量，人类普遍崇拜强者，残酷的职业足球里，吉桃子得不到多少同情。
卓杨的性格更开朗阳光，让他在队内结交朋友更容易，也更有亲和力，而且卓杨的球风也更讨喜，可以在场上帮助其他人。吉桃子就不同了，他性格内向，作风严谨过于正规，队友会尊敬他但不会太亲近。而且他是个纯射手，生存全靠进球数说话，自然会抢走其他前锋的戏，他的球风也无法去给队友太多助力。所以他的人缘和群众基础比不上卓杨就不足为奇了。
占据着道德高地，自身又有碾压式的强大实力，周围也都是偏向自己的人，如此一来，卓杨欺压起吉拉迪诺简直不要太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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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阿尔伯托，足球吧，得靠实力说话……”卓杨突然觉得其实并不那么惬意。
“不用多说，卓杨。这是我第一次和你交谈，也是最后一次。不管你在不在乎，我都会在夏天离开米兰。”吉拉迪诺说：“虽然知道你并不在乎，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讨厌你。非常讨厌。”
“你也一定同样很讨厌我，我也一样不在乎。”
“阿尔伯托，你说错了，我……并不讨厌你。”卓杨说。这一刻他是真心的。
“无所谓，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样的态度都改变不了发生的事情。我输了，输掉的不是国家队资格，而是输掉了两年时间。当然，你这样的人物，一定不会在乎我这种弱者的时间，甚至生命也不屑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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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卓杨独自伫立在湖边看着黑乎乎的湖面发呆。
吉拉迪诺已经走了，俩人之间本该早就有的沟通却以这种方式发生，卓杨突然感觉过去两个赛季和桃子之间十分荒谬。屁大点事情，最后却演绎出这样一个结局。值得吗？自己真的不在乎吗？
吉桃子走时最后一句话说：“卓杨，你赢了又怎样？我离开这个地方，就是你的目的吗？你来米兰的目的就是为了理直气壮讨伐谁吗？”
卓杨在湖边思绪游荡，他确信自己的确不在乎吉拉迪诺，是死是活他都不在乎。卓杨想起了父亲曾说过的一句话——得理不饶人是非常坏的一件事。
自己就是得理不饶人！
那时候卓杨还理解不了这句话，但今天卓杨体会出了个中滋味。占据道德制高点不依不饶，并不能使人永远正确，也不会真正得到快乐。卓杨骨子里是个喜欢与人为善的人，但在‘欺压’吉桃子的过程中，他沉醉在得理不饶人的满足感之中。
我追求的是什么？我的本心是什么？
湖水幽闭，卓杨眼前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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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隔天登上飞往那不勒斯的航班，卓杨还在思索这个问题，他隐约感觉自己抓住了点什么，却仿佛内心又在故意回避。这个问题很重要，但与吉拉迪诺无关。
早上十点，ac米兰乘坐的国内航班在那不勒斯机场降落，随即集体登上大巴，他们要先去维苏威大酒店，在那里吃过午饭后午休，下午五点前往圣保罗球场。比赛在晚上八点开始，赛后ac米兰将在维苏威大酒店过夜，第二天再飞回米兰。
升班马那不勒斯在老帅艾迪·雷亚的带领下本赛季成绩很不错，还剩两轮如今暂列第八。虽然上半赛程在圣西罗6:2屠了那不勒斯，可圣保罗球场却是今年意甲非常难啃的场地之一，而且那不勒斯下半赛程明显表现出了不同于此前的强势。
更重要的是，意甲冠军的诱惑就在前面，ac米兰不容有失。
大巴行驶在海滨大道，球员们或眺望或闲扯或假寐，卓杨拿着卡卡的小锉子修自己的指甲。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老爸打来的，这样有点奇怪。这个点是中国下午五点多，时间倒正常，但老爸很少在比赛前给自己打电话，他喜欢比赛结束后晚上和儿子聊两句。
“喂，老爸……”
卓杨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着前面大喝一声：“停车！我要下去！”
——“卓杨，你姥姥病危，马上去成都！”




金色绿茵 第四六四章 妈妈没有妈妈了
“卓杨，妈妈没有妈妈了。”母亲杨虹把卓杨紧紧抱住，哭声从哽咽瞬间变得嚎啕。
紧赶慢赶，等到卓杨抵达成都，也没能见上姥姥最后一面，姥姥因为突发脑溢血去世了，享年76岁。
昨天下午，就在卓杨和队友乘坐班机飞往那不勒斯的时候，姥姥在家中和几个几年未见的老姐妹摆龙门阵。前一分钟还谈笑风生，后一分钟却突然歪倒在了沙发上。
姥姥被送进川大华西医院抢救，舅舅马上通知了在西安的杨虹和卓彤彤。脑溢血是老年人的第一杀手，事情非同小可，夫妻俩第一时间飞往成都的同时，父亲卓彤彤又赶紧告知了在上海的卓秋天和远方的卓杨。
卓杨从大巴上半途下车，根本没有走请假程序，只是说了事情，便下车直奔机场。幸亏作为国际球员，他的护照这些东西总是习惯随身常带。随队出征的总监布拉伊达很是果断，马上指派俱乐部专门工作人员去协助卓杨办理所有手续。
从那不勒斯经法兰克福再到新加坡再到成都，全程下了飞机上飞机，几乎没有停歇，已经是当天最快的飞行方案了，但依然没有来得及。
卓杨到达成都时，已经是12号晚上7点，而姥姥在下午两点28分抢救无效与世长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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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杨虹一直都是不知所措的样子，像只受到惊吓的小鸟。她流不完的眼泪，却不敢放声大哭，因为她不敢相信妈妈没了，她害怕哭出来妈妈就真的没了。
一直到卓杨到来，杨虹看到儿子出现在眼前，才终于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卓杨，妈妈从今天起没有妈妈了。
就像所有的女儿一样，杨虹一直是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父母的宠爱让她从小生活在温暖的安全感之中。父母是她最坚强的后盾，丈夫延续了对她的溺爱。
一直生活在亲人的爱当中，杨虹没有理由不自信，没有理由不成为骄傲而杰出的女性。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没有人会真的相信父母终将离我们而去。
父母在时，人生尚有来处，父母不在，人生只剩归途。
杨虹的天塌了，卓杨的妈妈整个人垮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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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在卓杨的心目中，一直都是那个说一不二非常强势的母亲，她坚强、彪悍，美丽而且无所不能。从来没有事情能难倒妈妈，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
卓杨从未见到过妈妈像今天这样无助、慌乱和悲伤，他和姐姐陪着妈妈放声大哭，一直到妈妈哭晕在自己的怀抱里。
妈妈睡着了，她一定希望醒来后发现只不过是一场噩梦。她在梦中喃喃呼唤着‘妈妈’，可她没有妈妈了。
卓杨和姐姐在灵堂披麻戴孝守着灵，卓彤彤片刻不离守着自己的妻子。初夏的成都，下起了冰冷的蒙蒙细雨。
杨虹醒来了，她睁着空洞的双眼费力地打量着房间内的一切，当终于明白失去千真万确来临的时候，她猛然抱住卓彤彤，纤弱的身体却让丈夫感觉无法呼吸。
她哑着嗓子用惊慌的声音大声呼唤卓杨和卓秋天，卓杨和姐姐闻声赶来也被妈妈紧紧抱在一起。
“卓杨，秋天，你们哪儿也别去了好不好？秋天你不要到处跑了，卓杨你也别去意大利了好不好？你们都在家里，一直都在家里，哪里也别去了，和爸爸妈妈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卓杨和姐姐流着眼泪使劲点着头，一家人相偎相依。
在所有的离别中，亲人的逝去会让人更加地迷茫与绝望。看到曾经熟悉的生命走到尽头，记忆中与之一同经历的坎坷与幸福，在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再次浮上心头。
愿逝去的人雨散心头，奈何桥前无牵挂。愿活着的人与子偕老，一杯清酒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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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杨从未经历过与亲人的生离死别，这次姥姥的去世不但让他有了血亲之间天人永隔的难过，也看到了母亲坚强背后的柔弱，还有父亲卓彤彤表现出来的沉稳。
杨虹一直是整个家庭的主心骨，家里大事小事基本上都是她在说了算，其他三个人都是围着她的指挥棒转圈。当她处于惊惶茫然无措的时候，卓杨和姐姐也不免跟着一起慌张。但一直以小男人形象示人的卓彤彤在此时挺身而出成了家庭的定海神针。
卓彤彤要照顾杨虹，陪着她一起难过，此时此刻，任何话语安慰都是多余的，只有陪伴才是最温柔的治愈。父亲还要安顿卓杨和姐姐的情绪，让他们谨守自己的责任，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乱了方寸。卓彤彤井然有序地安排着姥姥治丧工作，所有人都以他马头是瞻，灵堂里人头攒动却忙而不乱。
卓彤彤从来不是那种能叱咤风云挥斥方遒的书生豪杰，他总是细雨润无声般默默守护者自己的家庭。
有了他，妈妈、姐姐和卓杨才拥有了安全感，醇秀如诗的杨虹才能意气风发，四处奔波的卓秋天才会心无旁骛，异国他乡的卓杨才始终有一处心灵港湾。
卓杨看着父亲进出忙碌却从容不迫的身影，他想起了自己从未见过的爷爷奶奶，不知道那一年16岁的父亲是如何熬过乍失双亲的日子。爷爷和奶奶在卓彤彤刚上高中的时候，为了在洪水中保护学校的孩子们，不幸双双遇难。
十七岁独自去异国他乡跋涉求学，卓杨颇为自己的独立和坚强自豪。但姥姥过世后，妈妈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他想起了父亲在比自己十七岁还小的时候，就已经承受了人世间最大的痛苦和磨难。
妈妈如今身边还有爸爸、姐姐和我，可爸爸当年独自一人是怎么捱过那段时光的？
家里人从来没有问过父亲，父亲自己也从来没有提起过。看到现在悲伤失魂的妈妈，再想起自己初到德国时的艰难，卓杨看着父亲的背影，眼泪便又流了出来，为三十多年前的父亲而流。
听姐姐说，这两年看书时，原本近视的老爸已经偷偷戴起了老花镜。卓杨能看见父亲鬓角依稀有了霜白，岁月的雕痕悄悄爬上了他以为永远也不会老的父亲的脸庞。
可卓彤彤的身姿始终如年轻时那么挺拔，他也从不说自己已经老了。




金色绿茵 第四六五章 国际米兰三连冠
姥姥的头七还没有过完，卓杨便又要离开了，他重新登上了飞往欧洲的航班。
虽然那天妈妈让他和姐姐不要再离开，要他们永远守在身边，但谁都知道，那只是妈妈巨大悲痛之下的担惊受怕之语。至亲离世固然悲痛，但活着的人才更加重要。生活还要继续，幸福才是对已故亲人最大的告慰。
杨虹始终是个坚强的女人，她已经开始从哀伤的虚弱中慢慢走了出来，丈夫的陪伴，儿女的成长，给了她极大的安慰和对抗磨难的力量。妈妈告诉卓杨：你该回去了，回去把自己的工作干完，干好它。